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第四十一章 似曾相識
三天后, 決賽開始, 蘇清風(fēng)與楊歲華登上比賽臺,四周觀眾座無虛席, 都在等待冠軍的揭曉。
“我看這次冠軍一定是浮鶴道人的弟子!”
“未必吧,我覺得蘇天師可不一定會輸給他。”
“怎么,你是看不起浮鶴道人嗎?”
“可現(xiàn)在臺上的又不是浮鶴道人,而且第四關(guān)的時候,你沒發(fā)現(xiàn)都沒人敢挑戰(zhàn)蘇天師嗎?”
“但浮鶴道人弟子也是未嘗一敗啊。”
“各有千秋吧……快看!蘇天師還帶著他的靈寵來了!”
蘇清風(fēng)的黑貓和他本人一樣都是眾人關(guān)注的焦點, 雖然在之前的關(guān)卡中這只黑貓一直窩在他懷里, 除了喵喵叫之外好像沒什么用處,但不少人還是把它想象成了上古兇獸一類的存在, 一般不出手, 一出手必定驚天動地。
畢竟那可是蘇天師的靈寵啊!又怎么會尋常呢!
——然后在眾人期待的目光中,這只“上古靈寵”就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 在蘇清風(fēng)懷里翻了個身。
“喵。”
蘇清風(fēng)揉揉黑貓腦袋, 看著對面的楊歲華。分別幾天,楊歲華又和上次見面時不太一樣了,他好像已經(jīng)下定了某種決心, 握著手中桃木劍,道:“我想和你比一場。”
蘇清風(fēng)道:“好。”
楊歲華深吸一口氣,下一秒,領(lǐng)域擴開,蘇清風(fēng)嗅到了林木的清香,仿佛生長千年的古林, 裹挾著厚重氣息撲面而來。
“好厲害的領(lǐng)域!”
觀眾席上,有人驚嘆道。
“這得是四星以上的實力了吧?他還那么年輕就做到了這一步,不愧是浮鶴道人的弟子啊!”
贊嘆之聲不絕于耳,楊歲華心底卻并不是那么高興,甚至愈發(fā)不安。
天師或者方士之間的對決往往上來就會放領(lǐng)域,領(lǐng)域是他們實力的象征,如果自己的領(lǐng)域能夠?qū)Ψ酵耆珘褐疲敲磻?zhàn)斗也會在瞬間結(jié)束。
然而,他已經(jīng)將自己的領(lǐng)域放到最大程度了,眼前這個人卻依然沒有什么反應(yīng)……這只有一個可能,說明他遠比自己更強。
楊歲華并沒有忐忑太久,因為很快的,他的猜測就成真了——
蘇清風(fēng)抬手,修長手指微動,霜雪氣息仿佛咆哮的巨龍,將古木森林席卷摧毀。
那一瞬間不光是楊歲華,觀眾席上的所有人都感覺到了森然的冷意,就好像一下子陷落在寒霜飛雪之中,從骨子里禁不住地戰(zhàn)栗。
“這是什么……這是領(lǐng)域嗎?!”
眾人皆震,比剛才更激烈的驚嘆聲頓時四起。
“從沒見過這樣的領(lǐng)域!太強了吧?他是五星天師嗎?不,難道是六星?!”
和楊歲華最多只能到達幾米的領(lǐng)域不同,蘇清風(fēng)的領(lǐng)域直接覆蓋了整個比賽場地,霜雪氣息幾乎凝成實質(zhì),明明外面還有溫暖的陽光,這里卻仿佛結(jié)滿千萬年的寒霜。
那是居高臨下、無處不在的重重壓迫,無法躲,無處躲,所有人身在其中,都有種無能為力的恐懼感。
而在貴賓區(qū)上,一位老者驚訝地合上茶盞,喃喃道:“后生可畏……真是后生可畏!”
穆柏松借著喝茶的動作,掩蓋住了嘴邊悄然浮起的笑,道:“是啊,可惜這樣的人居然不是我方術(shù)局的,我都想直接把他搶過來了。”
“這么強大的領(lǐng)域真是好多年沒見到了,讓我想起了一個人,”另外一人震驚地看向鐘善惡,道,“不知道鐘老是否還記得?”
鐘善惡:“……”
他沒有說話,放在椅子一側(cè)的手卻緊緊攥起,盯住了比賽臺上的蘇清風(fēng)。
而在蘇清風(fēng)對面,楊歲華臉色蒼白,他不是沒想過兩者之間的差距,但這已經(jīng)超出他的預(yù)料了——而且他能明顯感覺到蘇清風(fēng)并沒有攻擊他的意思,只是單純地釋放出了自己的領(lǐng)域,否則現(xiàn)在的他根本不能安然無恙地站著。
這個人用這樣簡單的方式告訴他、以及他背后的鐘善惡:你們沒有勝算。
要不要……投降呢?
楊歲華心里浮出這個想法,偷偷地往貴賓區(qū)瞄了一眼。
——鐘善惡也在隔著眾人看著他,目光冰冷,幾乎是在逼視。
楊歲華:“!”
他的冷汗當即就下來了,倉促地收回視線,思緒胡亂漂移中,又想起了鐘善惡對他說過的話。
“我會派人過去保你,如果遇上強敵,無論用什么手段,都必須給我贏。”
“我要浮鶴道人的弟子做第一,而不是一個冠軍都拿不下的廢物。”
楊歲華掌心浮起一層薄汗,他把手探入道袍中,摸到了一件東西。
那是出發(fā)之前鐘善惡給他的一件天品法器,法器共分天地玄黃四品,天品是最高等,只要拿出它,也許他就能和蘇清風(fēng)一戰(zhàn)。
可是……這樣真的好嗎?
楊歲華的手微微顫抖,理智告訴他應(yīng)該這樣做,感情又讓他有所猶豫。就在他內(nèi)心極度煎熬時,他聽見了蘇清風(fēng)淡淡的聲音:“你要想好了,再錯下去,你就沒有退路了。”
楊歲華一愣,抬頭對上蘇清風(fēng)沉靜如深湖的目光,他從對方的眼中看見了一個倉皇無措的自己,那一刻,他的腦海里又浮現(xiàn)那個村莊,還有村子里一張張死去的臉……
忽然之間,他好像想通了。
“……我知道了,”仿佛如釋重負一般,楊歲華放下了手,卻依然握著他的桃木劍,抬起了頭,“我不會投降的,就像我一開始說的,我想和你堂堂正正地比一場。”
現(xiàn)在的他其實根本沒有能力站在這里,他愧對那些村民,也愧對其他參賽者。但如果他不去面對自己犯下的錯,那他以后就再也沒有站在這里的機會了——那個村莊會成為他一輩子的夢魘,他將永遠無法拯救自己,也無法拯救他人,就像蘇清風(fēng)說的,只是空有一身力量,永遠也做不了一個天師。
他要完成自己最后一場對決,然后站在這里,向所有人道歉。
蘇清風(fēng)與他對視,道:“好。”
戰(zhàn)斗的結(jié)果其實從領(lǐng)域放出的那一刻就已分明,觀眾席上的人都以為楊歲華要投降了,可很快他們就驚訝地發(fā)現(xiàn)他依然提劍沖向了蘇清風(fēng)——明明知道一定會輸,但還是選擇了最有骨氣地對決。
不過這并改變不了什么,楊歲華最終還是落敗了,蘇清風(fēng)站在他面前,披著鶴羽道袍的身姿修長清越,卻如一座高山。楊歲華望著他,重重地松了一口氣。
敗了就是敗了,他心服口服,沒有遺憾了。
觀眾席上沉默幾秒,隨即響起如雷般的掌聲。
“時隔九年!道界大賽的冠軍又落在天師頭上了!”
“蘇天師太強了,這才是我輩的楷模啊!”
“浮鶴道人弟子也不錯了,雖敗猶榮,如果是我,可能直接選擇投降了……”
“不管怎么樣,還是蘇天師厲害!”
在熱烈的歡呼聲中,貴賓區(qū)的鐘善惡一言不發(fā)地起身,想要離開。
蘇清風(fēng)本來就在留意他,見他要走,捏了一道符,淡淡地開口道:“鐘老,請稍等。”
他的聲音不大,卻因為符紙的作用清晰地落入了每個人的耳中,一時間歡呼聲漸停,眾人側(cè)耳傾聽,等著他對鐘善惡說些什么。
四周一片安靜,鐘善惡不得不停了步,道:“你要干什么。”
“沒干什么,只是想問鐘老一句,”他的目光不善,蘇清風(fēng)卻依然淡定,不疾不徐道,“您為了讓楊歲華奪冠在這場比賽里安排了數(shù)人,又讓他們組成小團體去劫掠其他參賽者的木牌,最后交給楊歲華——我說的沒錯吧?”
這話一出,在場眾人頓時嘩然,有人驚呼“怎么可能”,還有人質(zhì)問“你在胡說什么”,態(tài)度和剛才稱贊他時完全不一樣,看得出來鐘善惡在他們心中的地位確實很高,是不能輕易抹黑的存在。
鐘善惡也清楚這點,冷笑一聲道:“無知小兒一派胡言!才剛得了冠軍,竟然就想空口污蔑我——”
“我作證!”楊歲華忽然上前一步,道,“確定如此,我就是主謀之一!”
鐘善惡:“……”
場上觀眾再度嘩然,所有人都沒有想到還有這出轉(zhuǎn)折,楊歲華見狀繼續(xù)道:“我根本不是什么浮鶴道人的弟子,我十五歲那年接觸道法,自覺天資橫溢,自學(xué)七年后就想出來大展拳腳。鐘老就是這個時候找到了我,讓我頂著浮鶴道人的身份參加比賽,之后再為他所用,助他在道界更上一層——這些都是他和我說的,他還許諾比賽過后就讓我進天師局總部,為了讓我奪冠,還特意在比賽里安排了人,那些小團體其實都是他的人組織起來的,我擊敗他們也都是假象,是約好了的!”
他一口氣將這些話說出,只覺身上大山搬開,如釋重負,然后又朝著觀眾席深深地鞠了一躬,道:“對不起!是我對不起你們!你們怎么罵我都行,我愿意承擔這一切的后果!”
他爆出的信息量太驚人,一時間觀眾席上根本沒人說話,良久之后,才有一個聲音猶猶豫豫地道:“他們說的……不會是真的吧?”
“你們血口噴人!”鐘善惡怒極,指著楊歲華道,“楊歲華!你竟然忘恩負義,和這個外人聯(lián)合起來污蔑我!簡直枉費我對你的栽培!”
“我很感謝您這些日子對我的指導(dǎo),還有引領(lǐng)我參加道界大賽,但再怎么樣也不能掩飾我們的手段太不光彩了!”楊歲華道,“對不起!我不能不清不白地就奪得這個冠軍,我也不配奪冠!對不起!”
他又向鐘善惡深深地鞠躬,頭埋得死死的,很久沒有抬起。
他道歉道得太干脆,鐘善惡一時間完全拿他沒辦法,只能把矛頭轉(zhuǎn)向了蘇清風(fēng),怒道:“你又是哪里出來的天師?屬于哪個分部?知道污蔑我要付出怎樣的代價嗎?”
“鐘老!”觀眾席上,范賓滿頭大汗地站起來,道,“清風(fēng)是鶴城分部的,他半年前才被我?guī)нM天師局的,年紀輕輕不懂事,也不知道局里的規(guī)矩,還請您見諒!”
“大庭廣眾之下誣陷別人,可不單單是不懂事了吧?”鐘善惡冷冰冰道,“他連證據(jù)都拿不出來,張口就說我操控比賽,未免也太過分了!”
范賓著急地還想說些什么,蘇清風(fēng)卻在這時平靜地道:“我沒有污蔑你,我還有視頻做證據(jù),之后我會把這些交給天師局總部,讓他們調(diào)查。”
鐘善惡冷笑一聲,道:“好啊!你讓他們?nèi)ゲ椋∥仪迩灏装祝静慌滤麄儾椋 ?br/>
他這話分明是有恃無恐,說完就甩袖離去,只留觀眾席上的人瞠目結(jié)舌。
一場道界大賽鬧成這樣實在令人瞠目結(jié)舌,眾人的心思早不在比賽上,之后也草草散場了。
按理說,每屆的道界大賽冠軍都會有無數(shù)人擁簇,蘇清風(fēng)這邊卻有些冷清,只有范賓幾人還在他身邊,加上一個剛從比賽臺下來,不知道該往哪去的楊歲華。
“清風(fēng)!你何必如此!”酒店里,范賓急得簡直要上火,他在原地團團轉(zhuǎn),還差點一口氣沒喘上來,“難道你不知道鐘老在道界的聲望有多高嗎?你這樣做簡直是要毀了你的天師生涯啊!”
“主任,冷靜冷靜!”洛語給他端水,喬誠給他拍肩,一邊拍一邊道,“清風(fēng)不是說他有證據(jù)嗎?把證據(jù)送到總部讓他們查不就好了嗎?”
洛語道:“對啊!我相信蘇哥,要是他沒把握的話絕不會亂說的!而且如果鐘老真的在比賽里插了人,難道不該罰嗎?”
“罰,該罰,當然要罰!”范賓又氣又無奈道,“可那是誰?鐘善惡!你們知道他在天師局有多大的勢力嗎?別說清風(fēng)了,就算是我親手把證據(jù)送上去,他也只要輕飄飄地發(fā)句話,就能讓那些證據(jù)石沉大海,讓這件事不了了之!”
喬誠與洛語色變,旁邊的楊歲華更是惴惴不安,道:“那個……其實我還有和他的聊天記錄……”
范賓瞪眼:“有什么用嗎!而且你也是同伙!他可以好好的,你可是肯定沒好下場的!”
楊歲華被嚇了一跳,又默默地縮到了一邊。
“聊天記錄也給我吧,正好一起交上去。”相比于他們的焦急,蘇清風(fēng)倒是一直很淡定,道,“主任放心,不會有事的。”
范賓看著蘇清風(fēng),他還坐在沙發(fā)上,一派風(fēng)輕云淡的模樣,而他旁邊的蘇槐更是悠哉,不輕不重地將他的手握在掌心中把玩。
范賓此時也顧不上留意他們的曖昧了,道:“你說不會有事就不會有事?你怎么就能保證?”
他說完心里咯噔一下,不等蘇清風(fēng)回答,已經(jīng)在電光火石間想到了什么。
蘇清風(fēng)是他帶入天師局的,按理來說這樣一個驚才絕世的人不可能在道界埋沒這么多年,而且看他的神情那么平靜,好像根本不懼怕鐘善惡的勢力——這是一個身世平平的普通天師該有的反應(yīng)嗎?
難道說……
“我知道了!”范賓看著蘇清風(fēng),驚喜道,“清風(fēng),難道你是,你是——”
蘇清風(fēng)還以為他猜出了什么,正想嚴肅一點否認,結(jié)果就聽見范賓欣喜道:“難道你是天師局局長的私生子?!”
“……”蘇清風(fēng)道,“不是。”
“不是?也對,你和局長長得也不是很像……”
范賓有點遺憾,目光緩緩移開,又落到了蘇槐身上。
蘇槐依然在不緊不慢地把玩蘇清風(fēng)手指,非常坦然地與他目光相對。
范賓看了他一會,“嘶”了一聲道:“我怎么覺得你有點眼熟?”
之前他還沒留意過蘇槐的長相,現(xiàn)在仔細看看,真是越看越不對勁。
這個男人長得雖然很好看,但是太陰冷了,尤其是那對漆黑的眼眸,稍微對視得久了,就會讓人無端泛起一種毛骨悚然的恐懼……
不過,這并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范賓記得自己好像在哪里見過與這個男人相似的眉眼……似乎是在很多年以前,在某個地方……
“啊!我想起來了!”
范賓眼睛一亮。
“二十年幾前我曾經(jīng)見過一個女人,她和你長得很像——不知是不是你的親人?”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留言的小天使發(fā)個小紅包!
感謝在2020-01-19 16:06:34~2020-01-20 16:33:25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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