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佛說
凌之軒擦了擦嘴角滲出的血跡,他已經(jīng)沒有能力站起來了,他的腿無法支撐起那殘破的軀體,于是便一點一點的爬上另一個臺階,還要拽著璟璇的尸體,血液浸染了他所經(jīng)過的每一級臺階。原本青色的石板也被他的鮮血染紅,在身體與地面接觸時,他身上懸掛的血肉被無情的擦在地上,身邊依舊炸雷不斷,凌之軒苦笑著:呵呵,都說佛本仁慈,奈何這向佛之路,猶如地獄?殘忍的慈悲!盡管凌之軒埋怨著,但還是一個一個臺階的往上爬。
最后,他終于記不清自己究竟走了多少級臺階,也不知下一步是要跪拜還是要五體投地,因為他每一步都是在爬行,他已經(jīng)對雷擊感到麻木,適應(yīng)了不斷傳來的雷電聲,手腳因為失血過多已經(jīng)麻痹,眼神飄忽,在他失去意識的最后一瞬間,他的右手一直向前伸展,妄圖爬上下一級臺階,無奈的閉上了雙眼。
在經(jīng)歷了無數(shù)次的昏厥,雷擊,饑餓,寒冷,炎熱后凌之軒用了一個月的時間艱難的爬到這座山的山頂,當(dāng)他用盡最后一絲力氣來到千佛崖時,他已經(jīng)看不清周圍的一切,只是一尊又一尊高大的閃著金光的佛像在他的眼睛里搖晃。
幾天后,凌之軒在千佛崖空曠的道場里醒來,他環(huán)顧四周,發(fā)現(xiàn)整個場地空空如也,只有一尊巨大的佛像在場地之中,那佛像面帶微笑,面上的皺紋都被刻畫的細(xì)致入微,一只手放在胸前,另一只手?jǐn)傞_著放在膝蓋上,盤著腿坐在蓮花寶座之上,整個佛像看起來平易近人又顯得異常威儀。這下子,他終于明白這里為什么叫千佛崖了,雖然這里只有一尊佛像,因為每一個前來祭拜佛像的人都要像凌之軒一樣,十步一跪拜,百步伏五體,而當(dāng)他們受盡磨難來到這里,已經(jīng)眼神恍惚,神智不清,所以這一尊佛像在他們的眼里就猶如千萬佛像在搖晃。
凌之軒拖著疲憊的身軀奮力爬上佛像,將璟璇的尸體平躺著放在佛像的手掌間,然后便跪在那尊巨大的佛像面前,他的血液依舊向四周擴(kuò)散,將凌之軒包圍在血泊之中。風(fēng) 吹過他那沾血的長發(fā),拂過他那如同樹皮一樣斑駁的臉頰,他雙眼空洞,口中一遍又一遍的念誦著經(jīng)文,那已經(jīng)看不出皮肉的雙手合在胸前,不曾分開。殘破的長袍已經(jīng)通身血紅,他就這樣沐浴在血泊和風(fēng)雨中。一天又一天。這一跪,凌之軒不曾在站起來,每天在佛像前祈禱著,念誦著。但他抬頭看看那威儀的佛像,卻是依舊微笑著,笑顏蒼枯。雨 將他的身體沖洗了一遍又一遍,風(fēng) 干涸了多少次他身上的血河,烈日,將他無情的埋在灼熱的溫度里,而他依舊口頌經(jīng)文,雙手合十。
在經(jīng)歷了無數(shù)個日日夜夜和苦痛折磨后,一個晴朗的下午,凌之軒依舊跪在佛前祈禱,瞬間天空云霧繚繞處,一道五彩霞光照在佛像身上,凌之軒見狀立刻叩首,那佛像真的開口說道:“汝心之向,為何?”凌之軒抬頭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說道:“懇請佛祖救活璟璇!”那佛祖聽后便說道:“因果報應(yīng),須有輪回,七生后,爾等之緣,方為正果。”凌之軒聽后卻立刻凝望著佛祖說道:“呵呵,七生七世,那要多少年啊,我現(xiàn)在就要那緣分認(rèn)真,懇求佛祖讓她復(fù)活。”佛祖笑而不語,凌之軒見佛祖一言不發(fā),便質(zhì)問道:“這生生世世,有誰還記得前世的人?你說因果輪回,為何有人黃泉路經(jīng)幾度,依舊懷念曾經(jīng)的人,你說苦苦今生路,能修來世福,為何有人歷盡磨難,卻換不來一眼回眸?你看看那些受苦受難的百姓,難道他們的前世就是窮兇極惡之人?”佛祖無奈的說道:“念你一心向佛,我暫且助你復(fù)活她,但在你身死之后,不得輪回來世,承受千年孤獨。”凌之軒聽后冷冷的笑道:“哼哼,這是我的代價,還是我們的交易?”佛祖依舊微笑著,凌之軒知道佛祖給不了他答案,便叩首拜謝,當(dāng)他再一次抬起頭時,滿眼的五彩光芒在佛祖的手掌心里綻放,而后,佛祖的手心里開出一朵五彩斑斕的蓮花,凌之軒懷中的靈珠子飛向璟璇,在圍繞著璟璇盤旋幾圈后便融入了璟璇的身體,在那五彩斑斕的光芒里能看見璟璇身著五彩霓裳羽衣如同仙子般在佛祖的手掌心里的花蕾中翩翩起舞,百鳥在佛像的上空盤旋,嘰嘰喳喳的叫著,佛祖說道:“念你一心向佛,我且滿足你的心愿,還那女子性命,并還她圣潔蓮身,日后,可好生對待,不開懈怠。”凌之軒聽后立刻俯首叩拜,隨后佛祖便沒了動靜,璟璇款款走下佛像,凌之軒抑制不住激動的心情,望著那身著五彩霓裳的璟璇,凌之軒一下子沖上去抱著她,“太好了,璟璇,這一次,我不會在讓你離開我!”而璟璇卻是木訥的站在原地,輕柔的說:“這兒,是什么地方?”凌之軒輕輕撫摸著璟璇那細(xì)膩的臉頰,發(fā)現(xiàn)璟璇的眉心間有一個火紅色的蓮花印記,為原本那清純的美增加了一絲嫵媚。凌之軒已經(jīng)激動的不知道說什么了,只是一直用力抱著璟璇,而璟璇依舊木訥的說道:“凌之軒,我好像做了一個夢,一個很長很長的夢。”凌之軒一直看著璟璇,眼睛在顫動。“璟璇,璟璇,璟璇。”而這時璟璇才發(fā)現(xiàn)凌之軒已經(jīng)遍體鱗傷。
“怎么會這樣,你的身體,怎么會變成這個樣子?”璟璇一邊檢查凌之軒的身體一邊驚訝于他的傷勢。
“哦,沒事,就是被雷電了幾下!只要你回到我身邊,在讓我耗盡生命之源又能怎樣?”凌之軒傻笑著。璟璇撅著小嘴兒,蹙著柳眉,右手泛起白光,在凌之軒的傷口處不斷的撫摸著,不多久凌之軒那原本血流不止的傷口便已經(jīng)看不出傷痕。而畢竟凌之軒的傷口太多了,有的甚至已經(jīng)露出白骨。不多久,璟璇就已經(jīng)力不從心,額頭上開始出現(xiàn)汗珠,但她還是努力的為凌之軒療傷,凌之軒看著璟璇疲憊的樣子勸道:“這點小傷,沒事的,不如你先歇一歇?”璟璇一邊擦去臉上的汗珠一邊說道:“你的傷勢很重,我只能為你治療那些輕一些的傷口,重一些的我只能勉強(qiáng)為你止血,你要好好養(yǎng)傷啊。”凌之軒看著璟璇著急的樣子,微微的笑道:“我會好好養(yǎng)傷的,我們立刻就下山去,找到一個世外桃源,我們一起過那與世無爭的生活怎么樣?”璟璇聽到凌之軒這么說便反問道:“你,真的這么想?”凌之軒傻傻的點了點頭說道:“你師傅說過,你已經(jīng)找到了可以托付終身的人,我要用余生來證明,我就是你師父說的那個人。”璟璇沉浸在凌之軒的甜言蜜語中,為凌之軒包扎著傷口。
二人相互攙扶著嬉笑著走下葬龍山,但當(dāng)二人來到葬龍城,才發(fā)現(xiàn)這里已經(jīng)和原本那個葬龍城完全不同了,所有的人都在忙碌著,街上一隊又一隊的士兵急促的向著城墻上跑去,“快快快,后面的人跟上!”能聽見街上軍官模樣的人在指揮著,城外殺喊聲震天動地,不時有幾顆巨大的火石砸中城墻,哀嚎聲不絕于耳,
“西門告急!”
“快,第三隊,去西門頂住!快快快!”
“喂,你們怎么搞得?給我死守東門!”一個人來到那個城墻上對著將軍說道:“敵軍就快攻入城中,請將軍上馬,我們棄城吧!”不料那將軍竟然拔出佩劍一下子將那人刺死,對著城墻上的守城將士喊到:“言退者,斬,所有人死守放線,不放一個獸國人進(jìn)城。”凌之軒看著那個將軍威武的樣子,想起了曾經(jīng)在龍城的自己,但奈何自己卻不能為國出力,他只能拖著殘軀,緊緊握著拳頭,用敬畏的眼光看著那個將軍。大街上的人們已經(jīng)慌亂不堪,不時能聽見有人喊著哪個防線告急,整座城池岌岌可危。璟璇看著凌之軒那焦急的樣子安慰道:“如果,你想上陣殺敵,我不會阻攔你,我也很擔(dān)心這些無辜的百姓,只是你的傷……”凌之軒聽到璟璇這么說,便把手放在璟璇的肩上,說道:“我說過,我不會在參加任何戰(zhàn)爭,我只要我們能好好的在一起!”
“可是,你的國……”
“沒什么比你更重要,國家也比不了!”凌之軒打斷璟璇的話,嚴(yán)肅的說道。
不多久,大街上便有人高聲喊著:“西門被攻陷,獸國大軍即將攻入城內(nèi),大家快逃啊!”一下子,人群沸騰了,人們紛紛打開城門向外出逃,可在各個城門被打開的一瞬間,獸國的鐵騎猶如洪水般沖進(jìn)城內(nèi),他們高高在上的騎著戰(zhàn)馬,在人群里來回穿梭,所到之處無不血雨滿天,哀嚎聲不斷,能看見龍國的百姓旋轉(zhuǎn)著倒在血泊中,一個接著一個。
而那個將軍此刻帶著僅余的幾十個親衛(wèi)隊沖下城門與數(shù)萬名沖進(jìn)城內(nèi)的獸國鐵騎廝殺,最后滿身血痕的倒在獸國人的包圍圈里,雙眼還是死死的盯著那些獸國的士兵,在他身死之后,幾個獸國人又對著他刺了幾槍。死相壯烈。凌之軒看在眼里,卻無能為力,帶著璟璇混在人群里,連大氣都不敢出。最后所有的龍國士兵全部陣亡,葬龍城被獸國攻陷,凌之軒帶著璟璇跟隨逃難的人群走出城池,在他走到城下時,抬頭看了一眼城門上那巍峨的幾個大字:葬龍城,而城墻上原本飄揚的龍國戰(zhàn)旗,已經(jīng)被獸國軍旗所代替。凌之軒心如刀絞,但為了璟璇,他不得不放棄他的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