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騰淵 (一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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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偉強(qiáng)這個名字一看就知道出自村秀才之手,從頭到腳不帶半點(diǎn)兒古風(fēng)。最初見到這個名字的時候,武陽郡守元寶藏甚至覺得其十有出于諧音,反正這年頭賊情洶涌,張夠膽、李茂頭之類匪屢見不鮮。再多一個王偉強(qiáng)也不足為怪。
可到了五月初的時候,這個名字在武陽郡守元寶藏的案頭出現(xiàn)次數(shù)就越頻繁起來。有時竟是一日從兩個不同地方來告急文書,每一份上都寫著這個怪異的名字。或是趁某堡寨不備,掩襲而入,將堡寨內(nèi)存放的牛羊糧食劫掠一空。或是趁某縣不防,猛攻其門,焚房屋,掠草市,害得闔縣百姓一日數(shù)驚,根本無法安居樂業(yè)。
而此賊出手的地點(diǎn),又選得極為刁鉆。總是恰恰卡在武陽與清河兩郡交界處。待兩郡的太守決定了到底該不該兵征剿,此賊又像長了翅膀般,呼啦一下飛了個無影無蹤。氣得清河郡丞楊積善火冒三丈,沿著平恩、洺水一帶反復(fù)掃蕩。誰料沒等把姓王的蟊賊給挖出來,又一個姓程的蟊賊突然殺到了臨清縣外。陳兵? 餃眨換鰨脖譜帕僨逑亓鈧熗蠲鶻懷雋聳蚴甘常緩蟾顯諮罨蘋鼐仍昂糶ザァ?br />
這兩個蟊賊都不簡單。憑著近幾年跟土匪流寇打交道的經(jīng)驗(yàn),武陽郡守元寶藏敏銳地察覺了這一點(diǎn)。自從第一次征遼失敗,三十萬精銳府兵埋骨遼東之后,河北各地的流賊就像雨后春筍般冒了出來。但那些流賊行事素?zé)o章法,見到便宜一擁而上,見到硬茬一哄而散。像王偉強(qiáng)和程名振兩個這般互相配合,彼此呼應(yīng)的情況,幾乎從沒出現(xiàn)過。好在兩伙蟊賊目前規(guī)模都不算大,元寶藏根據(jù)各地送來的戰(zhàn)報粗略估算,那個叫做程名振的蟊賊麾下大概有五千到八千余人。而那個叫王偉強(qiáng)的蟊賊則只帶了兩千五百到四千嘍啰。比起一陣風(fēng)、半天云、惹不得這些動輒號稱五萬、十萬的大綹子,兩個后起之秀的實(shí)力幾乎可以忽略。
但如果從破壞力上比較,兩位年青的蟊賊就讓他們的前輩望塵莫及了。開春以來,一陣風(fēng)、半天云等賊也曾試圖劫掠州縣,卻因?yàn)楣俦纻涞木o,先后失了風(fēng),偷雞不成反蝕一把米。而在程、王兩賊一虛一實(shí)地襲擊之下,已經(jīng)連續(xù)有四個堡寨被連根拔起。并且四處堡寨都與官府聯(lián)系密切,其中有兩家還是地方上有名的望族,子侄在東都為官,于皇帝陛下面前都是能說得上話的。
怕被受害的后臺在皇帝陛下面前進(jìn)讒,武陽郡守元寶藏不得不再次加大了對流寇的防范力度。同時,他又派出心腹主簿魏征扮作道士四處明察暗訪,終于在五月下旬,摸清境內(nèi)兩支最活躍的流寇的大致情況。
消息送回來后,元寶藏反復(fù)看了好幾遍,一時竟無法相信自己的眼睛。那兩支新崛起的勢力根本不是什么小蟊賊,而是巨盜張金稱派出來試探官府動靜的先鋒。而巨盜張金稱麾下像這樣的綹子還有二十余支,只是不想引起太仆卿楊義臣的注意,所以才派了兩個小角色出來“踩臺盤”。
聯(lián)想到張金稱的兇殘,元寶藏心里就直哆嗦。迄今為止,凡是被張金稱攻破的城池,除了館陶一地沒被屠戮之外,其他都是尸骸枕籍。即便武陽城仗著城墻高大,不會成為張賊的下一個目標(biāo)。可任由他再橫行下去,地方上糜爛的情況早晚會激怒朝廷。去年夏天,武安郡守周養(yǎng)浩便是因?yàn)橹蜗孪群笥腥齻€縣被張金稱攻破,導(dǎo)致朝廷震怒,直接下旨賜了一杯毒酒。武陽郡去年已經(jīng)丟過館陶,如果今年再被張金稱抽冷子連破兩縣,估計(jì)從洛陽來的那杯毒酒,就該送往元家府邸了。
不想踏上周養(yǎng)浩的后塵,元寶藏只好提前做準(zhǔn)備。他親筆寫信給太仆卿楊義臣,請對方念在多年來的老交情份上,將駐地再向前挪一挪。即便不將麾下兵馬壓到張金稱的老巢門口,至少也要渡過運(yùn)河,切斷巨鹿?jié)芍T寇東進(jìn)的道路。信送出后,還沒等到楊義臣的回音,卻先收到了朝廷的邸報。第三次征遼大獲全勝,高句麗君臣乞降,送回了大隋叛臣斛斯正的腦袋。皇帝陛下得勝班師,召羅藝、楊義臣等心腹將領(lǐng)去北平郡迎駕。
“嗤!要是真的凱旋而歸,還用召羅藝和楊義臣兩個前去接應(yīng)么?”被邸報上夸大其辭的消息氣得七竅生煙,元寶藏冷笑幾聲,喃喃罵道。
有官場經(jīng)驗(yàn)的人一看就明白,第三次征遼又吃癟了。如果大軍真的打了勝仗,按大隋的規(guī)矩,縱使不滅其國,至少也要讓高句麗偽王割地、輸款、遣子入質(zhì)才對。而現(xiàn)在高句麗人只說了一句服軟的話,皇帝陛下就帶著百萬大軍就撤了回來。分明是看到獲勝無望,汲取了前兩次東征失敗的教訓(xùn),自己找借口草草收場罷了!
“東翁不必生氣。朝廷能知難而退,未見不是百姓之福!”武陽郡主簿魏征見元寶藏滿臉晦氣,搖了搖手中蒲扇,低聲開解。
府衙內(nèi)通風(fēng)暢快,根本感覺不到半點(diǎn)兒暑熱。但魏征卻習(xí)慣在手中持一把蒲扇。有事沒事輕輕搖一搖,借著徐徐微風(fēng),平添幾分瀟灑。元寶藏卻有些欣賞不了對方的從容,皺了皺眉頭,沉聲回應(yīng),“是福是禍哪那么容易說得清楚。前兩次無功而返,已經(jīng)讓陛下威嚴(yán)盡失。這次又稀里糊涂跑了回來,恐怕不但流賊看到了機(jī)會,那些勛臣貴胄,哪個不想渾水摸魚?”
“咱大隋的魚,也不是那么好摸的。你看陛下這幾步安排,未必沒存著防范的心思!”魏征知道元寶藏口中的勛臣貴胄指的是誰,繼續(xù)輕搖蒲扇,“有百萬大軍在側(cè),他何必把楊義臣和羅藝再招過去?北方雖然有王須拔與魏刀兒兩個流賊鬧得歡?但憑著二十幾萬連鎧甲都沒有的饑民,他們兩個就有膽子劫殺圣駕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