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節(jié) 初吻前夕
“第一,‘天道’到底應該如何去學習。”段天狼說著,頓了頓,“我所說的,是真正的學習,不止是簡單的記憶和模仿,而是要能夠高度總結出其中的規(guī)律。如果做到這一步,那么,‘天道’就幾乎等于是一個人了。”
“幾乎?”孫云夢眨了眨眼睛,問道。
段天狼點點頭,說道:“對,只是幾乎。如果‘天道’想成為一個真正的類人智能,那么我們就必須再想清楚第二個問題生命和非生命最本質的區(qū)別是什么。”
“第二個問題就先不說了,那個問題一聽就不是人解決的。我現(xiàn)在很想討論下第一個問題。我很想你解釋一下,你的意思是不是說,你要給‘天道’找到一個學習方法?”
“對。”段天狼說道,“‘天道’就像一個初生的嬰兒,它擁有強大的計算和記憶能力,但是它沒有一個與它的能力相符合的學習方法。”
段天狼說到這里,嘆了口氣,說道:“人類史上的天才很多,可惜我無法感悟到他們的大腦。如果我能夠感悟到的話,說不定我可以用程序將這些大腦的思維模式描述出來。如果我真的可以完成這一步,那么第一個問題也就解決了。”
“啊?”孫云夢有些奇怪地張大嘴巴,看著段天狼,“你是在跟我說認真的嗎?”
段天狼也奇怪地看著孫云夢,說道:“當然是認真的。你怎么會這么問?”
孫云夢搖著頭笑了一下,然后說道:“你居然想要去感悟別人的大腦,你自己不就是最好的對象嗎?你只要能把你自己的思維模式描述出來就行了,這不是比感悟任何天才的大腦都要容易嗎?”
說到這里,孫云夢轉過臉,看著段天狼,“如果要選人類有史以來第一像電腦的大腦的話,我一定投票給你。”
“我自己?”段天狼看了看孫云夢,然后說道,“我并不是沒有想過,但是這里有個很致命的問題,你知道嗎?”
“是什么?”孫云夢問道。
“只要將某個思維代入到‘天道’系統(tǒng)之中,那么它不止是在學習的時候會使用這個思維,而且在做任何事情的時候都將會使用這套思維。簡單形象地說,我們現(xiàn)在是在給‘天道’系統(tǒng)創(chuàng)造一個人格。”段天狼說著,眨了眨眼睛,“而我的人格,你覺得適合給‘天道’嗎?”
“為什么不適合?”孫云夢笑著反問道,“我覺得適合極了。”
“我個性太冷酷,做事情太決絕,而且完全沒有罪惡感,還本能地厭惡規(guī)則。如果‘天道’也是這種性格的話”段天狼嘆了口氣,“你知道這意味著什么嗎?”
孫云夢想了一會,說道:“意味著這個世界上再次出現(xiàn)一個段天狼,只不過它比你計算精準一百萬倍,思維敏捷一千萬倍。”
“對。”段天狼眨了眨眼睛,“怎么樣,是不是覺得有點可怕?”
孫云夢看了看段天狼,搖頭道:“一點也不。”
“嗯?”段天狼有些詫異地微微張開嘴巴。
“這個骯臟的世界遲早有一天是要滅亡的。”孫云夢說到這里,聳了聳肩,“既然遲早要滅亡,那么與其滅亡在某些莫名其妙的人手里,還不如滅亡在一個像你段天狼這樣的人手里。再者說,如果‘天道’系統(tǒng)真的完全繼承了你的人格的話,我并不相信它真的會做出什么毀滅世界的事情來。”
段天狼問道:“為什么?”
“一個人只要心中有想要擁抱的東西,只要心中有值得為之去死的東西,就不會想要毀滅這個世界。而我相信”孫云夢端起茶杯,喝了口水,然后望著段天狼,“而我相信,這兩者你都有。”
聽完孫云夢的話,段天狼靜了好一會,然后問道:“你真的覺得將我的思維代入給‘天道’系統(tǒng)沒有問題?”
孫云夢揚了揚手,笑道:“這似乎是目前唯一可行的選擇而且,與其代入一個我們所不了解的家伙的思維,為什么不代入你的呢?那樣如果真有一天出什么問題的話,起碼還可以有跡可循,不是嗎?”
段天狼再次靜了下來,好久之后,他長長地嘆了口氣,點頭道:“你說得對,這是眼下最好的選擇了。”
“好了。”孫云夢一聽到段天狼這么說,馬上拍手道:“既然決定了,那就馬上開始做吧。跟你交流了這么久,我對‘天道’系統(tǒng)也已經(jīng)有足夠了解了。‘天道’系統(tǒng)其他的底層程序和其他的邊角料就由我來補充,你專心做你的思維系統(tǒng)吧。你要完全專心才行哦,要知道,了解自己可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嗯,我會的。”段天狼點點頭,說道。
在跟孫云夢完成這次商討之后沒有幾天,寒假就來臨了。
校的學生和老師都紛紛作鳥獸散,只有像孫云夢這種無處可去的鰥寡孤獨人士,才會悲涼地繼續(xù)堅守在學校。
字陳修源自己一個人回到山西去了,繼續(xù)段天狼交代給他的修練課程。而段天狼則跟著凌雪傷和蘇荷回到了上海。
版回到上海之后,段天狼就住在龍過海家。這一待就差點到春節(jié)了,差不多一個月的時間。
網(wǎng)在這一個月時間里,段天狼仿佛又回到了當初暑假的日子每天只做一件事情,那就是去找蘇荷。
絡每次見到蘇荷之后,段天狼都是拼命地開始跟蘇荷將自己的過去,從出生開始講起。他將他所能記起的每一點一滴每一件事情都清清楚楚地跟蘇荷講出來。
小一向很酷的段天狼,突然像個千年八婆一樣,事無巨細都要講個徹徹底底,在剛開始的時候,還真是一下子把蘇荷給弄得有點不適應。
說但是沒有幾天,蘇荷就完全適應了這樣的段天狼。再過了幾天,蘇荷更是完全地愛上了這樣的日子。
直也許在尋常人看來,段天狼所說的這些事情大都太瑣碎,只一兩件倒還好,聽多了實在是令人生厭。然而,蘇荷卻絲毫沒有這種感覺。她毫無疲倦地,傾聽著段天狼所說的這些瑣碎的事情。最長的時候,一天要聽十個小時,最多的時候,一天要聽數(shù)十件小事。
播段天狼驚人的記憶力,使得雖然是十幾年前的事情,他依然可以將每一個細節(jié)記得清清楚楚。并且要命的是,段天狼將這每一個細節(jié)全都仔仔細細地講了出來。
室這已經(jīng)夠可怕了,而更可怕的是,蘇荷不僅不感到厭煩,反而每次都覺得意猶未盡她喜歡聽到段天狼的事,無論是多么微小、多么瑣碎的事,她都孜孜不倦,永不厭煩。
而更重要的是,段天狼這種事無巨細的自我剖白,讓蘇荷重新有了戀愛的感覺。曾經(jīng)一度覺得飄忽的情感,此時又如此踏實地落在了自己的懷里。
曾經(jīng),蘇荷一度會有段天狼或許將要離自己而去這樣可怕的感覺。
而現(xiàn)在,當她看著自己所喜歡的這個原本該沉默不語,滿臉冷漠的男孩子,如今如此平靜地坐在自己的身邊,將自己生命中每一件事情娓娓道來的時候,她再一次找回了從前的那種確信他是我的,他永遠是我的,誰也搶不走!
正是因為心中懷著這樣的想法,蘇荷在看著段天狼講述自己的過去的時候,臉上自始至終都掛著幸福的笑容,從不曾感到疲倦。而這一切,都來源于蘇荷內心真實的力量她是真的感到從所未有過的幸福。
蘇荷越來越愛上海了,她覺得這個地方真的天生是她的幸運與幸福之地。她甚至相信,這里冥冥中存在著某種神奇的磁場。
只要段天狼來到上海,那么這種神奇的磁場就會不知不覺地將段天狼完全地吸引在自己的身邊。
在過去的這些日子里,包括羅斯切爾德家族,默客以及凌夢蝶在內,所有在暗中觀察著段天狼的人,全都大跌眼鏡,他們沒有一個人明白段天狼到底是怎么了。
文他們無法理解,為什么段天狼在這樣的關鍵時刻,竟然還有心情來玩這種兒女情長。
字他們所有人都不相信段天狼在這個時候,還會有心情來玩兒女情長。他們肯定,段天狼一定是有什么別的目的和想法。但是問題是,他們完全無法知道段天狼到底有什么目的和想法。
版他們唯一能夠知道的,就是段天狼在將近一個月的時間里,除了天天跟蘇荷約會之外,什么事情也沒有做。
網(wǎng)就在蘇荷這令她幾乎感到有些暈眩的幸福中,在各方勢力的目瞪口呆中,時光悄悄地逝去。不知不覺,日子來到了兩千零七年的二月十四日,凌晨零點零分零十秒。
段天狼的手機響了起來,有條新短信。
段天狼拿起手機一看,是蘇荷的短信:“你什么時候走?”
“后天。”段天狼寫道。
蘇荷又問道:“十五號還是十六號?”
“十六號,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十四號了。”段天狼答道。
“我就知道,你這個一絲不茍的家伙。方便通電話嗎?”蘇荷又回道。
“大海哥出去應酬去了,家里就我一個人。”段天狼回道。
不一會,蘇荷的手機打了過來,“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嗎?”
“二月十四號啊。”段天狼答道。
“廢話,這還用你說嗎?”蘇荷嘟著嘴巴,說道,“再想想。”
絡段天狼很認真地想了好一會,然后很老實地答道:“什么也想不到。”
“今天是情人節(jié)”蘇荷說到這里,有些嬌嗔地加了一句:“笨蛋。”
“哦”段天狼恍然大悟地點頭,“記住了。”
“可不是光記住就行了,情人節(jié)得送情人節(jié)禮物才成。”蘇荷笑道。
“好啊,那你打算送什么給我?”段天狼問道。
“你真會討便宜,這種事情當然是男生先說啊。”蘇荷撒嬌道。
段天狼說道:“嗯但是我沒有想到要送什么禮物。”
“那簡單,既然你沒準備好,那我跟你要好了。”蘇荷說道。
“好啊,說吧,你想要什么?”段天狼問道。
小蘇荷靜了一會,說道:“我要的禮物很簡單。這段日子以來,你一直都在說你的過去,可是你一點也沒有說過你跟我之間的事。我現(xiàn)在就要聽你說你跟我之間的事,我要看看我們之間的事情你到底記得幾件。”
說段天狼略想了想,說道:“好吧,先說我們相遇的時候,可以嗎?”
“好。”蘇荷說著,深吸了一口氣,將身子斜斜地靠在床角,雙手握著手機,抿著嘴巴害羞地認真聽著。
“我第一次遇到你的時候,是在兩千零五年七月十三日晚上八點三十二分左右。我因為被流氓群毆,倒在地上。許多人在不遠處的大排檔坐著,紛紛往我這邊觀望。我頭很暈,很想站起來,但是我站不起來。就在這時候,我聞到一股仿佛來自天堂花園的香味向我走來。然后是一雙溫暖柔軟的手,將我扶了起來。她遞給我一條手帕,跟我說,你沒事吧。我接過手帕,擦去血跡,再轉過頭看她。”
直段天狼說到這里,淡淡地舒出一口氣。而蘇荷則是愈發(fā)羞澀地咬著嘴唇,臉上蕩漾著難以自抑的幸福笑容。
“天很黑,但是我借著大排擋的日光燈,看到了這個女孩。但是,我看不清她的樣子。我只看到她梳得整整齊齊的齊耳短發(fā),柔和溫順地靠在耳旁,發(fā)稍微微卷起我只看到她的眼睛那樣清澈,恬靜,就好像世上最為純凈的湖面一樣在此之前,我從未覺得羞澀過,但是在那時候,我真的有這感覺。我覺得自己好像被閃電擊中一般,整個人都被燒得簡直要飄起來了。”
“我一向對事情的好奇心很重,對人的好奇心很輕。但是,在那個時候,我卻突然很想了解她,我想知道她的過去,她的將來;想知道她喜歡吃什么,喜歡穿什么,喜歡走什么樣的路,喜歡什么樣的人;曾經(jīng)有過什么樣的夢然而最后,我什么都沒敢問,我只敢說,哦,我沒事,謝謝好一段時間之后,我才知道,這個女孩叫做蘇荷。”
播段天狼的第一段講完,沉默突然在兩人之間降臨,沒有任何人說話,只有輕輕的呼吸聲。
“你還記得我們電臺那次嗎?”好一陣之后,蘇荷才又問道。
室段天狼想也不想,就脫口而出道:“那是兩千零六年六月十五號晚上八點三十分。我在超市里特地買了一個收音機,坐在大海哥的客廳里調到你的頻率來聽。一開始,我就聽出,你在說‘各位聽眾朋友們,你們好’的時候,顯得有點緊張。我覺得有些奇怪,你不像是那么不從容的人。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當時就突然從房間里站了起來,將收音機揣在口袋里,戴著耳機,一邊聽你的節(jié)目,一邊走到街上。”
“我一直在街邊漫步,一直在聽著你的節(jié)目,我始終覺得你好像有哪里不對勁。大約二十分鐘之后,我隱隱約約開始懷疑這跟我有關,我于是不知不覺地向著你的電臺的方向走去。盡管如此,但是我并不確定你真的是在想我,我沒有這種自信。直到在第五十分鐘的時候,你在節(jié)目里說;‘今天從節(jié)目一開始,我就一直很緊張,因為總以為有一個很好的朋友在聽自己的節(jié)目。有時候,甚至會有他就坐在自己對面,看著自己的感覺,弄得我都不知道說什么才好。我這個朋友不喜歡聽廣播,所以我不知道他現(xiàn)在是否在聽。如果他在聽的話,我想跟他說,我回來了,給我打電話吧。雖然我知道,你不喜歡打電話’”
“我當時趕緊抬頭望著前方,剛好看到你們電臺的大廈在前方高聳入云,我于是拔腿狂奔。我也不知道跑了多久,我只知道,我在你下班之前跑到了。爾后,當你好像逃跑似地離開電臺的時候,我走到你的身邊,對你說:‘對不起,我不喜歡打電話。’而你看著我,無奈地笑著說道:‘為什么你總是那么頑固呢?’之后,我們去吃了紅豆冰”
不知不覺一個小時過去了,段天狼將那天所發(fā)生的每一個細節(jié),全都一個不落地跟蘇荷描述得清清楚楚,讓蘇荷簡直有身臨其境的感覺。
而段天狼說到最后的時候,他聽出來蘇荷的聲音已經(jīng)有些不對了,他于是問道:“小荷,你怎么了?”
“我沒事。”蘇荷盡量抑制住自己的聲音,說道,“我手機沒電了,我們明天就在那間紅豆冰店見,十點鐘,不準遲到。到時候把情人節(jié)禮物送給你。”
“嗯。”段天狼應道。
電話掛斷了,蘇荷抿著嘴唇,將手機雙手捧在胸前。
“小荷,你怎么了?怎么哭起來了?”剛才十分鐘一直坐在床邊,看著蘇荷打電話的駱羽問道。
蘇荷伸手一把將駱羽拉住,在她媽媽的懷里痛快淋漓地哭了起來,“媽媽,他什么都記得。”
駱羽先是微微愣了一下,爾后便笑了起來,她伸出手輕輕地拍著蘇荷的背,“真是傻孩子。”
段天狼將手機放在沙發(fā)上,渾身伸直地在沙發(fā)上躺了一陣。
好一會之后,段天狼才重新坐起來,將pda放在茶幾上,然后從懷里掏出一支錄音筆,將這支錄音筆里的內容全部輸入到了pda之中。
不多一會,這些音頻內容就全部在pda的電腦系統(tǒng)下,變成了一堆堆文字。
這些文字全部都被“天道”系統(tǒng)一字不落的記錄了下來。
然后,段天狼開始查詢,發(fā)現(xiàn)“天道”系統(tǒng)一共已經(jīng)記錄了六百七十二件大小事情。可以說,這些事情代表著段天狼的成長軌跡,當然了,也非常典型地代表著他的人格和思維模式。
“六百七十二件。”段天狼想了想,自言自語道:“應該差不多了,可以開始了。”
自言自語完,段天狼便正式開始了他對“天道”系統(tǒng)的改造工作。
改造的過程一共分為四步。
第一步是將這些事情全部記錄進去,然后讓“天道”系統(tǒng)總結出一個數(shù)學模型,完全可以將這六百七十二件事情差不多說得通的模型。
第二步,段天狼就是從這些略微有些模糊的數(shù)學模型中,選一個最為接近的,然后進行最細節(jié)的改造。
第三步,當數(shù)學模型改造完畢之后,段天狼會將它運行,測試它的準確度和使用效率,再次根據(jù)效果來不斷微調。這個階段之后,“天道”系統(tǒng)就擁有了基本的“人格”。
至于最后一步,就是將“天道”系統(tǒng)放入實戰(zhàn),讓它自己在實戰(zhàn)中不斷地完善和成長,“人格”也將得到最終的完善,效率和能力都將大幅提高。
而現(xiàn)在段天狼所進行的,就是第一步工作,讓“天道”系統(tǒng)對這六百七十二個事件進行分析,得出數(shù)學模型。
當“天道”系統(tǒng)運行了半個小時之后,界面上彈出一個窗口,“參數(shù)缺乏,無法得出數(shù)學模型。至少還需要詳細標明或者忽略一個參數(shù)。”
段天狼于是輸入道:“調出需詳細標明或者忽略的參數(shù)。”
很快,“天道”系統(tǒng)再次彈出一個窗口“在六百七十一號和六百七十二號事件中,所呈現(xiàn)的各種特征,與前面六百七十個事件的特征大相徑庭,導致數(shù)學模型無法確立。請詳細標明出現(xiàn)這種特征差異的理由,或者選擇忽略這兩個事件。”
段天狼想了一陣,說道:“這是一種特定狀態(tài),此狀態(tài)可以使思維定式發(fā)生突變。你可以將這種狀態(tài)定義為愛。”
“天道”系統(tǒng)運算了一陣之后,答道:“定義解釋過于模糊,‘天道’無法理解。請用更邏輯化的語言詳細說明。”
段天狼坐在沙發(fā)上,呆了一陣,寫道:“忽略這兩次事件。”
寫完之后,段天狼嘆了口氣,喃喃自言自語道:“詳細說明我自己都沒搞清楚,怎么詳細說明?”</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