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昏暗的房間里，猛地一聲響將我驚醒，抬起頭來，我看到兩個穿警服的人站在我面前的案桌后面，其中一個年輕人面色不善地盯著我，剛才的動靜就是他弄出來的，在他面前，一個文件夾已經(jīng)被他翻開。另外一人打開燈，強烈的燈光照向我，我不適應(yīng)地瞇起了眼睛，拿胳膊擋了擋。
    “下手可真狠吶，中度腦震蕩，頭骨骨裂，現(xiàn)在還昏迷不醒。小子，你這是沖著殺人去的吧？”摔桌子的警察冷漠道，目光像帶刺一樣審視著我。
    我慢慢適應(yīng)了環(huán)境之后，平靜地跟他對視著，答道：“差不多吧，當時的確有殺人的沖動。”
    “喲呵，嘴還挺硬，說說吧，你和受害者什么關(guān)系，又是什么原因讓你痛下殺手的？”警察的語氣帶著調(diào)侃，或許是職業(yè)原因讓他見多了這類事情，他表現(xiàn)的十分漠然。
    我搖搖頭，沒有說話，這件事情沒什么好解釋的，無論是什么原因，我都不會被法外開恩，在這件事情里，袁弘已經(jīng)被定義為受害者，而行兇者自然就是我，盡管我們一開始的角色是顛倒的，可我們之間的區(qū)別是，他的所作所為比我可惡一百倍，卻沒有觸犯法律，而我蠻橫的行為讓我被關(guān)進了派出所。
    回想昨晚，如果不是羅素及時拉住我，或許我真的會殺了袁弘，那時的我早就失去了判斷能力，所有一切都是被憤怒所驅(qū)使，除了發(fā)泄，我完全想不起其他。
    我記得羅素把我拉開之后推著我讓我趕緊走，但我沒聽他的，我進了房間，看到了躺在床上的舒夏，舒夏確實喝醉了，她身上穿著的還是自己的衣服，這讓我松了口氣，也慢慢冷靜了下來，坐在床邊，我看著她熟睡中的臉，讓羅素撥打了120，我就這么等著警察過來，然后便被帶到了這里。
    從警察口中得知袁弘的情況，我并沒有后悔，反而心中有種報復(fù)的快感，我早就想這么做了，一個屢屢觸犯我底線的人，他應(yīng)該受到這樣的懲罰！
    見我不開口，警察的臉色更冷了，他緩緩坐了下來，沉頓片刻，道：“不要以為不說話就可以逃避，人證物證都在，你這情況夠得上故意傷人，知不知道能判你多久？”
    “我沒有打算逃避責(zé)任，人是我打的，人證物證既然有了，你們還要我廢什么話？”我沉聲道，一整夜都待在這里，我還不知道舒夏醒來知道這件事情會怎么想，更不知道我爸媽會不會得到消息，大過年的，我真不想給他們添堵。
    “既然認了，那就把話說清楚，回答我剛才的問題。”
    “沒什么好回答的，他犯賤，我揍人，就是這么簡單。”
    “你！”我的不配合讓他大為光火，一旁的另一個警察見狀急忙把他拉住，轉(zhuǎn)過頭來，語氣溫和道：“你叫盧西是吧？現(xiàn)在情況已經(jīng)很明顯了，你這種態(tài)度對你沒有一點好處，坦白交代，我們大家都輕松些，大過年的，誰也不想找不自在，你說對不對？”
    “該交代的我已經(jīng)交代了，其他的沒什么好說的。”我并不是想跟警察過不去，只是昨晚的事情我不想提起，只要一想起舒夏被袁弘帶到酒店的事情，我心里就覺得窩火！
    雙方就這樣僵持下來，直到兩個警察無奈離開。
    這是間暗室，看不到天色，但我想現(xiàn)在外面肯定已經(jīng)是天光大亮了，現(xiàn)在是大年初一，往常這個時候我爸會帶著我去給一幫叔伯親戚拜年，也不知道他們一早醒來發(fā)現(xiàn)我不見了會怎么想。只可惜昨天情緒太激動，我該找個借口跟他們解釋一下的。
    舒夏呢？她現(xiàn)在醒了沒？我讓陳暮留下來照顧她，如果她醒了，陳暮一定會告訴她發(fā)生了什么事情。我不怪舒夏，我相信舒夏的情商，她不是瑪麗蘇，她對袁弘的信任源自于袁弘高超的演技，我只是擔(dān)心她已經(jīng)有太多麻煩了，我不在的時候，她一個人撐得住么？
    胡思亂想中，房門再一次被打開，我以為是警察來了，疲勞審訊這種事情看電視都曉得，抬起頭來，我已經(jīng)做好了心理準備，可沒想到進來的是個熟人――盛華集團的法律顧問，常律師。
    常律師對我點點頭，轉(zhuǎn)身對門后說了句麻煩了，關(guān)上門之后坐到我面前，道：“我剛得到消息就趕過來了，昨天的事情你朋友羅素已經(jīng)告訴我了，你沒有跟警察說什么吧？”
    我搖搖頭，迫不及待地問他：“舒夏呢，她現(xiàn)在怎么樣了？”
    “她很好，就是她打電話叫我來的。盧西，現(xiàn)在你把警察問你的問題和你的回答跟我復(fù)述一遍，你的情況不麻煩，麻煩的是袁總的身份。根據(jù)醫(yī)院的鑒定結(jié)果，他的傷可以算輕傷，也可以不算，如果算，這可就是刑事問題了，如果不算，歸入民事問題就簡單了。舒總和你的朋友正在跟袁總的家人談判。你這邊我來負責(zé)，昨晚你的做法是對的，留在案發(fā)現(xiàn)場，沒有拒捕，你這種行為可以給你爭取一個自首情節(jié)，待會兒你按照我教你的跟警察說，好好配合，如果袁總那邊肯松口，這件事就可以解決了。”常律師說道。
    我皺起眉頭，冷冷道：“你趕緊去告訴舒夏，我不需要她為我跟袁弘求情，我不怕?lián)淌仑?zé)任，那種混蛋，下次這樣我還會揍他！”
    常律師嘆了口氣：“盧經(jīng)理，我很能理解你的感受，不過這件事情我做不了主，你先配合我一下，有什么我們出去再說好不好？”
    “不用了！你趕緊給她打電話吧，告訴她別再去找袁弘了，否則就算她說通了袁弘，我也不會出去的，我應(yīng)該有這個能力吧？”我沉聲道，我不想舒夏為了我去求袁弘，我寧愿坐牢。
    常律師猶豫片刻，無奈地點點頭：“如果自首加配合調(diào)查，再說通受害者放棄追究，你有希望免于刑事責(zé)任，如果你不配合，事情可能就不好辦了。”
    “那就行了，你不用管我了，趕緊回去吧，麻煩你了常律師。”大年初一還讓人跑一趟，我誠懇道。
    常律師聞言怔怔地看看我，最后搖著頭起身離開了。等他走后，我又一次陷入沉默之中，只是這沉默里隱藏了多少憤怒，連我自己都不清楚。
    接下來的幾個小時里，都沒再有警察來審訊我，我的肚子開始叫了起來，昨晚在我媽的嘮叨下就沒吃好，現(xiàn)在肯定已經(jīng)過了早上了，一整夜我不但沒睡覺，連水都沒喝一口，身體雖然困頓，我的精神卻意外的好。
    當房門又一次打開的時候，我已經(jīng)懶得抬頭了，我正在思考年后舒夏的事情定下來，武隆那邊該怎么辦。直到聽到舒夏的聲音，我才猛地抬頭，看到憔悴的身影，向我投來關(guān)切的目光。
    “你怎么來了？”
    “我如果不來，你是不是就不打算出去了？”舒夏走到我身邊，從手提包里拿出一瓶礦泉水，打開之后遞到我嘴邊，我仰著頭喝了兩口，笑道：“怎么會？不就是揍個人么，多大點事兒，真罰我還能讓我住到明年春節(jié)啊。”
    舒夏幽怨地看著我，半晌才道：“法盲，你以為你那是打架斗毆啊，如果判定輕傷，你是要負刑事責(zé)任的，判你一年都是輕的！”
    說完之后她收起礦泉水，又拿出一盒熱騰騰地包子，一邊喂我一邊道：“你是在怪我吧？現(xiàn)在是不是覺得我是個很不檢點的女人？”
    我愕然抬頭看著她，茫然道：“為什么這么說？”
    舒夏苦笑一聲：“你不好奇昨晚我為什么會跟袁弘住到了酒店里？”
    我恍然大悟，撇撇嘴：“你喝多了，那個王八蛋乘人之危，關(guān)你什么事？不過你如果能從這件事里看清他的本質(zhì)，我就算負刑事責(zé)任也值了。”
    舒夏聞言突然哭了起來，語氣里充滿了悔意：“對不起，都怪我，昨晚我心情不好，從醫(yī)院出來之后袁弘給我打電話，說我們一起留學(xué)的幾個朋友在重慶聚一下，我喝多了才發(fā)生那些事情的。盧西，你如果生氣，怎么樣都行，別懲罰自己好么？我會想辦法把你保出來，出來之后……你……”
    我打斷了她的話：“如果你還打算去找袁弘，我是不會出去的。舒夏，你到現(xiàn)在還相信他？”
    舒夏不說話了，但我看得出她臉上的掙扎和猶豫，我變得無比失望，笑著搖搖頭：“我以為我們對彼此的信任已經(jīng)超過一切，看來是我想多了。如果你相信他，那就沒必要來見我了，你就當是我沒事找事，看不慣他找他的茬吧，跟你沒關(guān)系。你走吧，我想一個人靜靜。”
    說罷我扭過頭去，努力不讓自己流露出痛苦的神情。我自認為自己做了一件對的事情，沒想到在舒夏眼里，我為她做的一切仍舊需要考慮和猶豫。袁弘如此明顯的做法都沒讓她改變心意，我開始懷疑，我們之間的愛情在她心里到底有多重要的地位，還是比不上一份已經(jīng)變質(zhì)的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