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8章 死有余辜
夜幕降臨,偌大的皇宮陷入死一般的沉寂。</br> 魏青和陳云舟站在太上皇的寢殿前,兩人靜立了片刻,便見一個內(nèi)侍神色惶惶的從里面快步走出來。</br> 他朝兩人點點頭,之后逃也似的飛快離去。</br> 魏青放開負在背后的手,剛要邁步上前,陳云舟忽然拉住他,神色嚴肅的說道:“還是我去吧。”</br> 魏青轉(zhuǎn)頭看著他緊繃的面孔,笑的輕松又促狹:“干嘛和我搶差事,這是侯爺留給我的任務(wù),我可不想假手于人。”</br> 他說著拍拍陳云舟的肩膀,大步朝殿門走去。</br> 魏青的腳步輕快而沉穩(wěn),不帶一絲負擔。</br> 他和陳云舟是不同的,陳家父子對皇室忠貞不二,是朝中的股肱之臣,陳云舟將來還會成為國舅爺。</br> 他們的身上絕不能沾上任何被人詬病,或是讓皇帝心生芥蒂的污點。</br> 他就無所謂了,他效忠的對象永遠只有一個。</br> 而他現(xiàn)在也明白了侯爺堅持讓他留在京城的原因,除了帶著那三千暗衛(wèi)輔佐建平帝,更重要的恐怕是他早已預(yù)料了今日的結(jié)局。</br> 安排他來取景帝首級,只能說確實是一件有始有終的事情。</br> 一路想著,魏青已經(jīng)到了景帝的床邊。</br> 曾經(jīng)統(tǒng)治大鄴朝幾十年呼風喚雨的九五之尊,如今也只剩下一副骨瘦如柴的軀體,躺在床上茍延殘喘。</br> 算起來景帝中風臥床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過去一年多了,他人事不知,全靠名貴的湯藥吊著一口氣。</br> 孫老道先前還推測,他最多躺一年就得歸西,哪知道他這么能熬,熬的自己兒子江山都快丟了,還真是禍害遺千年啊。</br> 魏青冷笑了一聲,拔出腰間的佩劍,利索的一劍下去,倒也沒有什么痛苦。</br> 事情辦妥后,沒有人去回稟建平帝。</br> 景帝縱然死不足惜,但他畢竟是建平帝的親生父親。</br> 獻祭親生父親的頭顱,這對于任何一個人來說都是難以接受、痛心自責的事情,更是心里過不去的坎。</br> 初夏的晚風吹拂,陳云舟帶著景帝的頭顱,和一封由陳友德和幾位內(nèi)閣重臣一起起草,并由建平帝過目蓋章的議和文書奔赴江岸,連夜渡江去廣陵。</br> ……</br> 陳云舟站在甲板上聽了一夜的浪濤聲,徹夜無眠。</br> 日出時分,他見證了紅日自江面緩緩升起,一抹艷麗的橘紅慢慢在水天交接處蔓延開來。</br> 朝陽初升,霞光萬丈,今日的天氣晴空萬里。</br> 陳云舟深吸了一口氣,一點也不覺得累,反倒精神抖擻。</br> 辰時一刻,他帶人上岸,又換馬匹奔向駐守在廣陵城外的燕北軍大營。</br> 蕭瓚正在校場點兵,聽說京城派來的使者已經(jīng)進了軍營,還吃了一驚,來的倒是出乎意料的快。</br> 他轉(zhuǎn)身往帥帳走去,老遠便看見站在帥帳門口等候的陳云舟。</br> 陳云舟也看見了他,看著從晨光中走來的男人,他有些恍惚。</br> 明明還是那個高大俊朗的年輕王爺,可他周身的氣勢還有眼神都不同了。</br> 曾經(jīng)的他意氣風發(fā),爽朗不羈,現(xiàn)在的他好像沉淀下來了,變得更加從容不迫,眼神也更加深邃厚重卻又不失柔和。</br> “王爺,久違了。”看著走到面前的蕭瓚,陳云舟拱手彎腰一拜。</br> “別來無恙。”蕭瓚看見舊人,心情很不錯。</br> 他扶了陳云舟一把,帶著他一起進了營帳。</br> “本王沒有記錯的話,我們快兩年沒有見了吧。”蕭瓚邊走邊說道。</br> 陳云舟點頭道:“王爺沒有記錯,自前年八月從蒙族回來后在初云城一別,直到今日才有幸再見。”</br> 蕭瓚聽了有些感慨,往事歷歷在目,當真時光飛逝。</br> “你也坐吧。”他在長桌邊落座后,看著陳云舟說道。</br> 陳云舟卻搖頭婉拒了。</br> 蕭瓚也不勉強,目光移至長桌上的木匣和卷軸上,他微微掀開木匣看了一眼,眼中劃過一絲不屑與釋然,又攤開卷軸閱朗。</br> 須臾,他抬頭看著陳云舟笑問:“小皇帝還好吧?”</br> 陳云舟被問的噎住,昨夜他離開皇宮時,確實聽說建平帝將自己鎖在屋內(nèi)喝的爛醉如泥,就連知初都勸不動。</br> “陛下他不太好,但是我相信他會重新振作起來。”陳云舟最終老實說道。</br> “那你覺得本王過分嗎?”蕭瓚看著他又問。</br> “不會。”陳云舟直視著他的雙眼,毫不猶豫的說道,“殺人償命,天經(jīng)地義,景帝是個昏君,他死有余辜。”</br> 蕭瓚彎起唇角,露出一抹欣慰的笑意,“你倒是個明事理的人,建平帝雖然沒有他父親的手段和野心,但他何其有幸,能有你們幾個真心為他著想的臣子保駕護航,本王也相信他會振作起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