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靈涓仙君,大家都是仙族,你怎可口出惡言毀人清譽?我昆侖向來行得正坐得直,如何行事還輪不到你菩提洞來指指點點。”濂溪一把擋在古晉前面,挺身而出。</br> 濂溪和靈涓素有嫌隙,這樣被攻訐的事也不是頭一次了,但這次把無辜的古晉牽連進(jìn)來,他很是過意不去。</br> “行得正坐得直?隨意帶些不入流的人參加仙族盛會,便是你對百鳥島的尊敬?”靈涓一拂袖擺,眼上挑朝濂溪身后的古晉望去,“我靈涓在仙界行走幾千年,各派有名有姓的仙君都認(rèn)識,你身后那個,我可從來沒見過。”他說完朝一旁的宣澈揚了揚下巴,“宣澈仙君,不知這人你可見過?”</br> 靈涓和宣澈都是為了求娶華姝而來,暗地里針尖對麥芒,但這種出風(fēng)頭損別家的事卻是同仇敵愾。</br> 宣澈當(dāng)即搖了搖頭:“靈涓仙君,你還別說,這人我真沒見過。”</br> 古晉自從禁谷而出后倒也不是沒見過仙族中人,東華飛升后各府掌教親來大澤山祝賀,皆是他以長老身份接待,只不過他見的全是各派掌教長老,此行來的大多是些仙界年輕仙君,他們確實未曾見過十年后高高瘦瘦俊俊美美的古晉仙君。</br> 見這兩位出身仙族大派的人如此說,眾人不免朝濂溪和古晉打量。</br> 華錚見其他仙君心生疑惑,孔雀王壽誕可是大事,他可不想一開始便讓眾仙心生不滿,只得朝濂溪道:“濂溪上君,這位仙君是……?”</br> “兩位仙君真是健忘,我和兩位雖無深交,倒也曾有過一面之緣。這才匆匆數(shù)年,兩位怎么就把本君給忘了?”濂溪身后傳來一道清雋的聲音,雖不大,卻讓眾人聽得真切。</br> 一旁圍觀的女仙君們眼睛一亮,單是這副好嗓子,就讓她們對竹帽下的仙君心生好奇。</br> 靈涓和宣澈一愣,心里都想著這仙君的聲音怎么有些耳熟,可是卻實在記不起在哪里見過這人。</br> 古晉從濂溪身后走出,丟給他一個寬慰的眼神,解開了竹帽。他臉上雖灰塵撲撲,一雙眼卻若曜日一般,格外清亮有神。</br> “當(dāng)年梧桐島一別已有十年,兩位仙君記不大清了也有可能。”</br> 古晉雖然不是當(dāng)年那副圓滾滾的模樣,但是臉上還是依稀可見少年時的輪廓,兩人對十年前梧桐島上發(fā)生的事記憶尤深,一下便想起了這位讓他們吃過大苦果的大澤山小仙君來。</br> “你是……?”</br> “不過前些時日,菩提老祖和掌雷上君尚且親自來我大澤山為家?guī)燂w升神界祝賀。靈涓仙君剛才言我大澤山不入流又好攀高枝,怕是不太妥當(dāng)吧?也不知這些話令尊聽了,會作何感想?”</br> 古晉話音落定,聽出了古晉身份的眾人紛紛對望,忍不住驚呼。</br> 東華上神的幼徒古晉,大澤山最年輕的三尊長老之一,算起輩分身份,那可是和孔雀王一個級別的!剛才靈涓這些話,可算是把大澤山給得罪光了。</br> 靈涓和宣澈臉色大變,心底直發(fā)苦,大澤山的這位混世魔王一向少出山門,怎么這兩次都讓他們給遇上得罪了。</br> 古晉未理會眾人的目光,從懷中拿出一份燙金的請?zhí)f向華錚:“大澤山古晉,代掌教師兄特來為貴族陛下祝壽,華長老,這是請?zhí)!?lt;/br> 青年長身而立,身負(fù)古劍,雖滿身風(fēng)塵,卻雋如青松,引得一眾女君稀罕得緊。</br> 誰都沒想到,當(dāng)年梧桐島上又胖又嘴毒的紈绔二世祖,十年后會是這般翹楚。</br> “原來是大澤山的古晉長老,華錚未瞧出長老的身份,實在不該。陛下有交代,若是大澤山貴客到來,必讓我親自引入島內(nèi)。古長老,請!”華錚連忙接過古晉手中的請?zhí)诺土俗藨B(tài)親自引古晉入島。</br> 古晉頷首,朝愣住的濂溪看去:“濂溪仙君,我們走吧。”</br> 濂溪長笑一聲,聲音爽朗:“倒是我眼拙,沒看出賢弟的身份,家父上次從大澤山回來便說過貴派的三長老不是一般人,今日見了果然聞名不如見面。這次來百鳥島果然不虛此行。”</br> 濂溪一巴掌拍在古晉的肩上,十分歡喜。</br> 古晉亦喜歡濂溪不拘小節(jié)的性子,和他笑著說了幾句便攜著他朝島內(nèi)走去,再也未曾理會一旁臉色發(fā)苦的靈涓和宣澈。</br> 華錚朝靈涓和宣澈匆匆打了個招呼,跟著古晉入了島。</br> 不遠(yuǎn)處觀望的仙君瞧著這一幕覺得意外不免問出了聲:“百鳥島也算一島之尊,怎么對大澤山的這個小長老如此放低姿態(tài)?”</br> 一旁有些年紀(jì)的老仙君摸了摸胡子,笑道:“前陣子孔雀族和鷹族開戰(zhàn),華姝公主大敗鷹王于北海你知道吧?”</br> “那是自然,這等大事有誰不知。”</br> “聽說當(dāng)時華姝公主在比拼仙力的關(guān)鍵時刻,祭出了遮天傘,才能一舉重創(chuàng)鷹王。”</br> “遮天傘?那不是東華上神的神器嗎?”</br> “是啊,孔雀族和鷹族相爭已久,這次大戰(zhàn)才逼得鷹王停戰(zhàn)十年。若不是有東華上神的遮天傘,華姝公主怎么能贏得了鷹王。大澤山幫了百鳥島這么大的忙,百鳥島自然是要禮遇古晉長老了。”</br> “原來如此。”明白了緣由的眾仙散去,相攜入了百鳥島。</br> 只是有些仙君不免疑惑,大澤山數(shù)萬年來從不插手仙界中事,這次卻拿出遮天傘庇佑孔雀一族,也不知有何內(nèi)情。難道大澤山的這位古晉長老也瞧上了孔雀族的公主,是來求娶的不成?</br> 這些吃瓜群眾熊熊燃燒的八卦之心驟起,卻不想都是厲害的,一猜一個準(zhǔn)。</br> 華錚見古晉和濂溪交好,便把兩人休憩的宅院安排在了隔壁。濂溪和古晉寒暄幾句后回了自己的閣院,古晉還未落座,聞訊而來的孔雀王華默便出現(xiàn)了。</br> 華默一身深綠王袍,頭戴錦冠,面有短須,儒雅而親和,王者氣度一覽無余。</br> “哈哈,聽說大澤山的世侄來了!本王有失遠(yuǎn)迎!”華默走進(jìn)院落,他身后跟著十來個侍女,皆手持托盤,盤中物以紅布遮住。</br> 古晉連忙朝孔雀王見禮:“古晉見過陛下。”</br> “不必多禮,不必多禮。”華默在古晉肩上拍了拍,“世侄,東華上神長我一輩,按理說我們本是同輩,但你與我兒交好,我喚你一聲世侄可妥當(dāng)啊?”</br> “陛下說笑了,當(dāng)初在大澤山上我便和華姝公主同輩相交,您是長輩,這樣稱呼自然妥當(dāng)。”</br> 以古小胖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若華默不是華姝的父親,他還真不會如此客氣。</br> “那就好,我就托一次大了。”華默引古晉坐入上首,“本王前些時日讓華錚送了請?zhí)ゴ鬂缮剑e善掌教說世侄云游在外,本王還以為這次是閑竹長老前來,想不到世侄你親自來了。來了也好,我也正好借這次機(jī)會,親自給世侄道謝。”</br> “陛下言重了,當(dāng)年梧桐島上華姝公主對我有恩,公主孝心拳拳,古晉不忍公主為陛下?lián)鷳n,自是要相幫一二。”古晉三句話不離華姝,一腔心思只差寫到臉上了,華默眼底精光一閃,卻未搭話。</br> 古晉剛想問華姝,孔雀王卻朝堂內(nèi)的侍女招了招手:“古晉世侄,你宅心仁厚,在大澤山上將遮天傘借給華姝,讓我百鳥島避過了危機(jī),這等大恩本王銘記于心,這些薄禮是本王的心意,還請世侄收下。”</br> 一眾侍女掀開紅布,每個托盤上皆是一方透明的碧盒,盒內(nèi)仙氣四溢,裝的都是百年難求的仙界靈藥。孔雀王這恩謝的倒是大手筆,這些東西加起來的價值不比當(dāng)初送到大澤山的孔雀王翎差。</br> 古晉朝侍女手中的托盤看了一眼,再回看華默時,神情如常,卻未有半點猶疑:“陛下,我?guī)凸鳎揪褪桥笥阎g的道義,陛下不必謝我,這些禮物太過貴重,古晉受之有愧,還請陛下收回。”</br> 青年眼深如墨,通透而睿智,這番話說出時,帶著不容拒絕的意味。華默微微一愣,略尷尬地收回了手:“也是、也是,你和華姝是朋友,本王這樣做太見外了。”</br> “陛下,我與公主在大澤山上一別已有數(shù)月,公主日前和鷹王大戰(zhàn),不知身體可還安好?”古晉終于問出了最關(guān)心的事。</br> “幸得世侄掛念,華姝和宴丘一戰(zhàn)損了仙力,這幾日正在閉關(guān)調(diào)養(yǎng),怕是要等本王壽宴之日才會出關(guān),要不然她定是要親自陪本王來給世侄道謝的。”</br> “原來如此。”自入島后一直未見華姝露面的古晉放下了心底的疑惑,忙問:“公主傷的可重?”</br> “沒什么大礙,世侄不必?fù)?dān)心,多虧了世侄的遮天傘。”華默笑道。</br> “那就好。”想著自己當(dāng)初的善舉幫了華姝,古晉亦是高興,但他想起離山前閑善的叮囑和紫月山時對阿音的承諾,道:“陛下,古晉這次前來,除了為陛下祝壽,還有兩件事想和陛下商量。”</br> “世侄請說。”見古晉神情鄭重,華默也端正了臉色。</br> “第一件和遮天傘有關(guān),陛下想必也知道,遮天傘是我?guī)熥痫w升前的隨身神器,一直拱衛(wèi)大澤山的安全。師尊惜我仙力淺薄,怕我行走三界難護(hù)自己的安危,這才將遮天傘送給我護(hù)身。我這次回山,聽說鷹王已經(jīng)向陛下許下了十年停戰(zhàn)的約定,百鳥島危機(jī)已解。大澤山萬年來從不介入仙界爭端,這次古晉已是違背師令而行,所以我此次前來,是想取回遮天傘,將其帶回大澤山交予掌教師兄繼續(xù)拱衛(wèi)山門。”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