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三人重回鐘靈宮,特等令牌的出現(xiàn)讓守宮鬼將誠惶誠恐地將古晉三人請入了宮內(nèi)。</br> 雖然鬼王城是比照長安所建,但鐘靈宮卻小巧精貴。整座宮殿為通靈寶玉所鑄,宮體碧綠,寒氣逼人,有巧奪天工之景。</br> 鬼將將三人帶至無雙殿內(nèi),小心奉上茶。殿上王座空無一人,古晉抬眼表示疑惑。</br> 鬼將忙道:“古晉仙君,小將已遣人去稟告陛下,還請稍等片刻。”</br> “有勞了,陛下日理萬機,再等一會兒也無妨。”古晉頷首。</br> 鬼將得了一聲謝,頗有些受寵若驚,扯了個笑容退下去了。</br> “阿晉,你說鐘靈宮里的梧桐樹,會不會就是師父他老人家當年送來換特等令牌的那棵?”阿音想起一事,若有所思問。</br> 古晉挑了挑眉:“極有可能。”</br> “以師父的本事,還有什么事要求鬼王陛下?”</br> “鬼王陛下掌管生死,師父法力雖高,但恐怕有些事也力不能及。”</br> “師父送給修言鬼君的梧桐樹,怎么會在鐘靈宮內(nèi)?難道是修言鬼君得了梧桐樹,想討好鬼王陛下,所以送來的?”</br> 修言樓能公開販賣入宮的令牌,顯然和鐘靈宮關(guān)系匪淺,但個中干系到底有多深便不是他們能猜得到了。</br> “東華用那棵梧桐樹,換了他寶貝徒弟一條命。”</br> 古晉尚未回答阿音,一道冰冷威嚴的聲音突然在無雙殿內(nèi)響起。</br> 這聲音出現(xiàn)得毫無預(yù)兆,三人詫異抬首,這才看到王座上突然出現(xiàn)了一道霧影,那霧影由暗到明,緩緩凝聚成人形。</br> 那人輪廓深邃,一雙深紅瞳孔幽深冷冽,頭戴王冠,身著帝袍,帝王之氣顯露無遺,正是鬼王敖歌。</br> 三人被那雙紅瞳所攝,微微一怔避過鬼王的面容,連忙起身。</br> “見過陛下。”三人執(zhí)肩見禮。</br> “不必拘禮,坐。”敖歌淡淡抬手,疏離而冷漠,他朝古晉看去,“你就是東華的徒弟?”</br> “是。”古晉點頭,“陛下,不知當年師父入鬼界,是為了救我哪位師兄?”</br> 古晉確實好奇,東華一生無欲無求,淡泊名利,唯獨對三個入室弟子很是疼愛,當年也不知哪位師兄出了事?竟勞得師尊親入鬼界救人。</br> 敖歌也不隱瞞:“你二師兄閑竹兩萬年前三魂七魄有一半都入了我鬼界往生,若不是東華拿梧桐樹來求我,我將他的魂魄在六道里尋回,他早就形神俱滅,仙基不留了。”</br> 古晉一怔,他入大澤山百年,從未聽說過閑竹師兄年輕時遭過此等大禍。</br> 見古晉幾人神情疑惑,鬼王嘴角微揚,不知怎么倒有些正襟危坐的取笑感覺。</br> “說起來,這還是當年的一樁大事,你二師兄入凡間歷練,愛上了人間女子,他違反仙規(guī)將那女子帶入仙界,還妄圖將自己一半仙力渡給她,好讓她直接成仙得享永生兩人廝守。此事被執(zhí)掌仙規(guī)的天宮四上君發(fā)現(xiàn),直達天聽。天帝暮光震怒,在誅仙臺對兩人降下四十九道雷劫。雷劫降下后,那凡女當場魂飛魄散,化為飛灰。東華舍了六萬年的臉面入天宮向暮光求情,抬了閑竹的尸身回山,這才發(fā)現(xiàn)閑竹雖然一身仙力散得干凈,兩魂七魄已入鬼界往生,但身體內(nèi)還存有一魂。后東華帶著閑竹沒死透的尸身來我鬼界,以梧桐古樹換回了閑竹迷失在六道輪回里的魂魄,才強行救回他一條命。”</br> 敖歌頓了頓,唇角微揚:“你那師兄修仙修道幾萬年,倒也是個癡情的主。他不信那凡女已經(jīng)魂飛魄散,活過來后的一千年里,闖我鬼界不下百次,在黃泉路上守了一千年才死心。”</br> 古晉三人目瞪口呆,完全沒想到平日談笑風生總是拿著一把骨扇游戲世間的閑竹居然還有這樣一樁往事。</br> 誅仙臺九天雷劫,一千年黃泉等待,即便是兩萬年后的旁人聽來亦心有戚戚,當年的閑竹又是經(jīng)歷何等悲痛才走到今日?</br> 古晉突然想起那日閑竹將炫星鳳冠珍而重之交到他手里時的神情,那鼓勵的眼底藏著隱隱的沉痛和遺憾。他當時未曾察覺,如今想來,只覺唏噓心酸。</br> “說吧,當年東華為了救你師兄才入鬼界求本王,你來鐘靈宮所求為何?”敖歌顯然沒時間陪他們悲傷春秋,直接開口問。</br> 古晉被他一提醒才想起正事,連忙將東華的信函呈上,心底卻沒什么擔心。</br> 入六道尋回散落在輪回里的破碎魂魄難比登天,當年為了梧桐古樹敖歌肯出手,這表明鬼王無比看重那棵梧桐樹,但他只是為了梧桐樹里鳳隱的魂魄而來,又不是要將梧桐樹帶走,想必鬼王看在大澤山和梧桐島的份上不會為難,畢竟鳳隱是鳳凰一族未來的皇。</br> 敖歌接過信展開掃了幾眼,神情一絲不顯:“你想帶走本王宮后梧桐樹里那只小鳳凰的魂魄?”</br> 聽敖歌此言,鐘靈宮的梧桐樹里確實有鳳隱的魂魄。古晉心底一喜,忙道:“是,陛下,古晉確實是為了鳳隱的魂魄而來。還請陛下通融,讓我取走魂魄,好早日讓鳳隱蘇醒。”</br> 敖歌瞇了瞇眼:“十年前,那只小鳳凰的魂魄突然飛入我宮內(nèi)的梧桐樹里,本王花了十年時間蘊養(yǎng)它,這心思靈力可都費了不少。”</br> 古晉一怔,鬼王這話是想讓他們拿東西來換了,遂道:“多謝陛下這些年的照拂,不知陛下可有所愿?陛下但說無妨,就算古晉窮盡己力,也會為陛下辦到。”</br> 敖歌朝坐下三人望了一眼,目光放在阿音身上,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本王想要的倒也不難,簡單得很……”</br> 古晉順著敖歌的目光,心底的不安還未落定,鬼王的聲音已然響起。</br> “只要你愿意拿這只水凝獸一半的靈力來換,本王就把鳳隱的魂魄交給你們。”</br> 無雙殿內(nèi)陡然一靜,眾人的目光落在阿音身上。</br> 阿音指了指自己,一臉震驚:“我?一半靈力?”</br> 見敖歌點頭,她立馬起身道:“好啊好啊,陛下,我愿意用我一半靈力來換鳳隱的魂魄。”</br> 敖歌見她如此簡單便答應(yīng),忍不住一愣。</br> 這只小獸是真傻還是不在意,難道她不知道她的一半靈力相當于……</br> “不行!”一旁的古晉突然站起,拉開阿音,朝敖歌沉聲道:“陛下,我們不能答應(yīng)。”</br> “阿晉!”阿音連忙拉了拉古晉的袖子,“沒事啦,只要用我一半的靈力就可以……”</br> “閉嘴!”古晉生硬地打斷阿音,他一臉冷沉,格外嚴肅。阿音被訓(xùn)斥得一怔,委屈地別過眼。</br> 一旁的阿玖朝她搖搖頭,眼底顯然也是不贊成。雖然他不知道為何古晉的反應(yīng)如此大,但古晉向來看重阿音,既然他拒絕,那肯定有拒絕的理由。</br> “古晉,你不愿意?剛才你不是還說會為了本王窮盡己力,怎么現(xiàn)在本王只是想要這只水凝獸一半靈力,你就不愿意了?”</br> 古晉轉(zhuǎn)頭看向敖歌:“陛下,不管您想要什么,我都會竭盡全力為您做到。”他抿了抿唇,鄭重道:“就算您想讓我用所有仙力來換,我也絕無二話。”</br> 阿音一聽這話,頓時急了,就要開口阻止他,古晉卻更用力地握了握她的手,仍是看向敖歌。</br> “但阿音的靈力不行,她的靈力一分都不能損。”</br> 阿音一愣,怔怔地望著古晉,眼眶莫名紅了一圈。</br> “你的仙力?”敖歌饒有興致地在古晉和阿音相握的手上看了看,眼角泛著冰冷的色澤,“你的仙力本王不需要,本王只要這只水凝獸一半的靈力,若你做得到,鳳隱的魂魄你便可以拿走……”</br> 見古晉就要拒絕,敖歌笑了笑,慢條斯理開口:“你先別急著拒絕,本王剛剛忘了告訴你,鳳隱當年飛落在我鐘靈宮的魂魄,可不是一魄,而是三魄。一只水凝獸區(qū)區(qū)半數(shù)的靈力,換鳳凰一族未來皇者的三魄,這樁買賣,你們賺了才是。”</br> 三魄?鐘靈宮里居然有鳳隱三魄?他們已經(jīng)找回了鳳隱的三魂兩魄,再加上這三魄,鳳隱便有三魂五魄,只剩下最后兩魄歸位,鳳隱便能蘇醒了。</br> 見古晉沉默,敖歌眼底露出一抹嘲諷,他拂了拂指上的扳指:“聽說那小鳳凰的涅槃是你十年前親手毀掉的,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只要你愿意拿這小姑娘一半的靈力來換,鳳隱的蘇醒指日可待。如何?”</br> 古晉許久沒有開口,一旁的阿玖有些著急,忍不住道:“喂,呆子,你可別被他忽悠了,拿阿音的靈力來換那個什么鬼鳳凰……”</br> “陛下。”古晉朝敖歌看去,“我不能答應(yīng)。”</br> “噢?當真?”敖歌眼底的傲慢和嘲諷斂住。</br> “是。”古晉的神情毫不動搖。</br> “只是用她一半靈力來換鳳隱一條命,你也不愿意?”</br> “當年的錯是我鑄成,和阿音無關(guān),她不需要為我的錯誤來承擔代價。陛下,今日多有叨擾,古晉告退。”</br> 古晉說完,拉著阿音轉(zhuǎn)身就走。</br> “怎么?那只小鳳凰的魂魄你不要了?”</br> 敖歌的聲音從身后的王座上傳來。</br> “當然要。”古晉搖頭,聲音鏗鏘,他回首望向敖歌,“但既然陛下除了阿音的靈力什么都不要,那古晉也沒有再留下說情的必要。合適的時候,我會再回來。”</br> 敖歌來了興致,眼瞇起,朝王座上靠去,慢條斯理道:“噢?什么時候合適?”</br> “陛下的鐘靈宮,古晉現(xiàn)在闖不了,等能闖的時候,我一定再來叨擾陛下,親手取回鳳隱的魂魄。在此之前,還請陛下代我大澤山和梧桐島,照拂好未來的鳳皇。”</br> 古晉目光堅毅,迎上敖歌的目光,絲毫不落下風,他聲音落定,牽著阿音的手出了無雙殿。</br> 一直到走出鐘靈宮,他掌心握著的那只手,都沒有松開。</br> 無雙殿內(nèi),一道無奈的聲音突然響起,清澈溫和。</br> “那只水凝獸的靈力就是她的壽命,你要拿的是她一半的命,東華的徒弟對這小姑娘稀罕得緊,自然是不肯換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