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第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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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分鐘后,陸嫣到達科室。
    走道上只開著一盞燈,光線昏暗,她低下頭換好鞋,拿出更衣室的門禁卡,推門而入。
    換好衣帽,她沿著闊大的走廊往內走,到處都空空蕩蕩,只有位于走道盡頭的兩個手術間亮著燈。
    她踩一腳感應門的開關,第五手術間的門應聲而開。
    兩名普外科醫(yī)生正在臺上縫皮,巡回護士和器械護士則在低聲點數(shù)。
    聽到陸嫣進來的動靜,幾人抬頭,見是她,沖她點了點頭。
    陸嫣瞄一眼那堆器械,得出結論:看來,剛剛做的是腸梗阻的急診。
    她走近同事黃煒。
    “來了。”手術已進入尾聲,為了幫助病人蘇醒,黃煒正在給病人“洗肺”。
    見到陸嫣,他還沒來得及接著說話,先嚇了一跳,“怎么臉色這么難看。”
    陸嫣勉強笑起來:“沒事,來的路上走得急了點。”
    黃煒奇怪地盯著陸嫣看,目露關切。
    他跟陸嫣是“師兄妹”。兩人除了都是s醫(yī)科大八年制學生,還都師從科主任于博。
    由于臨近退休,在陸嫣之后,導師于博再也沒有招過八年制的學生。算起來,陸嫣是他最小的一個師妹。
    為此,在工作上,他沒少明里暗里關照陸嫣,今晚如果不是實在忙不過來,他不會臨時給她打diànhuà。
    “真沒事?”
    “真沒事。”陸嫣笑,轉移了話題,“對了,黃師兄,隔壁什么手術?”
    “婦科一臺急癥腹腔鏡,不過還在談話,病人沒進手術室呢。”
    說話的功夫,麻醉機上的呼吸曲線顯示患者已經有了自主呼吸,黃煒顧不上陸嫣,全神貫注盯著屏幕,開始認真誘導復蘇。
    陸嫣立刻乖巧地說道:“師兄你忙,我去隔壁手術間做準備。”
    巡回護士劉雅娟聽到這話,抬頭看向陸嫣:“陸醫(yī)生,你先別急,婦科才打了diànhuà,說患者還在猶豫到底是保守治療還是做手術,估計還得一個小時才能送過來。而且,我們這邊的副班diànhuà還沒打通——”
    副班diànhuà打不通?陸嫣步伐一緩,有點驚訝。
    不管是醫(yī)生還是護士,只要當天上副班,必須二十四小時隨叫隨到,一旦聯(lián)系不上,事后一定會被追責。
    自打她上班以來,還從沒聽說過副班diànhuà打不通的情況。
    她看出劉雅娟面有難色,并不多加過問,只是點點頭:“那我先到休息室喝口水。”
    出手術間的時候,一名二十出頭的助理護士正好進來,一邊走一邊說:“劉老師,汪老師的shǒujī還是打不通,家里的座機也沒人接。”
    “還打不通?”劉雅娟當機立斷,“那趕快給第二副打diànhuà。”
    陸嫣皺了皺眉,手術室里姓汪的護士只有一位,叫汪倩倩,個子嬌小,眉清目秀,由于性格內向,平時不怎么愛說話。
    在她的印象中,汪倩倩膽子有點小,工作時異常認真負責,不大像是會玩忽職守的那種人。
    過了一會,助理護士去而復返:“劉老師,周老師的diànhuà能打通,她說她馬上就來。”
    劉雅娟像是松了口氣:“那就好。”
    又壓低聲音抱怨:“這個小汪,今晚到底怎么回事。”
    ***
    冗長的早交班之后,陸嫣全身上下每一個毛孔都透著一個“累”字。昨晚除了那臺婦科的腹腔鏡,后面又接連來了好幾臺急診,她跟師兄各自帶著一名進修醫(yī)生,一人負責一個手術間,整晚下來,根本沒有閉過眼。
    科里有規(guī)定,像她這種后半夜臨時被喊過來干活的情況,第二天可以補休。
    于是在更衣室換好衣服以后,她跟同事們打聲招呼,就下班回了家。
    出了醫(yī)院東側門,照例要經過那條小巷,走到巷口時,陸嫣的腳步不知不覺緩了下來。
    早上八點半,正是一天當中最熱鬧的時候,巷子里不時有人走動,吵鬧喧嘩聲不斷,行人多數(shù)是附近的居民,尤以醫(yī)院退了休的老職工居多,見到陸嫣,認識她的不忘打招呼:“小陸又上晚班啦。”
    她笑著回:“嗯,才下班。”
    說話時,忽然想起曾經在哪本書上看過:恐懼感這種東西是有時效性的,某些時刻覺得可怕至極的東西,到了朗朗乾坤之下,也許根本不值得畏懼。
    她此刻站在巷口,也有類似的體驗——昨晚那種如同被冰水兜頭澆下的寒戰(zhàn)感不復存在,只剩下滿腔的悵然。
    其實她也知道,別說相同的衣服和發(fā)卡,就算步態(tài)和動作再相似又如何?終歸只能歸咎為巧合。
    畢竟當年出事時,她可是親自陪著阿姨去醫(yī)院認的尸。
    想到這,她胸口隱隱一痛,忙往家中走。
    到了家,她不由得松了口氣。
    對她來說,這個小小的家是世界上最溫馨的所在,回家的那一刻,立刻就會有一種清新之氣撲面而來,再多的疲累都會頃刻間瓦解冰消。
    放下包,第一件事就是洗澡。
    從浴室出來,又到廚房煮面。
    這房子不到七十平,二手房,是幾個月前她從醫(yī)院退休老教授那兒買來的,麻雀雖小,五臟俱全,是她那位已經三婚的爸爸送給她的所謂“傍身錢”。
    父親風流了一輩子,女人無數(shù),在她六歲的時候,就因為父母感情破裂,跟著母親搬出了那座窗明幾凈的兩層小樓。
    好在父親雖然感情帳一塌糊涂,經濟方面卻不曾虧待她們母女倆,多年來,從不拖欠撫養(yǎng)費,就連陸嫣上學出國的費用也一點不含糊。
    年中聽說陸嫣爭氣留在了本市最好的醫(yī)院附一院,陸父一高興,第二天一早就給陸嫣帳上打了一筆錢。
    陸嫣當時滿腔雄心壯志,只覺眼前道路通達無礙,單憑她一個人的力量就能將母親的生活照管好,并不想接受這份“饋贈”。
    就要婉拒,卻被母親給攔下來了。
    “收下。“母親瞥她一眼,聲音透著疲憊,“就沖著你跟著他姓陸,這筆錢為什么不能收下。”
    陸嫣望著母親,不知何時起,母親年輕時明麗的臉龐已悄悄爬上了皺紋。
    美人遲暮,總是令人分外心酸的,何況這個美人還是她母親。
    而她也知道,父親前段時間才在市中心最貴的樓盤買下一套“豪宅”,就為了籌備他的第三次婚姻。相形之下,這點打發(fā)她們母女的“傍身錢”也許根本算不得什么。
    母親的話里,除了一份負氣的意思外,何嘗沒有為今后考慮的打算。
    于是她終于克服了心理上的障礙,隨和地收下了,甚至還笑呵呵地給父親回了一通diànhuà,用以道謝。
    母親因為還未退休的緣故,繼續(xù)住在東城,而她為了上班方便,在對房子進行簡單地翻新之后,就搬來了這里。
    吃飽喝足后,她關掉shǒujī,一頭倒在了床上。爬床的時候,那姿態(tài)跟小狗沒什么區(qū)別。她累啊,累得連腳趾頭都不想動,對睡眠的渴求達到了空前的高度。
    一覺睡到了傍晚,還覺得意猶未盡。
    醒來后,她打開shǒujī,登時鉆進來無數(shù)條短信,叮叮當當響個不停,提醒她在關機期間都漏接了哪些diànhuà。
    她心里一緊,還以為醫(yī)院有急事找,等翻看收信箱后,又松了口氣。
    除了兩個陌生號碼外,剩下的diànhuà全都是唐潔打來的。
    唐潔是她高中同學,多年閨蜜。
    噫,這家伙不是去斯里蘭卡旅游了嗎?什么時候回來的?
    她狐疑地撥過去。
    就在這時候,shǒujī“叮——”響了,進來一條;陸嫣定睛一看,對方頭像是個面容妍麗的年輕女郎,名字寫著丁婧。
    她連忙放下水杯,怪了,不是早就把這人拉黑了嗎,怎么還在聯(lián)系人名單里。
    下一刻,“關閉車門”的提醒在身后響起,她心知地鐵很快就要駛走,顧不上察看傷口,回頭看向身后那截地鐵車廂。
    冷色調的燈光將車廂里每個人的臉都照出一種異樣的蒼白,一眼看去,個個顯得陌生疏離,為了打發(fā)時間,絕大部分人一上車就掏出shǒujī,此時已集體陷入沉默。
    那幾位少年出于歉意,仍站在靠門的位置,沖她大聲說:“姐姐對不起啊。”
    陸嫣靜了一下,目光依次在每個人臉上掃過。
    就在車門關閉的一瞬間,她終于留意到角落里的一個女人。
    那女人穿著一件連帽黑色羽絨服,白口罩,面孔都被掩藏得極好,在陸嫣打量她的時候,始終低著頭。
    陸嫣盯著女人看了幾秒,想起江成屹diànhuà里的提醒,雖然滿腹疑云,卻也不敢再繼續(xù)逗留,撐著地面就要站起。
    就在這時候,有人在身后喊道:“陸嫣。”
    她心一跳,回頭時,腳步聲已到了跟前,緊接著一雙有力的臂膀一把將她拽了起來。
    是江成屹。
    他額頭上有汗,呼吸也很急促,看得出,來的路上走得很急。
    在碰上他目光的那一刻,陸嫣突然有些恍神。幾年前的那一晚,在她決絕地說出那段話以后,他臉上的笑容霎那間凝固,當時他的目光跟此刻竟有幾分相似。
    她的思緒一下子扯得很遠,靜靜地望著他,輕聲道:“江成屹。”
    可是江成屹的視線只在她臉上停留了一小會,很快就移開,繼而在空蕩蕩的站臺上搜尋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