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妖君紫月,是后古歷來下三界對那位神君的稱謂,但自蒼穹之境一戰(zhàn)后三界便知那位隱跡在紫月山的妖君其實是上古時便已主宰世間的四大真神之一——天啟。</br> 那個傳聞中個性最喜怒難測、滅世救世全憑一時喜好、開辟了九幽煉獄此等鬼蜮空間的神君。</br> 當(dāng)年他召回紫月,讓妖界一夕間實力大退,大敗于仙族,他又居于清池宮百年,對妖界存亡不管不顧,這兩百年間,雖聽聞他仍偶爾降臨紫月山修煉,卻再也沒有妖族中人敢入紫月山拜見于他。</br> 議事廳內(nèi)有一瞬間的沉默,除了懵懂不知的阿音,其他人面上神情各異。</br> 常沁面色如常,不放過古晉臉上一絲情緒的變幻,其他幾位長老滿臉驚訝,卻沒了剛才的不滿憤慨。唯有古晉,尚顯青澀的臉上掠過一抹意外,但沒有驚慌。</br> 即便鳳染和常沁交情莫逆,他也知道鳳染不會把他的身份告訴常沁。</br> 常沁瞧見他神情鎮(zhèn)定,眼底拂過一抹滿意,再次開口:“如何?只要你替我族去一趟紫月山,我便讓你入靜幽湖拿回鳳隱的魂魄。”</br> 古晉微微沉眼問:“常沁族長,既然您不能入紫月山,又如何知曉令侄在紫月山內(nèi)?”</br> 古晉遲早要去紫月山一趟,尋回鴻奕也是順手之事,但至少他要弄明白狐族走丟的王侄為何會在紫月山中。</br> “我那侄子年幼失怙,是我一手養(yǎng)大,他自小頑劣,性情孤僻,三年前外出歷練后便一去不回。我狐族未成年的幼狐靈玉都是放在族內(nèi)保管,我拿著他的靈玉一路去尋,發(fā)現(xiàn)他的氣息消失在紫月山外,天啟神君的結(jié)界非我能破,三年前發(fā)現(xiàn)他的蹤跡時我便在紫月山外求見神君,不過被攔回了。”常沁朝阿音看去,意有所指,“聽說當(dāng)年天啟神君身邊也有一只水凝神獸,你出自大澤山,想必和清池宮有些淵源,希望你能替我入紫月山一趟,向神君打聽打聽我那侄兒的消息。”</br> 常沁妖力深厚,活了幾萬載,自然一眼便瞧出阿音的本體是一只水凝獸。</br> 古晉聽見常沁的話,啞然失笑,原來她是看出了阿音的本體,以為大澤山和天啟身邊的水凝獸有淵源,才讓他入紫月山求見。</br> “好,我答應(yīng)族長去紫月山一趟,如果晚輩帶回了令侄,還請族長允諾,讓我入靜幽湖。”</br> 古晉頷首,答應(yīng)了常沁的要求,領(lǐng)著阿音出了妖狐一族。</br> 議事廳內(nèi),常媚瞧著兩個小年輕遠(yuǎn)去的身影撇撇嘴:“族長,要是他帶回了阿奕,你真讓他們?nèi)レo幽湖?咱們狐族這幾千年可多虧了那棵梧桐樹蘊養(yǎng)幼狐……”</br> “狐族靠著這棵梧桐樹是出了幾百只五尾六尾狐,可狐族兩萬年來除了我,就只有阿奕這一只九尾狐。”常沁神情嚴(yán)肅,“我久歷戰(zhàn)場,頑疾不化,這些年于妖力修煉上并無寸進(jìn),狐族越強大,就越需要靈力更強的領(lǐng)導(dǎo)者。阿奕修煉妖力的資質(zhì)遠(yuǎn)甚于我,如果他能回族接掌族長之位,修煉我族秘法,或許他能成為我族傳說中的十尾神狐,突破三界桎梏,飛升為神,這才能讓我族真正無后患之憂,靠托庇于他族神物提升實力,不是長久之法。”</br> 聽見常沁此言,眾長老點頭稱是,唯有常韻道:“可是族長,就憑那兩個小娃娃,能進(jìn)紫月山?”</br> 天啟神君的修煉之處連妖皇都不敢輕易靠近,一個大澤山弟子不知天高地厚接下這樁差事,是不是也太托大了?</br> 常沁嘴角勾了勾,望向遠(yuǎn)走的兩人,目光落在古晉身上有些悠長。</br> 上古鳳凰一族,十三萬年才出的第二只火鳳凰,比他們狐族的九尾狐要稀罕百倍不止。當(dāng)年那小子誤闖梧桐古林毀了鳳隱涅槃,讓整個梧桐島痛失幼主,如此潑天大事鳳染也只將他囚于禁谷自省,說是看在東華的情分上打死常沁也不信。</br> 以鳳染的性子,除了清池宮的人她會給誰面子?聽說東華上神的這個幼徒不知來歷,她猜著十有八九和清池宮有淵源。</br> “少年人心高氣傲,是要多經(jīng)些事才行。興許天啟上神喜愛這娃娃,讓他入了紫月山呢?”常沁笑笑,滿不在意擺擺手,笑著出了議事廳。</br> 古晉帶著阿音出了靜幽山一路朝第三重天而去。</br> 阿音到底年歲小靈力低,趕了幾天路神情疲沓干脆在云上打起盹兒來。她是仙獸,不耐妖界冷寒的妖力,睡得不踏實凍得哆哆嗦嗦地朝古晉身上湊,一會兒就自覺地滾進(jìn)了古晉懷里,尋了個暖和地舒服地睡起來。古晉拿她沒辦法,從乾坤袋里拿出披風(fēng)裹在黏糊自己賊緊的小水凝獸身上。</br> 妖界紫月消失后,第三重天很久前便廢除了妖力前百位的妖君才能入內(nèi)的律令,生死門也隨之消失。古晉和阿音隱藏行跡,小半日后抵達(dá)了三重天西境的紫月山外。</br> 阿音睡了個舒坦覺,又聽古晉說了紫月山主的來歷,遠(yuǎn)遠(yuǎn)瞧見紫月山,忍不住咂巴著嘴驚嘆:“阿晉,不愧是天啟真神的修煉地,瞧瞧這氣派,咱們十個大澤山也比不上啊!”</br> 古晉抬頭一望,臉上神情變幻莫測,那叫一個精彩。</br> 紫月山呈半月形,連綿千里,山巔那座紫月大殿幾乎與三重天的天幕平齊。當(dāng)年被天啟收回的紫月正照映在紫月山巔,化成瑰麗的淡紫結(jié)界將整個紫月山籠罩其中,紫月結(jié)界上若隱若現(xiàn)的妖力比大澤山的護(hù)山大陣渾厚了數(shù)倍不止。</br> 難怪三年前常沁拜山被拒后便悶不作聲地回了靜幽山,這等神力間的天壑之別早已超脫三界,仙妖神魔誰敢冒犯?</br> 紫月可是紫毛大叔一半的真神本源,他不留在體內(nèi),放在紫月山干什么?難道是擺在這座宮殿頂上充門面威懾三界?</br> 即便古晉自小便知他家紫毛大叔霸道張狂,也被紫月山大手筆的護(hù)山結(jié)界震得小一會兒才緩過神來。</br> “這座護(hù)山結(jié)界連半神都闖不進(jìn)去,咱們大澤山確實比不上。”古晉老實承認(rèn),突然覺得自家娘親當(dāng)年修煉的清池宮怎么瞧著怎么寒酸,忍不住生生嘆了口氣。</br> 眼見著離紫月山越來越近,古晉卻沒有停住的打算。</br> 阿音急忙開口喚住他:“阿晉,咱們不停下去山腳遞帖求見?這里可是天啟神君的神邸,咱們這么闖進(jìn)去,你不怕一個天雷劈下來把咱們給燒糊了?”</br> “哪里來的仙族,膽敢闖我紫月山!”阿音話音還沒落下,一道渾厚的聲音自山中響起,火紅的一團(tuán)從殿中飛出朝兩人而來。</br> 火浪炙熱逼人,滑過之處發(fā)出撲哧的焚燒之聲,阿音瞧見一只傳說中的三首火龍朝兩人咆哮著飛來,她被火龍身上渾厚霸道的妖力駭?shù)眯母纹⒎文I都湊在一塊兒疼。</br> 阿音猛地抱住古晉閉上眼咋咋呼呼地開始叫喚:“啊啊啊啊阿晉我們要被燒死啦嗚嗚嗚嗚嗚我還沒喝夠醉玉露呢怎么辦怎么辦答應(yīng)青衣給他帶九尾狐的尾毛回山做筆尖也做不到了嗚嗚嗚嗚嗚……”</br> 紫月山外回響著阿音鬼哭狼嚎又不成體統(tǒng)的叫喚,翻滾的熱浪卻沒有如想象中襲來,阿音睜開眼,正巧撞見古晉頗為無語的眼神。</br> “你和青衣是長了幾個腦袋,敢打這種鬼主意?”古晉恨鐵不成鋼的聲音響起。</br> “嘿嘿,我們只是想想、想想。”</br> 阿音回過神才想起自己剛剛?cè)氯逻^什么,臉上漲得通紅,她手忙腳亂地從古晉身上跳下來,抬眼朝面前望去,不由得一怔。</br> 一只通體碧綠的水凝獸閃著兩只大眼睛橫在他們和三首火龍之間。它只一只翅膀輕輕朝火龍點著,那火龍便停在兩人數(shù)米之遠(yuǎn)的地方,再也不敢寸進(jìn)。</br> 那水凝獸朝火龍?zhí)袅颂粝掳停曇羟迩宕啻嗟模骸叭穑厝セ厝ィ组L了六只眼睛,你要是噴著了我家……?”</br> 古晉的咳嗽聲適時地響起,水凝獸到嘴邊的話順溜地拐了個彎就變成了:“七姨他家遠(yuǎn)方侄子的鄰居的表弟本神獸可饒不了你!”</br> 三火還沒從這拐了八道彎的親戚稱謂中扒拉出水凝獸和來人的關(guān)系,水凝獸已經(jīng)翅膀一收,抹著眼淚把身體團(tuán)成球利箭一般朝古晉沖去。</br> “嚶嚶嚶嚶,大侄子喲,你總算來看我啦,這一百年可把你老叔我給想死啦啊啊啊啊!”</br> 整整一百年,元啟重新聽到了碧波的聲音。</br> 但這聲鬼哭狼嚎帶來的歡喜究竟有幾分,就只有我們偉大的少君自己心底清楚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