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0章 思念
對于大長公主的話,在座的幾位都不奇怪。</br> 先前戰(zhàn)事正酣,勝負(fù)未定,把這件事拿到臺面上來說未免為時過早,但每個人心中多少都已經(jīng)思慮過。</br> 包括蕭瓚,前兩日,他的信先一步送回幽州,信中說他有急事要辦,暫時不能回來,一切事宜全憑大長公主做主。</br> 更在信中自我反省心性未定、肆意任性、難堪大任,不若蕭廷成熟穩(wěn)重、不驕不躁、秉節(jié)持重,謙讓之意躍然紙上。</br> 當(dāng)時大長公主看完信后便傳給了蕭廷。</br> 蕭廷閱后看著大長公主鄭重其事的說了一番話:“蕭瓚是燕王,那么皇帝也只能是他。</br> 多年來背負(fù)重任和將士們一起出生入死、四處征戰(zhàn)的人是他。深受軍民愛戴的英雄也是他。</br> 是他打下了這場仗,奪回了屬于我們的公道,沒道理在事成之后卸磨殺驢,讓我來撿便宜。</br> 我不屑這么做,百姓也不會答應(yīng)認(rèn)可。</br> 我們走到今日這一步不容易,需要一位深得民心、眾望所歸、有能力保護(hù)國土百姓的君主引領(lǐng)眾人繼續(xù)走下去。</br> 這顯然不是我能做到的,不過四弟的這份心意我心領(lǐng)了,也很高興。”</br> 蕭廷的這番話讓大長公主熱淚盈眶,他的豁達(dá)與通透讓此事不需要再有任何爭議。</br> “祖母不必著急,新皇登基是大事,光是前期的籌備就繁冗復(fù)雜。</br> 宮址需改名擴建,朝綱需增設(shè)重組,新的格局下一切百廢待興,咱們要忙的事情可多著呢。</br> 這些事,有您坐鎮(zhèn),就可以先著手督辦了。至于國號年號,等四弟回來再議不遲,就當(dāng)先讓他休息一段時間吧。”蕭廷看著大長公主不疾不徐的說道。</br> 徐太妃也點點頭,深表同意。</br> 大長公主嘆了一口氣,無奈笑道:“你這個做大哥的就慣著他吧。”</br> ……</br> 六月末,海邊刮起了持續(xù)的颶風(fēng)。</br> 這是容安自三月以來第一次見識到海邊的惡劣天氣,船只停航,暴雨連連,海岸線高漲。</br> 整個小鎮(zhèn)陷入停擺狀態(tài),鎮(zhèn)上的鋪子都關(guān)門了,還有靠近海岸的住戶都臨時搬走了,等暴風(fēng)雨過境再遷回來。</br> 容安的院子地勢高,倒是不用擔(dān)心,只是每日嘶吼呼嘯的海風(fēng)也讓她頗為頭疼。</br> 這天夜里,她躺在床上,聽著屋外狂風(fēng)暴雨的聲音,過了很久才迷迷糊糊的睡著。</br> 不過她睡得并不安穩(wěn),無法控制的雨聲、風(fēng)聲還有雷聲時刻可能驚擾到她,讓她很沒有安全感。</br> 睡夢中,她感覺到了一陣涼意,立刻便醒了。</br> 側(cè)耳傾聽,屋外的暴雨好像停了,還剩下滴滴答答的水聲,風(fēng)還在肆虐,她禁不住瑟縮了一下,這才意識到屋里好像進(jìn)風(fēng)了。</br> 容安慢慢爬坐起來,掀開素白色的煙羅帳,看見寢屋的窗戶竟然半敞著。</br> 她眨了眨眼睛,徹底清醒過來,心里思忖大概是夜里風(fēng)太大,把窗戶吹開了。</br> 一邊想著已經(jīng)下床穿鞋走去窗邊,她只穿了一件煙粉色圓領(lǐng)寬袖綢緞睡袍,帶著濕氣的海風(fēng)吹在身上涼涼的,卻又帶著別樣的舒爽。</br> 炎炎盛夏,要說這颶風(fēng)也不是一無是處,至少它把酷暑吹走了。</br> 容安站在窗邊看了會兒屋外的天色,沒有星星,沒有月亮,天際只有滾滾的烏云在攢動。</br> 她突然想起白日里阿蠻的說法:一定是哪位神仙在海上歷劫。</br> 容安忍不住笑了,櫻唇親啟,明眸善睞,一頭黑亮如緞的青絲垂在身后,宛如一朵盛開的夜曇。</br> 站在暗處的蕭瓚靜靜的看著她,直到她關(guān)好窗戶轉(zhuǎn)過身,才終于忍不住朝她飛奔過去。</br> 容安只看到一個高大的影子突然竄出來,下一瞬已經(jīng)將她抱了個滿懷,被嚇的卡在喉嚨里的尖叫在聞到對方身上熟悉的味道時又被生生咽了下去。</br> 蕭瓚的擁抱是霸道而溫柔的,幾乎將她整個人嚴(yán)絲合縫的鎖在懷里,明明想將她揉進(jìn)骨血,卻又小心翼翼的控制力度,生怕弄疼了她。</br> 而他心里的激動更是難以抑制的,多少個日夜的思念,不遠(yuǎn)千里的追尋,即便在來時的路上平復(fù)了千萬次的心情,但見到她之后,就失去了所有理智。</br> 他沒辦法約束自己的手腳,這時候語言是蒼白的,只有親密的觸碰才能慰藉心中極度的思念。</br> 容安被動卻很清晰的感受著他近乎不知所措的激動。</br> 他胸口如擂鼓般跳動,通過緊貼著的身體一下一下震在她身上。</br> 他的呼吸急促而粗重,和他的唇一起熨燙在她的耳邊和脖頸上。</br> 他的手掌熾熱,時而穿梭在她的發(fā)間,時而隔著薄薄的緞子或輕或重的游走在她的后背。</br> 他所有的動作包括他身上的味道都讓容安頭皮發(fā)麻,頭暈?zāi)垦!?lt;/br> 她仰著頭一動不動,微闔的水眸帶著一絲清亮,她并沒有被完全麻痹,無論是身體還是意識。</br> 過了許久,蕭瓚才慢慢找回理智,也感受到了懷里的人自始至終都沒有給他回應(yīng)。</br> 她的身體明明是柔軟的,可卻像木頭人一樣不動也不出聲。</br> 蕭瓚終于放開了她,卻又伸手抬起她的下巴,借著窗外的天光仔細(xì)端詳她的臉。</br> 她瑩白如玉的面頰上有些許紅暈,清泉般的雙眸卻清澈而平靜。</br> 蕭瓚心里的熱情在一層層褪去,卻猶自癡迷的盯住她櫻花般柔嫩的唇瓣。</br> 其實,剛剛抱了她,也親吻了她的脖頸,但更令他心馳神往的是她的唇。</br> 心里這么想著,他已經(jīng)低下頭,一點點靠近她,小心翼翼又帶著一絲僥幸和試探,就在快要吻上她的時候,她掙脫了他的手,往后退了一步。</br> 蕭瓚默默的看著她,心里說不出的失落,但也沒什么好抱怨的,一切都在意料之中。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