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肆(5)
放肆(5)
“你!”
當初在峨眉山,他可是敢開著車往山崖下沖的男人!
現(xiàn)在她這樣逼他,他都不生氣,還要討她喜歡?
怎么會變成這個樣子?
還有今天,今天楊靖跟她匯報情況,說打架的時候,許刃愣是沒還手,硬扛著,哼都沒哼一聲,王坤打得累了乏了沒趣了,才停手的。
那個烈性的許刃,死了?
面前這個家伙,又是什么怪胎?
程池不可置信地看著他。
許刃不動聲色與她對視。
終于,程池決定,先跟他約法三章,那些事后面再說。
“第一,學校里面,不準跟我說話,第二,上下學也別跟著我,第三,不準再算計我,老頭面前,不準假裝跟我關(guān)系很好。”
“可以。”
許刃爽快答應。
程池終于放開了他,許刃的手落到自己脖頸間,扯了扯,將衣領(lǐng)捋平。
“許刃,你來我家,到底有什么目的?”
她總算沒剛剛那么激動了,語氣平順了很多:“不準撒謊,我要聽實話。”
許刃并沒有打算與她撒謊,他拎了椅子,在她面前坐了下來,才算與她保持平視的角度,認真地說道:“我只想有書念,考一個不錯的大學,奔個前程。”
在這個大前提目標之下,盡可能,讓自己寄人籬下的生活好過一點。
“就這樣?”
“你以為呢?”
她以為他是來跟她瓜分家產(chǎn)的。
“可是當初,你拒絕了。”
她當初是想用程正年的基金會幫他的,可是那天晚上,他說的話,她可是一字不漏的記下來了。
“你說,你哪個眼睛看出,老子吃不起飯,上不起學?
要你來施舍?”
突然,他自嘲地冷笑了一聲:“就當我是在…放屁好了。”
“許刃…發(fā)生了什么啊?”
她難以置信地看著他,喃喃問:“你…你媽媽呢?”
許刃眼角突然顫了顫,沒說話。
程池的心突然被勾了起來,宛如那日在狂風呼嘯的山崖之上,生與死,一步之遙。
“許刃。”
她的聲音放輕了。
“程池。”
他突然打斷她:“不要用那種眼神看我。”
他低著頭,甚至都沒有看她。
“你可以討厭我,憎惡我,但是…”他聲音壓得很沉,很低:“不要同情我。”
這是他舍棄了一切,最后剩下的那點尊嚴。
程池眉心微微蹙了蹙,莫名的…她竟懂得他的心情。
先天性弱聽…近乎失聰。
別人可以討厭她,害怕她,但她最厭煩的,就是別人朝她投來的…同情的目光。
所以她變成了現(xiàn)在這樣,讓所有人都害怕她,當一種懼怕壓倒同情的時候,別人就會忘記,忘記她是個…殘疾人。
“你有什么好值得同情的。”
程池看著他冷冷說道:“沒有人會窮一輩子。”
所以,有什么好值得同情的。
許刃抬頭看向她耳廓上的白色助聽器。
“也是,老天總歸…還算公平。”
“許刃,最后一個問題。”
程池皺著眉頭:“你到底…是不是我爸的兒子。”
許刃臉色輕松了起來,帶了那么點戲謔的調(diào)子,說:“等我心情不錯的時候,再告訴你。”
“許刃!”
程池音量拔高了三度:“現(xiàn)在就告訴我!”
“你不與我為難,咱們兄妹好好相處,時候到了,我會說的。”
“你媽的…”程池咬牙切齒。
許刃突然起身,逼近了她,眼角勾起的笑容逐漸加深:“你就這么在意?”
在意他們…有沒有血緣關(guān)系?
—
程池幾乎是一路小跑,跑回了自己的房間。
努力平復胸腔里那狂亂的心跳。
在意,當然在意啊,分家產(chǎn)啊!
她愣愣地摸上了自己的臉,臉還有點燒…
靠!神經(jīng)病!
程池拿出自己的日記本,四四方方的一個小本子,拔掉筆蓋,翻開嶄新的一頁,看了看窗外沉靜的夜色,清泠月光,她在紙上重重寫下了一行字。
“他一定是來向我復仇的。”
—
許刃是被女人的哭泣聲驚醒的!
隨之而來的,還有花瓶碎裂的聲音,以及大提琴哀傷低沉的晨誦。
他站起身,赤著胳膊,走到衣櫥前,打開,里面稀稀落落地掛著幾件衣服,洗得發(fā)白的牛仔夾克與牛仔褲,還有一件黑色沖鋒衣配黑褲,一件V領(lǐng)毛衣,一件黑色羽絨服,除此之外,他沒有別的衣服。
當初,他是逃出來的。
不過這幾件衣服,也并不適合這個家,無論哪一件,穿出來都掉價,正如王坤所說的,low貨。
他想了想,還是穿了那件牛仔衣。
現(xiàn)在要考慮的,是趕緊賺點錢,買幾件當季的衣服,這個家供他吃住,但是程正年好像…忘記了給他零花錢,他現(xiàn)在沒有錢,連去學校的公交硬幣,都沒有。
無論怎樣低眉順眼,怎樣賣乖討巧,他都沒有辦法,問一個陌生的男人,要錢。
他不是乞丐。
雖然處境也差不了多少。
許刃穿好衣服從旋轉(zhuǎn)的木質(zhì)樓梯上下來,客廳的氣氛…有點奇怪。
程正年坐在餐廳長桌主位,拿著一張報紙瀏覽,手邊擱著一杯裊著白煙的咖啡,江依絡(luò)坐在沙發(fā)上,捂著嘴,嚶嚶哭泣,地上還碎著價值連城的古董花瓶。
陽臺邊,程嘉外扣著大腿坐在椅子上,搖頭晃腦地拉著大提琴,完全沉浸在了她的音樂世界中。
窗外,還飄著淅淅瀝瀝的小雨,天色陰沉,更為這個房間籠上了極其陰暗而壓抑的色調(diào)
唯一的一抹亮色,應該來自于餐桌邊的程池穿的那件大紅色毛衣。
她臉上含著笑,涂著酒紅色指甲油的指尖,撕扯著土司面包,一條一條,面包屑灑了一桌。
“許刃,過來吃飯。”
程正年說。
許刃聽話地走過來,坐在了程池的對面。
陶嬸拿來了掃帚,將地上的碎裂的古董花瓶清理掉,然后端著藥,安慰哭泣的江依絡(luò):“太太,別哭了,老爺請您喝藥,也是為了您的身體。”毣趣閱
“我沒病!為什么要喝藥!”
江依絡(luò)歇斯底里地大喊:“我沒病!不喝!”
“都這樣了,還沒病?”
程池冷笑。
“死聾子,該喝藥的人是你!”
江依絡(luò)搖搖晃晃站起身,一把端起散發(fā)著濃郁中藥味的藥碗,跌跌撞撞走到程池面前:“你喝啊!喝啊!”
“你干什么!滾開!瘋子!”
程池推了她一把,手里的碗里順勢掉落,藥水頃刻滲入地毯里,中藥苦澀味道瞬間彌漫開來。
許刃看出來了,這位年輕的夫人,精神狀況,好像并不是很正常…
他微微轉(zhuǎn)頭,看向了陽臺,程嘉披頭散發(fā),連衣服都沒有扣好,閉著眼,神情沉醉,大提琴的演奏已經(jīng)進入了高潮環(huán)節(jié),激昂的奏鳴與江依絡(luò)的狂躁叫喊聲交相輝映,很是應景。
“不準鬧!”
程正年怒喝一聲:“誰再鬧,就滾出去!”
江依絡(luò)捂著嘴,哭著跑回了房間。
“陶嬸,藥還有剩?”
“有的,老爺。”
“再盛一碗,給夫人送上樓,無論如何,讓她喝!”
“是,老爺。”
陶嬸進了廚房。
許刃矜持克制地吃掉了面前擺放的食物,心里暗想,這個家,恐怕沒有幾個正常人。
“明天我要出差。”
程池眼睛瞬間冒了光:“老爸一路順風!”
“哼,回來我要檢查你期中考的成績。”
程池立刻又蔫了下去,她將土司面包撕得差不多了,放下,拿了書包,起身:“走了。”
許刃連忙擱下刀叉,對程正年微微屈身:“程先生,我也上學去了。”
程正年擺了擺手:“去吧,讓程池載你。”
許刃走出了大宅,撐起了一柄黑傘,徑直朝著鹿州大道走去。
拉風的跑車加速朝著許刃開來,許刃似乎心有所感,在她的車與他擦身而過的一瞬間,敏銳地往路邊一側(cè)身,躲過了車輪與地面水坑濺起的漫天水花。
“閃得倒是很快。”
程池透過窗玻璃瞥了他一眼。
許刃對她露出了一抹笑,程池悶哼了一聲,收回了眼,踩下油門,朝前開去,將許刃遠遠甩在了后面,直到他的身影在后視鏡里漸漸消失,她的嘴角,才情不自禁地揚了揚。
欺負死你!
她忍不住哼起了小調(diào)。
車一開走,許刃臉上的笑容瞬間涼下去,又走了幾步,前面一輛摩托開了過來。
楊靖在他跟前停了下來,摘下頭套,拍了拍后座,沖他喊了聲:“上車!”
“專程來接我?”
許刃問。
“廢什么話。”
楊靖不耐煩。
許刃不說話了,坐上了楊靖的摩托車。
“我說,你也給我擋擋。”
楊靖在前面迎著風雨。
許刃撐著傘,蓋著自己的腦袋,說:“你都已經(jīng)濕了。”
“有沒有良心!”
許刃將傘貢獻出來,往前傾了傾,狂風一吹,傘頃刻間只剩了一個骨架。
楊靖:“靠!你這什么傘!質(zhì)量這么差!”
許刃:“.......”
—
兩只落湯雞一前一后進了教室,程池手里拿著古詩詞必背的小冊子,目光卻追隨著他的身影一路往前。
他精心搞了很久的發(fā)型此時此刻已經(jīng)完全濕潤,額前劉海垂下來,滴滴答答,牛仔衣后背也已經(jīng)潤了一大片,他放下書包之后,索性將衣服脫下來,掛在板凳的靠椅上晾著,里面是一件黑色的背心,露出了微微濕潤的精壯的胳膊和結(jié)實的臂膀。
這肌肉塊,完全不像是能受欺負挨揍的樣子。
這家伙,夠能忍的。
他衣服一脫,后面女生齊刷刷一陣抽氣。
荷爾蒙爆炸!
許刃預感不妙,終于還是把濕潤的衣服穿了起來。
就在程池看得專心的時候,楊靖湊了過來,把她同桌趕走,自己坐在了她邊上。
“怎么弄成這樣?”
程池嫌棄地看了他一眼,往邊上挪了挪,避免被他身上的雨水沾到。
“拜托,老子騎摩托,這大雨天的,你讓我來接人,我只有一路淋過來啊!”
“那你也該給他備件雨衣啊。”
程池皺眉。
“…….”楊靖斜著眼睛譴責她:“程池,良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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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長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會打個招呼,或是點頭。
但不管是誰。
每個人臉上都沒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對什么都很是淡漠。
對此。
沈長青已是習以為常。
因為這里是鎮(zhèn)魔司,乃是維護大秦穩(wěn)定的一個機構(gòu),主要的職責就是斬殺妖魔詭怪,當然也有一些別的副業(yè)。
可以說。
鎮(zhèn)魔司中,每一個人手上都沾染了許多的鮮血。
當一個人見慣了生死,那么對很多事情,都會變得淡漠。
剛開始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沈長青有些不適應,可久而久之也就習慣了。
鎮(zhèn)魔司很大。
能夠留在鎮(zhèn)魔司的人,都是實力強橫的高手,或者是有成為高手潛質(zhì)的人。
沈長青屬于后者。
其中鎮(zhèn)魔司一共分為兩個職業(yè),一為鎮(zhèn)守使,一為除魔使。
任何一人進入鎮(zhèn)魔司,都是從最低層次的除魔使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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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晉升,最終有望成為鎮(zhèn)守使。
沈長青的前身,就是鎮(zhèn)魔司中的一個見習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級的那種。
擁有前身的記憶。
他對于鎮(zhèn)魔司的環(huán)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沒有用太長時間,沈長青就在一處閣樓面前停下。
跟鎮(zhèn)魔司其他充滿肅殺的地方不同,此處閣樓好像是鶴立雞群一般,在滿是血腥的鎮(zhèn)魔司中,呈現(xiàn)出不一樣的寧靜。
此時閣樓大門敞開,偶爾有人進出。
沈長青僅僅是遲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進去。
進入閣樓。
環(huán)境便是徒然一變。
一陣墨香夾雜著微弱的血腥味道撲面而來,讓他眉頭本能的一皺,但又很快舒展。
鎮(zhèn)魔司每個人身上那種血腥的味道,幾乎是沒有辦法清洗干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