跟趙磊談得很順利，他爽快地答應(yīng)我到時候幫我找人捧場。事實上第一次陽臺音樂秀的視頻在網(wǎng)上傳開以后，還是產(chǎn)生了一定的影響，有不少音樂人都知道了這場活動，還有一些人專門問過趙磊。對很多地下音樂人和尚未成名的歌手來說，這也是一種不錯的宣傳方式。
    作為感謝，我打算約他吃飯，但是趙磊晚上還要去酒吧演出，我們說好改天再約，我回到了咖啡廳。
    沒想到，在咖啡廳里我看到一個絕對意想不到的人。
    韓溪。
    仿佛是心靈感應(yīng)，進(jìn)門之后我第一時間就看到了坐在窗邊位置的她，一個人面向我坐著，側(cè)著臉安靜地看著對面的江景，身上的衣服還是和我分手前剛買的牛仔褲和天藍(lán)色T恤。我現(xiàn)在還記得那天陪她去買衣服，外面突然下起了大雨，而我們又沒帶傘，等了許久也不見雨停，最后淋著雨回家的場景。
    那一天，我們一起沖進(jìn)浴室，脫掉彼此打濕的衣服，毫無保留地將自己袒露在對方面前，嬉笑著給對方用沐浴乳打泡泡，最后在玩鬧中勾起浴火，在彼此的身上釋放激情。那是我們最后一次親密接觸。不到三天，我發(fā)現(xiàn)了她的“秘密”，大吵一架后分手。
    她還是那么嫻靜恬淡，就算是分手時被我用我所能想到的最惡毒的語言咒罵，她依然一臉平靜，沉默著收拾好東西離去。
    看著這個我用三年時間去熟悉她身上每一處地方的女人，不知為什么，我居然沒有了分手時的憤怒，這并不是因為我如今已經(jīng)坦然放下我們之間的感情，我很清楚并沒有，或許只是憤怒的延續(xù)時間抵不上愛情的持久吧。
    既然見面，我覺得沒必要躲著彼此，而且她來這里很可能并不是偶然。我走到她面前，坐到她的對面，平靜地看著她。我們曾無數(shù)次這樣隔桌而坐，但這一次，我們還是原來的距離，心卻變得遙遠(yuǎn)了。
    可能是命運的捉弄，咖啡廳里周末過來演出的李昊唱起了醫(yī)生的《好久不見》。
    你會不會忽然的出現(xiàn)，在街角的咖啡店，我會帶著笑臉揮手寒暄，和你坐著聊聊天。我多么想和你見一面，看看你最近改變，不再去說從前，只是寒暄，對你說一句，只是一句，好久不見……
    這首歌讓我們對視的目光中出現(xiàn)了一絲苦澀和尷尬，從前已經(jīng)成為我們之間的禁地，未來早已消失不見，現(xiàn)在見面，似乎也只能說好久不見。
    最終，還是我先開了口：“今天怎么這么巧來這里了？”
    韓溪微微一笑，道：“不是巧，我是專門過來的。”
    “找我有事？”
    韓溪搖搖頭，沒有回答我的問題，而是看了看我放在桌邊嶄新的吉他包，問我：“剛買的吉他？”
    “嗯。”
    “挺漂亮的。”
    “謝謝。”
    我有些不適應(yīng)這樣的聊天，也琢磨不透她來這里的目的。這是我們第一次以不同的身份平靜地坐下來交談，結(jié)果卻不如人意，所以我們陷入沉默之中。
    韓溪永遠(yuǎn)都比我有耐心，所以這場沉默中依然是我敗下陣來，我忍不住問道：“你來這里應(yīng)該不會只是和我玩兒沉默吧，真沒事？”
    韓溪再一次搖頭：“知道你在這里開了一家咖啡廳，就想來坐坐，想著如果能碰到你，而你又不罵我的話，還可以聊聊天。”
    我苦笑一聲：“為什么要罵你？過去的事情已經(jīng)過去了，我不想再提，不過說實話，我不太理解你會有找我聊天的想法。”
    在我們的感情里，韓溪扮演的是背叛者，無論如何，看到我她都應(yīng)該會有些自責(zé)和不堪吧，我不知道是什么樣的勇氣讓她來找我，面對自己不堪的抉擇，總之不會是愛情，因為她對我已經(jīng)沒有了愛。
    韓溪的眼中閃過一抹復(fù)雜神色，像是掩飾一樣端起桌上的咖啡喝了一口，然后環(huán)顧一圈咖啡廳，道：“我也不理解為什么控制不住自己就來了這里，那天小文把你在這里舉辦陽臺音樂秀的視頻傳給我后，我就有了這樣的想法，猶豫了幾天，終于還是忍不住來了。”
    頓了頓，她又笑起來：“這里是你和羅素一起開的？”
    “算是吧，他在這里有股份。”我想了想道。
    她點點頭，像是對我說，又像是自言自語：“很好，這樣真的很好。”
    說完，她站起身來，拿起沙發(fā)上的包，道：“希望我的出現(xiàn)沒有給你帶來壞心情，我還有事，先走了。”
    我應(yīng)了一聲，沒有起身，目送她離開了咖啡廳。
    我們的談話持續(xù)了總共不到十分鐘，桌上殘留著她唇印的咖啡杯里還在冒著熱氣，我轉(zhuǎn)過身來，看著空蕩蕩的沙發(fā)，久久回不過神。
    窗外的江水靜靜流淌，我瞇起眼睛，仿佛在江岸邊上看到了另外一條河，那是我的記憶奔流的河，它在翻騰洶涌中順著時間的河床消逝在遠(yuǎn)方，只是那一層一層永無止歇的浪濤，不斷沖擊著我本就脆弱的心防。
    韓溪的到來沒有讓我產(chǎn)生太多的情緒，可由她引發(fā)的對過去的記憶卻在一瞬間淹沒了我，而在這條記憶之河里，我并不是個善泳者。
    許久，我拿起手機(jī)，打開微信，找到她的朋友圈點開。雖然分手，但我卻沒有刪掉她的微信，她也沒有把我刪除。
    讓我驚訝的是，韓溪在一分鐘之前剛剛發(fā)了一條朋友圈，應(yīng)該就在她離開咖啡廳后不久，這是她和我分手后發(fā)的第一條，只有文字，沒有圖片――謝謝你的一切安好。
    我盯著這句話，卻想不出她發(fā)出這句話時的心情，這簡單的幾個字，卻有太多的理解方式。
    手指下滑，我繼續(xù)驚訝著，因為韓溪并沒有把以前的朋友圈內(nèi)容刪除，而里面大部分都是和我在一起時發(fā)的，包含了太多我們的過去。我漸漸沉浸其中，回憶著每一條朋友圈內(nèi)容發(fā)生時的場景，有甜蜜，有爭執(zhí)，也有一些生活的瑣碎。
    突然，朋友圈的內(nèi)容無法刷新，當(dāng)我退出重新進(jìn)入后，里面的內(nèi)容全部消失不見。我的手指不由僵住，我知道，她把我刪除好友了。
    我頓時陷入到一種難言的情緒之中，她的突兀出現(xiàn)，她不合邏輯的話語，她的朋友圈內(nèi)容，她突然刪除我的舉動……這一刻，我真的發(fā)現(xiàn)這個女人在變得陌生，變得不再是那個我熟悉的她。
    嘆息著，我失去了所有的力氣，癱坐在沙發(fā)上，閉上雙眼，什么都不想去想，什么都不想去做，讓自己就這么沉默在偽造的時間靜止中，直到萬美過來提醒我，咖啡廳客滿，叫我讓出位置。
    我拿著吉他來到陽臺，跟李昊兩人打了聲招呼讓他們下來休息，準(zhǔn)備唱幾首歌。我想唱些歡樂的歌曲安慰自己，吉他卻配合我的心聲彈出悲傷的曲調(diào)，我的眼前再次布滿過往的場景，眼眶開始酸澀，我用盡了所有力氣才沒讓淚水流下來。
    將情緒發(fā)泄完，李昊跑上來，帶著羨慕的神色看著我手里的吉他，問東問西，我實在沒心情理會他，便把吉他遞到他手上，讓他自己拿去用。
    這把價值不菲的吉他在我心里終究抵不上韓溪的那把，猶記得當(dāng)初在酒吧趙磊吉他壞了，要拿我吉他用，我愣是抱在懷里不肯松手，把趙磊氣的跳腳。
    羅素的電話在這個時候解救了我，他約我出去喝酒，我答應(yīng)下來。此時的咖啡廳，好像到處都彌漫著韓溪的味道，讓我急于逃離。
    來到約好的餐館，羅素還沒到，我點好菜后要了兩件啤酒，今天我是打算不醉不歸的，我相信羅素絕對不會拒絕。我沒有等他，自己先喝了起來，以致于等羅素到的時候，我都已經(jīng)打開第三瓶了。
    羅素看到桌旁的酒箱和桌上空著的瓶子，咂了咂嘴：“我覺得如果今天我不找你，你也一定會叫我出來喝酒。”
    “這就叫心有靈犀，別廢話，趕緊喝起來。”我起開一瓶啤酒遞給他，然后端起酒杯：“昨天我還在想，以后盡量不跟你喝酒，免得以后兄弟變成酒肉朋友，現(xiàn)在發(fā)現(xiàn)這好像是個不可逆的過程，我們誰也抗拒不了。”
    “鬼扯的酒肉朋友！老子酒肉朋友一個加強(qiáng)連，不差你一個，如果你都淪落到那個地步，我羅素可真就一個能聊知心話的人都沒有了。”羅素嘆了口氣道。
    我撇撇嘴：“你這么一說我還真想淪落了，你那點破事兒我真心聽煩了，你們這些富二代純粹沒事也要找事刺激自己，你說你想找個什么樣的女朋友找不到，非得盯上陳暮。”
    羅素聞言臉色大變，瞪著我道：“盧西你他媽還沒喝醉吧，說什么狗屁話？你看看你現(xiàn)在的樣子，摸著良心告訴我，感情的事情是不是能用道理說通的。我還奇怪自己為什么會喜歡陳暮呢，可喜歡就是喜歡了，我有什么辦法！”
    羅素的話讓我啞口無言，我訕訕笑笑，干掉杯中的酒：“我這不是怕你傷著么，旁觀者清，不說我，你去問問童童她們，看誰看好你和陳暮的感情？”
    羅素被我說的沉默起來，看來他今天跟陳暮又有了新的進(jìn)展，只不過這種進(jìn)展并不像昨天那似是而非的回答讓他高興。
    我也沉默起來，因為我今天并不想調(diào)侃羅素，也沒什么心思勸他，一個連自己的感情都拎不清的人，有什么資格去勸說別人？
    沉默之中，我的手機(jī)再次響起，這一次打給我的，是舒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