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第45章
此為防盜章,為了照顧跳訂的讀者,防盜比例設(shè)置的最低的30%十點以后的diànhuà意味著什么,陸嫣比誰都清楚,她心里一慌,也顧不上滿頭泡沫了,胡亂用浴巾一包,就沖出來接diànhuà。
可沒等她奔到床邊,鈴聲就斷了。
她用浴巾擦了一把眼睛,拿起shǒujī,滑kāisuǒ屏鍵。
屏幕上一長串陌生的數(shù)字,既不是科里的座機,也不是今晚值班同事的diànhuà,掐斷得又正是時機,擺明了是騙子的伎倆。
神馬玩意。她順手就把那串號碼拉入了黑名單,把shǒujī扔回床上。
昨晚也是這樣,臨近十一點,她都準備睡了,突然來了個diànhuà。
她以為科里有急事找,火急火燎接了,可沒等她說話,diànhuà就掛斷了。
她暗暗問候diànhuà那頭的騙子,回浴室接著洗澡。
心里存著事,這個澡洗得也就比平常更快些。出來的時候,身上驟然少了熱騰騰水蒸氣的包裹,她冷得一哆嗦,忙到衣柜里翻出一套厚睡衣穿上,鉆進了被子。
今年s市的冬天來得格外早,不到十二月份就冷得出奇,上禮拜又接連下了幾場雨,導(dǎo)致氣溫一度逼近零度。
街上已經(jīng)有不少行人換了冬裝,稍微單薄瘦弱點的,甚至裹上了厚厚的羽絨服。
到了今晚,連一向自詡身體素質(zhì)不錯的她都有點扛不住了。
拉高被子,她打了個呵欠,閉上眼。瞌睡照例來得很快,她這種職業(yè),連失眠的資格都沒有。
意識不知不覺滑進深淵,直到她再一次被鈴聲吵醒。
她太累,起初只覺得什么東西在耳邊吵鬧不堪,直皺眉頭。響到后來,鈴聲已經(jīng)像雷鳴了。
恍然間,像有人泥濘中拉她一把,她猛的睜開了眼。
diànhuà那頭是值夜班的同事的聲音,有點焦急:“小陸,你得到科里來一趟,又來了一臺硬膜外血腫,忙不過來。”
不知怎么,她突然就松了口氣,想起那個著名的笑話:樓下的人等著樓上的另一只落到地板上的鞋子,久等不來,整夜都不敢睡。對她而言,這個diànhuà可不就是“另一只鞋子”。
真打過來時,她反倒踏實了。
“好,我就來。”她跳下床,奔到浴室胡亂揩了把臉,穿上外套就出了門。
她今晚輪副班,按照醫(yī)院的規(guī)定,只要科里有事,十分鐘就得到場。
她裹緊衣服,大步流星地走出公寓。
穿過一條長長的窄巷,眼看再轉(zhuǎn)一個彎就能拐到醫(yī)院東門了,突然迎面走來一個人。
時值凌晨一點,空氣凍嗖嗖的,巷子里除她之外,連只貓都沒有。
那人出現(xiàn)得挺突兀,悄無聲息的,卻又來勢洶洶,迎頭就撞上來。
陸嫣反應(yīng)快,忙側(cè)過身往旁邊一躲,就聽豁朗一聲,地上有什么東西被絆倒了。
那人身子失去平衡,往前一栽。
“砰——”不知是頭還是肩膀,硬邦邦地磕到了墻上,發(fā)出悶悶的一聲響。
混亂中,陸嫣貼著墻穩(wěn)住身體,心里大感奇怪,大半夜的,這人走路干嗎這么急。
想起社會上那些不好的治安新聞,她頓起戒備,連忙往前邁開一步。
這樣一來,她整個人都離開了窄巷,往右一偏頭,就能看見醫(yī)院東門的保安室。相距不過幾百米,只要喊一嗓子,保安就能聽見動靜趕過來。
站好以后,她再一次警惕地回頭,這才發(fā)現(xiàn)那人居然是個女孩子。
本來都已經(jīng)打算離開了,她又停了下來。
剛才女孩撞到墻上的那一下又急又沖,依她看,傷得挺重的。要是不幸撞到了頭,恐怕還得到醫(yī)院處理一下。
“你沒事吧?”她開口了,上下打量那女孩。
巷子細窄,一半是昏暗錯落的屋影,女孩緊貼墻根站著,動也不動。
陸嫣看著對方,心里漸漸涌現(xiàn)出一種怪異感。
女孩綁著雙馬尾,身上穿著一件a字型短款外套,暗淡的紅黑相間的格子,相當局促的款式。這身打扮如果放在十年八年前,也許還算時髦,現(xiàn)在看,卻未免太過時了些。
更奇怪的是,目光剛一觸到女孩,她眼前就像是掠過什么浮光掠影似的,總覺得在哪兒見過對方。
難道是醫(yī)院的同事?她忍不住想要看個仔細,可惜頭頂?shù)穆窡暨^于昏黃,不足以照亮女孩低著的側(cè)臉。
就在這時候,女孩突然有了動靜,一只胳膊依舊扶著墻,另一只胳膊卻緩緩抬了起來。就像拍打灰塵那樣,拍了拍肩膀。
陸嫣錯愕了下,隨即松了口氣。看樣子,不像傷到了頭面部。
她趕時間,既然對方?jīng)]事,她不打算再繼續(xù)逗留。
正要轉(zhuǎn)身離開,女孩突然像檢查脖子傷勢那樣緩緩甩了甩頭,她這一動,馬尾辮上的發(fā)卡被路燈的光芒折射了一下,輪廓頓時變得異樣清晰。
陸嫣腦中血流一轟,心劇烈地跳動起來,跳得那樣急,那樣快,像是隨時都能跳出胸腔。
那是一只水晶蝴蝶發(fā)卡,很俗氣也很落伍,如今市面上也許早已絕跡,可是就在幾年前,大街上曾經(jīng)隨處可見。
她清楚的記得蝴蝶的翅膀是怎樣向兩邊曼妙地展開,翅膀上面又是怎樣被密密匝匝地貼滿了水鉆,只要有光,戴在頭上,蝴蝶就會發(fā)出細碎的星芒。
十七歲時,她買過三對這樣的發(fā)卡,一對留給自己,另外兩對,則分別送給了她當時最好的兩個朋友,其中有一個女孩為了她們之間的友誼,曾經(jīng)天天佩戴。
夜風(fēng)刮在臉上,冷硬如刀,她大腦變得一片空白,直視著前方,只覺黑暗中仿佛有什么東西重重擁上來,密不透風(fēng)地包繞住她。
她終于明白剛才那種怪異感從何而來,眼前這女孩無論穿戴還是走路姿態(tài),都跟她記憶里的那個人高度重合。
可是——不,這不可能。
她空前的無措,與此同時,心底某一塊塵封已久的傷痛,像被一把無情的鐵鍬給撬了一把,有了破土而出的跡象。
女孩似乎也發(fā)現(xiàn)了陸嫣的異樣,整個人靜止在昏暗里。
一種令人不安的死寂悄悄在巷子里彌漫。
明明相隔不過幾米,可是兩人之間有一條界線似的,只要陸嫣再往前走一步,就會一腳踏入一個不可知的世界。
不知不覺間,在一片黑蒙中,女孩有了動靜,轉(zhuǎn)身的時候,紅外套貼著墻壁擦過,發(fā)出“沙沙沙”的聲響。
等陸嫣意識到對方已轉(zhuǎn)為面向自己的姿態(tài),呼吸陡的變得粗重。
理智告訴她女孩絕不可能是那人,但眼看著女孩踩著幽靜的步伐一步一步逼近自己,她的牙齒還是不受控制地輕顫起來。
正在此時,一陣尖銳的鈴音劃破巷中的寂靜。
陸嫣懵了一會,等明白過來是科里來diànhuà了,立刻如溺水的人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想也不想就低下頭找diànhuà。
可誰知越心急,越找不到。
她這邊拼命翻找shǒujī,那女孩則停下腳步,像是在靜靜等待什么。
鈴聲高亢,一聲接著一聲,固執(zhí)地震蕩著周圍的空氣。
陸嫣屏住呼吸找了好半天,終于摸到了shǒujī。
不等她拿起來,同事被放大了一倍的聲音傳過來,帶著笑意:“小陸,剛才那急診又不來了,你要是還沒出門,就不急著過來了。”
原來她剛才太手忙腳亂,不小心按到了免提鍵。
她心里先是一跳,緊接著,又奇異地鎮(zhèn)定下來。同事的聲音熟悉真實,跟巷中的世界截然分明。
理智瞬間回籠,她靜了靜,關(guān)掉免提,將shǒujī改為耳機接聽狀態(tài)。
“沒事,我已經(jīng)到樓下了,很快就到。”
一開口,她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聲音像是被砂紙打磨過一樣,變得無比沙啞。
而在她接diànhuà的當口,那個女孩悄無聲息地轉(zhuǎn)過身,往巷子深處走去。
陸嫣當然注意到了,連忙放下diànhuà。
巷子又窄又長,每隔幾米就設(shè)有一盞路燈,用以照耀行人腳下的路。
女孩走在巷中,身上的紅外套被一盞接著一盞的路燈映照著,光影流轉(zhuǎn),忽明忽暗,遠遠望去,仿佛一朵黑色海浪中飄著的紅花。
陸嫣緊緊盯著女孩的背影,直到走出去很遠很遠了,巷中那個紅點仍然不滅。
記得高中江成屹打籃球聯(lián)盟比賽,江母幾乎每回都會出現(xiàn)在觀眾席上,雖然多數(shù)時候都坐在不顯眼的位置,但江母舉手投足間那種怡然大方的氣度,給人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
有一回,她出于好奇,曾經(jīng)向江成屹打聽過他母親。
好像是高考結(jié)束沒多久,兩個人約好了在江成屹家旁邊的市立公園見面,她比約定的時間到得要早,在公園門口等他。
六月,雖然已經(jīng)有了暑氣,但天氣還沒有徹底熱起來,正是一年當中最舒服的節(jié)氣。
她站在公園里,聞著空氣里漂浮著玫瑰的清香,覺得一切都好得不像話,心里充滿了寧靜的歡欣。
記憶這東西非常奇怪,很多新近發(fā)生的事轉(zhuǎn)眼就忘,可是一些久遠的事,連不相干的細枝末節(jié)都記得清楚。
她記得當晚自己穿著一條白色底藍雛菊的裙子,非常漂亮且合身,是母親買給她的十八歲生日禮物,蠻貴的,買來后,她一直收在衣柜里,一次也舍不得穿。
為了這次約會,她特意找出裙子,在房間里用母親的熨斗把裙子熨得齊齊整整。
走的時候,她跟母親說晚上要和唐潔鄧蔓去看diànyǐng。
母親正好也要出門,聽到這話,意味深長地瞥她,并且這一瞥明顯比平時停留的時間要長些。
她莫名心虛,疑心母親已經(jīng)猜到她談戀愛了。
可是,她馬上就要上大學(xué)了,就算她和江成屹的事被媽媽發(fā)現(xiàn)了,應(yīng)該也沒什么吧。
去往公園的路上,她一面揣摩著母親的態(tài)度,一面有些好奇:江成屹有沒有向他父母提起過她呢,要是提到了,他又是怎么說的呢。
約定時間已經(jīng)到了,江成屹還沒出現(xiàn),她開始感到奇怪,不斷朝他來的方向張望。
又過了五分鐘,他依然沒來,這在以前是從未有過的事,她拿出shǒujī,想要打給他,可是猶豫了一下,她又驕傲地放下。
她告訴自己,最多再等他五分鐘,要是他再不來,她一定會走,接下來這個暑假,他可別想再約她出來。
她找到一條長凳坐下,打算玩一會shǒujī里的游戲,就在這時,身后的小徑突然出現(xiàn)一陣急亂的腳步聲。
她回頭,詫異道:“丁婧?”
丁婧的臉色異常蒼白,邊跑邊頻頻回頭,倉皇的程度,就像身后有鬼在追趕。
而在冷不丁看到她后,丁婧明顯嚇了一大跳。
陸嫣從來沒見丁婧這么狼狽過,雖然不喜歡她,仍然忍不住發(fā)問:“你怎么了?”
丁婧卻只冷冷地瞪她一眼,連一句話都沒有說,就往公園門口走了。
她的好奇心被勾起,站在長凳前,往那條小徑深處張望,小徑通向公園深處的人工湖,此時黑幽幽靜悄悄的,除了一叢一叢絲絨般艷麗飽滿的玫瑰,連個散步的人都沒有。
還在琢磨的時候,身后傳來江成屹的聲音:“陸嫣。”
回過頭,看見他穿著一件黑色t恤,牛仔褲,帥帥的,還有一絲痞氣,高高的站在那,比夜空當中冉冉升起的啟明星還要亮眼。
過路的行人里,已經(jīng)開始有不少女孩子向這邊張望。
她哼了一聲,撇過頭道:“你遲到了。”
江成屹望著她,笑笑說:“我去給你取禮物了,一來一回的,耽誤了時間。”
陸嫣這才發(fā)現(xiàn)他手里有一個紅盒子。
他扶她在長凳上坐下,打開盒蓋,蹲在她腳旁,開始脫她腳上的涼鞋。
她吃了一驚,難為情極了,連忙阻止他:“哎呀,我、我、我自己來。”
可是江成屹已經(jīng)不由分說把她白皙的腳掌托在掌心,取出盒子里的鞋給她換上。
等到兩只鞋都換好以后,他抬頭看她,聲音很低很好聽,問她:“喜歡嗎?”
她低頭看去,發(fā)現(xiàn)那是一雙大紅色漆皮平底鞋,兩只鞋的前端各有一只蝴蝶結(jié),穿在她腳上,襯得她的腳背雪似的白。
后來她才知道那雙鞋是意大利一個f打頭的牌子,鞋的款式叫varina。
她之前的涼鞋有些磨腳,可是因為剛買沒多久,她沒舍得換,記得這件事她從來沒在他面前透露過,也不知道他怎么發(fā)現(xiàn)的。
她心里充塞著一種無法言說的快樂,盯著那雙鞋左看右看,嘴角高高翹了起來。
為了表達自己對這雙鞋的喜愛,她打算起身在他面前穿著鞋走一圈,可是腳剛一動,才發(fā)現(xiàn)他的手仍握著她的腳腕,掌心很燙。
她心一跳,悄悄看向他。
他剛才似乎一直在盯著她,目光跟平常有些不同,很專注,眸色很深,眸子里涌動著黑色的暗潮,漩渦一般將她牢牢吸引住。
他的手雖然保持不動,可是掌心的熱度卻仿佛能夠游走似的,酥酥麻麻的,沿著她的小腿,一直往上、往上……
她身上莫名一熱,掙扎著站了起來。
快步走了一段,回過頭,發(fā)現(xiàn)他還站在原地望著她,目光里那種近似**的東西慢慢消退了,轉(zhuǎn)而掛上了一個似笑非笑的笑容。
她慢吞吞回到他身邊,突然,出其不意墊腳在他臉上親了一口:“獎勵你的。”他這才笑了起來。
后來他們在公園旁的小巷子里走啊走啊,他給她買了很多吃的,她一邊吃著零食,一邊時不時垂下眼睛打量自己的新鞋子。
真漂亮,跟她的白裙子配極了,真恨不得身邊的每一個人都注意到才好。
她問他,怎么找到這么合她心意的鞋子的。
他就說他媽媽喜歡買鞋子,家里專門有個房間用來放鞋,趁她媽不在家,他站在鞋柜前研究了很久,發(fā)現(xiàn)他媽媽買的最多的就是這個牌子的鞋。漂不漂亮他不懂,但既然他媽媽同一款能買這么多顏色,應(yīng)該還算舒服,磨腳的可能性較小,所以就去給她買回來了。
那是陸嫣第一次聽到江成屹主動談?wù)撍赣H的事。
江成屹放下水杯,從沙發(fā)上站起。
陸嫣和唐潔送到門口,兩人腦子里都有些嗡嗡的,今晚的事太毛骨悚然,以往從不曾遇到過,折騰到近兩點,已經(jīng)筋疲力盡了。
許是怕擾民,兩名警員一出門就有意壓低說話聲,下樓梯時也盡量又緩又輕。
走了一會,兩人一回頭,才發(fā)現(xiàn)江成屹還站著不動。
“江隊?”
江成屹拿出shǒujī看了看,眼睛盯著前方說:“那人也許還會回來,你們要是不想擔(dān)驚受怕,今晚最好換個地方住。”
這話說得沒頭沒尾,陸嫣和唐潔想了一想,才明白過來江成屹是對她們說的。
愣了幾秒,陸嫣轉(zhuǎn)身就往屋里奔,用最快速度換衣服,以及收拾隨身物品。
唐潔本來還想請江成屹等一等,可江成屹像是沒聽到,很快就下樓走了。
她杵在門口,盯著空蕩蕩的樓梯間。
三人的身影一消失,眼前立刻重歸死寂,黑漆漆的角落里,仿佛隨時能跳出個變態(tài)來。
她“嗷”一聲,連忙進屋幫陸嫣收拾東西。
兩人關(guān)shàngmén出來,慌里慌張下了樓梯。
單元門口不見人影,巷子里寂靜如墳,月亮淡得像一抹彎彎的影子,路燈也比平時更顯得昏慘。
兩人走在巷中,心怦怦跳個不停。
幸虧醫(yī)院就在前面,急診大廳燈火通明,一走近,聽到前方傳來的說話及咳嗽聲,兩個人直如從幽冥一腳踏入了人間,徹底松了口氣。
站在巷口,兩人商量去哪,先后改變了幾次主意,最后決定住酒店。
“在這附近找家快捷酒店吧。”陸嫣提議。
唐潔反對:“住什么快捷酒店啊,你們醫(yī)院附近不就有家萬豪嗎,離這又不遠,車都不用開,走過去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