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一十六章 小軍師,入河州
河州城隘,殘陽如血。
“守城!”諸多的老卒將領(lǐng),在投石和飛矢的陣仗下,抬刀怒喊。
一個個的守卒,前仆后繼,登上城墻赴死。常九郎的詐計,幾近將這四萬的守軍,葬身城外。
慶幸的是,老將廉勇以假死之策,留了一手,以旗令為號,耗盡了生命,才將最后的兩萬余殘軍,突圍帶回了河州。
無數(shù)的尸體,被飛矢射中,咳著血翻入城壑里。直至現(xiàn)在,若抬頭往城壑下看,便會看見,堆疊了密密麻麻的幾層尸體。
但即便如此,除了寥寥的肥將慫卒,余下的人,并未退去一步。不少的新軍,在經(jīng)歷了城外的廝殺,也一時變得戰(zhàn)意滿滿。
“滾檑!”
隨著鐵索的巨響,鐵齒滾檑吊下去,將沖到城關(guān)前的北狄方陣,碾得倉皇后退。
在城墻上,亦有不少民夫,拾了戰(zhàn)死士卒的袍甲,在硝煙與戰(zhàn)火中,揮刀殺敵。
廉勇鎮(zhèn)守河州二三年,早已經(jīng)將一股家國的士氣,傳揚在了整個河州城內(nèi)。
……
“還有多久,才能攻下河州。”河州城前,北狄大汗拓跋虎,語氣有些發(fā)寒。先前的二三次,大軍南征,卻都無法叩開河州。這一次,已然有些傷及國體了。
“神鹿子,這便是你的好計謀?”
“事出有因,我大意了。”神鹿子垂下頭,“我并未想過,廉勇居然還活著。早只如此,該在河州那里,想辦法奪了城關(guān)。”
“那你說,現(xiàn)在該如何?”
在拓跋虎的身后,諸多的北狄大將,亦是臉色發(fā)沉。
“在中原援軍到來之前,不惜一切地強攻。”
“大紀(jì)的渝州王常小棠,便如當(dāng)年大紀(jì)的國姓侯一般,向來是我北狄的心腹大敵。他若是知曉河州有禍,定然以最快的時間,派出援軍。”
“廉勇已死,河州城內(nèi)并無大將,無非憑著一股士氣,才能撐到現(xiàn)在。大汗,只要再堅持二三日,河州必破。”
拓跋虎沉思不語,久久,算是默認(rèn)了這個計劃。
“傳令,我北狄二十萬大軍,繼續(xù)強攻河州。這一次親征,我定然要踏入中原,讓雄鷹的子民,搶占最肥沃的土地,最美的紀(jì)人女子!”
……
幾輛馬車風(fēng)塵仆仆,越近河州,便會發(fā)現(xiàn)越多的難民,悲聲連天,從河州一路往內(nèi)城遷徙。
如這樣的場面,僅在這幾年間,便發(fā)生了數(shù)次。
“小軍師,到河州了。”
一個隨行護衛(wèi)開口,隨即將木輪車抬了出來。東方敬沉著點頭,坐到木輪車上,抬起了頭,看著前方河州的硝煙。
“速入河州,渝州王的援軍,應(yīng)當(dāng)在路上了。”
這一次,大智如東方敬,也吃了一大驚。他的主公,居然是算對了。
若是河州出了問題,北狄人長驅(qū)直入,后果不堪設(shè)想。
“先生莫要入城,北狄人二十萬大軍叩關(guān),我等也不知,還能守幾日。”城門前,一個疏散難民的小都尉,面朝著東方敬,悲聲長揖。
“我自知河州大禍,故而才親自前來,愿以殘軀之身,與諸位死守河州。”
“先生是?”
“西蜀左丞令,東方敬。”東方敬早有準(zhǔn)備,從懷里取出一方西蜀拜帖。
“跛……西蜀的東方小軍師?天下第六謀!”小都尉臉色激動。
“正是區(qū)區(qū)在下。戰(zhàn)事緊急,還請讓我入城,即便只做隨戰(zhàn)幕僚,某東方敬,也定盡力相助。”
小都尉再無猶豫,這些時日,多的是入城,來共赴國難的人。有難民,有獵戶,甚至還有匪盜。
河州已經(jīng)無法,只要有愿意赴死守城的,除去老弱婦孺,都會入城,拿起武器作戰(zhàn)。
“小軍師請。”
木輪車推動,迅速推入城中。東方敬抬起頭,看著千瘡百孔的河州城,心底間,涌起了一股悲意。
他知道,這座邊關(guān)城隘,經(jīng)歷了太多次的廝殺。便如一位風(fēng)燭殘年的老人,以最后的硬骨,挺著沒有倒下。
“沸水!民夫營,將沸水送上城頭!”
“運投石,若無投石,便在沿街打碎石屋!”
民夫營里,并非都是民夫,在其中,更有許多婦人,甚至是老人。這些人,一直河州定居,這一次并沒有離開,而是選擇了助戰(zhàn)。
昂——
一枚巨大的投石,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轟在城頭的邊墻上。幾個運送沸水的民夫,瞬間粉身碎骨,殘尸滾到了城墻下。
無人來得及哭喊,連尸體都來不及收攏,便又咬著牙,重新將沸水與金汁,運上了城頭。
東方敬苦澀閉目。
“東方軍師,我家將軍來了!”先前的小都尉,站在呼嘯的硝煙之中,沖著東方敬大喊。
“某陳憲,見過小軍師!”一員白發(fā)蒼蒼的老裨將,滿臉都是污垢,沖著東方敬嘶聲抱拳。
嘭。
又有投石打在了城墻上,整座河州,似要搖搖欲墜。
“有禮,奉我家主公之命,特來助將軍守城,還請將軍,莫嫌我一副殘身。”
“天下聞名東方敬,豈敢相嫌!還請軍師隨我上城,狄狗攻勢太兇,我軍死傷慘重!”
棄了木輪車,一個護衛(wèi)將東方敬背起,踏上了城關(guān)。
僅第一眼抬頭,東方敬便看見了城關(guān)之外,高聳入云的攻城器械,如蟻群一般的北狄步行方陣,在城隘兩端,射弓的游騎,一撥接著一撥將飛矢射到城頭之上。
時至黃昏,城外風(fēng)塵烈烈,城內(nèi)殺聲冬天。
“今日晌午,狄狗先登營,差些便要搶了城頭。白字營和孝國營赴死,才守住了這一輪。”陳憲聲音平靜,卻隱約間,帶有一股悲戚。
“小軍師,我聽說,這一次是北狄大汗拓跋虎,親率二十萬大軍叩關(guān),先前的國賊常九郎,便是想將我等這支守軍,引出城外殺絕!”
“天佑我中原河山,是廉將軍救了我等!”
“常九郎呢。”東方敬語氣發(fā)冷。
“尚在北狄軍中。”
陳憲咬了咬牙,忽然跪地泣不成聲,朝著東方敬長拜。
“聽聞小軍師大名,若有可能,還請小軍師……替河州,替中原,替大紀(jì)八百萬戶百姓,陣斬國賊!平廉老將軍的遺志!”
“某盡力。”東方敬攥緊拳頭。
……</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