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煮一鍋湯
秦一恒聽見我問起,就“嘖”了一聲,輕輕搖了搖頭,也不知道他是想表達不知道,還是不想說。然后,他拿起還留在門邊的那只鞋,在地上磕了兩下,竟然從鞋里掉出來一個小東西。
他把掉出來的東西隨手遞給了我,并沒有解釋,而是小心翼翼地湊到另一只鞋邊上,左右看了兩眼,才把鞋拿起來,也在地上磕了兩下。然而這只鞋里并沒有東西掉出來。
他這一舉動把我看得一愣,合著我鞋里邊還隱藏了什么能拆卸的零部件?想著我就把手里的東西拿到眼前看了一下。這東西不大,黑黑的,憑手感的話,分辨不出是什么材質(zhì);憑重量的話,應(yīng)該不是金屬;東西各面都有尖,大體算是個菱形體。
我用指肚捏了一下,還挺扎人。
我的鞋是意大利純手工制作的名牌,這東西顯然不應(yīng)該是我鞋里的啊。
想了一下,我就明白了,這東西肯定是秦一恒放到里面的。
而且就目前來看,這東西明擺著不就是害人的嗎?
這要是在鞋里放著,人在不知情的情況下踩進去,腳底板扎個洞是在所難免的。
我指著手里的東西問他。果然,他點點頭說:“這東西是我頭晚上特意放進去的。”說完,就湊過來把東西接了過去,然后說這東西可是大有來頭,很多人難得一見。在方術(shù)中,這東西稱為“狀刺兒”,是用上了年頭的棗木做的。雖說并不是很難尋的物件,但因為它的用途實在特別,所以很多哪怕是行內(nèi)人也只是聽過或者見過,卻幾乎沒有人用過。
這“狀刺兒”,相傳是專門用來攔途經(jīng)的陰差上狀子用的。使用之人通過探陰之法大致算出陰差經(jīng)過的地點,將“狀刺兒”擺成五行方位狀,置于路中。據(jù)說若有陰差經(jīng)過,踩中了“狀刺兒”,就會被阻礙在此,停留片刻。屆時布局的這個人就會向天撒一把紙錢,通過紙錢飛舞的方向判斷陰差是否在此,然后飛速將請愿的狀子在“狀刺兒”前焚燒。焚燒之時一定要閉眼,而且當天衣著不能有半點紅色,否則狀子沒等燒完,人可能已經(jīng)被勾走了。
這在古時候,不到迫不得已,是沒有任何一個玄學術(shù)士會用這一招的,因為危險性實在太大。先不說招惹陰差就已經(jīng)是九死一生的事情了,而且這“狀刺兒”攔住的也有很大可能是途經(jīng)的厲鬼,上狀之人因為不能攜帶任何辟邪的東西或運用驅(qū)鬼之術(shù),要是撞見厲鬼的話,基本就是舍生取義了。所以,這用“狀刺兒”請愿的法子都是旱災(zāi)連年,或是瘟疫肆虐泛濫時期,人被逼得沒轍了,才會有人甘愿冒著風險舍己為人。
而他把“狀刺兒”放到鞋里,就是自己作了一個變通。倘若深更半夜的時候真的有污穢來悄悄穿鞋,肯定會中招,起碼會留下蛛絲馬跡。
說完,秦一恒就把那只被動過的鞋拾起來收好,叫我收拾一下東西回賓館。
其實也沒什么好收拾的,無非就是客廳里的兩把折疊椅,也不值錢,就沒必要帶回去了,而且,也不知道還要不要再回來守夜,留在這里也算是有備無患。
我去洗手間簡單洗了把臉,就跟著秦一恒返程。
出門的時候,我還想把我另外一只鞋撿起來帶回去,他卻搖搖頭叫我放下,說這東西帶回去也沒什么用了。
他的語氣還很嚴肅,估計這東西沒準兒還有危險,我一時也只能忍痛割愛了,心里邊那叫一個疼。
回了賓館,秦一恒并沒有什么舉動,而是叫我先睡覺,說一切睡醒了再說。
我正好也是累得不行,躺下就睡著了,等到醒來的時候,已經(jīng)快傍晚。
他正坐在床邊上,像是等我,見我醒了,就叫我趕緊穿好衣服,然后竟然帶我去了一個短租公寓。
我是被他弄得完全摸不著頭腦。明明在賓館開好了房間,為什么又要另找一個地方住呢?起初,我還以為是有什么東西跟到了賓館里,我們需要躲一下,結(jié)果,到了短租公寓我才明白,他是想用這里的爐灶。
秦一恒租的這種短租公寓就是常見的那種精裝修小戶型,我手上還有幾套類似的宅子沒有出手。房間不大,布局其實跟快捷酒店類似,唯一不同的是,一般都會有一個半開放或是單獨的廚房。
我們租的這一間廚房就是半開放的,只用一面玻璃做了隔斷。秦一恒進了房間徑直走到爐灶前,端詳了一下,說這里配的鍋不夠大,又叫我去超市買了一個。
我只好跑到超市,買了一個超市里能買到的最大的鍋回來,不銹鋼的,蒸煮皆可的那種。秦一恒接了鍋,先用淘米水仔細地刷了一遍,然后接好了水,把鍋放在爐灶上,點著了火等水開。
我越看越迷糊,他這意思是要給我展現(xiàn)廚藝還是怎么的?
沒聽說他會做飯啊,問了他一句,他卻沖我詭異地笑了一下,然后竟然從包里把我之前的那只鞋掏了出來,看了兩眼,直接就放到了鍋里。
我這才弄明白他說沒必要把另一只鞋帶回來的意思了。
合著他一早就這么打算了,這雙鞋算是廢了。
我趕忙湊上前瞻仰了一下鞋的“遺容”。這時候水開得正盛,鞋都被煮得在鍋里要翻起來了。
可是我也沒見有什么不對勁的地方,秦一恒所謂的蛛絲馬跡究竟是什么啊?
想著我就問了他一句。他點了根煙,叫我別著急,說完把爐灶擰到了小火上,叫我看著鍋,不要讓水濺出來。
他去包里取了一支毛筆,回來從鍋里蘸了點水,就要朝我臉上招呼。
他這完全就是精神病的行為啊,這鞋雖然是我的,那也不能用煮鞋的水往人臉上抹啊。
我后撤一步,躲開了他的毛筆,說:“你他娘的到底想干什么啊?”
秦一恒這才告訴我:“這鞋是你的,上面畢竟沾了你的人氣,而昨晚上做的試驗,很明顯是招邪的。我怕你被污穢盯上,所以早上才特意叫了你的名字,等到你答應(yīng)了,我才去開門,為的就是幫你穩(wěn)一下精神。現(xiàn)在把煮鞋的水抹到你下巴上,也算是把在鞋上面的人氣收回來。不同意倒也沒什么太大的事,只是最近可能會崴腳或是腿抽筋。”
他既然都這么說了,這崴腳什么的死不了人卻也容易耽誤事。我琢磨了一下,就勉強地讓他在我下巴上抹了一筆。
秦一恒抹完后,直接把筆從窗口丟了出去,說:“這中間的媒介物,要丟得越遠越好,否則是不管用的,通常都是要托人丟到外地去的,不過,暫時丟到樓下也可以,反正我們早晚還是要回到自己的城市去。”
說完,他又回到鍋前,看了一會兒,說煮得差不多了,然后關(guān)了火,坐到沙發(fā)上等水涼,待到水涼透了,又用一個大的空可樂瓶裝了一些鍋里的水,搖晃了兩下,就跟我說晚上還要去那所宅子。
我的鞋質(zhì)量是真好,這么煮,也沒見掉多少顏色,水看著還是很清澈。
我接過可樂瓶也試著搖晃著觀察了一下,依舊不見什么玄機。不過,我猜測,這可樂瓶上面的標簽已經(jīng)被秦一恒撕干凈了,或許一會兒是要透過這個瓶子去觀察,就能看見什么污穢?
反正現(xiàn)在想也無濟于事,就等晚上的時候見分曉吧。我跟秦一恒整理了一下東西,吃了頓快餐,就直接回了宅子。
坐電梯上了樓,秦一恒并沒先打開門,而是擰開了可樂瓶,在地上倒了些水,然后從包里掏出一塊破布,俯下身去,以一個近乎趴在地上的姿勢,一點一點地蘸著水,擦地板磚。
我在旁邊看得差點兒沒背過氣去,這是來學雷鋒做好事的?問起他,他卻很專心,并不搭話。我也懶得自討沒趣,干脆站在旁邊抽煙等他。
秦一恒擦了差不多有十分鐘,從宅子的門口一直延伸到電梯口前的地板磚,幾乎都給擦了個遍。幸虧這層樓別的住戶沒回來,這要大半夜被人看見,肯定能把人嚇出個好歹來。
水已經(jīng)下去了大半瓶了,秦一恒才站起身,皺著眉頭,看表情好像很不開心。
我被他這表情嚇了一跳,心說來了什么污穢?
拍了他一下,他才像是回過神,“啊”了一聲,然后指著地板磚告訴我:“來看看傳說中的蛛絲馬跡。”
我聽他這么說,趕忙把目光投過去。地板被他擦得锃亮,可空無一物,哪有什么蛛絲馬跡。我琢磨著可能是我的姿勢不對,也學著他的姿勢趴了下去,結(jié)果依舊什么都沒看到。
抬起頭,我很想發(fā)飆,這他娘的不是耍我吧?!
可看他的表情,擺明了是很認真。我就問他:“地上什么都沒有啊!”
秦一恒這才又“啊”了一聲,從包里翻了一下,找出幾炷香,點著了之后,用張紙幣折了一個角度,接著香灰。等到香灰落了一些,他才走到我旁邊,蹲下來,小心翼翼地把香灰撒在地面上,最后用嘴輕輕地吹了一下,然后用下巴指了指:“這就是了。”
我順著他指的地方看去,心里猛地一緊。
只見地板磚上,竟然出現(xiàn)了香灰留下的一個淺淺的印記。這個印記很淺,加上香灰的顏色很淡,要不是仔細分辨,恐怕不會注意到。可我現(xiàn)在臉幾乎已經(jīng)貼在上面了,所以看得十分真切。這個印記不大,也看不出是什么,要說是個圖案的話,倒有些像是很抽象的花朵。
看來這宅子鬧騰的原因就在這里了,可這是個什么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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