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6 章 第 26 章
池宴大概是閑得無聊,盯上了林稚晚的飲食。</br> 每日三餐催得及時且到位,宛若認(rèn)養(yǎng)一頭豬,必須給養(yǎng)到白白凈凈才行。</br> 不僅有口頭叮囑,還有現(xiàn)金獎勵,這就導(dǎo)致了林稚晚在家工作的一個月,每天都有按時吃飯,體重不減反增。</br> 再加上池宴長期堅持鍛煉,身體素質(zhì)極佳,隔一天就要晚上拉著她做運(yùn)動,每次都折騰到快虛脫,林稚晚不得不改變睡眠時間,每天早睡早起,連失眠都不太常發(fā)生。</br> 用了整整31天,林稚晚終于做好重工婚紗。</br> 她幾乎不做手工作品,但每次做起來,目標(biāo)就十分明確——將力求將作品在多年之后可以放進(jìn)時尚博物館。</br> 禮服上身只用了輕薄的一層網(wǎng)紗,上面鑲嵌了兩百顆水鉆,每顆都是單獨(dú)縫上去的,重量很大,除了對面料的韌度和牢度要求極高外,對于設(shè)計師的手工技術(shù)也很高。</br> 同時為了視覺比例,在上半身做了魚骨線處理,為了凸顯腰線,側(cè)邊魚骨在腰線以上。</br> 從腰部往下的位置是單層網(wǎng)紗,上面綴滿了蕾絲,蕾絲與蕾絲之間是水鉆點(diǎn)綴的銀河,后擺做了魚尾形狀,拖尾且飄逸。</br> 全身上下,即便是蕾絲如此輕薄,也找不一點(diǎn)兒縫線的處理。</br> 這件禮服的成型,就意味著,她將會把國內(nèi)時尚界手工縫制提高一個level。</br> 林稚晚看著最新的作品,胸腔里雀躍欣喜,像是有無數(shù)只蝴蝶展翅欲飛。</br> 自從林文和去世后,她從未體會過如今天這般的開心,那是一種因?yàn)橛行叛觯星斑M(jìn)的方向,因此對生活充滿了期待的開心。</br> 她在工作間自拍了一張,發(fā)到朋友圈,配文是個含蓄的比“yes\"的表情。</br> 一瞬間,迎來好多點(diǎn)贊。</br> 婁黛永遠(yuǎn)沖在第一個:【晚晚好棒】</br> 陸方霓;【現(xiàn)在可以出來玩了么?】</br> 曲思遠(yuǎn)立馬接話;【來我這兒么?我給你留卡座】</br> 之后這三個人居然把林稚晚的朋友圈當(dāng)成微信群聊了起來,開始商量哪天出來聚一聚,全程沒有跟林稚晚商量。</br> 畢竟,她的時間表實(shí)在是太透明了,除了畫手稿之外,幾乎都是在家里插畫看書。</br> 好久沒見,他們?nèi)宕窝垼俨怀鲩T顯得太小家子氣,林稚晚默許了他們的行為。</br> 到了晚上那會兒,她無聊,賴在床上看手機(jī)。</br> 朋友圈消息99+,林稚晚往下滑了一下,發(fā)現(xiàn)池宴給她點(diǎn)了個贊。</br> 很簡單的一個贊,沒有多余的話。</br> 僅僅一個贊。</br> 倒是婁黛在群里聊天,順帶著問:【池少爺最近干嘛呢?】</br> 曲思遠(yuǎn)這人嘴上沒個把門:【相親】</br> 婁黛:【?】</br> 曲思遠(yuǎn):【我大姨最近要為阿宴的終身大事操碎了心,一天安排八個相親對象】</br> 八個么?</br> 林稚晚不清楚,不過這些天,池宴確實(shí)變得很忙來著。</br> 陸方霓問:【怎會如此?】</br> 池宴這個條件不至于淪落到相親市場啊!</br> 曲思遠(yuǎn)還沒說話,池宴突然出現(xiàn)在群里,罵了曲思遠(yuǎn)一句:【滾吧你】</br> 也沒有解釋是還是不是。</br> 話題又七轉(zhuǎn)八繞,林稚晚看了一陣兒,懶懶地翻個身。</br> 禮服的事情告一段落,明明很成功,她卻空落落的,迫切地想做點(diǎn)兒什么。</br> 想了半天,她將注意力對準(zhǔn)衣帽間。</br> 她請了設(shè)計團(tuán)隊(duì),早在八月末就將主臥的衣帽間連著隔壁房間打通,并做了裝修,以便放置這兩年她收集的大大小小的禮服。</br> 并且衣帽間裝修好之后,池宴就毫無留戀地搬回了主臥,身體力行“只是在林稚晚房間借住幾天”的原則,絲毫不會越界,順便還證明是她小氣了。</br> 臨江每年都得到了十月份中旬才能漸漸入秋,但時尚永遠(yuǎn)快于季節(jié)。</br> 新一季各大品牌的成衣已經(jīng)有sale送了過來,前陣子她忙,沒有時間整理,這些購物袋都扔在地板上,亂得很。</br> 池宴潔癖嚴(yán)重,因?yàn)橐旅遍g邋遢,已經(jīng)暗諷了她好多次。</br> 林稚晚不想被他講,趁著做禮服的熱忱勁兒,一頭扎進(jìn)衣帽間,將衣服按照顏色和質(zhì)地分類。</br> 地上的購物袋里,零零散散,還有些池宴的。</br> 她整理到忘了時間,再次抬頭,聽到衛(wèi)生間里傳來嘩啦啦的水聲。</br> 池宴回來了?</br> 不應(yīng)該,他回來洗澡肯定要進(jìn)衣帽間拿換洗衣物的,她沒有理由注意不到。</br> 那是衛(wèi)生間的水龍頭忘了關(guān)?</br> 林稚晚納罕地?fù)狭藫项^,猶豫了會兒,朝衛(wèi)生間走過去。</br> 她悄悄推開門,側(cè)身站了進(jìn)半個身位,往發(fā)出聲音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徹底愣住。</br> 衛(wèi)生間很大,是干濕分離的設(shè)計,外面是一排雙人的輿洗池,中間是帶有隱私裝置的淋浴間,淋浴間后面有個雙人浴缸。</br> 然而,是池宴在洗澡。</br> 池宴!洗!澡!</br> 還沒開隱私設(shè)置!!!</br> 水汽掛在玻璃壁上,空氣潮濕,暖黃色的燈光下,猝不及防地,林稚晚將他身體看了個遍。</br> 他不是那種肌肉特別明顯的類型,但有一種清癯的美感,薄薄的皮膚下面,覆蓋著清晰可見肌肉紋理,胸肌微微突出,往下腹肌輪廓清晰,肌肉走向流暢。</br> 美的純粹自然、有生命力,且跟欲望毫無關(guān)系。</br> 男色在前,林稚晚不免多看了兩眼,不過很快就意識到這種行為不大好,剛準(zhǔn)備悄悄關(guān)上門當(dāng)做無事發(fā)生,然而下一秒,池宴轉(zhuǎn)過了身子。</br> 四目相對,隔著水汽,池宴看到來人,好整以暇地?fù)P了下眉,仿佛在問:“看夠了么?”</br> “……”被迫成為偷窺狂的林稚晚無語凝噎,轉(zhuǎn)身就逃。</br> “當(dāng)——”</br> “啊——”</br> 兩聲巨響在浴室里回蕩。</br> 林稚晚回頭的角度過大,直接撞到了門框,捂著額頭痛苦地蹲在地上。</br> “……”</br> 池宴顯然沒想到林稚晚會這么傻,一時間愣住了,站在淋浴間里看了她兩秒,才關(guān)了混水閥走出來。</br> 濕漉漉的頭發(fā)往后抓了把,他露出發(fā)際線整齊且光潔的額頭,淡眸落在她身上,半晌,語氣坦蕩且不解問:“至于害羞么?”</br> 兩人又不是第一次坦誠相見了,何必。</br> 他越坦蕩,林稚晚越臊得慌,沒抬頭,悶聲扯謊:“我以為家里進(jìn)了老鼠。”</br> “……”池宴冷嗤了一聲,表示不信。</br> 自知沒有道理,林稚晚不想跟他拌嘴,問:“你怎么回來了?”</br> 這話問的就很奇怪,池宴也沒扶她,居高臨下地看著她,嘴角牽了下,打趣道:“我可是付過房租的。”</br> 林稚晚悶悶地揉了下腦袋,含糊不清地說:“你不是要相親么?”</br> 還是一天要見八個的那種。</br> 這話說得四平八穩(wěn),可音調(diào)往下降的語氣還是令池宴聽出一些端倪,他又不是傻子,聽出來了她的不滿意、不開心以及一點(diǎn)點(diǎn)嘲諷。</br> 經(jīng)歷了“陳依依事件”后,池宴是不想再讓那種傻逼的互相猜忌、互相不滿到頭來僅僅是因?yàn)橐稽c(diǎn)信息差造成的烏龍再上演一次。</br> 他微微屈身,長臂用力,捏著她的手腕給人拉起來。</br> 陡然湊近。</br> 池宴的手掌還帶著水氣,貼在皮膚上濕滑,說話卻不帶一絲曖昧:“別聽曲思遠(yuǎn)那大嘴巴胡謅。”</br> 這是他在正兒八經(jīng)地解釋呢。</br> 他們之間永遠(yuǎn)較著勁兒,巴不得讓對方不開心不滿意,這會兒他把話都攤開了說,兩人之間的氣場都變了。</br> 好像一座堅不可摧的高塔,突然有了裂痕。</br> 林稚晚頭腦發(fā)昏,手都沒處放,胡亂應(yīng)付道:“啊……哦……”</br> 這氣氛令人太不習(xí)慣了,她不自覺要逃,輕輕掙開他的手臂,要離開。</br> 地面沾上了水,她心思重重,一步還沒邁出去,腳下就一滑,為了保持平衡,她本能地尋找支撐點(diǎn),剛好池宴怕她摔倒,前傾身子來扶她。</br> 瞬息之間的事,林稚晚來不及思考,直接抱住了他的腰。</br> 池宴:“……”</br> 林稚晚:“……”</br> 他身上有一層薄薄的水汽,很快,林稚晚感覺自己的衣服也濕透了,隔著一層薄薄的布料,兩人幾乎胸膛貼著胸膛。</br> 衛(wèi)生間水汽翻騰,氣氛有點(diǎn)曖昧,令人想到夏季暴雨過后,掛在樹上的櫻桃。</br> 頭頂?shù)臒艄庹者M(jìn)眼睛里,林稚晚眼里刺痛,池宴突然俯身,湊近了些。</br> 林稚晚呼吸一窒。</br> 池宴俊顏跟她的距離停留在十厘米左右,又用右手剝開她額前的碎發(fā),半帶嘲笑地“嘖”了聲。</br> 林稚晚認(rèn)真看他。</br> 按照預(yù)定的設(shè)想,池宴馬上就會嘲諷她,是額頭上長了痘痘還是眼角臟了?!</br> 林稚晚的大腦飛速轉(zhuǎn)動。</br> 可那雙很淡的眸子一點(diǎn)點(diǎn)描摹過她的五官,倏地,池宴勾起嘴角,頗為滿意道:“是有肉了點(diǎn)兒。”</br> 他始終覺得林稚晚不要太瘦才好,現(xiàn)在豐潤了些,氣色也更佳。</br> 胖起來還能好看么?</br> 林稚晚雖然覺得自己過瘦,可畢竟長期處于時尚圈固有的審美體系下,堅持瘦才能更好表達(dá)時尚的原則。</br> “那我要注意飲食了,”她故意唱反調(diào),撇了撇嘴:“沒別的事了么?”</br> 又開始別別扭扭了。</br> 池宴:“……”</br> 他感覺遲早會被她的矯情勁兒氣死,不過現(xiàn)在他打算先忍一忍。</br> “有。”他從一旁的臟衣簍里拎出西裝外套,又從口袋里摸出一個方方正正的盒子,扔給林稚晚。</br> 林稚晚眼疾手快,剛好接住。</br> 黑色絲絨的盒子,上面沒有任何logo。</br> 她瞧了兩眼,問:“這什么?”</br> “給你你就收著,”池宴語氣不善,沒回答問題,反而給人推出了衛(wèi)生間,關(guān)門的時候還特意囑咐了句:“千萬別偷看。”</br> 誰要偷看!!!</br> 林稚晚心里咆哮。</br> 他們之間有過不少金錢上的來往,如果去銀行打流水,上面的數(shù)字都會令人瞠目結(jié)舌。</br> 可,還沒有給對方送過禮物。</br> 從來沒有。</br> 林稚晚內(nèi)心不斷好奇,同時又對他產(chǎn)生懷疑——該不會是惡作劇吧?</br> 雖然池宴不至于這么幼稚,不過,萬一呢?</br> 因?yàn)檫@種想法,她只掂了掂盒子的重量,沒敢打開,順手扔在床頭,等待落灰。</br> 半夜,林稚晚睡不著。</br> 自己住一張床,還有點(diǎn)不習(xí)慣,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又注意到了這個小盒子。</br> 她想了又想,深呼吸兩次,決定打開。</br> 沒有想象中的惡作劇。</br> 盒子里面,安靜地躺著一對小兔子耳墜。</br> 不算大,鉆石鑲嵌成的,兔子耳朵上用了價值不菲的粉紫鉆。</br> 窗簾沒有拉緊,透出一點(diǎn)凋謝的夜色。</br> 林稚晚將耳墜舉起來,鉆石在月色下散發(fā)著溫柔微弱的光芒。</br> 是當(dāng)時池宴給陳依依挑選生日禮物那會兒,林稚晚幫忙選的那個。</br> 別人不要的禮物扔給自己了,把她當(dāng)垃圾堆?林稚晚并不開心。</br> 可仔細(xì)看了看,又有點(diǎn)不一樣——這只兔子抱了一根胡蘿卜。</br> 小兔子在啃胡蘿卜,表情很用力。</br> 林稚晚看著看著,吃吃笑了聲。</br> *</br> 臨江時裝周前兩天,陸方霓喊林稚晚出來逛街。</br> 前陣子,陸方霓遇到了前男友,分手時那么怨恨對方、恨不得他永遠(yuǎn)不再出現(xiàn)在自己的生命里,這會兒居然又和好了。</br> 林稚晚有時候搞不懂復(fù)雜的感情,只覺得會令人失去理智,明知火坑,也要跳的一次又一次。</br> 陸方霓說跟她保證,這是最后一次,不會再有下次機(jī)會了。</br> 過了一會又說,她剛開始拍電影那會兒送了男朋友一塊表,現(xiàn)在都磨損了,她打算買塊新的給他,想讓她陪著。</br> 林稚晚搞不懂感情,但是想陪陸方霓,所以答應(yīng)了。</br> 她們約定的時間是下午六點(diǎn)半,陸方霓是明星,怕被人認(rèn)出來,行程也滿,白天要拍雜志,沒有時間,只好晚上行動。</br> 林稚晚提前三個小時出門,出門之前,她攬鏡自顧,檢查妝容,想了會兒,戴上了池宴送的兔子耳墜。</br> 她一動,兩只小兔子晃啊晃,可愛活潑得很。</br> 把她心情也帶動的很好。</br> 她先去做了光子嫩膚,做完時間還早,順路等在CBD一層的咖啡店。</br> 路上,陸方霓后知后覺林稚晚做的禮服所用面料來之不易,給她發(fā)語音:“成安?高中來學(xué)校接你放學(xué)的那個很帥的男的嗎?他現(xiàn)在結(jié)婚了么?不對,你怎么聯(lián)系到他了?”</br> 林稚晚說得一五一十。</br> 手機(jī)又響了一聲,是池宴的消息。</br> 【晚飯】</br> 十分簡潔的兩個字,林稚晚都能想到說這話時他的不耐煩,就像是感覺自己攤上一個甩不掉的麻煩。</br> 林稚晚回:【今天跟妮妮出來逛街,晚上會一起吃飯的】</br> 點(diǎn)擊發(fā)送,她站在前臺,端起剛做好的厚乳拿鐵,往門店的深處走,隱隱約約一眼,看到了熟人。</br> 在靠著墻壁的位置,池宴懶懶地靠在沙發(fā)里。</br> 他穿著黑色短袖,露出一節(jié)干凈且青筋脈絡(luò)清晰的手臂,戴著一塊腕表,表情很淡漠,對面是位姑娘,背對著林稚晚,看不清面容。</br> 可單單一個背影,就知道,這人是漂亮的。</br> 林稚晚腳步頓住,一時間,感覺全店的冷氣都朝自己吹過來。</br> ——我大姨最近要為阿宴的終身大事操碎了心,一天安排八個相親對象。</br> 曲思遠(yuǎn)的話突然印在腦海里,可池宴說過,不要信曲思遠(yuǎn)的胡謅。</br> 一時間,林稚晚心里沒了準(zhǔn)數(shù)。</br> 厚乳拿鐵的杯壁滲出一層層水珠,掌心濕漉漉冰涼一片,她捏著杯子的手微微用力,腳下如有千斤重,費(fèi)力地往旁邊挪了兩步,找到位置,坐下。</br> 咖啡館里不算安靜,但也算不上吵,池宴和那個女生的對話間歇傳來。</br> “池宴哥哥,陳阿姨讓我來見見你……”</br> 池宴態(tài)度依舊冷漠,語氣惡劣:“我可不想相親。”</br> 居然真的是相親。</br> 這個位置不近也不遠(yuǎn),林稚晚面對著池宴坐的,能看清他俊秀的面容,又隱約看不清,看不懂。</br> 而池宴始終沒有抬眼,看不見她。</br> 離得這么近,還是看不見。</br> 手機(jī)又響了一聲,妮妮不睡覺:【嗚嗚寶兒我有點(diǎn)兒堵】</br> 林稚晚瞟了眼手機(jī),宛若抓到救命稻草,拎起手包匆匆往門口走。</br> 剛巧路過的女孩低頭講語音,林稚晚也沒看路,兩人猛地撞上。</br> “啊——”女孩驚呼了下,又看了下林稚晚被潑上咖啡的衣服,連忙道歉:“對不起,對不起……”</br> 而林稚晚也以為自己是那個先撞到人的那個,也跟著說:“對不起……”</br> 兩人的場面有點(diǎn)兒搞笑,不知不覺吸引了好多目光。</br> 池宴是正對著她的方向的,聽到騷亂聲,抬頭,眸光一緊。</br> 他本能地站起來,朝林稚晚的方向走。</br> 而林稚晚忽然意識到什么,抬眼,四目相對。</br> 她緊張地抿了下嘴唇,抓著手包的手指不停用力,也沒再管臟了的衣服,匆忙推門而出。</br> 池宴恍然大悟,罵了一聲,步子緊些,連忙跟上。</br> 咖啡館里,被池宴冷落的姑娘愣了一下,漸漸的,后知后覺地紅了眼眶。</br> “林稚晚,”池宴叫她,見她不回頭,三步并作兩步上前,大力拉住她的手腕,“別跑了。”</br> 這里人多,他干脆給人拉到消防通道。</br> 被這么禁錮著,林稚晚掙脫不開,悶頭跟在他身后。</br> 消防通道里光線灰暗,令人身上都蒙了一層灰,池宴垂頭看著林稚晚,喉結(jié)蠕動:“跑什么。”</br> 林稚晚悶聲反駁:“我沒。”</br> 她表情淡淡的,語氣也平靜,可這整個人氣場都悶起來。</br> 長久的相處令池宴明白,這是她真的開始心懷芥蒂時才有的狀態(tài)。</br> 難搞。</br> “叫你聽不見?”</br> 他皺著眉,對這狀態(tài)的束手無策令他的語氣聽上去不夠友善,落在林稚晚耳朵里,完全是不耐煩,她也敷衍著諷刺回去:“聽到了,但是不想打擾你。”</br> 她沒看人,低著頭,漂亮的小兔子耳墜晃了下,在一片灰突突里,光芒很閃。</br> 就好像,她在出門之前,是興致很高開開心心的。</br> 池宴喉嚨一次刺,半晌,松開她,換上一貫懶洋洋道的表情,語調(diào)上揚(yáng):“吃醋了?”</br> 林稚晚下意識反駁:“才沒有!”</br> “我就是出來拒絕一個暗戀我多年的姑娘。”池宴胸腔里燃起一把火,燒得他不夠理智,不夠有耐心,甚至將他多年精心建起的防備燒得精光。</br> 還沒來得急想清楚,他就已經(jīng)俯身,對著她的眼睛,一字一字問道:“你、至、于、么?”</br> 拒絕一個追求者,不能用微信不能打電話,還要見上一面,池少爺還真是有儀式感。</br> 林稚晚被他刺激到,也沒那么多理性,冷了聲,反問:“我怎么了?”</br> 她仰著臉,表情很倔。</br> 池宴無聲哂笑,抬手,蓋住她的眼睛。</br> “紅的像兔子,”這個瞬間,池宴顏色淺淡的眸子閃過復(fù)雜的情緒,聲音低啞:“跟我欺負(fù)你了似的。”</br> 林稚晚怔忪片刻。</br> 她都不知道自己的表情,不相信會因?yàn)楸怀匮鐚λ读艘淮沃e就紅了眼眶。</br> 他們之間是什么關(guān)系?是放在大眾眼皮字底下被人瞧見了還得嘲諷幾句順便妄加揣測動機(jī),不會得到任何祝福的情侶。</br> 要相信他么,萬一他只是誆自己,想看笑話呢。</br> 林稚晚心思亂了,偏題地想,睫毛在池宴的指腹上掃了兩下。</br> 微微癢。</br> 空氣里一陣沉默。</br> 通風(fēng)口吹來一陣又一陣的冷風(fēng),吹得人身體一顫,仿佛要經(jīng)歷一場大雪,將沉默的兩人就此掩埋。</br> 忽然,一陣手機(jī)鈴聲打破沉默。</br> 池宴皺著眉,接起電話,預(yù)判到什么似的,沒有將手機(jī)貼在耳邊。</br> “池宴!”果然,電話那頭,陳平錦咆哮起來:“你什么意思?”</br> “你是去相親吶,怎么能招呼都不打一聲就走?禮貌去哪了?”手機(jī)聽筒本就不攏音,池宴又是將手機(jī)平攤在手里,陳平錦的每句話林稚晚都聽清楚了。</br> “別以為你是池家的孩子,是和風(fēng)未來的掌權(quán)人,就可以不尊重人家,”陳平錦感覺自己被氣了半死,深呼吸了次,才接著說下去:“給你介紹其他姑娘,你各個放人鴿子,我也忍了,可人家曼婷從高中就喜歡你,又是趙伯伯家的獨(dú)女,好歹也得給人家點(diǎn)面子。”</br> 池宴桀驁張揚(yáng)慣了,向來都是女人寵著他,從來沒聽過給姑娘面子的道理。</br> 他將電話貼近耳廓,語氣冷冰冰的又敷衍:“我從高中開始拒絕她沒有十回也有八次了,還要我怎么給面子,再者說,”他頓了頓,語氣多了點(diǎn)懶散,慢悠悠的:“我為了敷衍她,被我女朋友看到,現(xiàn)在還跟我生氣呢。”</br> 陳平錦從小就教育紳士風(fēng)度紳士風(fēng)度,怎么越長大越活到了狗肚子里!</br> 她感覺自己被氣到馬上就可以進(jìn)醫(yī)院進(jìn)行心臟搭橋了:“讓你見見有錯么?培養(yǎng)培養(yǎng)感情有錯嗎?你女朋友怎么……”</br> 等會兒!</br> 女朋友?!</br> 陳平錦的聲音戛然而止:“什么女朋友?”</br> 在林稚晚的震驚里,池宴朝她類似于挑釁的揚(yáng)眉,然后扯著慵懶的調(diào)子回答:“嗯,忘了跟家里說,高中認(rèn)識的那個,在一起很多年了。”</br> 林稚晚頭皮發(fā)緊:“……”</br> 胡謅!</br> 這人扯謊話怎么連草稿都不打!</br> “高中認(rèn)識的那個?”陳平錦明顯被繞進(jìn)陷阱,迫切地想知道是高中的哪一個,在自言自語中掛了電話,然后直接撥給曲思遠(yuǎn)。</br> 那頭電話一掛,六根清凈了。</br> 池宴將手機(jī)塞進(jìn)口袋里,抬頭,朝林稚晚揚(yáng)了揚(yáng)眉。</br> 剛才的不痛快一掃而空。</br> 很明顯,池宴再勝一籌。</br> ——他是被家人押著,迫不得已見這位姑娘的,前些天家里安排的相親,一個都沒去。</br> 林稚晚剛才的脾氣發(fā)錯了地兒。</br> 她眼眶紅,像挨了他的欺負(fù)。</br> 這會兒話都說明白了,可沒有誰欺負(fù)了誰。</br> 可……就算是要跟家人解釋,為什么要把自己扯出來?!</br> 林稚晚咬咬牙,問他:“你怎么能說自己有女朋友呢?”</br> 萬一媽媽再追問女朋友的事情怎么辦,萬一兩人的關(guān)系暴露了怎么辦。</br> 光線落在池宴的眼稍,他理智回籠,無所謂地聳了聳肩,游刃有余地說:“你知道的,作為一個男人,清譽(yù)最重要。”</br> 林稚晚:“……”</br> 池宴:“我可不能,吃著碗里惦記著鍋里。”</br> 林稚晚:“……”</br> 下一秒,一直在感情主線邊緣徘徊并掌握戰(zhàn)略性地位的池宴猛然湊近身子,鬼他媽的理智,去死吧。</br> 現(xiàn)在氣氛剛剛好,話趕話說到這兒,可以放縱自己一次,讓嘴巴如六月長江水泄洪,有的沒的敢不敢的都說出來。</br> 他微微弓著背,步步緊逼,將林稚晚抵至墻角,認(rèn)真看向她的眼睛,開始打直球:“剛剛是不是有點(diǎn)兒難過?”</br> 不知不覺,他捏住她的手腕,怕人逃跑似的,“之前還誤會了依依,還有那個ANNI的小模特看我你也記著。”</br> 那個叫CICI,林稚晚腹誹。</br> “你是吃醋了。”池宴肯定地下結(jié)論。</br> 他就跟網(wǎng)上的算命先生似的,說的話有真有假,真真假假難以辨明,倒是令林稚晚頭腦發(fā)昏。</br> “還有備注是一行哥哥,”池宴捏起她的下巴,逼迫她跟自己對視:“什么意思?”</br> “干一行,愛一行,嗯?”</br> “轟”地一下,林稚晚感覺顱內(nèi)有煙花爆炸。</br> 她最先是為了戲謔,贊揚(yáng)他床技的備注被他輕而易舉破解。</br> 小仙女形象岌岌可危。</br> 她漂亮的寶石似的眼珠亂轉(zhuǎn),妄圖找到一點(diǎn)兒單薄的借口。</br> 然而,下一秒,池宴大掌扣上她的軟腰,將人狠狠地圈在臂彎里。</br> 他垂眸,濃密的睫毛為他的眼睛形成天然的遮擋,可那雙淺淡的眸子奕奕有神,看著她,仿佛獵人鎖定自己的獵物。</br> 他語速很緩,但十分堅定:“林稚晚,你是不是喜歡我?”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diǎn)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