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四六章 開打
不管自治學社僅剩的一千余黔軍是不是想打,戰(zhàn)斗在雙方早早吃完晚飯后與貴陽城西門率先開打。國防軍和滇軍,楊秋和蔡鍔,已經(jīng)開始鏟除舊派為新政治思想鋪路的三省和立憲派元老梁啟超秘密提出的大西南計劃,在這一刻被濃縮撞擊,爭奪貴州,爭奪整個西南主動權(quán)的戰(zhàn)役爆發(fā)。</br> 晚霞中率先發(fā)起進攻的是唐繼堯率領(lǐng)的滇軍第三混成協(xié)炮兵,八門漢陽仿造的五生七大炮不停地向城樓和城內(nèi)開火,絢麗的煙團從西門大街向內(nèi)延伸,轟隆隆的爆炸聲讓黔軍士兵很緊張,可他們現(xiàn)在不敢走,國防軍已經(jīng)是最后一根稻草,要是不能抓住的話,不僅貴州完蛋他們也會淪為流寇亂匪。</br> 對缺少重武器僅有四門老式過山炮的黔軍來說,滇軍一下子拿出八門大炮已經(jīng)屬于無解級別,但對經(jīng)歷過數(shù)百門北洋75毫米管退炮覆蓋式炮擊,自家也正在快速換裝的國防軍將士來說,這種炮彈爆炸的威力還不如手榴彈厲害。</br> 鐵生蹲在臨時掩體內(nèi),面對從總督府翻出來的貴陽城地圖一個勁抽煙,反倒對外面的炮聲充耳不聞,這種級別的炮擊他還真不看在眼里,讓他真正擔憂的是人數(shù)劣勢。</br> 經(jīng)過偵查發(fā)現(xiàn),滇軍此次進入貴州準備還是蠻充分的,不僅帶來了一個炮營,步兵也有一個協(xié),總兵力大約三千余人。再加上劉顯世和戴戡等人逃走時的一千余人,足足五千多號人馬將貴陽城半包圍了起來。如果五師任何一個旅在這里,別說這點人馬,就算把滇軍都拉過來,依托城市他們也未必能啃下來。但現(xiàn)在他手里只有一個營,把邱文彬他們?nèi)悠饋硪策€不到七百人,要想守住這么一座大城實在是太難了,至于自治學社的一千多黔軍殘兵他是根本沒算在計劃內(nèi)。</br> “文彬,你先走!老子今晚就在這里和這些滇軍狗崽子耗上了!”鐵生發(fā)起狠來準備玩命,邱文彬卻不愿意,說道:“滇軍人數(shù)多,肯定會同時進攻四門,夜晚天黑視線差,我們不可能守住四個方向!我的意見是先挫挫滇軍銳氣,然后佯裝不敵撤至北門固守,如果北門還守不住那就干脆退回朱昌古城,走之前用炸藥包把南門和北門炸開幾個大豁口,這樣的話滇軍短時間內(nèi)也修不好,等明天蘇師長他們到了也方便進攻。”</br> 鐵生想了想點點頭:“也行。不過那些浮財必須先派人送走,可不能便宜了他們。”他說的浮財自然是白天劉顯世等人沒來得及帶走和抄家所得。雖然貴州貧困,不像成都一個藩庫就抄出八百萬,但好歹也有幾十萬的款子,運回去可以養(yǎng)活一個師兩三月了,所以立刻把明昭叫來,讓他帶兩個班再加一百黔軍,押送這些錢向北去迎主力部隊。</br> 明昭雖然年輕,但深悉大局,別看錢不多卻足夠支持五師兩個旅在貴州小半年的吃喝花銷,安全送到師長手里就等于減小了對后勤的依賴,所以得到命令一點都不含糊,扭頭就走。</br> “這小子,干練。”邱文彬?qū)γ髡训谋秤皠傎澚司洌鬟吘蛡鱽砹丝椕艿臉屄暋_出掩體時滇軍已經(jīng)發(fā)動了第一波進攻,讓人奇怪的是,望遠鏡中居然出現(xiàn)了不少類似的麥德森機槍,鐵生立刻問道:“他們哪來的麥德森輕機槍?”</br> 邱文彬并不感到奇怪,說道:“這不是咱們用的麥德森,是廣州制造局仿的輕機快炮,廣東又叫24發(fā)粵造牛角式旱機關(guān)槍。蘇洪生師傅和司令說過,廣東制造局三年前就開始仿造輕機快炮,大概仿造了八十余挺。這批槍除了北洋拿走幾支外都交給了廣東新軍,后來廣東新軍因起義被遣散后,大部分都分給了廣西和云南。聽蘇師傅說,他們漢陽廠去年頭上還派了師傅去昆明教滇軍維修保養(yǎng)的辦法。”</br> “他媽的,不會是全帶來了吧?”看到左邊又跳出來好挺輕機快炮,鐵生一邊大罵一邊讓自己的輕機槍火力壓制。</br> 蘇洪生說的沒錯,滇軍的確有三十幾挺輕機快炮,這也是宋子清為何說滇軍有不少機槍的根據(jù)。但歷史上它們直到護國戰(zhàn)爭才發(fā)揮作用,主要是因為子彈消耗太大,滇軍也養(yǎng)不起。可現(xiàn)在不同了,湖北大戰(zhàn)尤其是小倉山戰(zhàn)斗中輕機槍立下了赫赫功勞后,先是財大氣粗的北洋下了幾百挺的訂單,蔡鍔也立刻將睡在倉庫里這批槍分發(fā)裝備給部隊,還咬牙以高價向越南法國商人采購了一批尖頭子彈。</br> 遠處騎在矮小滇馬上的唐繼堯摸了摸光頭,剪去辮子已經(jīng)有三個月,將士們都蓄起了短發(fā),唯有他卻一直保持光頭形象,所以大家私下里都叫他【唐光頭】。旁邊剛才還狼狽不堪的劉顯世見到滇軍居然也有那么多輕機槍,故意對旁邊戴戡等人拍馬屁道:“不愧是我西南強軍,進攻整齊張弛有道,依我看比之北洋都不逞。”</br> 劉顯世最后“多讓”兩個字還沒開口,眼珠子就鼓凸出來說不下去了。因為他看到,抱著輕機快炮的滇軍機槍手還沒打熱槍管呢,就被對面一連串子彈壓在地面抬不起頭,這幅景象也讓唐繼堯很生氣,罵罵咧咧發(fā)狠怒道:“磨磨蹭蹭干什么?老子給你們機槍是當玩具的嗎?給我打回去!告訴前面,誰先沖進城老子賞他五百大洋!誰的營先進去,賞一萬!”</br> 唐光頭堅信重賞之下必有勇夫,事實上重賞也的確有效果,幾百號滇軍在金錢的刺激下扒光了上衣,發(fā)了瘋般向城門沖去,但他們距離城門還有幾百米時,一道長長甚至是刺眼的火焰陡然鉆了出來,連天上的晚霞都相形見絀。</br> 教導營的馬克沁機槍手是戰(zhàn)后從第二師調(diào)來的,參加過武勝關(guān)血戰(zhàn)和小倉山圍殲戰(zhàn),前前后后打了近萬發(fā)子彈,論經(jīng)驗別說對面的滇軍菜鳥,就算在國防軍中都排得上號。所以最清楚面對這種沖鋒,最好的辦法就是死死扣住扳機,然后用力壓住顫動的機槍左右晃動槍口。當快慢機被撥到百發(fā)連射上的馬克沁就是死神代名詞,尤其是這種防御戰(zhàn),只短短十分鐘兩個五百發(fā)的彈藥箱就被掃空,皮管連接的循環(huán)水箱內(nèi)更是冒出了熱氣,等新來的機槍班小戰(zhàn)士肉疼的將純銅子彈殼一枚枚掃入布袋準備帶回去回爐再利用時,幾百瘋狂沖鋒的滇軍已經(jīng)成了一具具開始變冷的尸體,甚至還有很多直接被子彈扯爛了身體,鮮血沿著灑滿了老城西門外的空地。</br> 這一幕對滇軍的刺激實在是太大了!誰也沒想到足足三百多沖鋒隊竟然連一盞茶的時間都沒抗住就被打成了篩子,劉顯世等人更是雙腳不住的顫抖,旁邊很多準備趁滇軍打贏殺回貴陽城的立憲派士紳干脆找借口悄悄逃走。</br> 唐繼堯冷著臉,終于明白為何連北洋和南京政斧看到楊秋都那么頭疼了,幾十挺這種重機槍不用打,只要公開往營門口一擺,估計全國上下就沒有不害怕的!出征前的激動、興奮也全被這陣猛掃打滅了,有些后悔因為運輸限制,為了帶大炮和足夠炮彈沒帶幾挺被他認為太消耗子彈的法國造哈乞開斯重機槍了。</br> 但他還是不明白,就算帶了重機槍滇軍也未必能突破國防軍老機槍手的防御線,說白了目前的中國除了北洋手上有專門訓練的機槍手外,也只有國防軍這幫完全靠子彈喂出來的實戰(zhàn)派。所以目前國內(nèi)能養(yǎng)得起重機槍手的只有擁有規(guī)模最大的漢陽兵工廠的國防軍和擁有外購便利、還有大沽兵工廠的北洋軍了。就連擁有金陵制造局的南京政斧都養(yǎng)不起那么多機槍手,因為這完全就是燒銀子行為,就拿剛才那通猛掃來說,光子彈費用就需要一百塊現(xiàn)大洋,而要讓一位機槍手穩(wěn)穩(wěn)艸縱馬克沁這種怪獸,需要花上幾個月,消耗子彈至少三千發(fā)以上的代價。</br> 輕機槍同樣是如此,擁有實戰(zhàn)經(jīng)驗的國防軍機槍手本來就技高一籌,裝備的又都是清一色是原裝麥德森和技術(shù)更好的漢一型輕機槍,所以正面進攻的滇軍完全沒有任何機會。</br> 還好,唐繼堯手里有八門57毫米山炮,還占有人數(shù)上的巨大優(yōu)勢,眼見天黑立刻下令部隊繞道從其它三個城門同時發(fā)起進攻。</br> 吃一虧長一智的滇軍開始不和國防軍拼火力,西門方向只是不斷用大炮猛轟,步兵繞道從其它三個門發(fā)起進攻,所有輕機快炮都被派往支援步兵作戰(zhàn),為了加強火力唐繼堯甚至還把帶來的兩挺金陵仿造的六管神機炮也拉了出來。</br> 戰(zhàn)斗一下子陷入了膠著狀態(tài),滇軍雖然擁有兩倍于國防軍的各式機槍,可機槍手卻素質(zhì)太差,夜晚缺乏視線的情況下更是不敢輕易開槍,使得部隊無法擴大戰(zhàn)果。兵力太少的國防軍五師直屬營同樣也攻不出去,只能依托民居的墻頭、屋角、臺階甚至是搬來桌椅棉被構(gòu)筑簡單的掩體,組織起火力與敵對射。</br> 總督府外的戰(zhàn)斗最激烈,一個連的國防軍和五百多黔軍死守三個路口,利用手榴彈和輕機槍封鎖堅守,沙袋掩體前后都已經(jīng)躺滿了尸體,這么大的消耗下教導營也有些吃不消了,隨著傷亡開始擴大,滇軍漸漸占據(jù)主動,整個夜晚貴陽城內(nèi)都是激烈的槍炮聲。</br> 到了凌晨,總督府和咨議局相繼失守后,鐵生迫不得已下令撤往北門固守待援。</br> (未完待續(xù))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