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瀾灃上君遇害了?”阿音一愣,終于瞧見華姝大紅喜衣的一角上未褪色的幾點血跡,失聲道。</br> “華姝!怎么回事?瀾灃怎么了?”恰在此時,古晉橫空出現(xiàn),飛劍劃過,落在眾人面前。</br> 他越過阿音,成保護者的姿態(tài),面向御風、華姝和眾仙。</br> 見他這般舉動,阿音心底一暖,退后了一步。她沒有計較剛才華姝的出言不遜,畢竟瀾灃上君被害的消息太過震撼,她還沒不懂事到這時候和她在這種小事上糾纏置氣。</br> 見古晉出現(xiàn),華姝眉宇間的冷厲稍緩,她別過頭,不愿再回憶瀾灃被害的一幕。</br> 御風瞧見華姝眼底的悲戚,嘆了口氣,道:“古晉仙君,既然你出現(xiàn)了,那就讓本君來跟你說吧。兩日前……”御風的聲音響起,兩日前天宮發(fā)生的一幕被他緩緩道來,直至說到他們循著那刺殺瀾灃的妖狐蹤跡一路跟到了大澤山。</br> 古晉聽得眉頭緊皺,阿音和宴爽則滿目驚訝,不敢置信。她們同時想到了山中的阿玖,眼底拂過一抹擔憂。兩人的表情沒有瞞過觀察入微的御風,他心底一動,暗想大澤山果然藏著秘密。</br> “觀世鏡中所示,那妖狐自入了大澤山后一直沒有離開,如今仍在山內(nèi)。”御風看向古晉,神色凝重而誠懇,“古晉仙君,我等皆知大澤山絕不會藏匿此妖,但那妖狐確實入了貴山之中,先不論它如何知道解開貴山護山陣法,還請仙君相助我等先擒助此妖,再細細問明不遲。”</br> 在妖狐逃入大澤山的事實面前,御風這話,已經(jīng)說得極為委婉了。</br> 此等大事面前,又關(guān)乎大澤山聲譽,阿音和宴爽皆沉默地望向古晉,等他定奪。</br> 在漫天仙君仙將的注視下,古晉抬首,沉聲道:“御風上尊,各位仙君,實不相瞞,大澤山內(nèi)如今確實有一只九尾妖狐。”</br> “阿晉!”宴爽失聲喚他,掩不住的焦急。</br> 古晉朝宴爽搖了搖頭,眼底有著安撫。阿音寬慰地拍了拍宴爽,小聲道:“別擔心,阿晉既然開口,就一定會護住阿玖。”</br> 這石破天驚的一句讓眾仙瞠目結(jié)舌,華姝神情一變,臉上露出一抹冰冷和怒意。</br> 御風面露詫異,卻比其他人沉穩(wěn)得多,他看向古晉,道:“古晉仙君,你大澤山內(nèi)怎么會有妖狐?那這只妖狐……”</br> “上尊放心,他絕不是刺殺瀾灃上君的那人。”古晉神情冷靜,“此狐是妖族王侄,名鴻奕,乃九尾妖狐。半年前我和師妹去妖界尋訪小鳳君的魂魄,被困紫月山九幽煉獄之中,是鴻奕出手相救,我和師妹才能從弒神花手中逃脫,他被弒神花傷了內(nèi)丹,我?guī)熋檬撬F,擁有治愈內(nèi)丹的靈力,所以我們便將他留在大澤山養(yǎng)傷。他內(nèi)傷一直未曾痊愈,如何入天宮刺殺瀾灃上君?”</br> “即便如此,那也不能證明他不是刺殺瀾灃上君的人。”御風道:“也許他早就已經(jīng)養(yǎng)好了傷,潛伏在貴山之中。若不是他,那人怎會知道如何開啟大澤山的護山陣法,毫無聲息地潛進山中?”</br> “不知上尊可還記得一事?”</br> “何事?”</br> “三個月前,大澤山出現(xiàn)了魔族,那魔族同樣毫無聲息潛進山中,重傷我?guī)熋茫m然它傷在了我手里,但我們至今沒能尋到那魔族的蹤跡。事后雖然掌教師兄修復了護山陣法,卻也沒有找到魔物能隨意打開護山陣法的原因,所以我兩位師兄才會點燃九星燈,以護山門平安。”古晉朝長生殿上空的九星印記看了一眼,“九九之期還剩五日,五日后九星燈點燃,大澤山將再也不會有魔族闖入。”</br> 見涉及魔族,御風神色一正,更沉重了些:“仙君的意思是入天宮刺殺瀾灃上君的是三個月前出現(xiàn)在大澤山的那個魔族?”</br> “我沒有十足的把握和證據(jù),畢竟當日那魔族和我交手,并沒有顯現(xiàn)九尾妖狐的印記,但我覺得這是最有可能的事實。”</br> “胡說!你分明是袒護那只狐貍!我看那妖狐就是那魔物,它欺瞞你們潛伏在大澤山,假意重傷水凝獸后逃跑,又來天宮刺殺瀾灃。若不是有觀世鏡讓他無所遁形,他只要藏在大澤山,又有誰會懷疑他?”華姝怒道,她遷怒于瀾灃的死,誰說的話都不愿意聽。</br> 古晉理解她此時的心情,又念及瀾灃和她皆對阿音有恩,只得暖聲道:“華姝,我知道瀾灃上君出事你心里難受,但鴻奕真的不是刺殺瀾灃的那只妖狐。這幾日他一直在長生殿守著我兩位師兄,有大澤山的弟子為證。”</br> 阿音聽他輕言細語安撫華姝,心底一酸,胸口一股冷氣襲來,強行聚起的一口真氣差點就散了。還好宴爽發(fā)現(xiàn)她的異樣,連忙扶住她,在她背上渡了一掌仙力。</br> 阿音以眼神安撫宴爽,讓她別出聲,免得讓古晉分心。</br> “青云。”古晉轉(zhuǎn)身開口,“你來說說這幾日鴻奕在何處?”</br> “自九星燈點燃來,這三個月鴻奕妖君一直在長生殿外守著掌教和閑竹師叔,半步未離。”</br> “那這幾日呢?”御風為人謹慎,不放過絲毫疑點。</br> “這幾日……”青云一頓,道:“四日前,鴻奕妖君感覺自己即將晉升,便在長生殿后閉關(guān),至今未出。”</br> 從大澤山一來一回,正好四日光景。此言一出,眾仙皆感疑惑重重。</br> “他既然閉關(guān),也就是說你們這幾日沒有人見過他。”華姝聲帶質(zhì)問,“那你如何為他做證,說他未去過天宮!”</br> 青云被問得一滯,古晉卻擺了擺手,讓他退下,反而朝御風和華姝看去:“上尊,華姝,我大澤山弟子從不妄言。鴻奕晉升,妖力是藏不住的,這幾日長生殿外確實有他晉升的跡象,這能證明他不是兇手。”</br> 御風和華姝朝古晉看去,仍面帶不信。</br> 古晉又道:“九尾印記是每一只九尾妖狐保命或晉升時才會顯現(xiàn)的上古妖獸印記。如果真如你們所說,那只妖狐能在眾目睽睽之下斬殺瀾灃后輕易離去,那它根本不必祭出九尾印記。可他偏偏祭出了九尾狐獨有的印記,那它豈不是堂而皇之地告訴所有人它的身份?至于你們所說的寂滅輪……”古晉微一沉吟,“據(jù)我所知,只要仙妖之力絕頂,已經(jīng)晉為半神,便可幻化法器,你們在觀世鏡中看到的,也許只是它幻化而出的法器,并不是真正的寂滅輪。三界中人人皆知狐族族長常沁是九尾妖狐,鴻奕是狐族王侄,他九尾妖狐的身份雖不為人所知,但也不是什么秘密。這九尾印記一出,豈不人人都知是他們謀害了瀾灃上君,那他們一開始又何必以黑霧隱身?</br> “再說以常沁族長的性子,她若要殺瀾灃上君,直接揚鞭入天宮更有可能,絕不會做出悄悄潛入刺殺的下作事。至于鴻奕,那人若真是為了將罪責推到狐族在身上,卻百密一疏,忘記了一件事。”</br> “什么事?”御風連忙問。</br> “鴻奕雖然天賦異稟,出生便是九尾妖狐,又有寂滅輪伴身,但他只有五千歲,剛剛成年,如今仍不過是妖族下君。以他的妖力,如何能在眾目睽睽之下潛入天宮,闖入御宇殿封印,甚至將擁有上君巔峰實力的瀾灃上君斬殺在戟下?”</br> “所以我才說,鴻奕本身就是最好的證明,因為他根本殺不了瀾灃。”</br> 御風聽見古晉說完,若有所思,亦覺得他在理。他們在觀世鏡中看到的一切雖是事實,但也有漏洞,為何那妖狐在輕而易舉殺了瀾灃后會露出九尾印記?明明一戟便可將瀾灃斃命,卻祭出了那似寂滅輪的法器?如果真的是有心人在栽贓陷害,那便是要挑起仙妖兩族的戰(zhàn)爭,更將大澤山卷入了其中。若不是古晉熟知鴻奕的本事,能及時看出其中的漏洞和不妥,怕是他們已經(jīng)強行闖山,和大澤山硬碰硬了。</br> 御風沉穩(wěn)老練,從古晉話中聽出了深意,不由得一股冷意襲上心頭。若真如古晉所說,有人從中作梗,那人實在惡毒陰詭。</br> 但即便如此,鴻奕的嫌疑仍然最大。華姝聽完,仍不信:“古晉,照你所言,天宮里刺殺瀾灃的是另有其人,那人不僅知道鴻奕藏在大澤山,知曉鴻奕的隨身法器是寂滅輪,能打開大澤山的護山陣法,甚至還特意將我們引來。”她聲音里透著濃濃的質(zhì)問:“那你告訴我,如果刺殺瀾灃的九尾妖狐不是常沁,也不是鴻奕,那它究竟是誰,三界之中第三只九尾妖狐何在?”</br> 見古晉皺眉不語,華姝上前一步,聲音凜冽:“說不出了嗎?這一切都是你的推測,沒有半點真憑實據(jù)。我們在觀世鏡中看到的一切才是事實,殺死瀾灃的是一只九尾妖狐,它也的確逃進了大澤山。若鴻奕一開始就是為了利用大澤山作掩護,那他假裝受傷甚至隱藏實力都有可能。”</br> 華姝不給古晉半句辯解的機會,篤定道:“鴻奕就是兇手,所謂的晉位妖君也是他用來混淆視聽的謊話,打開你大澤山的護山陣法,我要親自去長生殿抓住它,向所有人證明他根本不是一介下君,他就是兇手!”</br> 華姝手一揮,遮天傘的神印在她身后顯現(xiàn),上君巔峰的仙力和半神器的威壓籠罩在整個大澤山上空。</br> 在華姝眼中,此事證據(jù)確鑿,她根本聽不進古晉的勸誡,況且古晉拿不出有力的證據(jù)。她只想將殺死瀾灃的九尾妖狐綁入青龍臺,受挫骨揚灰之刑!</br> 不少青字輩弟子抵抗不住這股半神之力,額上冒出冷汗,膝微彎,強挺著不伏倒在地。阿音要不是有宴爽護著,早就不堪重負了。</br> 大澤山眾人看向華姝身后的遮天傘神印,眼底燃起滔天怒火,目中盡是對華姝的不屑。即便惋惜瀾灃上君的死,但華姝怎么能在大澤山祭出遮天傘,這本就是大澤山開山之祖東華神君的隨身神器!</br> 華姝的遮天傘祭出,御風和驚雷臉色亦是一變,嘆了口氣。華姝這般舉動,怕是寒了大澤山上下的心。</br> 古晉眼底露出冷意和懊惱,上前一步擋在華姝面前,身后元神劍劃出一道流光,攔在的華姝面前。</br> “華姝,此事疑點重重,鴻奕是無辜的,我可以讓你和御風上君搜山尋找那只妖狐的蹤跡,但你不能帶走鴻奕。”</br> 以華姝和仙族對那只九尾妖狐的痛恨,若真的坐實了阿玖的罪名,他一定會死在青龍臺上!</br> 見古晉半步不讓,華姝惱怒異常,身后遮天傘的神印愈加厚重,她脫口便出:“讓開!古晉,你真是被那妖狐惑了心智,它今日可以殺瀾灃,明日就可以毀了你大澤山!不要忘了你曾經(jīng)答應過我什么。今日我讓你履行對我的承諾,只要你把鴻奕交給我,我們之間的事就一筆勾銷!”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