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愣了足足一分鐘，不敢置信地上下打量著航明靜：“你說什么？我沒聽明白？”
    “我懷孕了。”航明靜依舊是平靜的語氣，可臉上的悲傷卻掩蓋不住，說完她再一次拿起酒杯。我見狀劈手把杯子奪了下來：“懷孕了還喝酒，你瘋了么？”
    航明靜神經(jīng)質(zhì)一樣傻笑起來：“我很清醒啊，我不知道該不該要他，也許一場意外失去他是最好的選擇。”
    我狐疑地盯著她，心里有種不好的預(yù)感：“孩子是誰的？”
    航明靜沉默起來，許久才道：“一個我深愛著卻不該愛的男人，一個結(jié)了婚的男人。呵呵，我是個小三，盧西你沒想到吧？”
    “你這個玩笑一點(diǎn)都不好笑，今天可不是愚人節(jié)靜子。”
    “一個人如果把自己當(dāng)做玩笑，她的每天都是愚人節(jié)。”
    在我的逼問下，航明靜道出了故事始末。她和那個男人相識是在一個朋友的飯局上，當(dāng)時航明靜剛結(jié)束一場失敗的相親，聊天的時候就說起了那件事，那個男人是個先成家后立業(yè)型的，也算是久經(jīng)相親場，兩個人有了共同話題，聊得還算愉快。飯局結(jié)束他們正好順路，便一起回家，然后發(fā)生了一場狗血的混混調(diào)戲姑娘，英雄救美的戲碼。那個男人為航明靜挨了一刀，航明靜將他送去醫(yī)院，出于感激和禮貌時常去看他。
    航明靜知道那個男人已經(jīng)結(jié)婚，兩人的接觸都是適可而止的，可感情有的時候說不清道不明，航明靜已經(jīng)不記得自己是什么時候開始陷落的，兩個人就這樣忠于自己卻違背道德的在一起了。
    從航明靜口中我得知，他們兩個這樣的關(guān)系居然持續(xù)了一年，而我們這幫朋友居然一點(diǎn)跡象都沒有看出來。我想如果不是她懷孕了，這個消息依然會隱瞞下去，直到有一天東窗事發(fā)。
    我的心思終于收了回來，放到航明靜的身上，煩躁地點(diǎn)燃煙，我問她：“這件事那個男人知道不？”
    航明靜搖搖頭：“我昨天才發(fā)現(xiàn)，還沒告訴他，也不想告訴他。”
    “你不想讓他為難？可這件事情他是有責(zé)任的，他沒有理由置身事外！”
    航明靜低頭看看自己的肚子，那里并沒有任何變化，但她的眼神卻變得不一樣了：“如果我說，我不告訴他是怕他離婚，你會相信么？他曾經(jīng)不止一次的說過要娶我，我看得到他的決心，可我不想，我已經(jīng)奪走了屬于那個女人的愛情，不想再奪走她的生活，否則我的余生都將在愧疚中度過。”
    我愣住了，我了解航明靜，她不是那種會為了物質(zhì)出賣自己的女人，和那個男人在一起一定是因?yàn)楦星椤Ｎ乙蚕嘈潘f的話，雖然她喜歡沉默，但在我們幾個朋友里，她的智商和情商是僅次于陳暮的。但我不太能接受她給我的理由，怕傷害另一個女人而遺棄腹中的孩子？這他媽是什么邏輯思維？
    “靜子，愛情本來就是自私的，如果那個男人愛你想娶你，對不起他妻子的是他而不是你，你這個時候偉大反而會傷害更多的人。我勸你還是把這件事告訴他，不管他的建議是生下來還是打掉，這都是你們的事情，作為朋友我只能支持你。他對你不好，我可以幫你出氣，他如果真的想娶你讓你把孩子生下來，如果你愛他，我希望你能好好考慮一下。”我盡量放緩語氣，不去刺激她。
    航明靜用不理解的目光看著我：“盧西，你真的能理解我么？如果換做是你，你的另一半愛上別的人，你會不會恨那個人？我明白我們是朋友你才支持我，但我已經(jīng)是個壞女人，我不想繼續(xù)壞下去了，這個孩子……他本來就不屬于這個世界。”
    “只要他存在，他就屬于這個世界，靜子你沒有權(quán)力剝奪他的生命！別做傻事，至少想清楚再決定好么？”我有些著急，如果不能勸住她，我怕她轉(zhuǎn)眼就做出讓自己后悔終生的事情。
    航明靜沒有回答我，反而問我：“你說人這一輩子是不是不能犯錯？”
    這個問題讓我想起了上午我在江邊問大爺?shù)哪蔷湓挘亦嵵氐負(fù)u搖頭：“誰都會犯錯，哪怕是圣人。選錯了路沒關(guān)系，只要我們把它走成一條正確的路就可以了。”
    “說的很有道理，你能做到么？”
    我苦笑起來，大道理誰都會講，可誰又能說到做到？如果我真能做到，我也不會有今天了。
    見我不說話，航明靜拍了拍我的手：“每個人的生活都有不同的選擇，在走到路的盡頭前，我們誰也不知道這樣的選擇是好是壞。所以……謝謝你今天跟我說了這么多盧西，我會好好考慮的，不要太為我擔(dān)心。”
    “如果你能保證你不會輕易打掉這個孩子，我就能放心。”我認(rèn)真道，情緒激動的女人是很容易犯傻的，這一點(diǎn)我在舒夏、韓溪和堯瑤身上都見識過。
    航明靜幾乎沒有猶豫地點(diǎn)點(diǎn)頭，低頭又看了一眼自己的小腹，道：“我答應(yīng)你，我不會做傻事。”
    我終于松了口氣，看得出來，航明靜對腹中的孩子并不是沒有感情，這樣她至少不會輕易把他打掉。我同情那個被傷害的女人，但我依然支持航明靜，并不只是因?yàn)槲覀兪桥笥眩歉星榈氖澜缋铮茈y區(qū)分誰對誰錯，真要探究，那也只能怪這該死的老天總是把正確的感情安排在錯誤的時間和條件里。
    如果那個男人沒有結(jié)婚，我相信他和航明靜一定會成就我們朋友圈里有一段佳話。
    我不禁想到我自己，可想了許久才發(fā)現(xiàn)，不管是跟韓溪還是跟舒夏，如果我想擁有一段美好的感情，所需要的如果實(shí)在太多了。
    在航明靜的要求下，我向她保證不會把這件事情告訴任何人，他們兩人的關(guān)系終究不能暴露在陽光下，我理解她，也希望她能盡快做出抉擇，給她自己，也給她肚子里的小生命一個交代。
    我以為我的勸解起到了作用，可幾天之后，我在成都從童童那里得到消息，航明靜一聲不響地離開了重慶，步了我的后塵。除了我，所有人都不知道她為什么離開，包括那個男人，因?yàn)槟莻€男人后來找過我們，想從我們這里得到她的消息。我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終究還是不夠了解她，航明靜以她的方式，給了所有人一個交代，只是這個結(jié)局于她而言，卻太過悲烈！
    這個晚上我和航明靜聊了很多，我沒有再讓她沾酒，自己卻喝得酩酊大醉。事實(shí)上我并沒有喝太多，但中午殘留的酒意加上一天痛苦的經(jīng)歷讓我很輕易便進(jìn)入沉醉狀態(tài)。我嘴里開始不斷蹦出胡話，我甚至嚎啕大哭地向航明靜訴說我有多么后悔，可這種發(fā)泄對我的生活沒有絲毫作用，明天早上，我依然是那個失敗的盧西，被所有人看不起！
    第二天快中午時我才醒來，揉著腦袋從陳暮家熟悉的客房中出來，我看到陳暮和羅素坐在客廳沙發(fā)上正在聊天，看到我兩個人打住了話頭盯著我。我被他們看的有些發(fā)毛，陳暮冷笑起來：“昨天挺能折騰啊，把自己虐舒服了？”
    我擠出一絲苦笑：“暮姐你什么意思？我不太明白。”
    “跟我裝蒜，昨天的事情羅素都跟我說了，剩下的航明靜也補(bǔ)充了。盧西，你這是又打算玩跟韓溪失戀時那套啊？怎么著，這次要頹廢多久？是不是要等下一個女人來拯救你？”陳暮一點(diǎn)都不給我面子地說道。
    我頓時頭疼起來：“姐，我這會兒還沒醒酒呢，咱不聊這個成么，有沒有吃的，我餓了。”
    “廚房里有我們早上剩下的稀飯包子，自己去熱了吃，我跟暮姐聊正事呢，別打擾我們。”羅素指了指廚房，不耐煩地趕我。
    我撇撇嘴：“你跟暮姐能聊什么正事兒，要不來陪我吃點(diǎn)東西吧，順便幫我出出主意。”
    羅素一臉鄙視的表情：“你以為誰都跟你一樣呢，暮姐有個工程出了點(diǎn)兒問題，原來的施工方違約正在打官司，我準(zhǔn)備把工程接過來，幾千萬的生意，你有多遠(yuǎn)滾多遠(yuǎn)，把你賣了都不夠一天的利息。”
    我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看他，又看向陳暮：“暮姐，這孫子說的挺像那么回事，你趕緊戳穿他，我看不慣他在我面前這樣裝逼。”
    暮姐聳聳肩，一臉無奈道：“我很想幫你，可羅素說的是實(shí)話。”
    我瞬間產(chǎn)生一種錯覺，坐在我面前的不是羅素，而是別的什么人。在我生命里不靠譜了二十多年的羅素，如今居然可以跟陳暮坐在一起談幾千萬的生意？這世界是怎么了？
    可很快我又明白過來，不是他們變得太快，而是我始終在原地踏步，甚至在倒退，所以跟這幫朋友的距離變得越來越遠(yuǎn)。羅素在愛情的驅(qū)動下改邪歸正，童童即將步入婚姻的殿堂，航明靜擁有了自己的寶寶，彭宇和若涵在抗?fàn)幹芯S護(hù)了自己的愛情……所有人都在穩(wěn)步前進(jìn)，只有我，仍舊在經(jīng)歷著獲得與失去，在不斷地輪回中讓自己變得越來越貧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