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失控
許雯幾人坐在側(cè)桌,看著沈虞踩著高跟鞋昂首闊步地去了主桌。幾個來回下來,便成功留在了那里,還恰好是溫折身側(cè)。
二人正在低語,不知說了什么,沈虞連手都搭在了男人的袖口邊。
女人側(cè)著頭,露出的小半邊側(cè)臉白皙如玉,清麗嫵媚,長長的眼睫擋住流光婉轉(zhuǎn)的眼眸。古典秀美的簪子穿起滿頭烏黑長發(fā),細細的流蘇隨著頷首的幅度慢慢晃動,美得宛如畫中水仙。
兩人之間,曖昧陡升。
許雯捂著嘴,幾乎要激動地尖叫了。
“我靠我靠,師姐一出手,就知有沒有!幾招可不就要把帥哥拿下!”
程朗表情更加陰郁,幾乎要把沈虞的背影盯出個洞,“下三濫。”
連寧祁都聽不下去,警告性喊道:“程朗。”
許雯更是生氣,翻了個大白眼:“程朗你什么意思啊?有你這樣評判女生的嗎?你就等著喊爸爸吧。”
末了,她還低低啐了句:“呸,下頭。”
程朗自知沖動,被懟得一句話說不出,恨恨一扭頭,眸中晦暗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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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那句話,沈虞仔細觀察著溫折的表情。
突然,他移開了手,使得沈虞原本輕搭在袖口的指尖從他腕處輕掃而過,宛如輕飄飄的羽毛。
“你想做什么?”他低聲問。
沈虞挑眉,“你難道不清楚?”
“不想清楚。”
“裝什么裝。”沈虞小聲嘀咕。
突然又湊近到他耳側(cè),“我們做個交易怎么樣。”
女人聲音很輕,近乎吐氣如蘭,拂在耳畔掀起心湖一片漣漪。
溫折沒問什么交易,眼睫擋住眸中情緒:“想要什么。”
“你。”
溫折猛地扭頭,瞇了瞇眼,鋒利的視線直望進她眼底。
見他反應不小,沈虞嘴角揚起得逞的笑,補充完后半句,“…的微信。”
“想著吧。”溫折冷笑。
沈虞:“你怎么不問我拿什么換。”
“真不問啊?”
溫折無動于衷,唇線抿得筆直。
幾秒后。
他冷冷開口:“你拿什么換?”
沈虞彎眼笑,“我的微信。”
溫折:“……”
沈虞:“你怎么不問我還有什么?”
“嗯?真的不問嗎?”
嘰嘰喳喳的,很吵。
溫折深吸一口氣,“還有什么?”
“還有我的早安晚安。”
溫折:“……”所以他到底為什么要聽她浪費時間。
沈虞再問:“你怎么不問我真正的交易條件?”
她還拖長了聲音強調(diào):“真正的哦。”
“最后一次。”溫折擰眉警告。
察覺到男人耐心即將告罄,沈虞老實下來,不得已使出最終的下下之策。
她閃爍著眼神,含糊其辭:“喊你三聲爸爸。”
溫折還以為聽錯了,“你說什么?”
沈虞快要炸毛了,干脆破罐子破摔,但無奈還在酒桌上,不好聲張,只能壓著嗓子吼了聲:“我說喊你三聲爸爸!”
“噗。”
溫折在笑,且笑得極其猖狂,連胸腔都在抖。他極少笑,這次大概是真的讓他暢快又得意,連掩都懶得掩飾。
沈虞覺得自己臉都被踩在了泥地,開始后悔自己在程朗面前夸下海口。但無奈牛已經(jīng)吹出去了,溫折這狗還刀槍不入。
沈虞極惱,開始無能狂怒,惡狠狠道:“你到底答不答應啊。”
“想喊爸爸就直說。”溫折還在端著架子,修長指節(jié)一下下輕敲著桌面,“沒必要找借口。”
“來。”他淡淡道:“喊。”
沈虞:“……”
她氣出了顫音:“三十七度的嘴怎么能吐出這么冰冷的文字。”
但沈虞還是狗腿地摸出手機,重新發(fā)送了好友申請,眼巴巴道:“可以賒賬嗎?”
溫折唇角微勾,沒說可不可以,指尖剛動了下,身側(cè)的邵其明突然插話。
“你上次提了句人資部要招實習生,我說幫你留意著。”
“正巧,我讓宋老師幫了我這個忙,他手下可是不少得意門生。”說起這個,邵其明笑著看向沈虞:“比如小虞這樣的,就是可遇不可求。”
話題跳到這里,沈虞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她向邵其明回以甜甜的笑:“邵老師謬贊了,對我來說,能進溫總的公司實習,才是頂頂?shù)暮脵C會。”
邵其明笑聲爽朗,他拍拍溫折的肩:“瞧瞧,這嘴巴甜的,我怎么沒這樣的學生,可讓宋昆這老學究占到大便宜了。”
溫折輕笑,掃了眼沈虞,低低道:“油嘴滑舌。”
宋昆也聽到了這邊的動靜,狀似不悅地沖邵其明道:“老狐貍又在說我什么?”
邵其明冷哼。
“不過小溫啊,我把沈虞,程朗兩個學生的簡歷都發(fā)給了貴公司人資部。”宋昆擺擺手,“你們看著挑吧。”
溫折表情頓了頓,客氣道:“多謝宋老師,您的學生可都是人中龍鳳。”
沈·人中龍鳳·虞拖著腮,欣然接受了這個夸獎,卻沒有就這么話題繼續(xù)深入。說好公平競爭就是公平競爭,她不會靠攀關系達到目的。
但這不過是溫折一句話的事。他到底想不想她進鼎越,她也拿不準。
推杯換盞間,一頓飯基本到了尾聲。眼看著到手邊的微信又要飛了,沈虞有些急,不停清兩聲嗓子以作提醒。
而溫折仿佛失憶了般不動如山。
終于。
有人開始拜別,飯局算是結(jié)束了。眼看著程朗幾人已有離開之意,沈虞擠眉弄眼地朝溫折使眼色。
溫折看向她,滿面悠閑,“看我做什么?”
沈虞舉起手機,明示性地晃了晃。
“不接受賒賬。”溫折悠悠道。
沈虞:“……”她深吸一口氣,忍住把男人頭按進土里的想法,突然朝程朗的方向抬了抬下巴,“你看見他沒有。”
溫折看向程朗,態(tài)度不明地應了聲。
“他是你孫子。”
溫折:?
“只要你加了我微信,你就多了一個孫子。”
“……”
須臾間,溫折似是突然明白了什么,臉色沉了下來,緩緩問:“所以,你在拿我打賭?”
沈虞舉起小指殷勤地晃了晃:“就一個,很小很小的賭注而已啦。”
溫折不語,仍只是安靜地看著她,目光有些滲人。
男人陡變的態(tài)度讓沈虞后知后覺地反應過來。
“呃…你生氣了?”
這時候,這一桌的人零零散散地,忽地站了起來。沈虞也條件反射般跟著站起身,聽見大家互道離開。她面上很快浮現(xiàn)出得體笑容,和各位道別。
而溫折顯然也并無待下去的意愿,剛剛的談話無疾而終,他冷著臉轉(zhuǎn)身。
沈虞心里不上不下的,也不知道自己又哪里惹到這位大爺了。
她順著人群跟在溫折身側(cè)。可憐巴巴的,像個小鵪鶉。
溫折余光瞥到她。女人表情變換,似有些懵,又有些委屈。
驀得想起很多年前,少女將他氣得咬牙后,依然張牙舞爪,恣意妄為的模樣。他閉了閉眼,終究還是心軟。
他腳步微頓,盡量放緩語調(diào):“為什么拿我打賭?”
沈虞愣了愣,聽出他話中的妥協(xié)之意,“我只是想要你微信。”末了,又嬉皮笑臉地補充一句:“打賭就是順帶而已。”
“沈虞。”溫折只是定定看著她,沉聲道:“以后不要拿我開玩笑。”
沈虞緩緩低下頭,哦了一聲。她看得出來,溫折也絕不是在和她開玩笑。
“對不起。”
溫折短促地笑了聲,笑容很是古怪,他嗓音有些啞:“這是你第一次認真和我說對不起。”
“啊?”沈虞懵了下,但溫折已經(jīng)繼續(xù)往前走。
他心情應該不太好,走得很快。
沈虞正欲跟上去,她的肩膀被人拍了下,許雯挽住她手臂,“師姐,怎么樣了!!!我都看到你和溫總湊一起說話了!”
許雯身后還有程朗和寧祁。程朗表情發(fā)黑,頗有些咬牙切齒的意味。
“某些人是不是要叫爸爸了?”許雯得意地給了程朗一個眼刀。
沈虞握緊了包,面上仍然是十分淡定,“那當然是要了。”
程朗呵了聲,“要沒要到口說無憑,拿出來看看啊。”
沈虞心中暗罵,卻依舊抬著下巴,倨傲道:“你確定要看?”她勾唇笑,“看了可就真的要喊爸爸了。”
還氣定神閑地補充一句:“本來還想放你一馬。”
“你!”程朗氣得胸膛起伏,怒道:“你不拿出來,是不是心虛啊。”
“我心虛?”沈虞不慌不忙地從包中拿出手機,“我看你是不到黃河心不死。”
并不知道真相的許雯也叉著腰,哼道:“就是,程朗,趕快準備準備叫爸爸吧。”
就連和事佬寧祁也勸慰了句:“程朗,這事鬧起來也不好看,師妹給你臺階就下了吧。”
程朗仍舊梗著脖子,但氣勢到底弱了下來,偏偏還極要面子:“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根本沒要到,我是懶得和你計較。”
“我才懶得和你計較呢。”沈虞冷笑。
話畢,程朗抬步就走,寧祁朝沈虞點了點頭,也離開了。
看到人走遠,沈虞懸著的心才徹底放下。她看了看手掌心,汗涔涔的,全都濕了。
許雯拉著沈虞,還有些不服氣,“什么呀師姐,你就這么放過他了!?”
沈虞擦了擦手心的汗,小聲道:“你要感謝他蠢,就這么放過我了。”
“啊?不會吧?”許雯瞳孔地震,驚呼:“溫總拒絕你了?”
“還有人能拒絕師姐的微信!”
“不。”說起這個,沈虞也氣得咬牙:“沒人能拒絕。”
“啊?溫總…”
“因為他不是人。”
“……”
“是狗。”
許雯:“……”剛剛嗑上的cp好像突然就裂開了呢。
沈虞邊說,邊牙癢癢地摸出手機。她是打車來的,到別墅群的門口就下車了,但現(xiàn)在沒有出租車能進來,要想回去還得走到大門口。
想到還要走路,沈虞心里一陣煩。
這時候,站在門口送客的師母宋夫人看見兩個姑娘,笑問:“你們有車送嗎?要不要我找人送你們一程?”
沈虞笑著客氣推脫,這時候,一輛車緩緩泊在門口。
車窗降下,露出男人清雋的臉。溫折坐在后座,客氣朝宋昆夫婦點頭:“感謝款待,下次再聚。”
宋昆頷首,宋夫人突然問:“溫先生車上可有空位?”
溫折往外掃了眼,略過一片淡藍色衣角,不動聲色:“有的。”
“我們這兒還有兩個姑娘。”宋夫人拉著沈虞和許雯的手,“她們要回a大,溫先生順路嗎?”
天降良機。
沈虞剛剛沉寂下來的心又開始癢癢,直勾勾盯著溫折。
溫折:“順路。”
“那就麻煩溫總了。”沈虞毫不客氣拉上后座的把手,打開門便鉆進了車廂。
許雯會意,顛顛就上了前座。
看見沈虞這么不怕生,宋夫人還愣了下,又笑著抿唇。
“老師師母再見~”沈虞趴在后座車窗上,朝二人揮了揮手。
轎車開始行駛,李宗眼觀鼻鼻觀心,快速瞟了眼后座的沈虞,又低調(diào)地移開目光,唇角勾出意味深長的笑。
行駛路程中,車內(nèi)一片窒息般的安靜。
許雯平時咋咋呼呼的,這時候縮著脖子躲在前排,一句話不說。
沈虞也沒開口。
她剛剛才惹了溫折不高興,這時候蹭著人家的車,還是老實點好。
窗外的風吹到沈虞面上,感覺脖子被頭發(fā)撓的有些癢,她摸了摸后腦,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后腦頭發(fā)散了一小撮。
沈虞干脆拔了簪子,卸下滿頭烏黑的頭發(fā),還迎風晃了晃發(fā)絲。
梔子香氣順著風盈滿整個后車座。
溫折的目光,不自覺輕落在她背影。
淡藍色的針織裙貼著細而薄的脊背,顯出淺淺的蝴蝶骨。后頸的小片肌膚白得晃眼,烏發(fā)細密垂落下來,幾乎長得快擋住不盈一握的腰肢。
溫折眸色深了些,放在身側(cè)的手微微握緊。
他一直知道她長得好。
但知道是一回事,親眼所見又是一回事。
她確實有迷得人理智盡失的資本。
沈虞理了頭發(fā)后,重新靠在了座椅上,又摸出手機無意識地滑動著。
突然,她挺直了背,盯著微信跳出來的聊天窗。
[w:我通過了你的好友請求,現(xiàn)在我們可以開始聊天了]
時間正是一刻鐘以前,宴席剛剛結(jié)束的時候。
一瞬間,沈虞差點仰頭長笑三聲,胸腔間郁氣一掃而空。
她下意識回頭,也在此時,對上男人的深邃目光。
以及。
窺得他眼里未來得及收回的暗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