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第二十六章 醉王爺
周棠醉了。
他雙頰暈著酡紅, 步履有幾不可察的飄忽。此刻洛平只能希望他保有最后一點理性,堅持到宴會結(jié)束。
好在周棠總算控制住了自己的言語和行為, 面帶微笑地送走了各位官員,沒有表現(xiàn)出什么異常。
蕓香注意到主子的醉意, 等到客人都走后,扶著周棠站起來。
果然,這一下周棠根本沒站穩(wěn),堪堪向前撲倒過去。蕓香一下子沒有拉住,就聽咚地一聲,越王的腦門磕在了案幾上。
周圍的侍衛(wèi)連忙過來攙扶,周棠被那一磕緩過點神志, 沖他們擺了擺手:“不用, 本王可以自己走。”
他不肯在這些部下面前示弱,那只能死要面子活受罪。一步一踉蹌,拖得蕓香都吃不消了。
洛平無奈,上前挽起他的胳膊, 對侍衛(wèi)和其他仆從說:“交給我和蕓香吧, 你們布好王府的防衛(wèi)就行。還有,明日一早就讓人來修葺正殿和偏殿,不要耽擱。”
“是!”
蕓香事先準(zhǔn)備了醒酒湯。可大概是酒的后勁上來了,周棠一碗醒酒湯剛下肚,轉(zhuǎn)瞬間就吐了出來。
宴會上他壓根沒吃幾口菜,看他吐得幾乎都是清水,洛平在旁邊直皺眉。
“蕓香, 去打點熱洗澡水來。”洛平架著干嘔的周棠說。
“不要……熱的……,好熱,我要沖涼……”周棠迷迷糊糊地提出要求。
洛平理都不理他:“別聽他的,要熱水。”
蕓香知道這時該聽誰的:“好的,我知道了。”
蕓香一出去,周棠就開始耍起了無賴,洛平也弄不清他是在借酒發(fā)瘋還是什么,總之他一刻也不得安生,蹬著腿嚷嚷:“我要冷水!我要喝冷水!”
給他喝了點溫水,他又抱上他的腰:“小夫子我今天表現(xiàn)怎么樣?你夸夸我吧。”
洛平順了順?biāo)暮竽X勺:“之前你表現(xiàn)得很好,很有皇家氣度,又不顯得高高在上,把好些人都震住了呢。但現(xiàn)在你的表現(xiàn)糟透了,小棠,你給我坐直了。”
周棠自動忽略了他的后半句:“哈哈,我看你的眼神就知道你很滿意了。”
他感覺到貼近自己臉頰的那雙手涼涼的,便不自主地往那里靠,拽過洛平的兩只手放自己臉上冰著,發(fā)出了舒服的嘆息。
洛平動也不能動,瞅著他瞇眼打盹的神情,也實在不忍心推開他。
于是蕓香和廷廷抬著水桶進門的時候,看見的就是周棠死活賴在洛平身上的樣子。廷廷毫不客氣地大笑起來:“哈哈哈哈,看他那個樣子,哪有下午半點神氣,這樣抱著洛公子撒嬌,他也不嫌害臊!”
周棠雖然不很清醒,但跟廷廷拌嘴的力氣還是有的:“你進來干什么!嗝,本王的房間也是你進得的嗎?快出去!嗝,真是的,整個屋子都變臭了!”
“哼,這破房間我才不稀罕進來呢!”廷廷不屑道,邁著高傲的小步子出去了。
“蕓香你也出去,本王要洗澡了!”
“奴婢遵命。”
周棠洗澡一向不需要她服侍,不過今天有點特殊,蕓香抬眼看了看洛平。
洛平笑笑說:“你也累了一天了,早點歇息去吧,這邊我來照看著就好。”
“是。”蕓香這才退下。
洛平把周棠的衣服剝光了直接往熱水里一丟。
周棠起先還沒什么反應(yīng),緊接著就跳起來往外爬:“熱死了熱死了,我說了要冷水!怎么不是冷水!”
洛平抱臂看他亂撲騰:“你不想染上風(fēng)寒的話就老老實實待著。”
周棠見硬的不行,就開始用軟的磨,用水汪汪的眼睛盯著洛平道:“熱死了……”
被熱氣一蒸,他臉上緋紅一片,額頭滲出了密密的汗,加上乞求的小眼神,確實挺有殺傷力的。洛平讓步了,不過也沒讓多少,拿布巾在冷水里浸了浸,覆在他額頭上。
周棠稍微舒服了一點,也沒力氣得寸進尺了,就靠在了水桶邊緣養(yǎng)神。
空氣中散發(fā)出蒸騰的酒氣,洛平聞著差不多了,把他撈上來擦干,用被子裹了扔到床上。周棠就跟蠶繭一樣躺那兒,總算安分一點了,說了兩句胡話就睡著了。
洛平長長舒一口氣,已是滿頭大汗。
他難以理解,為什么周棠明明是個少年樣,抱起來卻那么重。
時辰還挺早,但這時候他也沒有精力好好打點自己了,隨便抹了抹身上的汗水就陪臥在了周棠身邊,打算在他起夜或者要水喝的時候照顧著。
想是這樣想的,大概是真的累壞了,洛平?jīng)]想到自己今晚睡得那么熟。
聽到枕邊有微小的動靜,好一會兒洛平才撐開眼皮。轉(zhuǎn)頭看了看床帳中的情形,就見周棠赤身裸體地粘在他身上,盯著他猛看。
被他看得有些怔怔,熱氣漫上洛平的耳后根:“小棠?怎么了?”
“小夫子,”周棠的瞳孔在黑夜中亮若繁星,“你讓我摸摸吧。”
洛平嚇了一跳,懷疑自己聽錯了:“什么?”
周棠又說一遍:“小夫子你讓我摸摸就好。”
這回沒等他回答,他直接伸手摸上了洛平的耳垂。
周棠亂七八糟的思路里是這樣想的:小夫子的耳廓很好看,而且很有趣,每當(dāng)他害羞或者情緒激動的時候,臉上雖看不出來,但一看耳垂就知道了。
粉粉的,又飽滿,像一顆光滑的珍珠,讓人想去觸摸,甚至想去親吻。
平時周棠是不敢的,小夫子不知道為什么,總與他保持一定的距離。盡管兩人之間通常比誰都親近,但有些逾禮的事,洛平是絕不會允許他做的。
現(xiàn)在這個機會真是很好,反正他頭腦不清醒,只是睡著睡著聞到身邊人熟悉的味道,就自然而然地醒了,自己做了什么自己也無法控制。
洛平被他捻著耳垂,咬著牙一時不知該怎么動作。
理智讓他推開周棠,可是私心上他又十分懷念這樣的碰觸。當(dāng)然,那雙手比周棠現(xiàn)在這雙手要大得多,但都一樣溫暖。
正愣神間,周棠突然湊上去一口咬住了他的耳垂,熱乎乎的鼻息拂過耳孔,輕輕的嚙咬和吮吸令洛平全身劇烈震顫了一下。
“小棠!”
周棠只抬了一下頭,舔著嘴唇笑笑,又鍥而不舍地埋下頭去,如同發(fā)現(xiàn)了什么特別好吃的東西一般。
不僅如此,他又開始吸吮洛平的脖頸,吸著好久都不放。
洛平又羞又怒又不敢揍他:敢情你是把我當(dāng)奶嘴了嗎!
他不知道周棠究竟是怎么想的,他只知道自己的情欲被挑上來了。
過了好久周棠才松口,洛平覺得自己的耳垂和脖子刺刺地疼。
他連忙起身披衣,后半夜是坐在桌邊度過的。
他在黑暗中點了一支蠟燭,盯著它燒啊燒,一直燒到完全熄滅,而他仍然保持著那一個姿勢坐著。
欲望漸漸平息下去,東方既白,洛平忽然自嘲地笑了起來。
欲望?這種東西早在上一世,就該燃燒殆盡了吧。
第二天,周棠渾渾噩噩地爬起來,額角還有點突突,但總體來說還算精神。
剛睜眼就看見小夫子背對著他坐在椅子上發(fā)呆,他忽然起了玩心。悄聲穿好鞋子,他躡手躡腳地走到洛平身后,一把蒙住他的眼睛。
手掌下的觸感有些涼涼的,是小夫子清晨的體溫。
令他失望的是,小夫子一點都沒有被嚇到。
他悻悻地松開手:“小夫子,既然知道我醒了,你怎么不回頭看看我呢。”
洛平微微側(cè)頭:“王爺,你是不是覺得很無聊?那我跟你說說正事吧。”
周棠的眼神忽然一凝:“咦?小夫子你的耳朵和脖子怎么了?怎么都紅腫起來了?被蟲子咬的嗎?”
“……對,蟲子咬的。”洛平冷淡地說。
周棠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我怎么就沒有?小夫子,看來你很招蟲子啊。明日我便讓他們點上驅(qū)蟲的薰香。”
“不用這么麻煩,我自己的房間里沒有這種蟲子,我睡那兒就行了。”
“那怎么行?沒你在身邊我睡不安穩(wěn)。”周棠皺著眉頭說,“真的,也不曉得怎么搞的,你一不在我就會做噩夢,夢見什么也記不清了,就覺得夢里面特別冷,就好像躺在雪地里一樣。”
“……”洛平稍有些愣神,但仍舊淡淡的,“罷了,隨你吧。”
周棠笑開來,喊了蕓香一聲,說要吃早飯,蕓香回說知道了。然后他轉(zhuǎn)向洛平:“小夫子,你剛剛要跟我說什么正事?”
洛平道:“對于紅巾寨,你打算怎么辦?”
周棠想也沒想地回答:“剿殺。”
“你打算什么時候剿殺呢?”
“等我收服幾個將軍吧,才好借用他們的兵力。時間當(dāng)然是越快越好,他們?yōu)榉亲鞔鯕⑷朔呕穑缫蝗粘粼缫蝗涨鍍簦蚁耄蟾旁诮衲昴昴┌伞!?br/>
洛平搖了搖頭:“不可。”
“為何不可?”
“我調(diào)查過他們的一些事情,紅巾寨是越州第一大寨,自成立以來,短短三年,吞并了臺良山大大小小十四個匪寨,如今有各個專門的機構(gòu),有負責(zé)打探消息的、有負責(zé)打劫的、有負責(zé)分贓的,這等規(guī)模,他們的實力不容小覷。你初來此地,根基未穩(wěn),尚不能跟他們抗衡。”
“那怎么辦?我總不能什么都不干吧。”
“你現(xiàn)在要做的就兩件事。一件是安撫飽受匪寨騷擾的百姓,爭得民心;另一件是……”洛平的指尖輕叩桌面,“等。”
“等什么?”
“等一個人。”
“等人?那人是誰,什么時候來?”
“大約明年此時吧。”洛平心算了一下說。
他不敢妄自居功,上一世協(xié)助周棠破去十?dāng)?shù)個匪寨的人并不是他,而是另一個人。
他沒有信心可以保周棠全身而退,但他相信,那個人一定可以。
當(dāng)年,那人就是那么突如其來地出現(xiàn)在了周棠身邊。</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