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 章 掉馬
寇羽耳廓赤紅,下意識后傾,不敢再越軌一步!
少年心跳劇烈。
卻愣是一眼都舍不得移開。
寇羽壯碩的胳膊固執(zhí)撐著膝,足以讓他坐在地上也能和顧學長對視:
沒看夠。
看一眼多惦記一眼。
那是失蹤整整一年的顧學長!
寇羽一聲不吭,渾身交替冒出狂喜和委屈。
顧大祭司挑眉。
半夜三更□□進來,這人還委屈上了!
什么道理!
顧越?jīng)鰶鲩_口:“怎么,我欺負你了。”
寇羽張口。
卻受到法則下兩人身份約束,“學長”、“阿越”愣是什么都喚不出口!
寇羽擰眉,脊背如刀鋒筆直繃緊,為學長撲湯蹈火的決心吐露不出,一腔熱枕徒在胸腔奔涌,只恨不得立刻就斬了小黃,好叼著學長回窩悉心照料!
顧越見他模糊的五官透出一股剽悍的傻氣。
委屈起來就腦袋耷拉,褲腿還蹭了許多羊毛。
顧越:“……”
怎么還和茴香豆一個品種?
人形牧羊犬?
顧越?jīng)鰶稣f道:“委屈什么。是羊不好吃,還是羊不好玩?”
小奴隸肩膀微沉,有如實質(zhì)的后悔悶悶縈繞。
大祭司瞇眼:“說話!你來作甚!”
寇羽聲線低沉沙啞,坐在地上好大一只,無形的尾巴把學長蜷著:“我來看你。”
顧越:“……”
你特么來看儲備糧嗎?
二十只羊都不夠你過冬?
大祭司眼神薄涼,撐肘就要起身動手趕人。
不料和衣淺眠時,祭司長袍正被小奴隸側(cè)膝壓住一角。
寇羽驚而躍起,一把扶住祭司!
小奴隸掌心滾燙,熾熱的虎口把著祭司白皙如玉的臂彎,迫人的溫度將素來體溫偏涼的顧越一灼,然而微微一顫的卻是寇羽。
寇羽面無表情,脖頸通紅。
大腦袋似是想湊過來。
想,又不敢。
空氣中,秸稈草垛味兒無法抑制地往外冒。
顧越被熏得眼角生理性泛紅。
大祭司眸光冰寒,指尖驀地探出!
冰涼的指腹毫不猶豫覆上小奴隸的脖頸。
在頸動脈附近輕微摩挲。
小奴隸呼吸驟窒,喉結跟著學長的指腹上下的滑動,頸側(cè)腺體酥麻,要害和欲/求同時被眼前的祭司掌控,征服欲和臣服欲竟如海浪交替卷起!
寇羽大腦一片空白。
低頭是顧越松散的衣襟,蕓香草味的脖頸是裸/露、柔順的姿態(tài),鎖骨纖細而薄,像是誘著他去細細密密的啃。
秸稈草信息素終于失控!
寇羽驟驚。
他竭力抵御這具身體,生怕唐突一心戀慕的學長,但比信息素更會掌控心智的卻是眼前的祭司。
顧越拉著他的衣領,狠狠一扯,迫使他低頭俯視。
又兇又欲。
吐息凝成是輕薄的水汽。
寇同學大腦宕機,狼狽后撤,狠狠壓制小腹熱流——
大祭司:“來看我作甚?”
大祭司:“睡不著?”
小奴隸呼吸倉促:“我……”
大祭司冷笑:“那找你的二十只羊去!”
祭司在寇羽頸側(cè)溫柔摩挲的手腕一沉,利落擒拿!
接著把寇羽不知所措的雙臂反扣,拎起,兩手捆一串,毫不拖泥帶水,緊接著倒扯著踉蹌的小奴隸到了門口。
顧越一腳踹開大門。
寇羽被扔進雪地,砸出一個蜷縮寇羽形狀的淺坑。
顧大祭司袍袖翻飛,背后燭火通明。
蕓香草味的寢宮大門狠狠在寇羽眼前關上!
寇羽:“……”學長!
夜色深沉。
祭司護衛(wèi)隊聽到聲響,連忙趕來。
雪地里空無一人,只留下一個淺坑。
祭司沒有開門,似在熟睡。
一群人只能蹲著研究雪坑的形狀。
“這是個人還是個狗子,這是個繩子還是個尾巴……”
夜風寒涼。
寇羽被灌了幾口冷風,脖頸燥熱依舊揮散不去。
心跳在雪地里兇狠搏動,一下下如在擂鼓。
身形寂寥,眼皮耷拉,像還沒考試就被扣了一堆平時分。
寇羽緩慢解開繩索,又鬼使神差把繩索揣好,許久臉色泛紅,往祭司院落一瞥。
少年人煩惱不過幾息。
細細密密的喜悅又翻了上來,直沖胸臆!
寇羽回屋時,李鳳衣看他額頭還未消散的汗水,吃了一驚:“羽哥你不冷?”
這一圈羊都要被凍得瑟瑟發(fā)抖了!
李鳳衣從沒見過這等程度的降溫,只覺寇羽意志驚人,嘖嘖稱奇。
寇羽一回來,就提刀要找小黃。
小黃早跑沒了影。
等寇羽睡下,小黃才偷偷摸摸從羊圈冒頭。
還快樂數(shù)羊:“小黃能分到幾只羊鴨!”
李鳳衣一口氣沒喘上來:“這羊和你有關系嗎??”
小黃晃動頭上的顯卡維修進度條。
李鳳衣牙疼,看小黃在那薅羊玩兒。
薅完了還要逼迫李鳳衣講故事。
這會兒李鳳衣也不認真組織語言了,從曹雪芹紅樓講到葵酉本石頭記,講賈元春上戰(zhàn)場,講王熙鳳死而復生不誅宵小誓不成仙……
小黃果然聽到中央處理器紊亂:“怎會如此……”
光球一起一伏,緩慢卡頓著睡著。
李鳳衣瞅了它幾眼,突然手賤伸手。
把小黃頭頂?shù)娘@卡維修進度條從“3%”撥弄到了“5%”。
李鳳衣:!!這玩意兒還能手動!
第二天,小黃迷迷糊糊醒來。
舉著進度條催促:“才5%,我還要聽故事!”
李鳳衣:“……”
臥槽,它是真的傻!!
寇羽一夜未眠。
卻精神鋒銳蓄勢待發(fā)。
把二十出頭年輕剛勁的肉/體發(fā)揮到極致。
大早上就做起卷腹、單手俯臥撐,俄挺,汗水沿著肌肉間道道溝/壑滑落,然后在雪堆里赤著上身,井水一沖,再用開了鋒的青銅祭劍修去這幾日的胡茬。
出門時器宇軒昂,英俊威猛。
李鳳衣被他的積極性調(diào)動,做了個卷腹。
就卷到被子里了,抖腿充作運動。
出門前,寇羽說:“找到熔金號了。”
李鳳衣驚呆:“什么!”
大清早,祭司宮殿正如火如荼舉行護衛(wèi)甄選。
寇羽氣勢冷峻走進隊列。
族長:“……”
負責選拔的勇士感嘆:“我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人。”
初選是摔角,然后器械格斗。
寇同學一身27世紀綜合格斗、散打、馬伽術傲視群雄。
成功奪取“祭司近衛(wèi)之一”頭銜。
正巧大祭司路過。
寇羽肩背肌肉暴漲,一拳破開對面攻勢,如有開膛破顱之力,接著劈手奪過對手長矛,橫掃出一片真空!
大祭司一眼望去。
演武場只有小奴隸一個人站著。
“……”顧越懶得理他。
寇羽卻得了祭司一瞥,血脈噴張,有源源不斷的再戰(zhàn)之力!
負責甄選的勇士趕緊:“羽壯士,不是,這考核呢。你視線看哪兒呢?你惦記啥啊你!那是你能惦記的嗎!”
等甄選結束。
寇羽沉聲說:“祭司近衛(wèi),有我一人足矣。”
勇士樂了:“你一個人能給祭司抬轎嗎?”
寇羽:“……”
勇士于是在竹簡記下:
壯士,羽。神力無窮,性愚鈍。
熔金之城的文字還在最原始的象形階段。
光寫“羽”字,這人就在竹簡上刻了半天鷹羽。
寫字不易,造了冊,就是給寇羽定了銜。如果說殺狼是軍功換賞,當祭司護衛(wèi),就是正兒八經(jīng)的加官進爵,領職位俸祿。
竹簡一式兩份,一份遞給寇羽。
羽壯士不認字。
卻想起那日在祭司殿內(nèi),顧學長跪坐在案前,俯身看青銅銘文,黃金面具放在一旁,睫羽微垂。
若那時認出學長——
寇羽心中懊惱,如遭重錘。
旁邊被他打敗的那些祭司護衛(wèi):“……咱工作是巡邏祭司宮殿,你別總盯著祭司瞅啊!”
寇羽一聲不吭。
手上擒著竹簡,文字繁瑣復雜。
學長卻是認識的。
顧學長精通六書。
謂象形、象事、象意、象聲、轉(zhuǎn)注、假借,造字之本。
寇羽呼吸微促,心下柔軟,仿若這一片竹簡就是一段文明的吉光片羽,只可惜錯過了學長悉心考釋時的溫柔光景。
后廚又備好了鮮臘、淳熬、蚳醢。
送餐時各個護衛(wèi)爭先恐后。
寇羽頓時進入戰(zhàn)斗模式,面無表情,當仁不讓,仗著身形強悍,體格遠超古人,輕松搶來了一打食盒進殿。
殿內(nèi)。
姜乙跳腳:“氣死啦氣死啦,過去十二人的送餐規(guī)格怎么沒了!我部族祭司,膳用六牲,珍用八物,怎么就一個人擺膳!”
這人還是羽壯士。
姜乙瞪眼,蹬蹬向族長告狀:“哥,你看看他!”
“他都把大祭司氣成什么樣了,祭司今天還和我說要提前去看一眼陵寢。這是哀莫大于心死。”
“還有,哥,鮮魚怎么沒了?!”
所謂的膳用六牲,里面就有一道鮮魚。
熔金之城臨海,海魚取之不盡。
且就算寒冬臘月出不了城,城內(nèi)還有兩道河渠。
姜乙養(yǎng)尊處優(yōu),也不能讓顧越待遇寒磣。
祭司與神明溝通,菜少一道都是罪過。
羽壯士送完膳。
姜乙呱唧呱唧邊吃邊叨叨,說冬天往河里打掉一層薄冰,魚就會聚過來,一網(wǎng)兜撈了,魚肉切得薄如蟬翼,就是上好的魚生。
族長苦笑:“今早,河底下的魚都凍死了。”
姜乙一呆。
不僅姜乙,整座城都從未見過,魚能在水下“凍死”。
顧越跟著族長抵達河畔。
河水線低了不少,水面是厚厚一層冰,水下也是,鑿許久也不見底。
魚就被夾在慘白的冰層之中,翻出肚皮,一動不動。
有老漁人鏟出一條,用帕子捧了,仔細擦過,生怕污了祭司的眼,但魚鰓旁暗紅干涸的血跡卻如何都擦不干凈。
顧越招手拿來那條魚。
手起鏟落,魚尸剖開。
尸體里竟也是厚厚的冰碴。
陸成濟看蒙了,平時那些短視頻里,魚從冰里破開,哪怕被凍住,放半天拍兩下就活了,這只魚卻死的不能再死。
陸總詫異:“不應該啊!”
顧越思索:“氣溫驟降,魚來不及把體內(nèi)水分換成低熔點體/液,等河水結冰,身體也跟著結冰,冰晶把細胞膜穿破了,死了。”
陸總:“!!按這道理,這條河的魚都死了?”
顧越:“差不多。”
身旁,老漁人臉色灰暗。
熔金之城靠河吃飯的不少,便是魚苗也舍不得撈。若真如祭司所說,整條河的魚都沒逃過天災——怕是一家老小都吃不上飯。
族長嘆息。
此時千里冰封,又哪顧得上一條河。
族里,等著秋收的作物都被大雪摧毀。
他低聲向祭司稟報:“昨晚還有不少牲畜凍死。”
“好在,現(xiàn)在狩獵隊不用去林子,一出城,都是野獸凍死的尸體。”
旁邊姜乙抿著嘴,悶聲不吭。
幾人心知肚明。
這又哪里是好消息。這場大雪一來,涸澤不能再漁,毀林不能再獵。
寒風中幾人都裹了幾件獸皮,天君尚且還好,雨露君都手腳發(fā)涼。
氣候卻還是一日比一日冷。
顧越忽問:“這附近還有別的部族?”
姜乙一愣:“確實,還有七八個。都在這條河附近。怎么啦?”
顧越靜默。
許久開口:“明日,我要去祭司陵寢。”
夜晚。
陸成濟凍得瑟瑟發(fā)抖,一身脂肪儲備也不夠了:“別說一百天了,再過個十幾天,咱就得跟你說的,那啥,北美克洛維斯文明一樣,齊齊消失!”
殿外寒風呼嘯。
就連護衛(wèi)隊都一齊縮在側(cè)殿取暖。
除了不時來探頭探腦的羽護衛(wèi)。
顧越:“……”
這人是感覺不到冷?
小奴隸的大腦袋每每從門外伸進,都熱烘烘堪比旭日暖燭,一身剽悍的腱子肉,跑幾圈還得脫幾件,估計穿個麻布也能過冬。
陸成濟驚奇,人比人氣死人。
這會兒他確實相信羽壯士是重要NPC了。
“這部落歷史上咋活下來的?”陸總納悶:“全部落抱著羽壯士過冬??”M.XζéwéN.℃ōΜ
顧越一頓:“……”
若真如此,那時候的大祭司,估計寧愿凍死!
顧越手里是一卷竹簡,正是熔金之城的古地圖。
上面標注了周遭七個部落,相隔甚遠。
還有部落中的祭司陵寢的位置。
上幾任大巫就葬在出城六公里外。
陸成濟不明所以。
顧越垂著眼皮,若有所思:“單看公元177年遺址,這七個部落都消失殆盡。只有熔金之城文明保留下來。”
“這場天災,唯一的破局之法就在熔金之城。”
陸成濟頭疼:“他們族長現(xiàn)在還啥都不知道!傻憨憨一個!”
顧越嗯了聲。
公元前1214年是一場浩劫。
守望者逼迫他們?nèi)ァ坝H見”的浩劫。
至于破局之法——
“有個人一定知道。”
陸成濟吃驚:“誰?”
顧越淡淡抬手,撫在鋪滿皮草的祭祀長椅上:
“公元前1214年,坐在我這個位置上的人。”
夜深。
寇同學罕見沒做噩夢。
夢里大祭司在案前跪坐,自己親手為祭司整理案上書簡。
大祭司抬頭淺笑,聲線溫潤如玉,喚他:“學弟。”
小黃驚恐:“你夢到什么了!怎么我處理器燒的更快了!啊啊啊你不會夢到那種有顏色的東西了吧!小黃不干凈了!小黃不干凈了!”
寇羽在夢中兇狠伸手,小黃慘叫宕機。
祭壇之下。
顧越、陸成濟同時睜眼。
金錳石姍姍來遲,帶來了巖層探測的消息。
“越哥,我這兩天勘探了祭壇附近的巖土。祭壇里的塌方點,測不清受力結構,還沒法把你和陸總挖出來。不過,淺表巖土里能析出來公元前1214年的冰期了!沉積層里確實發(fā)現(xiàn)了大量冰山漂礫。根據(jù)斷代結果——”
“這場冰期持續(xù)整整六十年!”
陸成濟心跳一繃。
六十年?幾天就活不下去了,怎么可能有六十年?
金錳石也疑惑,摸頭:“對啊,他們怎么活下來的?”
顧越投影終端屏幕。
幾人齊刷刷看向他。
顧大祭司手指于身前虛點,竟是迅速默背出了姜乙給他的那張古地圖。
古地圖與白月光航空的“熔金之城地形圖”圖層重疊。
在山麓一角。
顧越用紅色標注一點。
古祭司陵。
辛夷驚呼一聲,似乎有些害怕。
金錳石全身毛孔怒張,狂喜亂舞:“要下墓了?我能下墓了?”
顧越輕笑。
“嗯,勞煩金同學把公元前1214年的祭司陵墓挖出來。”
“還有墓志銘,墓刻,祭文、行狀。”
“如果他是護住熔金之城的‘祭司’——”
“當年塵封在冰期里的秘密,他一定知道。”
意識再次被拉回。
天蒙蒙亮。
公元前1214。
顧大祭司戴上黃金面具。
殿外車馬齊備,姜乙抱著個小暖爐,滿臉郊游的興奮。
寇羽騎馬在車后緩緩跟著,接著是族長、陸成濟和祭司護衛(wèi)隊精銳,一行人踏雪向祭司陵寢出發(fā)。
公元后2677。
金錳石裝備齊全,帶好保暖設備,飛撲進懸浮車。
辛夷用3D打印機做了張護身符,卡鐸爾握著他的十字架。
金錳石興高采烈,把當年研究室代代相傳的鬼故事大方分享,如數(shù)家珍。
辛夷忍無可忍:“閉嘴!”
前1214,古地圖的雪原之上。
顧越一行人抵達。
姜乙來過陵寢幾次,畢竟每任祭司都要提前準備死后的“宮殿裝修”。
姜乙樂顛顛介紹自己曾經(jīng)的設計方案,還有要寫在墓志銘上的華麗辭藻。
顧越問:“歷任祭司都會葬在這里?”
姜乙挺胸:“我們安土重遷,生在哪,葬在哪!里面已經(jīng)埋葬了十二位大巫和祭司,有脾氣不好的,后面的都不愿意住他旁邊!不像你。”
姜乙喜滋滋,對顧越吸吸吸:“以后大家都會搶著和你當鄰居!”
族長一聲咳嗽,示意姜乙噤聲。
2677。
雪山山麓。
日出剛越過山頂雪線。
金錳石三人拿著探測儀踩點,在半小時后聽到第一聲“滴滴”報訊。
“土壤下有空洞!”
金錳石大喜,換了幾批儀器掃描,最終標點,決定試掘。
隔了數(shù)千年,祭司陵墓周邊土壤淤積,發(fā)生過多次地質(zhì)變化。
無人探測器先一步鉆入,為三人傳回超聲波成像。離地約莫四米的地方,有幾塊物事散落。
那是砌陵的殘磚。
黑黝黝的洞口赫然在幾塊殘磚之后!
金錳石:“找到了,準備下墓!”
幾人戴上防毒面具。很快,磚砌的墓門被擴寬,金錳石依仗專業(yè)素養(yǎng),小心挖出了第二道探溝,然后是第三道——
幾千年未有人抵達的古祭司陵寢墓道赫然就在眼前!
金錳石激動難耐。
熔金之城的地下,除開濃郁不散的腐木味,這座古墓竟是保存的比地上的城市更完好。
陵寢由外至內(nèi)。
有數(shù)座墓室。
墓室從蔽陋到古拙,如同把整個長達千年的古城葬儀緩緩展露。
金錳石摸著古木殘骸,喂給碳14儀器斷代:“這墓里的木頭有好幾個年代,最新在公元177年左右,應該是熔金之城的后人,最后一次為先祖修繕陵墓。”
“這種拿柴草一裹就下葬的,年代最早——嚯,公元前1600年。”
“這種有了棺,公元前1400。”
“這時候有槨有室墓了,公元前1300。”
金錳石停步。
眼前是最后一座墓室,棺槨斷代在的1150。
他吃驚:“怎么會這樣?這座陵寢一路斷代下來,有公元前1600到1300,有公元前1150到公元后177。”
公元1216年的冰期,卻如同一段真空!
如果墓穴斷代沒錯。
在顧越所在的古代冰期里,整座熔金之城相當于憑空消失,不僅沒有祭司在此下葬,也沒有任何人前來修繕。
就像是在極寒冰期的60年里。
整座城市完全不存在一般!
一旁的辛夷一個哆嗦。
墓道里寒風森森。
整座熔金之城可不就就是一個鬼城!
突然出現(xiàn),又突然消失,又突然復活,如今還剩下那吃人的祭壇。
金錳石卻已是打著探照燈,走入公元前1150的墓室。
那是一具漆黑的棺槨。
旁邊是整墻森森的墓志銘,和鬼鳥壁畫。
卡鐸爾上前,幫著把古文字掃描下來。
金錳石擼袖開棺。
辛夷:“這、這就開了!”
金錳石嗯了聲,對棺槨恭敬一禮,架起設備,撬動棺材。
沉重的石槨轟轟作響,接著是開棺。
金錳石神色陡驚。
“這——”
棺里竟是有兩人。
一人著玄色金紋祭司華服,在雪山山麓竟是保存完好還未風化。
另一人身上麻衣襤褸,緊緊護住身下那人。
兩人都只剩骷髏白骨。
辛夷:“合葬?!”
金錳石搖頭:“不是。”
“一人葬,一人殉。”
他似是察覺那“大祭司”有異,伸手揭開玄色華服——
“大祭司”自頸部往下,竟是寸寸骨頭碎裂。
這是一具用碎骨“拼出”的完整尸體!
那密密麻麻的骨縫裂口滲人至極。
辛夷“嗷”的一聲慘叫,躲金錳石身后。
卡鐸爾也被嚇了一跳。
金錳石微一沉吟,對死者說道:“打擾了,形勢所迫。”
然后取祭司的幾塊碎骨。
碳定。
“他——”金錳石啞聲開口:“他死于公元前1214年左右。”
“他就是古冰期里,熔金之城的大祭司!”
但眼前一幕悚異至極。
誰會把祭司寸寸剁碎,這是有什么深仇大恨?
難道他不是護住全族的神,而是熔金之城罪人?但他又為何葬在這里?死于公元前1214,葬于公元前1150,中間這段冰期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給他殉葬的是誰?
金錳石竟也一時卡殼。
辛夷恐懼消退,反應過來:“得……得盡快通知越哥他們!”
顧越還在公元前1214的熔金之城做大祭司!
如果歷史會在守望者的意識里重現(xiàn)。
那么“大祭司”的死亡就在這一年!
但顧越和陸成濟只會在守望者出問題時出來。
無法被強行喚出。
辛夷思緒飛快:“或者,先破譯墻上的墓刻。”
“誰會?”
金錳石絕望張嘴:“……學訓詁的,只有越哥。”
公元前1214。
祭司陵寢。
千里冰封,大雪飄飄。
姜乙被凍得直打噴嚏。
作為上任祭司,姜乙逛陵寢就跟逛自家后花園似的。
而當他邀請顧大祭司手拉手逛后花園時。
大祭司婉拒。
姜乙傷心的搓了搓手手,領著顧越四處介紹。
第一任大巫草席一卷下葬。
“那草席是他天君的信息素!”姜乙八卦:“大巫說,其他味兒沖,草席正正好!”
姜乙強調(diào):“大祭司可以有好多天君。”
說完掃了眼綴在后面的寇羽,瞪眼:“但都得是能-干還不慫的。沒有牧羊還不行的!這種隨殉都不行——”
顧祭司揚眉。
羽護衛(wèi)過來給學長送小暖爐。
暖爐捧在祭司白皙的指尖,羽護衛(wèi)眼神深邃。
寇同學心想,倘若學長的任務也是存活百日。
學長要比他稍早進來一天,自己正可在百日之間護學長周全。
等走出這座守望者塔,他就起身去尋找顧學長和熔金號。
學長身體病弱,寇羽恨不得立刻出塔悉心照料。
顧祭司瞥了一眼小奴隸。
羽護衛(wèi)氣勢冷冽。
腦海中卻是自己與學長朝夕相處——
羽護衛(wèi)送完暖爐,離開時略有同手同腳。
祭司陵寢里埋葬的大多是雨露君。
顧越問起。
姜乙歪頭:“雨露君集天地靈氣,祭司大巫里原本也是我們居多。”
顧越微一思索,了然。
雨露君Dsup蛋白合成率高,芍在生前也曾經(jīng)用她的血喂養(yǎng)輻射受傷的幼鷹。能救治百鳥百獸,集“天地靈氣”,也說得通。
陵寢最里是新修的墓室。
中間石磚木槨。
內(nèi)里空空如也。
周圍墓刻一片空白。
等有祭司下葬,便會把生平、功績一一鐫刻在墻上。
姜乙去隔壁墓室找老祭司的棺材說話嘮嗑。
顧越孤身一人站在墓室正中。
如果金錳石他們此行順利,當年古冰期的“大祭司”,就葬在這座墓室里。
墓室屢被姜乙他們修繕,就連墓道燈內(nèi)的油脂都常更換。
但此時天氣極寒,有幾盞結了冰柱,接火也燃不起來。
墓室墓道俱一片昏暗。
顧越忽聽得有什么窸窣作響。
像是尖銳的指甲刮在青銅器皿。
淡淡的腐臭和血腥氣傳來。
顧越一頓。
隔壁墓室,和老祭司叨叨說話的姜乙竟突然緘默。
姜乙憤怒驚叫:“遺體,遺體被吃了!”
接著有人在墓道出口狂奔,護衛(wèi)隊倉促的腳步傳來。
原本昏暗墓室燈再度被什么遮蔽。
顧越瞇眼抬頭。
那是一只臉孔猙獰血紅的鳥。
消失許久的鬼鳥竟躲藏祭司陵寢之中!
顧越身后驀地傳來巨力。
寇羽看到鬼鳥,緊緊抱住他的腰身,厚重的脊背替學長一擋。
猙獰黑影自墓穴頂端降落。
墓室四周卻空空蕩蕩,無處可躲!
寇羽眼疾手快,攬著顧越躍進棺槨,繼而手肘一抬,迫使半掩著的楠木棺閉合。
狹窄的楠木棺內(nèi)。
身被粗麻的羽護衛(wèi)喘息急促,緊緊護住身下的玄衣祭司!
他有力的手肘環(huán)著祭司細瘦的腰身,幾乎要把人狠狠按在懷里!
濃郁的秸稈草垛信息素被塞在狹窄的棺材內(nèi),無處溢散。
顧越半瞇著眼,神情似折磨似痛苦。
寇羽看不清學長的臉,卻知他狀態(tài)不對。
他焦急開口:“你——”
微涼的指腹狠狠掰開小奴隸梏在他腰上的手。
顧越冷笑:“要么放手——”
“要么現(xiàn)在咬我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