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博弈
趙福回到府中的時候,精神還是不怎么好,她怕丞相看出來,讓杏兒給丞相說她在公主府吃多了,又很累,晚上便不吃飯了,她直接回屋里摟著清和睡下。
第二天一大早,她便從鮮血噴射到臉上時腥熱的感覺中嚇醒了,坐起身才發(fā)現(xiàn)自己又做了噩夢,她長出一口氣,擦掉臉上的冷汗,疲累地看了會兒睡夢中的清和,心中漸漸有了打算。
眼下很長一段時間,她都不可能再去將軍府。不如在王厲圖解決將府爭端時,她也開始消除相府的隱患,省得他以后多受相府的刁難。
丞相夫人性格綿軟,以夫為綱,所以只要過了丞相那關,相府中就沒有其他阻礙了。
但因為有了李鳶這個前車之鑒,趙福知道不能貿然將事情戳到丞相面前,她得循序漸進,溫水煮青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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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半年,她頻繁往二公主府跑,剛開始,她每次都只帶杏兒去,偶爾會帶上清和。
事出反常,丞相心疑,便問她老跑出去干什么,她就說想散散心。
丞相留了個心眼兒,給她多撥了兩個人跟著去伺候,幾次過后,她說公主正與駙馬鬧別扭,人去多了,怕公主和孕中的駙馬爺不爽快。跟著去的貼身婢女向他稟告說,趙福與公主一直領著孩子玩兒,沒有疑舉,所以他就放下心來,隨趙福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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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她安心窩在家里,丞相問她為什么不往公主府跑了,趙福回道:“任務完成了。”
“什么任務?”
“讓公主與駙馬消除隔閡的任務。”
“嘖,做這個干什么?”
“我看公主拳拳之心,駙馬爺卻絲毫不領情,又想到我自己,不免覺得這世上女子艱難。爹,你知道嗎?駙馬之前一心要納妾,都快把公主給氣死了,公主沒辦法,才求了我。哎。公主真的非常不易,這半年來我算是徹底認識到她是一個多么隱忍大度的人。我從前因為惱她推我進湖里,對她一直抱有偏見,但仔細想想,卻是我幼時驕橫,惹她在先,她才反擊的。”
“你還知道你幼時驕橫?你剛會走的時候,還將安寧打哭過呢。你小時候可霸道了,誰跟你在一塊兒,沒被你撓過兩下?”
趙福有些尷尬,“真的嗎?”
“我還騙你不成?”
“那看來公主推我那一把是我該,如果當年沒有溺水,指不定我現(xiàn)在什么樣?”
“什么樣都是我的女兒,那也該是我這個當?shù)慕逃枺啿恢!?br />
“爹!就事論事,那次溺水,確實是我該得的。你知道駙馬爺?shù)模覐那翱偰盟麣夤鳎矊幦ナ酪院螅挥泄骱惋w雪待我一如往昔。人們都說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難,我現(xiàn)在才知道從前的自己多么不成熟。”
想起外邊傳的謠言,丞相就生氣。都說趙福克人,所以嫁到將府里,接連死了夫君和婆婆,全是些混賬話。那趙福回府后,老將軍才死,這又要算到誰頭上?老夫人還是將軍?
個人有個人的命數(shù),刑克一說簡直就是放屁!
雖然礙于他的身份,別人不敢當著他的面兒討論,但這兩年傳到相府中的風言風語可也不少,連民間的話本兒都有這種說法,他再氣憤也沒有辦法,他一個人哪能堵住天下人的嘴啊?
眾口悠悠能礪骨,含沙射影曾殺身。
這世間,毀于眾人之口的人,不可勝數(shù)。
趙福不是第一個,也不會是最后一個。
可他的女兒,何其無辜,她不反抗,他卻得給她打破謠言。趙福出生后,他找了大師來算卦,大師說她夫星為用,極旺家門,就是得經歷一番波折,現(xiàn)在看來,她的正緣就要到了。
最近要抓緊時間為她再挑一挑夫家了,她還這么年輕,不應如此孤苦,早日結了正緣,以后就順順暢暢過好日子了。
丞相冷哼一聲,“別聽人瞎說。我閨女是天底下最好的女嬌娥,想迎娶你的人,現(xiàn)在照樣能從相府大門口排到護城河去。”
“哈哈,爹您這是往自己臉上貼金。”
“非也,你問你娘,還有你幾個姨娘,她們肯定也會這樣說。”
趙福笑了起來,“嗯。你和娘,還有姨娘們,也是這世上最好的爹娘和姨娘。”
兩人對視一眼后,都哈哈笑起來,丞相道:“好。既然你都這樣說了,那爹以后就不管了,你愿意干什么就干什么吧。”
“真的?那您也別再插手公主和駙馬的事了。”
她被周晴空算計,他爹就會幫她出氣,找借口跟林風止議事,稍微透露一下周晴空做的事情,他回到公主府便會找茬兒。
所以周晴空罵丞相是老狐貍,罵趙福不是東西,并不虧說這對兒父女。
“嗯,我不管了。只要你覺得自己能處理好,爹就相信你。”
“爹,您真是這世上獨一無二,最最開明的親爹。”
“哈哈,好了,你這張嘴喲,可要哄死你爹了。”
看丞相高興得眼尾都笑出了褶子,趙福斟酌著開口:“哎,我也是無奈。假使可以,我真想一輩子留在您身邊陪著,但旁人的話說得太難聽了,多虧二公主總開導我,讓我往前看,又總是拉上飛雪一起陪著我,我這一年才能走出來。所以我答應了她,以后再也不搗亂,要幫她得到駙馬的心。”
“留府里是一時的,你還這般年輕,難道真想為王安寧守寡?”聽了趙福的話,丞相疑惑地開口問道。
趙福低頭沉思許久,“以前是。但我現(xiàn)在心中有人了。”
“啊?真的?是哪家的人?”
“從前的舊識,您不熟。”
“家里如何?”
“比不上相府,不過還行。”
丞相開始搜羅朝中比不上丞相府的人家,太多了,數(shù)不過來。趙福見他眼珠子飛快轉動,忙打斷他的思緒,“他跟您沒打過交道,也不是朝堂上的,您別猜了。”
“誰啊?不能跟爹透個底兒嗎?爹可以先幫你把把關。”
趙福皺眉思考了一會兒,“您贊成我再嫁嗎?”
“當然!你這么年輕,爹怎么忍心看你守寡?實話跟你說,我當初在皇上跟前求過,讓他跟大將軍提一下。皇上金口玉言,果然沒過多久,大將軍就跟我來信商討休書的事情了。不過可真是的,皇親女眷能和離,旁的女子只能被休?也太沒天理了。”
趙福有些震驚地問道:“你什么時候和皇上說的?”
“嗯,我想想,好像是去年端午那陣兒吧。”
“啊?那時候安寧去世剛半年,您怎么能跟皇上說這種事?”
丞相有些理虧,卻還是說:“那怎么不能說?而且,我怎么知道大將軍動作那么快?”
事情已經過去,趙福不愿就此事與父親扯皮,穩(wěn)了穩(wěn)情緒開口:“以后有關我的事情,如果您要插手,您告訴我一聲,成嗎?”
她這么好說話,丞相連忙應下,“好。你能理解爹就行,爹都是為了你好。”
趙福有些抑郁地嘆口氣,接著說道:“既然您贊成,那我可以告訴您他是個很好的人。”
丞相好笑地看著她,“這么向著他?”
“他真的很好。不過,”她瞥了一眼丞相,“就是年齡比我大。”
婚配上,男大女小是常事,不過安寧比她大兩三歲,她從沒提過年齡的事情。丞相心中估摸著,難道這個大了五六七八歲?如果人不錯的話,大上幾歲也無妨,他開口問:“他多大了?”
趙福咬咬牙,一狠心,說:“三十多。”
“什么?不行!大你十多歲了,你嫁過去要伺候他啊。”
“孫姨娘比您小十五歲,就比我大了三歲,您還不是迎她進門了。”
“這能比嗎?你也準備過門做妾?對了,他家中得有好幾位妻妾了吧?這絕對不行。”
“他妻子和兩個孩子前些年因為一場事故都沒了,去年準備娶妻時突然生了場重病,被高僧說他與那女子八字不合,就沒成,所以府里現(xiàn)在只有兩個妾。”
“那也不行。”
“你要是不同意,我就不嫁人了,守在您身邊一輩子,反正除了他,我再也遇不到像您這么好的人了。嗯,其實在府里陪著您和娘,姨娘們,還有清和,也很不錯。”
還在討論嚴肅的事情,她就給丞相戴了一頂高帽,夸他好,丞相壓下心中喜意,罵她:“別跟我嬉皮笑臉的,說了不行就是不行。”
趙福惆悵道:“那好吧。看來我們父女同心,我也不想這么快離開丞相府。”
丞相瞪她一眼,一甩衣袖,抱起剛睡醒的孩子走了,“反正不行,你別琢磨了”。
趙福跟在后邊,心說,不行也得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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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上就要過年了,趙福尋著機會,就給丞相聊兩句成年人的孤獨寂寞和對孩子成長的憂思。
她抱著抓了兩手墨汁的清和洗手,“我小時候也這樣嗎?”
丞相笑呵呵給孩子打了豬胰子,“呵哈哈,可不嘛?不過清兒要比你更調皮一些。”
清和咯咯直笑,舉著手給趙福看,“娘。”
趙福摸摸他的頭,夸贊道:“好,真白。”旋即便感慨道:“養(yǎng)孩子真不容易啊,我以后會好好孝順你和娘的。”
“知道為人父母的不易了?”
“哎,是啊,整日都操不完的心。我現(xiàn)在想,沒有父親,他以后會不會埋怨我?”
丞相看她一眼,說:“想給他找個父親?”
趙福沒吭聲。
丞相了然一笑,“我之前不是給你幾個畫卷嗎?你挑好哪個了?”
“我不要那些。”
“你看了沒有?有兩個非常好的。”
“爹,能有多好?我是寡婦,不是未出閣的女兒,能有什么挑頭?”
丞相低聲道:“怎么沒有?那個沈默挺不錯的,比你還小上一歲,雖說家境有些清貧,但正因此所以還未娶妻。而且我打聽了,他學問很好,明年科舉,非常有可能進甲。這時候,趁著他還未露頭,我們許他以富貴,他十有八九答應這門婚事。”
“您是不是早就做好打算了?”
“你娘整日在我耳邊嘮叨,我能不打算嗎?”
他做了什么事,都賴到丞相夫人身上,趙福沒有戳穿他,“你從哪兒得來的這些畫卷?”
“你甭管。這些人,爹都核實過了,上頭寫的都是真的。”
“那個沈默是您最相中的?”
“嗯。爹可以說,再也沒有比他更合適的人了。其他的都已經婚娶,全都有孩子了,不過大都是鰥夫,你嫁過去還是能當夫人的。我已經篩選過,那些都是不錯的人家,你好好看看,哪個比較合眼緣?”
“可聽您這么一說,我覺得沈默并沒有那么好。這世上許多書生,為了仕途,一心讀書,將生活的重擔交與老父老母或原配妻子。這應該嗎?一個成年男子,應該能為家人遮風避雨,而不是被家人保護著。假使生活過得去,尚可以安心讀書,但他已經二十還未婚配,家中恐怕窮得只剩下書和人了,如此,還不為家中生計著想,這些無情的讀書人,實在自私。”
丞相被她一席話驚得愣在原地,這世上何時有這樣的論斷?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讀書人品性高潔,不為五斗米折腰,只要好好讀書,就是四十歲及第,也會受到眾人敬仰。
但仔細想來,她說的卻有些道理。能及第登科的人實是少數(shù),大部分都不能入仕為官,落榜的讀書人既清高又手無縛雞之力,將生活的重擔全都扔給了家人,逃避男人的責任,并不能算頂天立地的男子漢。
他問道:“那人當真如此好嗎?你對他沒有任何不滿?”
“非常好。他尊重我,愛護我,像您一樣。”
丞相暗暗嘆了一口氣,這個女兒如此聰慧,如果是個男兒,不定得有什么建樹。想到她剛才的話,他又欣慰起來,即便是個女兒,她也如此出色,他也應該放下心中遺憾了。只要她能時刻保持清醒,不被情所困而蒙了雙眼,就由她去吧。
“如果他這么好,改日讓爹見見。我倒要看看到底是什么樣的人,能得你如此青睞?”
趙福笑了出來,“謝謝爹。不過先不急,等過完年再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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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趙福想方設法沖塌丞相的設防時,王厲圖也在府里苦苦熬著。
老夫人醒來后,前幾日,王厲圖和王雨柔去看她時,總是不趕巧,不是剛睡下就是沒睡醒,沒有清醒的時候。
王雨柔家里有了妾,她心中已是萬分悲苦,設想了一下如果她是李鳶,該是什么樣?根本不能想,李鳶的半輩子都在忍辱負重,吞血割肉地將他們兄妹三人養(yǎng)大,沒有做過殘害孩子的腌臜事情,端的是菩薩心腸。
在她心中,這個善良的女人就是她的母親。
母親不愿見他們,王雨柔趴到門框上哭求:“母親,您不想我們嗎?您讓女兒和大哥進去看您一眼吧。”
黑暗中有了王雨柔的輪廓,她的身形漸漸明顯,面容愈發(fā)清晰,淚珠像斷線的珠子從臉頰滑落,李鳶受不了了,猛然睜開眼,王雨柔就不見了。可是她的哭訴聲還在,因為哭得厲害,嗓子已經沙啞。
怎么這么多淚?
李鳶示意文惠去開門。
王雨柔疾奔向床,跪在腳踏上,拉住她的手,話都說不囫圇了,“母,母親,您怎么樣啊?疼不疼?”
李鳶輕輕擺了擺手,她傷在喉管,不敢動脖子,也不愿開口說話,她討厭嘴里發(fā)出的沙啞聲音,像欲死不能的垂暮老人,所以用擺手示意搖頭。
王雨柔看懂了,就努力扯起笑臉,“那就好,”她打了一個哭嗝,身體抽動了一下,“那就好。”
王厲圖站在床邊,一旁的文惠給他們搬了兩個凳子,王厲圖拉起妹妹坐在緊挨床頭的那張凳子,他坐得稍遠。
下人將門關緊走了出去,屋內只余王雨柔的嗝聲,王厲圖開口:“母親,我這幾日已將秀方的尸首從父親墓中遷了出去。”
王雨柔驚了一下,打嗝聲馬上就止住了。
李鳶眼中波瀾立起,轉瞬又歸于平靜。
王定邦,你養(yǎng)出來的好兒子,我不忍心動你墓穴,他卻動了,是他不讓你與郭秀方團圓。
王厲圖看著她繼續(xù)說道:“百年之后,您若想與父親合葬,我們三人都沒意見。”
王雨柔猛點頭,“嗯,您是我們母親,應該與父親合墓。”
李鳶臉上有了笑意,費力地說:“他,不,配!”
王厲圖點一點頭,說道:“我想您也不愿,所以將父親的陵墓封死了,他墓中東西誰都動不了了。”
其實他沒動王定邦和郭秀方的尸身,因為王定邦墳冢內壓根兒就是一副空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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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定邦給他留的遺書中寫道,我一生糊涂,害得妻兒老小不得安寧,如今我已身故,先給阿南你道聲抱歉。我對不住你,但懇求你將秀方與我同穴,我生前對不住她,希望死后能護她安穩(wěn)。為父愿意不入祖墳,不受子孫香火,望你成全。
王家哪來的祖墳?王定邦刀口下掙來的家業(yè),他是正兒八經的第一代祖宗。王厲圖小時候罰跪的祠堂,里邊就只供了他的生母李鸞一人。
王厲圖雖然原諒不了王定邦,但翻出郭秀方留給他的那封懺悔的遺書看了半宿后,還是成全了王定邦,悄悄挪了郭秀方的尸身,將王定邦與她合棺埋在一處山腳下,墓碑上刻了王氏夫妻四字,再無其他。
王定邦的墓坑中便只埋了一副空棺。
上下山的人見了墳冢,偶爾會有人撒一杯酒水,扔兩個窩頭,算是供奉,希望這夫妻二人能保佑自己路途平安。
王定邦做下這么多事,死了仍然執(zhí)著于郭秀方,確實不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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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趙福的事情,并不像您想的那樣。安寧在世的時候,我們從未有私情。”
王厲圖將事情原委大致說了一下,“他現(xiàn)在叫趙清和,就是趙福從寺廟里抱回來的那個孩子。如果他入了將府的族譜,該叫王安清。”
王雨柔又哭又笑,“我就說明明夢見過一個大胖小子叫我姑姑,怎么會沒了呢?大哥,你騙得我好苦。”
“這也是沒辦法。你也知道朝堂上的事情,在丞相府比在將軍府里好點兒。搬去鄉(xiāng)下住的那段時間,我才想明白,一家團圓已是天大的幸事,這才下定決心與她在一起。”
“這些事情,原也不必跟你們說,到底是我們兩人做錯了,說再多都是不對。母親,是我不孝,惹您傷心,但我們從來沒想過要傷害您。事情陰差陽錯地到了這個地步,已經無可挽回,兒子只愿您貴安,不敢再奢求您的原諒。只是,在我心中,她已是我的妻子,我不能辜負她。”
他起身跪了下去,給她磕了幾個頭,“您就當沒養(yǎng)過我這個沒出息的兒子吧。”
李鳶的眼淚流到了鬢發(fā)中,心中問道:“老天爺,這就是你給我的劫難?這輩子我逃過了第一回,也逃不過第二回?”
她讓王雨柔扶著坐了起來,“阿南,若你是我兒子,那我定不會讓你與她廝混,但你是姐姐的兒子,不是我的,所以我管不著,也管不了,你與她想怎么樣就怎么樣吧。”
王厲圖聽她這樣說,就繼續(xù)跪在床前,沒有起身。
李鳶擦掉眼淚,輕聲笑道:“不認命不行!我不是這將軍府的人,呆了一輩子,都不是。”
“母親,您是,我是,大哥是,我們都是將軍府的!”
李鳶摸了摸王雨柔的手,“可我這輩子在將軍府呆夠了,現(xiàn)在不想呆了。我沒跟你們說過吧,我有個舊識,就是文惠的爹,他等了我大半輩子,安寧去世時,他怕我想不開,才與我有了書信往來。我再養(yǎng)一段時間就去找他了,到時候定下來了給你們說,你們有空了愿意去看看我也好,不去也行。”
王雨婷見他們兩人久去不回,心中擔憂,便也找來了。正好聽到李鳶這番話,她看到王厲圖正跪著,猜測道,難道大哥說通了她?
王雨柔拉著王雨婷的手,將她帶到床邊坐在凳子上,開口:“母親,我陪您去。”
李鳶摸摸她的頭發(fā),“我最放心不下你。你莽撞又直性,免不了吃虧。以后要改改,看看我,再想想你你母親,你該知道怎么做了?軟弱是女人的弱點,也是一柄利器,你慢慢掂量著。好了,你和你大哥先出去洗把臉,冷靜一下,我跟雨婷說兩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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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從小就聰明機警,又能忍,如果不是身體不好,三個孩子中,你該是最出色的,連你大哥都比不上你。”
王雨婷笑了笑,“母親,你知道的,在我心中大哥才是最好的。”
聽她叫自己母親,李鳶愣了愣,從她三四歲無意間偷聽到自己不是她母親時,她就沒再叫過她了。她嘆了口氣,繼續(xù)說:“以前是我做的不對,你原不原諒我,我都沒話說。但他是你親大哥,即使異母,也是同父,你不要再做傻事。”
王雨婷沒有說話,李鳶嘆了口氣,瞥見王雨柔和王厲圖的身影后,低聲道:“你二姐心地純善,你多顧著她點兒。”
王雨婷這才微微頷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