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盡管滋味并不怎么樣
    她在他懷中仰著一張鵝蛋小臉,因為方才那場情事抑或是周遭的熱水而泛起自然粉嫩的顏色,不施粉黛,卻美得淋漓盡致。她看他的眼神透著乖巧與嫵媚,卻終究還是少了什么東西,讓他心頭莫名有些空。
    可是起初積聚在心頭的那股情緒終究還是緩緩散開了一些,盡管她一如既往地生疏僵硬,并且揣著這樣強烈的目的性。
    這樣的感覺讓陸天擎自己也感到陌生。緩緩?fù)鲁鲆豢跓熑Γ挥X得自己的要求似乎也越來越低了。
    而黎淺靠在他的心口,仍舊固執(zhí)地想要求得一個答案。
    也罷,得了好處,終究還是要付出一些。盡管這好處滋味并不怎么樣,對她而言,到底已經(jīng)是到了極致。
    “四哥,你答應(yīng)我啦,不要生氣了……”她似乎是有些急了,揚起臉來,忽然輕輕咬了咬他的下巴,撒嬌哀求。
    而黎淺猶不放棄,一把又抱住了他的肩膀,“不生氣了是不是?”
    陸天擎腦子里仿佛有一根神經(jīng)緊繃著,揉了揉眉心之后,到底還是淡淡應(yīng)了一聲:“嗯。”
    黎淺呆滯了兩秒鐘,才驟然一松,復(fù)又靠進他懷中,一顆心緩緩地落回到原處。
    第二天一早,陸天擎剛離開家,黎淺就接到了宋衍打來的電話。
    “沒事吧?”宋衍在電話里關(guān)切地問她,“他有沒有察覺到什么?”
    黎淺微微嘆息了一聲,緩緩道:“好像有。”
    “那怎么辦?”宋衍登時就緊張起來,“他會不會對你怎么樣?”
    黎淺便輕輕地笑了起來,“他還能對我怎么樣啊?總不至于打我……況且他答應(yīng)了我,不生氣。”
    “答應(yīng)你不生氣?”宋衍疑惑,“這是幾個意思?”
    “我也不知道啊。”黎淺輕笑道,“不過總覺得,應(yīng)該沒事了。就算他察覺到是你跟我聯(lián)合起來算計了他,應(yīng)該也沒什么大問題了。”
    宋衍安靜片刻,緩緩道:“你真是樂觀。”
    黎淺也安靜了片刻,才緩緩道:“不知道為什么啊,反正我挺相信的。”
    周一的早晨,陸天擎開完例會回到辦公室,一份完整的調(diào)查報告就放到了他的辦公桌上。
    “都已經(jīng)查清楚了。”賀川目光有些閃爍,“當初的劈腿事件的確是被人捏造的,事實并不是這樣,黎淺是受害者。”
    說完他才有些不安地看向陸天擎,果然,陸天擎看也不看那份報告,直接就丟到了一旁。
    賀川心里忍不住嘆息了一聲。他最近在調(diào)查黎淺,昨天在江大校慶上發(fā)生的事情自然也知道得一清二楚,而陸天擎更是身在現(xiàn)場,怎么可能不清楚?
    “對不起陸先生。”賀川低聲道,“這一次的確是我沒有效率,這樣的情形不會再有下一次了。”
    陸天擎已經(jīng)打開了自己手里的文件,賀川這才又道:“那我先出去了。”
    他已經(jīng)轉(zhuǎn)身走到門口,陸天擎的聲音卻再度從身后傳來:“‘四季’會所的宋衍,我要他的全部資料。”
    賀川連忙應(yīng)了一聲:“是,我立刻就去辦。”
    賀川剛剛出去沒多久,陸天擎桌上的內(nèi)線電話忽然就響了起來,他隨后按下接聽鍵,里面?zhèn)鱽砻貢穆曇簦骸瓣懴壬幸晃怀烫胍娔悖顷懱慕憬恪!?br/>
    黎汐?陸天擎緩緩抬起頭來,合上了手里的文件,“讓她進來。”
    片刻之后,簡潔就領(lǐng)著黎汐走進了。
    “哈嘍。”黎汐笑著在陸天擎對面的椅子上坐了下來,“抱歉啊,也沒有預(yù)約,就這么突然地上來打擾你。不過怎么說都是一家人,你應(yīng)該不會見怪吧?”
    陸天擎只是淡淡點了點頭,“有話不妨直說。”
    黎汐頓了頓,嘆息一聲道:“說起來我是不該上來找你的,可是我也實在是沒有辦法了。最近我公司遇到一些難事,原本淺淺可以幫我的,可是她好像不怎么愿意……所以,你能不能幫我勸勸她?”
    “你們是姐妹,反倒要我做中間人傳話?”陸天擎問。
    黎汐的眸色微微黯淡下來,緩緩道:“是啊,說起來我們倆是親姐妹,可是這幾年,淺淺卻越來越生疏了。原本她要幫我只需要開口說一句話,她卻始終不愿意……”
    陸天擎靜靜靠在座椅里,看起來溫和優(yōu)雅的男人,眼眸卻深不可測。那不可辨別的目光落在黎汐身上,似乎是在等著她往下說。
    黎汐倒也格外鎮(zhèn)定,安靜了片刻之后,她才又問:“你應(yīng)該知道,淺淺以前有個初戀男友吧?我這次遇上的難事,就是跟他有關(guān)系,所以我才希望淺淺能夠幫我說兩句話。”
    陸天擎緩緩點了點頭,示意自己在聽。
    “也許是我不好,明知道淺淺曾經(jīng)被這個男人傷得很深還要她出面,可是這個男人現(xiàn)在就是沖著淺淺回來的,我也是實在沒有辦法才去找她。那個男人傷害過她,對她心存內(nèi)疚,所以淺淺提出什么要求那個男人肯定都會答應(yīng)的。我又不是逼著她去跟那個男人復(fù)合,她卻一口就拒絕了我。”黎汐又嘆息了一聲,隨后看向陸天擎,“你說,事情已經(jīng)過去這么久了,而且她現(xiàn)在也嫁給了你,不可能還放不下那個男人吧?所以我想不通,為什么她就是不肯幫我。”
    “那你想要我怎么勸她?”陸天擎神情清淡地問道。
    黎汐笑道,“你是她老公呀,你才是她最親最愛的人,你說話她肯定會聽的。要不這樣,我約那個人吃飯,你帶著淺淺一起來,這樣子大家都坦坦蕩蕩的,我的事情應(yīng)該也比較容易解決。”
    陸天擎垂眸看著桌上一份文件,似在沉思,沒有回答。
    黎汐便又笑了起來,開玩笑一般,“再說了,那可是淺淺愛過的第一個男人,別人都說初戀是最刻骨銘心的,你難道不想知道這個男人是什么樣子,淺淺面對著他的時候又會是什么模樣?正好約出來見一見唄!”
    陸天擎緩緩道:“似乎是個一舉多得的好主意。”
    “我開玩笑的啦。”黎汐連忙笑道,“淺淺肯定是愛你的呀,心里怎么可能還會有那個男人。所以我才放心提這個建議嘛,不然回頭把你老婆推到了別的男人懷中,我豈不是罪過大了?”
    陸天擎看著她臉上的笑容,忽然也淡淡勾了勾唇角,“我會回去跟她商量。”
    黎汐聽了,似乎是松了口氣的樣子,“太好了,那我就等你好消息了。”
    陸天擎沒有再回答,只是按下了桌上的內(nèi)線,“送程太太出去。”
    黎汐仍舊是微笑的模樣,再看向陸天擎時,卻隱隱覺得這個男人身上似乎已經(jīng)散發(fā)出寒涼的氣息。
    她站起身來,因為解決了一個難題,笑容愈發(fā)燦爛起來,“那我不打擾你了,再見。”
    簡潔走進來請了她離開,陸天擎坐在椅子里看著她的背影,眸色愈發(fā)深不見底。
    這就是所謂的血緣至親,他只以為自己遇見的是特例,原來并非如此。
    他這些年所承受過的風(fēng)刀霜劍,原來那個小女人單薄的身體亦已一一嘗遍——
    陸天擎目光不由得又落到賀川方才送進來的那份調(diào)查報告上,片刻之后,他取了過來,重新翻開。
    報告經(jīng)過充實,多了許多內(nèi)容,然而之前那份報告里的幾張照片仍舊在。
    陸天擎翻到那幾張照片,久久不動。
    黎淺到底與他不同,在那樣的環(huán)境之中長大,她眼睛里竟仍是有光芒的,那閃動著綿綿情意與美滿的幸福光芒,竟在她那雙眸子里出現(xiàn)過。
    可是如今,沒有了。
    陸天擎想起昨天晚上的情形,忽然就明白她那雙眼睛里到底少了什么。
    哪怕再嫵媚動人,終究還是少了情意。
    她面對著他時,沒有情意。
    陸天擎目光緩緩落到薄易祁身上,那個她第一個愛過的男人,也有可能是唯一一個愛過的男人。
    薄易祁的眼睛里,有著與她相同的光芒。
    這就是所謂的相愛的人,心意相通?
    這一天,同樣上班的黎淺也很忙,卓建明的事情終于解決,又有新的工作壓了下來。
    她頭暈?zāi)X脹地忙了一個上午,中午吃過午飯就困倦起來,忍不住趴在辦公桌上小睡了一會兒。
    誰知道這一睡竟然完全睡著了,她睡得很沉,卻睡得并不好,因為昏昏沉沉間仍然不斷地做夢。
    依然還是昨天的那些夢境,反反復(fù)復(fù),糾纏不斷。
    自從那些人和事都離她遠去之后,她很少再夢到,可是這一次卻連續(xù)地做夢,只夢見那些再也不愿意回首的過去。
    “黎淺?黎淺?”
    有人在喊她,可是她深陷在夢境之中,怎么都睜不開眼睛。
    夢里,薄易祁站在她面前看著她,因為做錯了事而低著頭,像個手足無措的孩子一樣,低聲開口祈求著她:“淺淺,你原諒我好不好?淺淺,你原諒我好不好?”
    她看不見自己,只看得見他,就在她眼前,反復(fù)地祈求著她。
    “黎淺!”
    忽然一聲大喊,眼前的薄易祁迅速消失,整個夢境變成一片黑暗,再之后,黎淺緩緩醒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