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放在門把手上，我猶豫了一下，沒有開門出去。舒夏這個同父異母的妹妹就是個麻煩精，我是一萬個不想跟她打照面。
    兩個人的聲音都很低，如果不是恰好就在我房間門口，我根本聽不清楚。我聽到那個略有些熟悉的聲音說道：“你們真的在一起了？舒顏，你不要引火上身，什么事都不做，你就會得到超乎你想象的東西，可一步行差踏錯，你就會一無所有。你還沒有真正的接觸社會，許多黑暗面比你想象的還要可怕。”
    舒顏的語氣明顯是在應付：“哎呀，我曉得啦，我都這么大人了，還分辨不清真的假的嘛？他之前那樣做一方面是因為家里原因，另一方面也確實是有些感情。不過經歷了那件事情，他已經徹底放棄了。我們在一起感覺很好，她不要，偏偏去找那個人渣，真是瞎了眼。哼哼，我就是看不慣她那張嘴臉，早晚讓她一無所有！”
    我眉頭皺了起來，隱隱覺得舒顏說的是舒夏，可是又聽不明白她說的話是什么意思。
    “別怪我這么勸你，小顏，我們雖然生活在一起的時間并不久，但我是把你當親女兒看的，我覺得你還是聽我的，至少這段時間不要跟他來往太多，對你沒好處的。”
    聽到這句話，我猛然反應過來，這個聲音是舒建生現在的妻子，張嵐的。站在門口一動不動，我屏氣凝息聽著兩人的對話，舒家現在大樹將傾，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心思，如果這件事跟舒夏沒關系，我才懶得管，可如果關系到舒夏，那我肯定不會置之不理。
    舒顏明顯不耐煩起來：“我自己的事情我知道，我親媽都沒管我！行了行了，就這樣吧，我還有事，過去跟奶奶打聲招呼就走了。”說完她蹬蹬蹬急匆匆離開了，剩下張嵐嘆了口氣，也離開了。
    沒多久，樓下傳來汽車發(fā)動的聲音，我走到窗戶前看了一眼，一輛鮮紅色的保時捷風一樣駛了出去，應該是舒顏離開了。
    因為不確定張嵐走沒走，我待在房間里沒有出去。我倒不是怕跟她們見面，只是不想讓她多心，怕她知道我聽到了她們的談話。我總覺得，這事跟舒夏有關系。
    閑來無事，我拿起手機點開音樂播放器聽起了晚上要唱的那兩首歌，一首是克萊普頓的《TearsinHeaven》，一個搖滾巨星為他去世的兒子寫的歌，悲傷，卻帶著能量。另一首是一首并不出名的公益歌曲，名字叫《曙光》。
    《曙光》還好，對我來說并沒有太大的難度，可《TearsinHeaven》我試了幾次都找不到那種感覺，沒有那種經歷，很難表達出歌曲的情感，就像克萊普頓后來將這首歌束之高閣再不演唱一樣，因為他說他已經走出了失去兒子的陰霾。
    聽了五六遍，房門突然被敲響，我上前開門，發(fā)現居然是奶奶。忙將她攙扶住，想把她請進房間，奶奶卻擺擺手：“剛剛張嵐和小顏過來了，我猜你應該不喜歡他們，就沒叫你吃早飯，我讓人給你下了面，快去吃吧，你今天不是還有工作嘛，吃完了趕緊去忙，這幾天我這個老太婆都耽誤你了。”
    我忙道：“奶奶您說的這是什么話，我和舒夏孝順您是應該的，身體剛好您要好好休息，我一頓兩頓不吃沒關系。”
    “那可不行，年輕的時候不注意身體，等年紀大了你就知道多吃虧了。小夏的爺爺當初就是做事太拼，累出了一身的毛病，早早就去了，孩子啊，現在賺再多的錢，將來也要有個健康的身體享受不是？你也得幫我勸勸小夏，女孩子家，就更不該把那么多心思放在工作上。”奶奶嚴肅地說道，或許是兒子的重病讓她產生了太多感慨，陪著她下樓，老人家坐在一旁看著我吃早飯，一直嘮叨著身體最重要的話，我認真聽著，沒有絲毫不耐煩。奶奶的話或許只是些每個人都知道的大道理，可是對我來說，這些話卻包含著滿滿的關愛。
    吃完早飯，陪奶奶又說了會兒話，等奶奶累了回房休息，我出門打車來到了咖啡廳。春節(jié)假期剛過，一幫患上節(jié)日綜合征的白領們上班時間急需一杯咖啡提神，所以大早上咖啡廳就忙的不可開交，彭宇聘請的外賣師傅來來回回地跑，擺在吧臺前的架子上那些用來送外賣的專屬保溫咖啡杯幾乎都空了。
    “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居然能想出這么好的主意，現在咖啡廳附近兩公里內的寫字樓幾乎都被我們包圓了，每天光咖啡外送就占了一半還多的業(yè)績。不過自從美團外賣火起來，我發(fā)現開始有會員流失的趨向了，你有沒有什么高招？”剛進咖啡廳，彭宇就跟我聊了起來，我沖他指了指咖啡杯，他頓時會意：“看來今天心情不錯，等著，馬上送過來。”
    幾分鐘之后，彭宇端著咖啡坐在了我對面，我把目光從窗外的江面上收回來，心中突然生出一些感慨。兜兜轉轉，我又回到了咖啡廳，收購了堯瑤的股份之后，西夏音樂將會成為咖啡廳最大的股東，只不過與當初不同的是，我再也不會像以前那樣，有空閑時間在這里欣賞江景了，舒夏的事情一旦確定下來，我就要回武隆坐鎮(zhèn)，那里有陳暮和羅素這個第二大股東坐鎮(zhèn)，倒是翻不起太大的浪花，但舒夏的事情還是產生了一些影響。舒建生推薦給我的那個叫尹啟明的人我已經讓他先去了武隆，他是舒建生為舒夏在集團里培養(yǎng)的幫手，可集團現在亂成一鍋粥，舒建生索性把他放到了武隆。沒有他的支持，沒有舒夏在，尹啟明就算再有能力也起不到多大的作用，相反，在武隆他還能幫上很大的忙。
    “咖啡外送這個模式取得的成功一定會被有心人看到，有人模仿是早晚的事情，尤其是有了美團外賣這樣的平臺，這一塊以后競爭力一定會很大，你要早做準備，真論競爭力，我們比那些連鎖咖啡廳差遠了。”見彭宇一副等待聆聽的表情，我先給他潑了盆冷水。
    “那怎么辦？如果這一塊優(yōu)勢沒了，我們咖啡廳會被瞬間打回原形，我們又不做西餐，只靠店里的生意，比路邊的冷飲店也好不了多少。”彭宇頓時擔憂起來，末了見我一臉平靜，他嘿笑著道：“你肯定有主意了是吧？靠，少跟我打馬虎眼，嚇我一跳，快說！”
    我笑了笑，拿起咖啡品了一口，苦中無澀，甜味和奶精味稍微重一些，確實是一杯適合好心情喝得，彭宇雖然當了幾個月的老板，這調咖啡的手藝一直沒丟，甚至還有不小的進步。
    “嘿，故意讓我著急是吧？信不信我把咖啡給你倒了！”彭宇著急道。
    我擺擺手道：“現在你著什么急，這種事情就算發(fā)生也得小半年以后了。你現在需要做的就是保持住咖啡廳的服務品質，拼價格拼平臺我們肯定不是那些連鎖店的對手，不過我們的優(yōu)勢是早走一步，先行占領了市場，另外……這名氣也該提高一下了。”
    “名氣？”彭宇不解問道：“有陽臺音樂秀在，我們的名氣還小么？如果再搞其他活動，會不會壓力太大了？”
    “我說的不是咖啡廳的名氣，是你的名氣。”
    “我的名氣？”彭宇徹底懵逼了，指了指自己，看著我：“西哥你能一次性把話說清楚么？大清早的老子不想跟你打啞謎。”
    “這么說吧，咖啡廳最本質的東西是什么？不是音樂，而是咖啡，你作為咖啡廳最牛逼的宗師級存在，如果能把名氣打出去，真要競爭起來，這就不是價格可以動搖的了。酒香也怕巷子深，咖啡同理。不過這方面，我只能在宣傳上給你點意見，至于怎么讓顧客認可你，那就是你需要考慮的事情了。”
    彭宇聞言沉思良久，猛地一拍桌子：“說的有道理！可我還是不知道該怎么辦。”
    我翻了個白眼：“慢慢想吧，不著急。先別費這些心思了，晚上的活動都準備好了么？這次的音樂秀規(guī)模比上次大得多，又是慈善主題，可千萬別出紕漏啊。慈善這種事情做好了也就有點名聲，做不好那可就不只是損失錢的事情了，咖啡廳的名氣都得毀了。”
    “放心吧，我心里有數，活動跟以前區(qū)別也不算太大，不就是規(guī)模大了點兒嘛，難不倒我。”彭宇充滿信心地打著包票道。
    雖然信得過他，但整個上午，我還是按照方案一處處檢查了準備情況。吃過午飯，我和彭宇休息了一陣，又閑聊了一通，快一點半的時候，李昊和陳文斌兩個背著吉他進了咖啡廳。陳文斌現在還在放寒假，當老師就是好，一年兩個月的假期還能照樣領工資。李昊更牛逼，除了商演其他時間都閑著，工資比老師還要高得多。
    兩個人為了音樂秀都把時間空出來了，這會兒沒事，于是決定來咖啡廳回味往昔，跟我們打了聲招呼就跑到陽臺上唱歌去了。看到他們的模樣，我也仿佛回到了咖啡廳剛剛起步的時候，說起來，那時候雖然不像現在這樣忙，可整個人都是充實的，不像現在，每天都有事情等著我，可我卻找不到一點方向。
    在他們的歌聲里，我安靜地坐了兩個小時，記憶從最初的辭職到現在，并不算長的時間里，卻發(fā)生了那么多的故事，工作上，感情上，換到半年前，我是無論如何也不會想到自己現在回過上這樣的生活。
    唱累了，李昊和陳文斌走到我身邊坐下，把吉他放好好，李昊猶豫了一下，看著我開口道：“西哥，我是個不太會說話的人，有什么就說什么。當初的事情我并不怪你，其實如果不是你，我也不會有現在這樣的機會，我今天在這兒撂下一句話，如果你還想要我，我隨時可以加入西夏音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