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9 章 第二十九章 來草原的第二十九天
烏邇商隊來大楚的消息很快就傳到了盛京。</br> 往年,商隊都是七八月份到大楚,一年只來一次,現(xiàn)在是冬日,商隊到了邊關(guān),很難讓容譽(yù)不多想。</br> 烏邇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才讓商隊不惜冒著風(fēng)雪過來。</br> 容譽(yù)眼中閃過一抹晦澀,冬日絕對不是打仗的好時機(jī)。</br> 接皇姐的事要再往后拖。</br> 外面寒風(fēng)肆虐,乾清宮內(nèi)卻如春日一般,香爐里燃著玉蘭香,容譽(yù)抬頭看了過去。</br> 皇姐怕冷,每年冬天都裹得厚實極了,怕冷偏又愛玩雪,下雪的時候恨不得坐在窗邊看一天。</br> 拘著她不讓她玩雪,可是皇姐總是偷偷攥個雪球。</br> 她手就冰涼冰涼的。</br> 也不知道皇姐在烏邇,過的好不好。</br> 容譽(yù)攥緊拳頭,“張緒,朕記著私庫里還有三匹皇姐最喜歡的緞子,給找出來,還有這些日子,朕搜羅的東西,也都拿出來。再去打聽打聽,商隊此行所為何事。”</br> 張緒道了句奴才遵旨,就悄悄退了出去。</br> 容譽(yù)坐在書案前,他貪婪地吸了幾口玉蘭香,“皇姐你再等等,阿譽(yù)一定接你回來。”</br> 商隊在邊城永州停了六日,買了耶律加央吩咐的豆種,花生種,玉米種子。</br> 都是從鄉(xiāng)下村子里買的,十幾文錢一斤,而王妃要的臘肉,醬料,也買了不少。</br> 而以往必買的糖,糧食這回一點(diǎn)都沒買。</br> 東西買了不少,天氣陰沉,眼看著該下雪了,商隊也該回去了。</br> 達(dá)娃當(dāng)機(jī)立斷,“清點(diǎn)東西,明早回烏邇。”</br> 今天是臘月二十八,正年關(guān),大楚很熱鬧,這群漢子遠(yuǎn)行不能歸家,只能在客棧里過年,他們沖客棧掌柜要了個炭爐子,大銅鍋。</br> 把王妃準(zhǔn)備的火鍋底料放進(jìn)去,加了幾碗水,又點(diǎn)了菜面條,肉片,一百多個人十個一桌,圍著桌子吃涮鍋。</br> 香辣撲鼻,整個客棧都是牛油火鍋的香味,那味道,醇厚悠長,在這冷冰冰的夜里,辣味和香味在客棧亂竄,別人家里放煙花爆竹準(zhǔn)備過年,吃團(tuán)圓飯。</br> 客棧的味道比團(tuán)圓飯還香。</br> 離得近的人家忍不住吸吸鼻子,“這大過年的,是出啥新菜了,怎么這么香。”</br> 客棧老板臉貼著門口,伸長脖子使勁嗅,“要鍋和碳爐莫不是做火鍋,街上也有火鍋店,怎么不見這么香。”</br> 這說來話長,商隊在客棧住了七天,烏邇的漢子一個個人高馬大,掌柜的不敢惹,請佛一樣把人請了進(jìn)來。</br> 反正誰的銀子都是賺,正好過年這幾天客棧冷清,把這些大爺伺候好了,銀子可是進(jìn)自己兜里。</br> 所以這些天掌柜的對他們有求必應(yīng)。</br> 炭爐子,大銅鍋,全給找來了,那位大人又說把羊肉牛肉片成薄片,掌柜就讓后廚給弄好了,紅色的肉卷好看的很。</br> 菜呀面呀也都送過去了,沒過一會兒香味就飄出來了。</br> 掌柜被煙氣弄得眼睛都紅了,這要是開個鋪?zhàn)樱遣坏萌杖攵方稹?lt;/br> 掌柜一晚上沒合眼,次日一早端著熱水守在門口,門吱呦一聲響了,達(dá)娃吃了頓舒坦飯,臉上也帶了幾分。</br> 掌柜:“大人醒了,用熱水洗洗臉,解解乏。”</br> 達(dá)娃道:“不用,涼水就行。”</br> 草原的漢子,用什么熱水,熱水都是給女人用的。</br> 他們抗凍。</br> 掌柜陪著笑,“大人,容小人問一句,昨日晚上,大人吃的是鍋?zhàn)影桑趺催@么香。”</br> 達(dá)娃挺直胸膛,“那是我們王妃做的牛油火鍋底料,用的是烏邇最好的牛骨,牛油。”</br> 掌柜咬咬牙,“不知大人手里還有多少,可否和大人做樁生意?”</br> 達(dá)娃低頭打量著掌柜,做生意?</br> 難不成是牛油火鍋底料的生意。</br> ——————</br> 烏邇?nèi)擞瓉砹诵履辍?lt;/br> 碩大的草原充滿了歡樂的氣息,這可是王妃嫁到烏邇過的第一個新年,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總覺得這個年比以前的年更好。</br> 一地厚雪,大年三十的早晨烏邇?nèi)司烷_始?xì)⑴T籽颉?lt;/br> 現(xiàn)殺的牛羊肉還冒著熱氣,大塊大塊的肉焯水,上糖色,鹵煮,再也不是干巴巴的烤肉了</br> 這是容姝來這兒過的第一個年。</br> 她換了新衣裳,是繡娘新做的冬衣,帶過來的冬衣雖然好看,卻不及這個暖和。</br> 上襖外面繡的是鳳凰,里面有一層加棉,袖口和領(lǐng)子都縫了狐貍毛,也是紅色。</br> 裙子和烏邇?nèi)说娜棺雍芟瘢皇谴蟪餍械鸟R面裙,而是開衩的長裙,裙子是杏色的,上面繡的是格桑花。</br> 靴子也換新的了,鹿皮靴,顏色是淺棕色,鮮亮好看。</br> 大楚的女子梳妝都是梳發(fā)髻,容姝想像烏音珠那樣,“金庭,能不能給我編小辮?”</br> 大抵入鄉(xiāng)隨俗就是這樣,穿這里的衣服,梳這里的妝發(fā)。</br> 金庭笑了笑,“奴婢給公主梳發(fā)。”</br> 青絲如瀑,紅色的絲線纏在頭發(fā)里,蜿蜒而下,兩邊編上小辮子,發(fā)尾墜著流蘇,頭上梳的小髻,簪上了銀色的小簪子。</br> 眉也不是彎眉,用黛粉輕輕一掃,眉尾上挑,分外英氣。</br> 唇脂的顏色偏深,容姝對著鏡子抿了抿,“就這樣吧,還挺好看的。”</br> “哪里是好看,分明特別好看,公主怎樣都好看!”玉階都快看呆了,公主比草原的格桑花還好看,王一會兒肯定看呆了。</br> 容姝放下鏡子,“那咱們把春聯(lián)貼上。”</br> 烏邇的春天雖然來的晚,可還是要迎迎春,容姝習(xí)慣過年貼春聯(lián),不過在金庭玉階看來,公主這是想家了。</br> 外面風(fēng)太大,春聯(lián)貼個兩天就會被吹壞,容姝給貼在了屏風(fēng)上。</br> 春聯(lián),福字,一切貼好,容姝帶著金庭玉階從帳篷出去。</br> 烏邇?nèi)俗≡谶@片草原上,有許多地方容姝都沒看過。</br> 烏邇一族分許多小部落,各自過各自的日子,而容姝住的地方離王庭最近。</br> 今晚有篝火晚會,烏邇?nèi)诉^年,載歌載舞,烤肉喝酒。</br> 容姝還是準(zhǔn)備了一桌年夜飯。</br> 牛肉燉土豆,孜然羊肉,酸辣土豆絲,臘肉酸菜燉凍豆腐,黑椒牛柳,還有一道羊肉燉蘿卜。</br> 六道菜一道湯,湯是牛肉丸子湯,手打牛肉丸,牛腱子肉捶打成有彈性的肉泥,里面加一點(diǎn)紅薯粉,肉泥從虎口過,擠出一個形狀完好的圓,然后用勺子舀進(jìn)鍋中。</br> 粉色的肉丸在熱水中翻滾,逐漸變成淺淺的肉色,湯是煮火鍋底料時吊的高湯,顏色的極淡,湯汁清透。</br> 里面躺著幾十個牛肉丸,容姝在湯上撒了一把蔥花。</br> 菜擺上桌,耶律加央還沒過來,容姝擦擦手,“咱們出去看看。”</br> 大年三十,是個晴天,陽光刺目,雪地一片金色。</br> 帳篷外面堆了好多雪,烏音珠從遠(yuǎn)處跑過來,淺紫色的衣裳,腰間掛了鈴鐺,跑一路響一路,“嫂子!過年啦,我又長了一歲!”</br> 烏音珠停在容姝跟前,她捂著嘴巴,繞著容姝轉(zhuǎn)了一圈,“嫂子,你今天好不一樣啊,這衣服,好好看,嫂子你穿成這樣好好看!”</br> 像太陽一樣,好看極了。</br> 容姝笑了笑,“真好看呀?”</br> “好看!”烏音珠搓了搓手,耶律加央別的不行,福氣挺好。</br> 容姝抿了下唇,“那等你哥過來就開飯,晚上再吃餃子。”</br> “還有餃子!”烏音珠道:“我哥怎么這樣,吃飯都趕不上熱乎的!”</br> 王帳</br> 耶律加央換了身新衣裳,他以前長得快,衣服一直穿的那幾件,破了就讓瑪吉婆婆補(bǔ)補(bǔ),這是耶律加央幾年來第一次穿的新衣裳。</br> 容姝給他的。</br> 雖然不是容姝親手做的,但是是容姝的心意。</br> “還行嗎。”耶律加央沖尼瑪揚(yáng)揚(yáng)下巴,“怎么樣?”</br> 尼瑪:“挺好的,王,您要是再不出去王妃該等急了。”</br> 大男人磨磨蹭蹭干什么,換什么衣服,吃個飯得了。</br> 耶律加央咳了一聲,“你懂什么。”</br> 書上寫了,大楚人過年和烏邇不一樣,他們放煙花爆竹,這個烏邇沒有,穿新衣,拿壓歲錢。</br> 耶律加央怕容姝想家,雖然在烏邇,他想讓容姝沒那么思念大楚。</br> “行了,走吧。”耶律加央摸了一下懷里,那是給容姝的紅包。</br> 從王帳到容姝帳篷隔著十幾頂帳篷,走路還要好一會兒,耶律加央皺了皺眉,明年開春之間,要找好新的牧地,烏邇舉族搬遷。</br> 容姝還是住他旁邊好一點(diǎn)。</br> 今年牛羊馬匹多懷了不少小崽子,要找一個大一點(diǎn)的牧地。</br> 等耶律加央到了,烏音珠嫌棄地看了一眼,“全等你了,還不快坐下吃飯!”</br> 飯菜極好,雖然是以前吃過的菜,可味道更好。</br> 吃過飯一人盛了一碗湯,飽滿的牛肉丸,咬一口,嚼勁中帶著點(diǎn)彈牙,加了蔥花的高湯更香更濃,味道香醇。</br> 容姝喝了兩小碗,耶律加央把沒喝完的全喝了。</br> 烏音珠吃的肚子渾圓,“嫂子,今年過年的飯菜太好吃了。”</br> 簡直是回味無窮。</br> 耶律加央掃了她一眼,“吃完就趕緊回去,杵在這兒干什么,怎么,沒吃飽?”</br> 烏音珠念在今天過年,不和破哥哥計較,和容姝道別之后酒會自己帳篷里。</br> 容姝看了耶律加央一眼,“你呢,你不走嗎?”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diǎn)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