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6章 怎么忘記
“小姐,這衣袍如何處理?”阿蠻問道。</br> 老夫人說,嫁妝都好生入了庫房,還都是小姐的,只是這件衣服不在單子上,便單獨放到了小姐的房里。</br> 這幾日,她好幾次蠢蠢欲動,想私自處理掉,可終是不敢。</br> 容安伸手撫過這件柔軟順滑的春衫,再次見到它,她便不由想起今年年初。</br> 她提出要為蕭瓚做一件春衫,當(dāng)時他是多么的受寵若驚。</br> 一件衣服而已,可他卻無比滿足。</br> 他向來對她沒什么要求,只要待在他身邊就好,更多的都是他在討好自己。</br> 活了兩輩子,她怎么會不明白,在愛情的博弈里,誰先愛誰就注定要付出更多。</br> 如今靜下心來回首往事,她才發(fā)現(xiàn)自己有多蠢多殘忍。</br> 既然走了,又為什么要把衣服留給他。</br> 當(dāng)初走的匆忙,只想著給他留個念想,卻沒有站在他的角度思考這件衣服會給他帶來什么。</br> 他不是神仙,也不會未卜先知,他不知道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也不知道她曾經(jīng)經(jīng)歷過什么。</br> 所以這件衣服注定不會成為睹物思人的信物,只會提醒他,過往的甜蜜與承諾都是諷刺和謊言。</br> 而她即便走了,卻還要像安慰小狗一樣,企圖扔一件衣服讓他一直記著自己嗎。</br> 蕭瓚說的對,這真的太無恥,太高估自己,欺人太甚了。</br> 他沒有撕碎毀了它已經(jīng)算客氣了。</br> 說到底,當(dāng)時的她可能還沒來得及全身心的投入到這段感情中。</br> 她被動而遲疑,仿佛在被蕭瓚推著前行,這對蕭瓚來說是多么挫敗的事情,所以他才篤定的認(rèn)為她根本不愛他。</br> 得不到回應(yīng)和尊重的愛注定會令人心碎,她嘗過這種滋味,很絕望很難過。</br> 而她居然把這樣的傷害帶給了別人。</br> 所以無論蕭瓚怎么對她,她都毫無怨言。</br> 是她福薄,又或許是命中注定,無論是什么樣的身份,都愛而不得。</br> “收起來吧。”容安嘆了口氣,又將包袱重新扎好。</br> “收起來?”阿蠻皺起了眉頭,像是有些不愿意。</br> “對,送去我的庫房放好。”容安很肯定的說道。</br> 阿蠻見她很堅持,只好道:“好的,奴婢這就送去。”</br> 也罷,瞧這衣服走線工整,繡紋精致,也是耗費了小姐很多心血的,扔了的確可惜。</br> ……</br> 隨著這幾日天氣晴好,北運河上的冰面消融松動,蕭瓚一行人已經(jīng)順利的渡河。</br> 但是蕭瓚并沒有進(jìn)幽州城,而是臨時宣布要獨自去城外的燕山行宮探望大長公主。</br> 一來,許久未見到祖母了。二來,他實在沒有心情去應(yīng)付那些歡迎與慶賀。</br> 他怕面對那些夾道迎接他的百姓還有王府眾人時,連一個發(fā)自內(nèi)心的笑容都展現(xiàn)不出,索性逃避了。</br> 山中的夜晚格外清寒,月色照著滿山滿林子的積雪,恍如白晝。</br> 坐落在半山腰的宮殿在蒼天松柏的掩映下,宛如遺世獨立。</br> 此刻殿內(nèi)燈火通明,香爐里正燃著檀香,青煙裊裊。</br> 蕭瓚盤腿坐在蒲團(tuán)上,仰頭看著面前大長公主時常瞻仰的青銅佛像,仿佛佛像可以開口為他解惑。</br> 身著一襲落葉黃織錦軟袍的大長公主手持一串小葉紫檀佛珠,在他身旁的另一只蒲團(tuán)上坐下,且面對著蕭瓚。</br> 須臾,蕭瓚也轉(zhuǎn)了個方向,看著面前一頭銀絲卻難掩尊貴風(fēng)華的老人。</br> “瞧瞧你,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吃了敗仗。”大長公主一臉嫌棄的看著他悶悶不樂的樣子。</br> “孫兒的確吃了敗仗,不過是在情場上。”蕭瓚微微一笑,但笑意里多少帶點自嘲和苦澀。</br> 大長公主凝望著他,撥動佛珠的手指一頓。</br> “她回來找我了。”蕭瓚看著她疑惑的神情,直截了當(dāng)?shù)恼f道。</br> 這些天,無論睜開眼還是閉上眼,他的眼前總會出現(xiàn)容安的影子,他很痛苦,他渴望傾訴,渴望有人告訴他,他做的到底對不對。</br> 祖母一直是睿智而公正的,她一定可以幫助他。</br> 對于這個消息,大長公主是始料不及的。</br> 李家姑娘和蕭瓚已經(jīng)和離快一年了,而且她是跟著裴宴笙走的,當(dāng)初走的那么義無反顧,現(xiàn)在怎么又回頭了呢。</br> “你拒絕了她。”她肯定的語氣里似乎又夾雜著一絲不確定和迫切。</br> 看見蕭瓚點頭,她才明顯的松了一口氣。</br> 而蕭瓚也明了她的態(tài)度。</br> “你做的沒錯。”大長公主這次的語氣十分肯定。</br> 縱觀李家姑娘再次出現(xiàn)后,蕭瓚的反應(yīng),便知他心里還沒有放下,而且這姑娘對他的影響力依舊非比尋常,這可不是好事。</br> “你是我孫兒,她把你傷的那么重,可祖母也不屑說她壞話。”大長公主看著蕭瓚誠懇的說道。</br> “祖母就說你,好馬不吃回頭草,何況你一個堂堂王爺。</br> 她已經(jīng)跟過別的男人了,這是世人皆知的事情,這就意味著你們之間再無可能,你還苦惱什么?”</br> “孫兒在苦惱怎么將她忘記。”蕭瓚很誠實的答道。</br> “我本來已經(jīng)慢慢適應(yīng)了孑然一身,可她忽然又出現(xiàn)在我面前……”</br> 蕭瓚說著低垂下眼睛,盯著光可鑒人的花斑石地磚,終是沒有辦法毫無保留的說出所有。</br> 他和容安春宵一度后,卻并沒有因為得償所愿而徹底放下,相反他滿腦子都是她。</br> 大長公主看著他沉默不言的樣子,搖了搖頭。</br> “瓚兒,如果你真的想忘記她,真的想讓自己始終堅定,并不是沒有辦法。”她說道。</br> 蕭瓚抬頭,一臉渴求的看著她。</br> “天涯何處無芳草,大丈夫何患無妻。”大長公主直直的看著他,語重心長的說道。</br> “忘記一段感情最好的辦法,莫過于開始新的。”</br> 蕭瓚臉上的表情一點點凝固,他搖搖頭道:“可是孫兒并沒有想娶的人。”</br> “我知道,可你是不是忘了,自古婚姻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又有多少婚前的兩情相悅。”大長公主曉之以理動之以情。</br> “便是你和李氏,不也是婚后生出來的感情,和別人怎么就不成了呢。”</br> 蕭瓚再次搖頭,他堅信他不可能再像喜歡容安一樣喜歡別人了。</br> 大長公主仿佛洞悉了他的想法,又說道:“即便你真的不喜歡又有什么關(guān)系,祖母反倒還不希望你再次陷入情網(wǎng)。只要你的妻子敬你愛你就夠了。</br> 你是燕王,你的世界里不該占據(jù)太多的小情小愛,你該胸懷天下。</br> 你的妻子只能是你的賢內(nèi)助,而不該是全部。”</br> 蕭瓚看著燭光下神情慈愛卻也嚴(yán)肅的大長公主,她說的話不就是他最初的想法嗎,娶誰都無所謂,只要她聽話。</br> 難道現(xiàn)在真的要將一切回歸原點才能解脫嗎。就好像他從來沒有遇見過容安,就好像他從來不知道愛的滋味。</br> “告訴祖母,除了李氏,你想和什么樣的女人共度余生?”大長公主看著他笑問。</br> “大概是一個永遠(yuǎn)不會放棄我的人。”蕭瓚的眼里沒有憧憬,只有傷感。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