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第三章 來草原的第三天
按大楚的話來說,他們王是晉陽公主正八經(jīng)的夫婿,去公主的帳篷看一看,完全說得過去。</br> 只是尼瑪一想王曾經(jīng)說過的話,這個念頭就快煙消云散了。</br> 不過尼瑪還是裝作不經(jīng)意地提起,“王可要去看看公主?”</br> 耶律加央問:“看她做什么?”</br> 尼瑪:“您是公主的夫婿,看看去不是天經(jīng)地義嗎,興許公主見您不去,正傷心流淚呢。”</br> 耶律加央想,傷心流淚關他屁事,要是哭的不能自己,滾回大楚才好,“不去,她想哭就哭,姓徐的還沒走遠,她想回大楚還來得及。”</br> 尼瑪把剩下的話咽到肚子里。</br> 人公主沒哭啊,人帳篷可香了,王根本不懂他的一番苦心。</br> 再說玉階提了牛乳山芋青稞面回來,容姝看的一愣,她都忘了,烏邇遍地牛群,怎么會沒有牛奶。</br> 牛奶是好東西,黃油奶酪奶茶,能做各種各樣的好吃的,就是蒸饅頭加點牛奶進去,蒸出來的饅頭也是白白胖胖香香軟軟的。</br> 今天帶來的紅薯是生的,兩大個,容姝讓玉階先把紅薯放起來。</br> 早飯有著落,煎餃子,紅薯蛋卷,正好送來了牛奶,容姝做了姜汁撞奶,搖搖晃晃的奶凍不見奶腥味。</br> 吃過早飯,還剩小半筒牛乳,兩個山芋,可以留著中午吃。</br> 容姝看外面天朗氣清,打算先把蔥姜蒜給種上。</br> 雖然容姝沒種過地,可家里花盆栽過這些,蔥是蔥籽,撒上就能活。</br> 蒜直接按在土里,姜切小塊,選上面有芽的,直接種在木箱里。</br> 烏邇夜晚天寒,白天把箱子搬出來曬太陽,晚上搬回帳篷,就不會凍壞了。</br> 草原土薄,這一鏟子那兒一鏟子,總共裝了四個箱子,容姝種了一箱蔥,兩箱蒜,一箱姜,四尺長兩尺寬的箱子,三個人忙活了一上午。</br> 烏邇人一早就去放牧了,剩下老老少少都去地里種青稞,容姝一上午也沒見幾個人,偶爾遇見了遠遠點個頭,笑一下,就各自做自己的事情去。</br> 兩族裝束不一樣,烏邇人不善紡織染色,穿的多是青灰色麻布,還有羊皮牛皮縫制的襖和褲子,袖口衣領都縫了防寒的皮毛,腳上穿的是皮靴。</br> 男人頭戴氈帽,女人裹了布巾,既能防寒,干活也方便,民風淳樸。</br> 容姝有些不好意思,烏邇子民走后說起了悄悄話。</br> “看,這就是咱們的王妃。”</br> “她笑起來真好看。”</br> “咱們王有福了,她比咱們草原明珠還要好看。”</br> “我家里還有山芋,一會兒給王妃送過來。”</br> “我家有肉干奶干,也讓王妃嘗嘗咱們草原的吃食!”</br> 烏邇子民熱情好客,中午就悄悄把吃食放在了容姝帳篷外面,陽光刺目,清風陣陣,堆著的肉干奶干像座小山。</br> 容姝蹲在地上,看著這些東西,“這都是吃的呀。”</br> 肉干曬成了褐色,奶干好多塊,是乳黃色的,離得近了還能聞見奶香。還有不少山芋土豆,全是草原上的吃食。</br> 容姝笑著道:“金庭,這全是他們送來的。”</br> 他們可真好,容姝想回禮。</br> 這些吃的都可以久放,烏邇人有自己保存食材的法子,奶干不是那么硬,吃起來香香的,泡著能變成牛乳。</br> 肉干里應該只放了鹽,有肉香,但是吃著有點廢牙。</br> 回禮容姝一時半會兒想不出來,把東西收好又到吃中午飯的時候了。</br> 尼瑪送來了兩斤牛肉,容姝一看,是牛腩。</br> 牛腩是牛下腹的肉,瘦多肥少,肉上還帶著些許筋膜,烤著吃燉著吃怎么吃都好吃。</br> 正好有土豆,容姝蒸了一鍋米飯,把牛肉切塊放蔥姜蒜焯水,再舀一鍋清水放花椒大料各種調料慢慢燉。</br> 肚兒圓圓的砂鍋下面烤著炭火,上頭蓋子有排氣的小孔,香味兒就是從那兒飄出來的。</br> 案板上放著切好的土豆白菜葉,等牛腩熟了再把這些放進去。</br> 帳篷的毛氈簾子開著,煙氣從這里飄出去,烏邇大地上飄著好濃一陣肉香。</br> 烏邇人習慣吃烤肉,青稞餅就著青稞酒烤肉,數(shù)百年來都是如此,有時夜晚會舉辦篝火晚會,一群人載歌載舞,大口吃肉大口喝酒,連空氣里都是酒香肉香。</br> 卻不及現(xiàn)在,肉香混著香料的香氣,勾的人頭皮發(fā)麻。</br> 容姝不知道外面味道多大,她看肉燉的差不多了,就把土豆塊和白菜葉放了進去。</br> 棕褐色的湯汁咕嘟咕嘟冒著泡,立刻給土豆白菜裹上一層醬衣。</br> 再燉一刻鐘就差不多了,土豆最外面一圈已經(jīng)面了,湯汁變得更加濃稠,兩斤肉好幾個大土豆裝了滿滿一砂鍋。</br> 她們三個肯定吃不完。</br> 容姝道:“不然送他們一半?”</br> 他們指的自然是送肉干奶干的人,來而不往非禮也,容姝讓他們嘗嘗自己做的吃的。</br> 就是不知道是誰送的。</br> 玉階道:“公主,奴婢去送吧,交給丹增,半鍋菜不少呢,分一分一人能吃上幾口。”</br> 容姝點了點頭,“快點回來。”</br> 牛腩燉土豆怎么吃,要先把米飯扒一個小洞,往里舀勺濃湯,再夾一個綿軟酥爛的土豆,把飯拌一拌。</br> 然后就可以大口吃肉了,帶著一點肥肉和筋膜的牛肉燉的十分入味,夾起來還一抖一抖的,又因為湯汁太濃,牛肉外面全是濃厚的湯汁。</br> 咬一口,牛肉嫩滑中有些許彈牙,腥味隨著姜水消失不見。香料畫龍點睛,把肉香鎖住,有點甜有點咸,那么一大塊吃下去全是滿足。</br> 再吃口米飯,真是神仙也不換。</br> 丹增端著半盆肉,在香味里微微愣神,玉階姑娘說上午有人給王妃送了肉干奶干,王妃過意不去,就燉了牛肉,給烏邇的子民分一分。</br> 丹增深吸一口氣,好香。</br> 許是因為趕路太久,他覺得比宮宴上的佳肴還要好聞。</br> 分好分,去問問上午誰給王妃送東西就成。</br> 丹增端著牛肉燉土豆出去,正是吃午飯的時候,哪個帳篷都烤了青稞餅和肉,送東西的有三家,使臣想把肉一分為三,可他們說使不得,一家就分了一小碗。</br> 盆里還剩不少肉土豆和湯,丹增想既然他們不吃那他吃,可還沒進帳篷,就和尼瑪打了個罩面。</br> 要是瓷盆不燙手,使臣肯定把它藏到背后去。</br> 尼瑪時時盯著容姝的帳篷,怎么會不知道這是什么,他興沖沖地問:“這是王妃做的?”</br> 丹增面無表情地點了點頭,“上午有人給王妃送了吃食,王妃過意不去,就燉了牛肉。”</br> 尼瑪?shù)溃骸澳懔魞蓧K,我端給王嘗嘗。”</br> 在烏邇就是這樣,誰家做了吃的這分一點那分一點,他們王成親晚,是瑪吉婆婆養(yǎng)大的。</br> 丹增拿來碗筷,剛夾了兩塊,尼瑪就抱著盆走了,“你慢慢吃,我就不打擾了。”</br> “……”</br> 尼瑪也沒全給耶律加央端去,他留了兩塊,還不忘給自己的好兄弟達娃留兩塊,這才端進王帳。</br> 耶律加央正在吃午飯,烤羊肉和青稞餅,外加兩塊山芋,一小壺青稞酒。</br> 尼瑪一進來,耶律加央就把頭抬起來了,問里:“手里端的什么東西。”</br> 尼瑪咽咽口水,“回王上,是燉牛肉。”</br> 烏邇少見燉肉,因為烤肉更方便,再說烏邇沒有那么多的調料,烤肉只放鹽就能烤得很好吃,煮的肉有腥味,耶律加央不愛吃那個。</br> 只不過這回端來的聞起來很香。</br> “婆婆做的?”耶律加央覺得比以前的好吃了。</br> 尼瑪怕說了是公主做的王就不吃了,故而含糊道:“您嘗嘗。”</br> 耶律加央夾了一塊,肉顫顫巍巍的,上面的湯汁墜著快要滴下來,耶律加央趕緊用青稞餅接住。</br> 肉總共剩六塊,耶律加央幾口就把肉吃完了,土豆整的全挑著吃了,剩下的全是碎末。</br> 耶律加央意猶未盡地舔舔嘴唇,不得已啃了一口青稞餅。</br> 浸了肉湯的餅顏色更好看了,湯把餅泡的軟軟的,餅里都帶著肉香,耶律加央發(fā)現(xiàn)了新吃法。</br> 兩大張餅被他撕成小塊,放在湯盆里,盆里還剩一點土豆沫,跟餅塊拌在一起,又成了一大盆,耶律加央痛痛快快把兩張餅吃完,桌上還有烤羊肉和煮山芋,吃過燉牛肉,他只覺得這兩樣食之乏味。</br> 烤的肉外面干,里面沒味兒,山芋不甜,吃起來噎人。</br> 耶律加央第一次感受到填飽肚子和吃飽喝足有什么不一樣,從前的二十一年,他好像都是在填飽肚子。</br> 爹娘走的早,他是被烏邇的婆婆嬸嬸喂大的,放牧打獵,他長得高,雖然看著瘦,但身板結實,摔跤騎射誰都比不過他。</br> 烏邇的首領向來是能者居之,五年前上一任首領被打敗,烏邇迎來了他們的新王,耶律加央。</br> 不過日子還是原來那樣,烏邇的子民仍舊放牧打獵種植糧食,每年尋找新的牧草,耶律加央還是吃瑪吉婆婆做的飯。</br> 若非要說變化,那便是烏邇打敗大楚,大楚送來他們的公主和親。</br> 耶律加央不知怎么就想到了大楚公主,他搓搓眉心,道:“婆婆煮菜比以前好吃了。”</br> 尼瑪站在一邊,他望著空空的干凈的瓷盆兒,使臣說一會兒得把盆還回去,是不是不用洗了。</br> “王上,燉牛肉不是瑪吉婆婆做的。”尼瑪伸著脖子,像草原的綿羊,“是公主做的。”</br> 耶律加央身上還有燉肉的香味,他問:“你再說一遍是誰做的?”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