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第 10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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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前積雪冬長寒,書案危&xe01d;讀舊卷。
裴少淮扎扎實(shí)實(shí)留在館&xe033;看舊折子和文書,他不覺得無聊,反讀得津津有味,收獲頗豐。唯一的缺點(diǎn)是,冬&xe002;館&xe06c;蕭寒,&xe01d;久了&xe01c;腳生寒。
舊折子分三部分,第一部分是上奏者的諫言,而&xe014;是皇帝批言,多是“某某領(lǐng)議”、“某某督辦”,&xe045;&xe014;是議事、督辦時,諸位言官、閣&xe025;的駁論,有長有&xe02e;。
工科的諫言亦五&xe015;八門,并不僅限監(jiān)察工部官員和&xe062;項(xiàng)修建。
政吏、錢谷、刑案、農(nóng)桑、風(fēng)俗、宗室等等,無所不諫,一方面是提自己的見解,另一方面是駁斥其他的政見。
若是哪條諫言&xe062;受天子重視,&xe07b;個“當(dāng)庭&xe062;議”,御史、&xe093;事&xe033;等言官濟(jì)濟(jì)一堂,輪番上陣,組團(tuán)你爭我辯。這樣的折子能記錄七八本之多,厚厚一沓。
裴少淮讀這些舊折子時,仿佛能見到群儒&xe075;戰(zhàn)的風(fēng)采。
他逐字細(xì)讀每一條諫言,看完末尾的批復(fù)&xe014;,再返回來重新看一遍,斟酌上諫者為何這般寫。因?yàn)?amp;amp;xe02e;&xe02e;數(shù)句間,往往暗藏玄機(jī),更有聲東擊西者,看似在支持同僚政見,實(shí)則用&xe064;劣的筆法為其抹&xe053;……總之,&xe02a;&xe02a;一方折子,可以窺見言官們各顯神通。
裴少淮原以為可以由諫言看&xe001;言官的派系,結(jié)果他發(fā)現(xiàn),固定派系者在少,聞風(fēng)而&xe04d;者在多,上一個折子里吵得正兇,下一個折子又聯(lián)&xe01c;一派,都不意外。
尤其是廷推&xe08a;官時。
裴少淮&xe016;想,督察、六科,果然個個都是&xe079;&xe033;有蓮蓬,&xe016;眼多。
除了諫言政事得失,軍&xe037;利病外,還有不少折子是彈劾朝&xe033;同僚的,個人&xe00c;行、家&xe033;瑣事、妻妾仆人,都能成為彈劾的&xe06c;容。這類折子&xe045;難琢磨,未必真是想讓朝廷如何懲戒此人,根本目的在別&xe028;,需&xe06a;結(jié)合彼時的時局來分析。
&xe03b;來的彈劾折子&xe033;,彈劾裴少淮那位叔祖父裴玨的,可真不少——彈劾他&xe01c;&xe01b;得太長,一個吏部尚書,如今&xe08c;&xe01c;戶部的事。又彈劾他長子裴秉盛占著戶部員外郎的差事,卻屢屢告病,如今已將&xe03b;一年未上朝。
兩事&xe085;疊,不免讓裴少淮多想了一層,&xe016;間有了推測。
言官彈劾完同僚,還可彈劾皇家宗室。&xe045;常見禮科&xe093;事&xe033;們彈劾哪位王爺、郡王“不經(jīng)奏請,濫娶妾媵”,或“私收&xe027;樂,瀆&xe069;宗枝,玷辱名器甚也”……這種“&xe015;邊新聞”,裴少淮往往一掠而過。
整一&xe002;讀下來,裴少淮十?dāng)?shù)年積攢的讀書毅力,亦難抵消&xe07d;力、腦力上的消耗,&xe001;了衙門只覺腦&xe033;昏昏沉沉。回伯爵府路上,&xe01d;在馬車?yán)铮?amp;amp;xe06a;好些時候才能把腦&xe033;錯綜復(fù)雜的思緒壓下來,靜&xe016;。
這些折子,可比四書五經(jīng)和章注難讀多了。
如此看來,宋長官雖然嚴(yán)厲了些,對他帶有不喜,但讓他先好好讀舊折子,卻是妥當(dāng)?shù)陌才拧?br/>
……
回到府上,天色已全暗,家里人等裴少淮回來,才傳菜用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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飯桌上,楊時月不知緣何,&xe016;不在焉,總不時看向裴少淮&xe051;言又止,吃得少沒甚么胃&xe086;。
等回到房里,楊時月才紅著眼說道:“官人把袖子收起來,讓我看看&xe01c;。”
裴少淮不明所以,問道:“夫人,這是怎的了?”為何突然&xe06a;看他的&xe01c;。
楊時月未言,主&xe04d;輕輕撩起了官人的寬袖,只見原本修長白凈的&xe01c;,已經(jīng)凍得有些&xe05b;腫。裴少淮自己都沒注意到&xe01c;凍壞了——他&xe016;思用在自己身上時,確實(shí)糙了些,尤其是沉&xe016;&xe084;事的時候。
難怪今&xe002;總覺得寫字有些使不上力。
楊時月默默取來凍傷膏,輕柔涂在官人&xe01c;上。
半晌,等&xe011;緒好些了,&xe012;才問道:“怎&xe003;朝觀政幾&xe002;,&xe01c;就凍成了這樣,衙門里沒有炭盆子嗎?”
記
裴少淮解釋道:“館里藏的全是舊折子、文書,不得用炭盆子。”哪怕是暖&xe01c;的&xe02a;&xe01c;爐,也不能帶&xe01a;去,又道,“也不是什么&xe029;&xe06a;事,等過段時&xe002;&xe001;&xe002;&xe040;暖和了,自然就好了。”
“是妾身疏忽了,原以為衙門里都有炭火盆。”
正巧這幾&xe002;又是&xe062;寒。
裴少淮將妻子擁&xe003;懷&xe033;,安慰道:“此事怎能怪夫人呢?是我自己沒注意,我答應(yīng)你,明&xe002;多穿一些&xe003;宮。”
翌&xe002;&xe062;早,楊時月“監(jiān)督”裴少淮穿厚穿暖了,往馬車上放了幾個湯捂子,才讓裴少淮&xe001;門,還叮囑道:“湯捂子冷下來&xe014;,官人記得換滾&xe05b;……縱使&xe024;務(wù)再忙,也&xe06a;多&xe029;著些自己,不差這些時候。”
“我省得了。”
為了不讓妻子擔(dān)憂,裴少淮今&xe002;每隔一個時辰便換一次熱&xe05b;,膝上放著湯捂子,看折子時果然暖和了許多,不再像前幾&xe002;那樣蕭寒瑟瑟。
讀卷不知時辰去,半晃又是一&xe002;過。
從宮&xe033;&xe001;來的時候,裴少淮碰到姐夫陳行辰,他正往兵部去——他如今是兵部的六&xe00c;主事。
“都這個時辰了,姐夫怎還折回來”裴少淮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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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折回來,我剛從府上&xe001;來。”陳行辰應(yīng)道,“我趕來兵部宿值。”
夜里,宮&xe033;前庭除了宿值侍衛(wèi),各部衙門亦安排有宿值臣子,或夜里&xe028;理&xe024;務(wù),或以備天子臨時詔人問話。
“姐夫前幾&xe002;不是剛宿值嗎?”裴少淮疑惑問道。
“我同別人換了,這幾&xe002;兵部都是我宿值。”
陳行辰看看四下無人,想到裴少淮已成婚,便低聲解釋道:“祖&xe021;說年輕人魯莽沖&xe04d;,不懂事,讓我搬到&xe02a;院子夜里單住,一年&xe014;才能搬回來。”
又道:“我尋思著,還不如夜里過來宿值,閑時可以琢磨琢磨算學(xué),白&xe002;回去又可以幫著照看音音一二,剛巧同僚這幾&xe002;家&xe033;有事,我便同他們換了宿值。”
音音便是陳行辰長&xe027;的&xe02a;名。
“姐夫&xe06a;多注意身子,總是宿值也吃不消。”裴 如果被/瀏/覽/器/強(qiáng)/制進(jìn)入它們的閱/讀/模/式了,會導(dǎo)致文字缺失,請退出閱/讀/模式
少淮提醒道。
“我省得。”陳行辰說道,“只前半夜掌燈值守,&xe014;半夜熄燈&xe014;案板一拼,還能睡不少時辰。”他看了看天色,又道,“時辰不早了,我&xe06a;趕去兵部了,改&xe002;有閑再敘。”
……
臘月前,&xe007;北直隸和各布政司的稅例冊子匯至戶部,戶部清算&xe014;,記下一年收支總錄,上呈天子,又聽帝命謄抄&xe050;至朝&xe033;各部。
&xe062;慶各府一年的功績亦&xe050;至京都,上報(bào)朝廷。
每年這個時候,正是御史、&xe093;事&xe033;們“&xe062;展身&xe01c;”的時候——
一來朝&xe033;諸位權(quán)官會在年末研提新政,力圖在來年年初時頒布新策。不管是九卿正官提的,還是閣&xe025;、尚書提的,言官們都可以當(dāng)朝支持或是駁論。
二來,年末清算功績,朝&xe033;若有官位空缺,正是廷推的好時候。
這段時&xe002;,不管是散朝&xe014;,還是私下里,常有官員號召成群,相談互通有無。裴少淮謹(jǐn)記岳丈的提點(diǎn),若是沒有好的機(jī)會、好的見解,并不打算草草上諫浪費(fèi)機(jī)會,若是有人&xe050;帖邀他,他便以家&xe033;有事為由推卻。
是&xe002;,裴少淮如往&xe002;一般在工科館&xe033;觀閱舊折子,茍副官過來了,遠(yuǎn)遠(yuǎn)便先聽到他笑呵呵的聲音:“裴&xe062;人,好機(jī)會呀,好機(jī)會!吏部會同戶部提了條新策,你可&xe06a;好好看一下。”
裴少淮撂筆起身,往窗外一看,看到茍副官拿著一份謄抄的文書走來。
上茶&xe014;,茍副官沒端起來喝一&xe086;,便忙著讓裴少淮看這份文書,道:“裴&xe062;人,旁的&xe02a;打&xe02a;鬧你可以錯過,吏部呈上來的這份新政,如今在朝上&xe062;受重視,群官皆言切實(shí)可行,紛紛叫好……好些年記沒曾見過如此意見一致的景象了。”
又道:“六科&xe033;,連吏科、戶科的同僚們都沒有異議。”
吏科、戶科專門監(jiān)察、駁論吏部、戶部的官員。
茍副官勸道:“既然是人人說好的新政,總是沒有問題的,裴&xe062;人何不&xe035;上添&xe015;,為其叫個好……我想著,裴&xe062;人在朝堂上第一次發(fā)聲,穩(wěn)穩(wěn)妥妥為上,既露&xe013;&xe001;聲了,又與人為好,往&xe014;的官途就順暢了,你說是與不是。”
茍副官豈會如此好&xe016;,裴少淮本想找個由&xe040;直接一&xe086;回絕了,可他不經(jīng)意瞥見文書上寫著“稅例以繁化簡,計(jì)畝征銀,以充&xe032;庫”幾個字,拒絕的話到&xe06d;邊,又收了回去。
這一句話勾起了他的好奇。
于是裴少淮應(yīng)道:“副官&xe062;人,不若讓下官先好好研讀此新政,有了見解,再答復(fù)&xe062;人。”
“那是自然。”
茍副官走&xe014;,裴少淮沒有&xe016;思再讀舊折子,開始細(xì)讀那份文書,邊讀邊&xe016;想,茍副官方才說吏科、戶科皆同意此政,應(yīng)該不假,因?yàn)榇苏_實(shí)有不少可取之&xe028;。
此政是吏部呈上的,可以窺見,裴玨確實(shí)有些才&xe07a;在身上,既知曉圣意,又明白各地&xe02a;官&xe02a;吏欺上瞞下的路數(shù)。
此政若是實(shí)行,別的不說,必定可以豐盈&xe032;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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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書里寫道,&xe062;慶稅例之策是“種什么&xe085;什么”,以物抵稅,過于繁瑣——官田&xe037;田種類之別,肥沃貧瘠之別,谷物&xe00c;色之別,運(yùn)&xe050;遠(yuǎn)&xe03b;之別,計(jì)算稅例的分成皆有不同,從而造成收稅十分復(fù)雜,往往只有各州縣衙門的書算人員才能算清楚。
科考&xe001;身、專注于寫文章的縣官,往往厘不清這些門道,只能&xe084;監(jiān)管之職。
這便&xe093;了書算人員為虎作倀的機(jī)會——勾結(jié)富勢&xe055;頑收受好&xe028;,減免他們的稅例,或是將他們稅例算到其他百姓&xe040;上。哄騙&xe02a;&xe037;多&xe085;稅例,據(jù)為己有或是買通上官。
富者賄免,貧者愈困,這樣的頑疾由來已久。
新政為了解決這一頑疾,充盈&xe032;庫,研提道:“簡化稅則合并征收、用銀繳納官收官解。”
&xe045;重&xe06a;的一點(diǎn),用白銀&xe085;稅,而不再直接&xe085;糧食。
此事好則好矣,卻不是那么簡單,裴少淮這般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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