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 章 第十三章 來草原的第十三天
空氣里一片寂靜,飯團(tuán)咕嚕咕嚕滾了兩圈,滾到了耶律加央的腳邊。</br> 耶律加央腦子里一片空白,他下意識去看容姝,可容姝臉上的愣怔并不比他少。</br> 得是壓的多實,碗碎了飯都沒散。</br> 耶律加央心想,怪不得,怪不得今天的飯格外禁吃,又格外不好挖,原來是因為這個。</br> 容姝懵懵的,她用眼尾掃了耶律加央一下,他臉一陣紅一陣白,其實倒也沒什么,容姝就是有點(diǎn)心疼米飯。</br> 她帶過來的大米不少,還有好幾袋,可烏音珠耶律加央總過來蹭飯,照這么吃下去,一個多月就吃完了。</br> 容姝倒不是舍不得大米,只不過大米吃完,得另想法子了。</br> 耶律加央沒空管這么多,他長這么大,雖然很多時候吃不飽,但也沒有這么丟臉的時候。</br> 幸好,尼瑪聞聲沖了進(jìn)來。</br> 耶律加央深吸一口氣,盯著尼瑪?shù)难劬Α?lt;/br> 屋里就剩呼吸聲,尼瑪看看這看看那突然回過味兒來,啥也沒說先把地上的碎瓷片收拾了。</br> 掉地上的飯吃不得,幸好家家都養(yǎng)牛羊,可以給牲畜吃。</br> 都收拾好,屋里倆人還沒動筷子。</br> 耶律加央沒說話,但尼瑪能感覺到王被落了面子,他悄悄上前,又拿了個碗,“屬下再給您盛一碗。”</br> 耶律加央終于開口,“下去。”</br> 容姝慢慢抬起頭,她是沒見耶律加央生過氣,畢竟她長公主身份擺在這兒,耶律加央要么不理她,要么過來吃頓飯。</br> 很多時候都是尼瑪過來送東西拿飯。</br> 頭一次見耶律加央生自己氣,還氣成這樣。</br> 草原狼王的面子真金貴。</br> 容姝起身盛了碗飯,放到耶律加央面前,“吃吧,一會兒該涼了。”</br> 耶律加央不想吃了,他還吃什么,容姝得怎么看他。</br> 容姝見他不動,也不管他聽不聽得懂,“我辛辛苦苦做的,你不會摔了還不吃吧。”</br> 耶律加央壓著氣把碗端起來,生氣是生氣,飯還是好吃的,況且,他也不是氣容姝。</br> 當(dāng)時就臉熱,恨不得以后再也不過來了。</br> 耶律加央就吃了一碗,無論容姝說什么都不再吃了,他有些慶幸,現(xiàn)在的自己不說漢話,什么都不用說。</br> 他抿著唇看了尼瑪一眼,尼瑪可算激靈了,立刻上前道:“王妃,王還有事,改日再來看您。”</br> 回到王帳,尼瑪啪一聲跪地上,“屬下有罪,請王責(zé)罰。”</br> 雖然是好心辦壞事,那也是錯了,錯就是錯。</br> 耶律加央抹了一把臉,“自去領(lǐng)罰,把達(dá)娃叫回來,以后,別再和本王提去晉陽那。”</br> 他這輩子都不想去了。</br> 一天兩天,容姝也發(fā)現(xiàn)不一樣了。</br> 自從耶律加央送了鳥過來,就總過來吃。現(xiàn)在一次都沒來過,沒次來拿飯的人也換了。</br> 容姝想在烏邇活得自在些要靠耶律加央,如果不回大楚,留在烏邇也不錯。</br> 她可不想兩人之間好不容易緩和的氣氛又成原來那樣。</br> 容姝看拿飯的人還沒來,把金庭喊來,“你去王帳問問,王中午過來吃飯嗎。”</br> 金庭點(diǎn)點(diǎn)頭,“奴婢這就去。”</br> ————</br> 耶律加央沒想到容姝會讓人來問,已經(jīng)過去五六天了,按理說沒什么,但他邁不過去心里那道坎兒。</br> 真丟人。</br> 長這么大的臉都丟光了。</br> 還被容姝看見,要是只有尼瑪,怎么都行,偏偏讓容姝看見了。</br> 耶律加央繃著臉,“本王有事,不去。”</br> 尼瑪站在一邊,一句話都不敢說,他知道王想去,只是嘴硬罷了,但現(xiàn)在他可沒膽子先斬后奏。</br> 尼瑪求助地看向達(dá)娃,達(dá)娃心領(lǐng)神會,把金庭送了出去。</br> 耶律加央不來,容姝也沒辦法,她總不能把人綁來吧,再說,她們?nèi)齻€,哪兒綁的住耶律加央。</br> 第二天吃午飯前,容姝又讓金庭去問。</br> 耶律加央還是那句話,不去。</br> 他不想出現(xiàn)在容姝面前,看著晉陽帳篷,就想起那天發(fā)生的事,耶律加央死都不去。</br> 得到消息的容姝沒什么反應(yīng),輕輕哦了一聲,第三天,她沒讓金庭玉階去問,等著人把飯拿過去。</br> 耶律加央看著飯盒,眼神透著一股戾氣,“那個丫鬟呢,今天沒過來?”</br> 達(dá)娃一向話少,他搖搖頭,尼瑪小聲道:“今天沒過來。”</br> 耶律加央:“那吃飯吧。”</br> 中午飯是白菜牛肉餡兒的餅,對于只吃過干巴巴青稞餅的耶律加央來說又是頭一回。</br> 餅皮金黃酥脆,小白菜水嫩多汁,肉嫩又有嚼勁,要是和容姝一起吃,他就問牛肉餅怎么說。m.</br> 尼瑪心里尋思,這是不好吃還是怎么著,怎么這個神情。</br> 耶律加央總不能說自己后悔了想去了,人又不來了吧。</br> 第四天,容姝還是沒派人來問,耶律加央拿眼角余光看尼瑪。</br> 達(dá)娃指望不上,耶律加央就盼著尼瑪提一句,要不要去王妃那兒。</br> 可尼瑪哪兒敢呀,如果可以的話,他希望把嘴縫上。</br> 耶律加央:“……”</br> ————</br> 容姝在帳篷里切羊肉片,尼瑪送來三斤羊肉兩斤牛肉,現(xiàn)在入了夏,不比冬天肉能凍上切,想切成薄片還是要費(fèi)一番功夫的。</br> 帳篷里一股辛辣的香味,隱隱還能聞到麻醬蒜蓉香,鍋里煮著牛油紅湯,容姝今天打算煮火鍋。</br> 不然等天再熱,就吃不上了。</br> 往常都用小桌子吃飯,今天為了吃鍋子,把大桌子搬了出來。</br> 桌上擺了一盤盤切好的菜,紅薯片,土豆片,豆芽菜,還有洗干凈的小白菜。</br> 豆芽菜是容姝前幾日發(fā)的,帶的豆子多,烏邇又沒有菜,吃豆芽菜也挺好。</br> 長長一根,水嫩清脆,上頭還有水珠,豆芽旁邊是一盤毛肚,這是容姝沖尼瑪要的。</br> 毛肚也是牛百葉,洗干凈薄薄一片,在烏邇,毛肚是不缺的,又因為烏邇?nèi)俗霾缓眠@些,所以全送這兒來了。</br> 從前吃毛肚,一盤冰上面鋪幾片,在這兒能吃個夠。</br> 容姝的刀工好,羊肉切的薄,拿起來幾乎能透光,牛肉切的稍厚,看著有韌勁兒。</br> 肉現(xiàn)切的,也沒腌,涮著吃的肉就吃個新鮮。</br> 切好肉,容姝把手洗干凈。</br> 金庭被火鍋湯底味弄得頭暈?zāi)垦#亲樱瑔枺骸肮鳎跄抢镌趺崔k?”</br> 全是生的,總不能直接送到王帳去。</br> 容姝臉色不大好,她的目光落在兩只鳥上,這兩只吃的多,還光吃肉,每回尼瑪送食材還得送兩小只的。</br> 容姝沒把他們關(guān)在籠子里,而是在柜子前放了一個架子,兩只倒是乖。</br> 容姝深吸一口氣,“你去王帳,就說鳥不吃東西,讓王過來一趟。”</br> 吃過兩次閉門羹,金庭試探著問:“王若是不來呢?”</br> 容姝道:“他若不來,以后就不用送飯了,我是大楚公主,又不是廚子。”</br> 金庭哎了一聲,匆匆忙去了王帳。</br> 也不知是不是錯覺,金庭見王的眼睛亮了亮。</br> 金庭道:“王,您送的鳥不吃飯了,王妃請您過去一趟。”</br> 耶律加央騰一下站了起來,站起來之后才記起自己聽不懂漢話,又慌忙坐下。</br> 尼瑪漢話學(xué)了好幾天了,聽得懂大概,他裝裝樣子,把意思跟耶律加央說了。</br> 耶律加央握緊拳抵著唇咳了一聲,“嗯,本王這就過去。”</br> 他站起來,想了想王帳還有什么,他給容姝送過肉送過皮毛,送過鷹,再送就沒什么好送的了。</br> 但總不能空著手去。</br> 耶律加央有些猶豫。</br> 尼瑪和達(dá)娃神色動容,“王,讓屬下跟著去吧。”</br> 尼瑪一直和達(dá)娃說,王妃做的菜很好吃,和烏邇的飯菜不一樣,王妃做的菜有不同的味道。</br> 達(dá)娃回來了幾天,因為耶律加央還生氣,所以他并沒有吃到幾口,那味道記憶尤深,實在叫人難以忘懷。</br> 耶律加央呵了一聲,啥都不拿還多帶兩張嘴?</br> 耶律加央這回自己去的,他掀開簾子,不怎么敢看容姝的眼睛,而是找那兩只鷹。</br> 鷹立在柜子前面的架子上,靠在一塊梳毛,幾日不見,大了一圈,不像不?好好吃飯的。</br> “他們怎么了?”</br> 容姝:“他們光吃肉,不吃別的,我喂了土豆和紅薯,一口都不吃。”</br> 耶律加央不知道該怎么解釋,鷹這種猛禽就是吃肉的,“容姝,他們是鷹,只吃肉。”</br> “鷹?”容姝名字都起好了,大毛和二毛。</br> 耶律加央點(diǎn)點(diǎn)頭,“是鷹,喂肉就成,等他們長大了,會自己狩獵。”</br> 容姝哦了一聲,那以后只喂肉。</br> 鷹就是個幌子,她就是想把耶律加央叫過來,那天是下面子,她忍著才沒笑出來,可這么多天過去了也該好了。</br> 桌上銅鍋已經(jīng)燒熱了,咕嚕咕嚕冒著泡,容姝問:“正好是飯點(diǎn),要不要坐下吃飯?”</br> 仗著耶律加央聽不懂太多,容姝小聲說了一句,“不吃以后都別來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diǎn)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