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赴宴
此刻李云瑤躺在床上好似昏死過去了一般,從她臉上拆下來的紗布血跡斑斑,散發(fā)出一股草藥混雜著腥臭的味道。</br> 坐在她床邊的李云桐忍著作嘔的沖動,根本不敢多看那張臉,昨天李云瑤的臉腫的像發(fā)脹的豬頭,而且遍布血泡。</br> 是陸太醫(yī)當(dāng)機立斷拿銀針挑破了血泡,釋放毒血,再輔以藥膏,今天拆了紗布,確實是消腫了,但那傷口破皮處黏黏糊糊,看著讓人頭皮發(fā)麻。</br> 這可是一張少女的臉啊,還是國公府嫡出小姐的臉,若是毀了,那她這一生也算完了。</br> 李云桐一時間心神不寧,既慶幸五妹要對付的人不是她。</br> 又惋惜李容安運氣太好,逃過一劫,若是李容安那張花容月貌的臉遇上蝕肌水,且不說她那嬌弱的身子骨,便是父親嫡母也不會如此費心遍請名醫(yī)為她診治,她必毀無疑。</br> 想到這里,她神色惆悵。</br> 這時陸太醫(yī)已經(jīng)拿著調(diào)制好的膏藥走過來,淡綠色的膏藥涂抹在李云瑤的傷口上,劇痛刺激讓虛脫的她再次睜開眼。</br> “啊,好痛!”她尖叫,渾身緊繃,陸太醫(yī)凌厲的眼神讓她不敢亂動,她只能緊緊抓住李云桐的手,尖尖的指甲刺進(jìn)皮肉里。</br> 李云桐悶哼了一聲,白著臉陪她一起受這酷刑。</br> 等換完藥,李云瑤的衣服幾乎汗?jié)窳耍怪燮ぃ@次是真的昏過去了。</br> “太醫(yī),我女兒怎么樣了。”匆匆趕過來的蔣氏焦急的問道。</br> 她神色憔悴,昨天守了李云瑤一天一夜,早上才被勸著回自己的院子沐浴更衣,順便用了早膳。</br> “令嬡傷情嚴(yán)重,雖然暫時穩(wěn)定了,但恢復(fù)過程至關(guān)重要。”陸太醫(yī)看著蔣氏,神情嚴(yán)肅的說道,“接下來三天,我每天都會親自來換藥。”</br> 他說完便開始收拾自己的藥箱。</br> 蔣氏聽說接下來幾天他都會親自上門,不由安心了幾分,她連連道謝,又示意心腹孔媽媽遞上早已準(zhǔn)備好的荷包。</br> 陸太醫(yī)堅定的謝絕了,蔣氏只好作罷,又吩咐孔媽媽親自送他。</br> 陸太醫(yī)離開后,蔣氏看了一眼被重新包扎的李云瑤,她整張臉都被裹了起來,只露出眼睛、鼻子和嘴巴。</br> 她的神色一瞬間痛恨交加,一旁的李云桐站起身,小心翼翼的說道:“母親,今天就讓女兒守著五妹,您回去歇著吧。”</br> 蔣氏轉(zhuǎn)頭看著她,目光落在她多了幾道血印的手背上。</br> “你跟我來。”她落下話后,便去了隔壁了暖閣,并屏退左右。</br> 她坐在錦榻上,看著站在她面前的李云桐,神色晦暗不明。</br> “云桐,你覺得你五妹是在為誰受苦?”她忽然問道。</br> 李云桐抬頭看著她,杏眼微瞠,一下子便明白了她的意思。</br> “五妹是在為我受苦。”她娥眉蹙起,露出痛苦難過的神情。</br> 蔣氏滿意的點點頭,又道:“你五妹雖然驕縱了些,不過這么多年也從未跟府上姊妹生過太大的事端,如今容安一回來,她便做出這么過激的行為,還不是為你打抱不平。”</br> 李云桐垂著頭,長長的睫毛上已經(jīng)掛了淚滴,楚楚惹人憐愛,“母親,我知道五妹待我赤誠一片,我真恨不得替她受這苦。”</br> 瞧著她情真意切的樣子,蔣氏心里更滿意的了。</br> “你們姐妹如此情深,我看了也很欣慰,不過眼下,府上是留不得容安了。”她嘆了口氣說道,“不是我做繼母的容不下繼女,實在是……”</br> 她一副為難萬分的樣子,李云桐配合的皺起眉頭,露出不解又訝異的神情。</br> “你也知道,姊妹不合,便家宅不寧。”蔣氏語重心長的說道,“何況,最主要的還是為了你。”</br> 她看向李云桐,神色慈愛殷切:“我和你父親,早就屬意你做燕王妃,容安留在府上,你的處境就尷尬了。”</br> 李云桐睜著美目,一副不知所措的樣子,囁嚅道:“可是這本該是三妹妹的婚事……”</br> 蔣氏聽了她的話,不疾不徐的反問:“難道你不想嫁給燕王嗎?”</br> 云桐是見過燕王的,兩年前燕王進(jìn)京述職,她恰好帶著府上幾位小姐進(jìn)宮赴宴,在宮里的甬道上與他擦肩而過。</br> 過了這么久,她猶記得云桐當(dāng)時的神情,她失神的盯著燕王,仿佛丟了魂似得。</br> 要知道她從小端莊守禮,從未在人前如此失態(tài)過,何況還是宮里。</br> 不過也難怪,那燕王真是仙人之姿,恐怕沒有哪個女孩兒見了會不喜歡。</br> 李云桐果然被問住了,咬著嘴唇不答話。</br> 蔣氏笑了起來,循循善誘道:“人都是有私心的,這不可恥,何況我們又不是殺人放火。”</br> 李云桐抬頭看著她,像是下定了決心,問道:“母親要我做什么?”</br> “你過來,我細(xì)說給你聽。”蔣氏朝她招招手。</br> 片刻后,李云桐從暖閣出來,離開了五小姐的院子。</br> 孔媽媽端了杯參茶走進(jìn)暖閣,她將茶碗放在蔣氏手邊,嘆道:“但愿大小姐能明白您的苦心,不辱使命。”</br> 蔣氏神色篤定,道:“云桐是個懂事的,也是機靈的,比云瑤沉穩(wěn)的多,便是為了她自己,她也會搏一搏的。”</br> 孔媽媽覺得她說的有理,又將剛剛得來的消息說與她聽。</br> “那個祁嬤嬤去了三小姐的院子,過了許久才出來。”她稟報。</br> 蔣氏不屑的哼了一聲,眼神卻是陰冷的,嗤道:“意料之中的事,不過一個老婆子加上一個病秧子,翻不了天。”</br> ………</br> 三天后,國公府收到了請?zhí)?lt;/br> 當(dāng)朝沈閣老的夫人五十歲生辰,邀請京中一眾勛貴人家,同去府上慶賀。</br> 沈閣老是朝廷重臣,如今內(nèi)閣有兩大權(quán)臣把持,一位是他,另一位就是裴宴笙了。</br> 赴宴前,孔媽媽親自給容安送來一套羅衣,說是錦繡閣定制的,每位小姐都有。</br> 容安撫著托盤里的桃花云霧煙羅裙,心想該來的終于來了。</br> 因為李云瑤受傷,蔣氏便帶著府上其他三位小姐去赴宴。</br> 府門外停了兩輛馬車,蔣氏獨坐一輛,三位小姐共乘一輛,國公府的馬車寬大舒適,便是坐了三個人也毫不擁擠。</br> 容安的馬車?yán)铮钤仆┖退男〗憷钤铺m坐在一側(cè),容安獨自坐在另一側(cè)。</br> 李云桐打量著容安,只見她身上穿著蔣氏安排的那件桃花云霧煙羅裙,發(fā)絲挽成一個飛天髻,髻上簪了一支碧玉海棠滴翠步搖。</br> 美目流盼,含辭未吐,說不盡的溫柔可人。</br> “三妹真美!”李云桐發(fā)自內(nèi)心的感嘆,臉上的笑意也因此顯得溫和而親切。</br> 容安羞澀一笑,說道:“大姐謬贊了,大姐才是真的美。”</br> 說著又看向一直保持笑容的四小姐李云蘭,補充道:“四妹也很漂亮。”</br> 這一個不漏的夸人方式,讓李云桐和李云蘭齊齊笑出聲來,但容安的笑容一直都是內(nèi)斂的。</br> “三妹可是有些緊張。”李云桐關(guān)切的問道。</br> 容安給她的感覺就是小心翼翼又怯弱的,從第一次見面被五妹奚落,到后來的水粉事件,她一直躲在自己的院子里,幾天沒有露面,想來肯定是嚇壞了。</br> “是有點,畢竟我剛來京城沒幾天,怕自己有失禮的地方。”容安忐忑的說道。</br> “別怕,有我呢。”李云桐安慰道,“到時候你就跟著我,不會有事的。”</br> 此刻的她真的很像一位知心大姐姐,給予膽小無助的妹妹無微不至的關(guān)懷。</br> 容安差點都被感動了,可惜前世她就見識過佛口蛇心的人,她的親姨母表面對她關(guān)懷備至,結(jié)果一轉(zhuǎn)身就翻臉無情的把她賣了。</br> 馬車穿過兩條街便到了沈府,沈府今日門庭熱鬧,國公府的馬車趕到時,宅門前還停了幾輛其他府上的馬車。</br> 有專門迎賓的下人在門前候著,為賓客引路。</br> 蔣氏帶著幾位小姐下車后,便由一位嬤嬤領(lǐng)著前往內(nèi)院。</br> 沈府內(nèi)氣派非凡,亭臺樓閣,環(huán)山銜水,精致奢華程度完全不亞于公爵府。</br> 容安雖是第一次來,但一點都不奇怪,沈閣老曾做了將近二十年的戶部尚書,他在府邸上的花費和這期間他撈到的油水相比,不過九牛一毛罷了。</br> 女眷的筵席設(shè)在花廳,花廳旁邊的空地上還搭了戲臺供夫人們消遣,蔣氏他們過來的時候,戲臺上正在唱《天仙配》。</br> 沈夫人看到蔣氏,立刻熱絡(luò)的上前招待。</br> “國公夫人到了,我可是盼了您好久。”她拉著蔣氏的手,一派熟絡(luò)。</br> 蔣氏立刻笑著告罪,“讓壽星久等,真是罪過罪過。”</br> 二人一番寒暄,沈夫人才將目光移到了幾位小姐身上。</br> “這位小姐瞧著有些面生。”她的目光劃過李云桐、李云蘭,最后定在了容安的身上。</br> 沈夫人生的珠圓玉潤,今日又穿了一身如意緞繡五彩祥云錦服,本該是個慈眉善目的貴太太,奈何微翹的眼角和眼中的精光都昭示著她的不好相與。</br> “這是我家三姐兒,容安,前幾日才剛從晉陽回來。”蔣氏笑著拉住容安的手,熱情的介紹起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