螢火(1)
螢火(1)
程池給他們做晚飯,楊靖蹲在灶臺邊幫著燒火,白悠在水槽邊淘菜,都是少爺小姐的架勢,擱這兒添亂。
程池把他們趕出去,沒一會兒倆人又進來,鬧著要幫她做飯,都是瞅著稀奇,看著好玩兒。
雞飛蛋打半小時,總算做了幾樣小菜,勉勉強強擺上了桌。
程池脫下圍裙掛上,招呼伙伴們過來吃飯:“今天晚了,隨便吃,別嫌棄,明兒村民肯定會擺大宴請你們,到時候嘗嘗咱村里的農(nóng)家菜。”
楊靖吃飯依舊是小時候那副餓死鬼投胎的熊樣子,嘴里頭包著飯菜,大口嚼咽,囫圇地說:“想不到老子這輩子,還能吃到程大小姐親自下廚做的飯菜,這趟來得太他媽值了。”
“那可不是!”
白悠小口吃著飯菜,很是感慨:“要是許刃知道,你程池居然會做飯了,指不定怎么想呢……”
白悠還沒說完,楊靖一巴掌拍她背上。
白悠被他這猛地一拍,嗆了起來,大聲地咳嗽,楊靖扯著嗓門道:“食不言寢不語,不知道啊?
活該!”
程池抿嘴笑了笑,說:“我去再去給你盛碗飯。”
說完她端起楊靖的飯碗進了廚房。
楊靖瞪了白悠一眼,壓低了聲音:“講好了不提這茬,你成心給人找不痛快?”
白悠皺眉,嘟起嘴說:“她剛剛不是自己提了許刃嗎,還養(yǎng)著他的烏龜,我還以為她放下了,都這么多年。”
“要放下,她還能隔這兒一呆三年,別聽她扯什么舍不得學(xué)生,要為中國的鄉(xiāng)村教育事業(yè)獻身,都是瞎話,她壓根就不敢回來。”
程池打開飯格子,又給楊靖舀了滿滿一碗的白米飯,她緩緩閉上眼睛,深長地呼吸了一口,平復(fù)著心里陣陣的隱痛。
一個人在廚房里呆了很久,出來的時候,白米飯都冷了,楊靖接過來,啥也不說,埋著頭刨飯。
晚飯后,三個人坐在院子里看星星,這兒沒別的什么娛樂活動,手機連信號都搜不出來。
“我在隔壁屋子給你收拾一下。”
程池對楊靖說:“將就睡一晚,成不?”
“行。”
楊靖爽快答應(yīng)。
她又轉(zhuǎn)過頭看白悠:“你呢,跟我睡,還是去找醫(yī)生?”
“他也是跟醫(yī)療隊的人搭帳篷,我就跟你睡,我還要跟你徹夜長談呢!”
晚上,程池給白悠捻好了被角邊兒,然后躺下來,沒一會兒白悠就撲騰過來,鉆進了她的杯子里,抱著她的腰用力蹭了蹭。
“程池,你這兒可真黑。”
白悠說。
“是啊,晚上關(guān)了燈,除了月光,什么都沒有。”
因為常年上課,她的聲音略微帶了點嘶啞,聽上去很有味道。
白悠終于忍不住了。
“程池,楊靖不讓我說,但是想…還是得事先跟你預(yù)個警。”
“嗯?”
白悠喃喃道:“許刃他回來了。”
黑暗中,有顆心狠狠地顫栗了一下。
見程池不說話,白悠輕嘆了一聲:“他現(xiàn)在很不錯,成了小老板,雖然跟咱們父輩比起來,還是挺有差距,不過…”
她說:“那都是他赤手空拳掙出來的,特別好。”
特別好。
隔了很久,程池才問:“是做的…哪方面?”
白悠知道,程池憋著一口氣,其實心里癢癢極了,她想知道關(guān)于他的音訊,卻又不敢問。
白悠索性把自己知道的,都告訴她。
“做的是服裝的生意,他挺有這方面的天賦,自己創(chuàng)立了一個服裝品牌,挺受現(xiàn)在年輕人的歡迎,不過我猜他的背后有人相助,不然短短三年,憑他一個人,肯定成不了現(xiàn)在這規(guī)模,這些我可就不大了解了,楊靖最近跟他接觸得多,他更清楚。”
……
沉默良久。
“程池,你睡著了嗎?”
“沒,我聽著。”
“其實也沒什么了。”
“嗯。”
“他在…鹿州?”
程池終于忍不住問。
“他的公司總部在上海,但是這段時間,他一直呆在鹿州。”毣趣閱
白悠遲疑了一會兒,說:“上次楊靖喝多了,說你快回了,當時他也在,可能…我只是猜測啦……這段時間他一直呆在鹿州,可能是在等你回來。”
程池輕笑了一聲:“不會。”
就這點,她可以肯定,他不會。
“我和許刃,沒什么了。”
她悶悶地說。
“那你還想許刃不?”
白悠的氣息,掃在她的頸項處的肌膚,溫溫熱熱。
還想他嗎?
程池問自己。
想嗎?
她沒有直接回答,而是說:“去年隔壁村兒有個丫頭,因為家里生了弟弟,父母給她輟學(xué)回去帶小孩,是我走了十幾里的山路,在他們家住了整兩天,嘴皮子都磨爛了,跟他們的父母保證說,她的學(xué)費我來掏,住在學(xué)校的生活費也是我出,不要他們家半分錢,這才把丫頭給重新要回來,能繼續(xù)念書,小升初,她考了全校第一名,進了縣里最好的初中,可是就前陣兒,還是讓她爸給揪回來,說爺爺奶奶年紀大了,弟弟沒人照顧,逼著輟了學(xué)。”
白悠一言不發(fā),沉默地聽著程池的話。
“她被她爸揪回來的時候,一路走一路哭,隔著半個山坡都能聽見,可我能做什么呢?
什么都做不了。”
“你問我還想不想許刃,怎么能不想,我看著那些孩子,他們那一張張臟兮兮的小臉,看著他們背著柴火擔,手里還拿著英語本,走在山道上,一邊走一邊念的樣子,我腦子里全是他,他的苦難,他的命運,還有他的不甘和掙扎。”
“我爸勸了我很多,有一句話是把我說明白了,他說,程池,你不能自私,人這一輩子,除了愛情,還有很多東西。”
“以前年紀小,覺得為了愛,連命都可以不要的,現(xiàn)在才有些懂了,當初那點子情感的挫折,真的很不算什么。”
白悠聽著她的話,情不自禁地抱緊了她。
“所以…這次回去,就算你爸給你相親,你也去?”
“去吧。”
程池輕不可聞地嘆了一聲:“躲了三年,夠了。”
她也應(yīng)該開始新的生活。
—
第二天一早,程池帶著白悠和楊靖去了村小學(xué),孩子們趴在護欄邊,滿心滿眼都是對山外來的客人的好奇,可是他們也很羞澀,紅著臉不敢靠近。
楊靖從包里給孩子們拿來了本子和鉛筆,程池還笑話他來著:“堂堂楊氏地產(chǎn)的大少爺,千里迢迢來我這兒做客,給我的這些孩子們就帶幾根鉛筆,寒磣不?”
楊靖其實也挺不好意思,他來的時候,是真沒料想到這邊會這么落后,什么都缺。
他帶幾只筆,只是想盡了心意,卻沒想到不是錦上添花,而是杯水車薪,他索性又把自己的psp游戲機拿出來送給孩子們玩兒。
他說對校長說,等我回去后一定給你們資助,給學(xué)校添一套多媒體教學(xué)設(shè)備。
程池說那玩意兒可不便宜,你要想好了,別這時候答應(yīng)好了,回去心尖尖就滴血舍不得。
楊靖說那有什么,能討你程池的開心,都是小意思。
程池怔了怔,耳邊溜過去一道風。
曾幾何時,有個少年說,我怎樣,才能討你的開心?
—
中午在校長家吃午飯,程池在廚房里給校長和校長的老婆幫忙,校長對他說:“你的朋友,出手可真是闊綽,上午說給我們建個籃球場,剛剛錢就到帳上了。”
“是么?”
程池笑了笑:“他一貫是這樣的,答應(yīng)了的事,說到做到。”
吃飯的時候程池低聲打趣楊靖:“我就知道你丫會心疼,之前不說是說添多媒體設(shè)備嗎?
這會兒又改修籃球場了。”
“啥籃球場?”
楊靖挑了一個鹵蛋插筷子上,說:“是多媒體設(shè)備啊,我回去就著手準備準備。”
程池挑挑眉,有些驚詫:“校長說你答應(yīng)修籃球場,錢都匯過來了。”
楊靖一臉茫然:“校長喝高了吧!老子手機信號都收不到,匯什么錢。”
程池困惑,自顧自地喃喃說:“那興許是他記錯了。”
—
下午程池還有最后一堂課,上完之后,她的支教生涯就算徹底結(jié)束了。
這堂課,學(xué)生們聽得尤為認真專注,就連最皮的幾個孩子,這會兒也專心地聽課,仿佛一分一秒都不肯浪費似的。
越往后,程池心里頭越是舍不得,上完了課本里的內(nèi)容,她一個人孤零零站在講臺上,掃了孩子們一眼,說:“這是程老師給你們上的最后一堂課了,明天會有新的老師過來,你們要好好聽她的話。”
她本來不想煽情,也沒想哭,但是是孩子們先哭,她沒忍住才紅了眼睛。
臺下那一張張的小臉,含著眼淚,又努力地壓抑著,咬著唇不讓眼淚掉下里,一張張倔強的小臉兒,格外地惹人心酸。
她嚴厲地說:“都給我忍住了!什么小事兒,也值得哭一場,又不是沒書念了,換個老師而已。”
程池和以前來的老師都不一樣,她并不溫柔,待他們還很兇,有時候又喜歡使壞,甚至比班上最調(diào)皮的男生還會捉弄人,可是他們就是喜歡她,特別聽她的話,她的話就是金科玉律,有時候校長說什么都不管用,孩子們只服她。
“老師,我給你唱個歌吧!”
有同學(xué)舉手。
“老師,我給你念詩,昨天你叫我預(yù)習的詩,我都背下來了。”
“老師,那我給你跳個舞好不好?”
……
程池壓抑著心里的酸澀,艱難地說:“現(xiàn)在…現(xiàn)在還在上課,那個…就李狗蛋,你起來背詩吧。”
李狗蛋穿的是一件改制的深藍棉衣,神色頗為悲壯,站起身,走上了神圣的講臺,他深呼吸,然后大聲念道:“《夜宿山寺》,李白。”
“危樓高百尺,手可摘星辰,不…”他似乎遇上了點小困難,卡在了那里:“不…”
就在程池正要提醒他的時候,他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朗聲道:“不知天上宮闕,今夕是何年。”
—
教室靜置了五秒,接著全班同學(xué)哄堂大笑。
“哈哈哈哈。”
“老師他背錯啦!”
“快下來吧,你背錯了!”
“老師我會背!”
孩子們抬頭看向程池,程池卻捂著嘴,眼淚再也忍不住,簌簌地往下掉。
同學(xué)們同時噤聲,不敢再說話。
程池走上講臺,激動地握住李狗蛋的肩膀,聲音顫抖:“你怎么知道…告訴老師,你怎么知道的?”
“老師我背錯了嗎?”
李狗蛋表情很無辜:“上午,有個叔叔說就是這么背的呀!”
他回想起,清早一個人坐在國旗下面背書,一個很好看的叔叔聽見了,笑著說:“危樓高百尺,手可摘星辰,后面一句應(yīng)該是,不知天上宮闕,今夕是何年。”
李狗蛋翻了翻書,說:“才不是,后面一句分明是,不敢高聲語,恐驚天上人。”
叔叔說:“你按我教你的背,程老師一準兒會高興。”
李狗蛋看向程老師,她高興嗎?
她分明哭得厲害,眼淚跟斷了線的珠子似的,根本停不住。
哼!叔叔那么好看,居然也會騙人!
—
下課鈴打響,程池一個人跑到了半山坡上,夕陽正懸在山脊處。
她望著蒼茫翠綠的大山,突然大喊了一聲。
“膽小鬼!”
許刃,你膽小鬼!
眼淚順著臉頰滴滴答答地流淌。
周圍的山色也變得暗淡下來,她聽到耳邊的風吹拂落葉,夕陽漸漸斜入山巒,暖意漸收,寒氣逼人,天色驀然低沉,山中的白晝與黑夜,只有一秒的時間,心里已經(jīng)留不下溫暖的陽光,徒增黑暗與感傷。
她皺起了眉頭,心被刺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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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長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會打個招呼,或是點頭。
但不管是誰。
每個人臉上都沒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對什么都很是淡漠。
對此。
沈長青已是習以為常。
因為這里是鎮(zhèn)魔司,乃是維護大秦穩(wěn)定的一個機構(gòu),主要的職責就是斬殺妖魔詭怪,當然也有一些別的副業(yè)。
可以說。
鎮(zhèn)魔司中,每一個人手上都沾染了許多的鮮血。
當一個人見慣了生死,那么對很多事情,都會變得淡漠。
剛開始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沈長青有些不適應(yīng),可久而久之也就習慣了。
鎮(zhèn)魔司很大。
能夠留在鎮(zhèn)魔司的人,都是實力強橫的高手,或者是有成為高手潛質(zhì)的人。
沈長青屬于后者。
其中鎮(zhèn)魔司一共分為兩個職業(yè),一為鎮(zhèn)守使,一為除魔使。
任何一人進入鎮(zhèn)魔司,都是從最低層次的除魔使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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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晉升,最終有望成為鎮(zhèn)守使。
沈長青的前身,就是鎮(zhèn)魔司中的一個見習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級的那種。
擁有前身的記憶。
他對于鎮(zhèn)魔司的環(huán)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沒有用太長時間,沈長青就在一處閣樓面前停下。
跟鎮(zhèn)魔司其他充滿肅殺的地方不同,此處閣樓好像是鶴立雞群一般,在滿是血腥的鎮(zhèn)魔司中,呈現(xiàn)出不一樣的寧靜。
此時閣樓大門敞開,偶爾有人進出。
沈長青僅僅是遲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進去。
進入閣樓。
環(huán)境便是徒然一變。
一陣墨香夾雜著微弱的血腥味道撲面而來,讓他眉頭本能的一皺,但又很快舒展。
鎮(zhèn)魔司每個人身上那種血腥的味道,幾乎是沒有辦法清洗干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