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二 開枝散葉(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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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入夏了,暥兒有些苦夏,整日里蔫蔫的,提不起精神起來,胃口也不太好,念書的時辰都跟著縮短了一半。
方太醫(yī)仔細看過,說是孩子小時候早產(chǎn)留下的毛病,雖然病根已去,但體質(zhì)到底比常人弱些,尤其今年是第一次在北地過夏天,不適應也屬正常。
祝云瑄下旨搬去北海的別宮避暑,換了個舒適些的環(huán)境,小孩才逐漸好起來,祝云瑄心疼他,依舊給他減了功課量,讓他可以多些時間歇息和玩耍。
這事不知怎的就傳到了前朝,待到祝云瑄發(fā)現(xiàn)時,已經(jīng)人人都知道小太子病了,傳得夸張的還有說太子自小體弱,擔心他未必能長成的,這些話傳來傳去,傳到了祝云瑄和梁禎的耳朵里,祝云瑄氣得摔了茶碗,梁禎當即就親自帶人去整頓了東宮。
流言就是從幾個嘴碎的東宮屬官里傳出去的,該打的該罰的該攆走的,梁禎沒給這些人留半分情面,暥兒還小,這些人就敢背地里議論他,以后還了得。
東宮上下被狠狠敲打了一遍,心思不正的人都被處置了,余的人老老實實地夾起尾巴,再不敢有什么不規(guī)矩的舉動。
但事情已經(jīng)傳得滿朝皆知,太子生病這事可大可小,畢竟暥兒周歲只有四歲,小時候早產(chǎn)又在南疆醫(yī)治了半年,朝臣們會擔心他養(yǎng)不大實屬人之常情,陛下如今就這么一個寶貝疙瘩,若是有個萬一……,可如何是好。
于是懷著各樣心思的人,紛紛在心下打起小算盤,陛下是立了皇后沒錯,但后宮三千怎能只有那一個人呢,陛下還是應該為皇家開枝散葉的啊。
無論是真的擔心江山后繼無人的,還是盯著后宮里那些位置的,總之就確實有那么一些人,合計合計,最后推了兩個不怕死的文官出來,上了奏本,請求開選秀,廣納秀女充實后宮。
當然,大多數(shù)的人就算心里有些什么想法,卻都沒有摻和進來,畢竟比起陛下,他們更怕那個喜怒不定的皇后,誰知道這種奏本一上,梁禎他會發(fā)什么瘋。
奏本先一步落到了梁禎的手中,他看完簡直要氣笑了,直接遞給祝云瑄:“陛下以為如何?”
祝云瑄看罷當即冷了神色,緊蹙起的眉昭示著他的不快,梁禎好笑道:“充盈后宮,這是覺得我這位皇后太閑了,想找些人來給我練手嗎?”
祝云瑄亦是又氣又笑,之前三年他都堅持下來了,如今有了梁禎有了暥兒,他更不可能再開后宮。
可偏偏就算眾人都知道他的心思,卻擋不住有些人的別有居心。
將奏本按下,祝云瑄直接當做沒看到過,不予理會。
上奏的兩位官員后頭都被以別的由頭貶了官,朝中關(guān)于這事的風言風語并沒有停止,依舊有人在私底下議論陛下子嗣單薄,非大衍之幸,祝云瑄懶得搭理,只要不當著他的面來說,他都當不知道。
直到有一日,暥兒下了學回來,淚眼汪汪問起祝云瑄:“父皇,你是不是要娶別的人了?”
祝云瑄停住正在批閱奏疏的筆,將人抱到身上:“你聽誰亂說的?不會的,父皇不會娶別人。”
小孩兒抬手抹了抹眼睛,委屈道:“我偷聽到的,父皇要娶別的妃子,要生更多的小寶寶,父皇以后是不是就不要暥兒和父親了。”
暥兒跟著東宮太師太傅念了大半年的書,已經(jīng)知事明理了許多,早不是當初那個傻乎乎問太子是什么、稱呼一眾大臣為伯伯的小呆瓜,只有在祝云瑄和梁禎面前,他依舊嬌憨天真,保持著自己的本性。
“不會,”祝云瑄低頭親了親他,“父皇與你保證,不會娶別人,也不會有別的寶寶。”
暥兒摟住祝云瑄的脖子,在他耳邊悶聲說道:“爹爹要一直喜歡暥兒,最喜歡暥兒。”
“嗯。”
傍晚,梁禎回來,祝云瑄與他說起這事,說是已經(jīng)叫高安去查過了,是幾個做打掃的小太監(jiān)嘴碎,私下里議論被路過的暥兒給聽到,人已經(jīng)都處置了。
暥兒低著頭悶悶不樂地吃東西,還是不高興,梁禎笑著撥了撥他的臉:“小寶貝明明知道,你父皇才是嫁人的那一個,為何會擔心父皇娶別人?”
暥兒噘起嘴巴:“書上說的,皇帝都有好多妃子,父皇是皇帝,也會有好多妃子的。”
祝云瑄無奈,感覺自己下午說的都白說了,還有他到底都學了些什么亂七八糟的。
梁禎失笑出聲:“小寶貝這么信不過你父皇嗎?你父皇跟別的皇帝不一樣。”
暥兒看看祝云瑄又看看梁禎,猶猶豫豫道:“可別人都說,父皇不能只有暥兒一個寶寶,你們要生別的寶寶了嗎?”
梁禎捏他的鼻子:“都答應了你不生,肯定不會生。”
“……哦。”小孩兒不再說了,低了頭繼續(xù)吃東西,祝云瑄和梁禎對視一眼,搞不懂這小東西到底在鬧什么別扭。
夜間暥兒留在他們的寢殿內(nèi),入睡之前,小孩翻進祝云瑄的懷里,攀著他的胳膊小聲說了一句:“爹爹,如果一定要生小寶寶,你和父親生,不要娶別人。”
祝云瑄微怔,小孩兒自顧自地說道:“有了新寶寶,爹爹父親還是要最喜歡暥兒的。”
祝云瑄輕蹙起眉,連梁禎的神色都難得正經(jīng)了起來,坐起身將兒子抱起來:“到底是誰跟你說,一定要有別的寶寶的?”
“老師說的,他們說暥兒是太子,不能這么小氣,暥兒以后還會有皇弟皇妹,皇家必須多子多福,江山才能穩(wěn)固。”小孩兒奶聲奶氣地說著這些他并不是十分明白的大道理,水汪汪的眼睛看著梁禎和祝云瑄,“是真的嗎?”
祝云瑄嘆氣,捏住了他的手:“不會的,暥兒就是爹爹和父親最大的福氣,我們有你就夠了。”
梁禎附和道:“小寶貝不想要弟弟妹妹就不要,別人說了不算。”
小孩兒認真想了想,很乖地說道:“只要爹爹父親都最喜歡暥兒,弟弟妹妹也可以要,但是爹爹不能娶別人,只能和父親生弟弟妹妹,好不好?”
祝云瑄心疼地摸了一下他的臉:“你乖,爹爹父親永遠都最喜歡你,別想那么多了,睡覺吧。”
好不容易將兒子哄睡著,祝云瑄小心翼翼地把人挪到床里頭去,躺進梁禎的懷里,輕出一口氣:“暥兒的那些老師,也得換了。”
也許他們的本意是好的,但從暥兒這里下手敲邊鼓,卻是祝云瑄不能容忍的,梁禎攬著他的肩膀安慰他:“這事交給我去辦吧。”
祝云瑄點點頭,沉默片刻,低聲道:“要不,我們就真的再生一個孩子吧?”
梁禎不贊同道:“別想了,傻不傻,何必屈從那些外人,前頭的罪還沒受夠嗎?”
當初他逼迫祝云瑄給他生孩子,是在嫉妒發(fā)狂下失去理智的極端行為,后來看到祝云瑄因為腹中孩兒備受折磨,他無數(shù)次后悔自責,同樣的事情又怎可能再讓祝云瑄經(jīng)歷第二回。
于祝云瑄而言,他曾經(jīng)厭惡的,從來就不是為梁禎生孩子這件事本身,如果沒有之前的那些折辱和不堪,他其實并不排斥,甚至十分樂意為梁禎延續(xù)血脈。
祝云瑄閉了閉眼睛,聲音更輕了些:“過繼一個孩子給蕭家繼承香火,始終比不上親生的親,這事總歸是先帝欠了你們家,我該還的。”
梁禎笑著吻了吻他的額頭:“說什么傻話,阿瑄都給我生了暥兒了,哪里還有什么欠不欠的。”
幾日之后,東宮太師太傅盡數(shù)被撤換,內(nèi)閣首輔以老乞休。
祝云瑄半點沒有過問,梁禎雷厲風行地就將人都處置了,也把那一直看他不順眼,在背后搞風搞雨,散播流言、攛掇人上奏本,甚至把主意打到暥兒身上的江首輔擠出了朝堂。
就在所有人都以為,次輔會順理成章地頂上首輔之職時,祝云瑄一道圣旨,直接將原本排在內(nèi)閣最末位,身份尷尬又特殊的梁禎,提上了首輔的位置。
誰都不能反對,也沒人敢再反對。
原以為事情就這么過去了,但暥兒這孩子卻分外執(zhí)拗,先前怎么都不愿意他們再生,如今卻時不時地就要問他們什么時候生,無論他們怎么說,小孩兒就是認準了,父皇既然要生,就只能和父親生,只要是父皇和父親生的弟弟妹妹,他勉為其難可以接受,會做個好哥哥的。
祝云瑄實在理解不了這孩子的想法,問他怎么突然又想要弟弟妹妹了,小孩很認真地與他說道:“銘兒說要是大爹爹他們,只要元寶哥哥不要別的寶寶,就不會有他了,我覺得那樣銘兒好可憐呀,暥兒要學元寶哥哥,不能這么自私的。”樂文小說網(wǎng)
祝云瑄:“……若是你大爹爹他們喜歡銘兒,超過了你元寶哥哥呢?”
小孩兒皺了皺鼻子:“可父皇和父親答應了暥兒的,最喜歡暥兒,不能騙暥兒的。”
祝云瑄將人抱進懷里,無奈一笑:“你可真是爹爹的小乖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