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成凜猝不及防的出現(xiàn),不知道是驚喜還是驚嚇。
    黎箏也是半蹲在花壇前，右腳只有腳尖著地，突然重心不穩(wěn),她條件反射般想要扒著他膝蓋來保持平衡。
    沒扒住，她坐在了地上。
    傅成凜被她帶著，也失去平衡。
    他反應(yīng)比她快,另一只手撐在地面，沒坐下去。
    “不好意思?！?br/>     黎箏沒想到自己在他面前如此失態(tài)。
    傅成凜以最快的速度起身,握著她肩膀把她拉起來。
    “不用扶,我自己能起來。”
    不管她說什么，傅成凜還是將她半抱著拉起。
    剛才她坐地瞬間,兩手反撐在地。
    傅成凜拿著她手腕，把她手掌在他襯衫上擦了擦。
    都是水泥地，手上不臟，只有點浮灰。
    “把你襯衫弄臟了。”黎箏想縮回手，傅成凜攥太緊，她沒抽回來,他把她兩只手都在他白襯衫前擺上擦了擦，“沒事,晚上回去要洗。”
    傅成凜怕黎箏尷尬,他轉(zhuǎn)身回車里拿了一瓶礦泉水。
    黎箏望著他背影,在他返回來時,她倏地轉(zhuǎn)過臉來，不知道他看沒看到她剛才在看他。
    傅成凜走到她跟前，打開水,“你蹲下來，把你手沖沖?！?br/>     黎箏婉拒“不用,等回樓上洗，用這個水浪費。”
    傅成凜還是堅持，“不浪費，你到花壇邊，就當(dāng)給樹澆水了，剩下的給兩只貓喝?！?br/>     黎箏之前光顧著跟靳o閑扯，下來時忘了給貓咪帶水。
    她傾身，兩手伸到花壇上邊，傅成凜慢慢倒水，水流很小，保證濺不到水滴在她身上。
    簡單沖洗，只用了一點水。
    剩下的，傅成凜倒在了貓碗里。
    貓碗是木質(zhì)，擱在花壇里不算突兀，也不影響美觀，是江小楠為了兩個小家伙專門在網(wǎng)上淘的。
    黎箏甩甩指尖的水滴，回頭去找小叔。
    蔣城聿還在路對過接電話，說的是英文，工作上內(nèi)容。
    瓶子里剩了點水，傅成凜自己喝下，“今晚在你爺爺家聚餐的?！?br/>     黎箏看看他又看看瓶子，慢了幾秒才說話，“哦，我媽跟我說過?！?br/>     兩只貓咪吃得歡快，頭也不抬。
    周圍很靜，樓上不知哪個媽媽輔導(dǎo)作業(yè)的怒吼聲清晰可聞。
    “傅總，我回去了。”黎箏跟他揮揮手。
    從始至終，她言語間客氣又疏離。
    傅成凜把空瓶扔到垃圾桶，“我送你上去。”
    “不用，”黎箏指指蔣城聿那邊，“我找我小叔，他還沒跟我說過來找我是什么事。”
    “他找你沒什么，是我來找你道歉。”
    黎箏看著他，用受寵若驚來形容現(xiàn)在的心情，一點不為過。
    他這樣的人，愿意登門道歉，罕見。
    傅成凜“那天，我確實沒有考慮，你跟何熠的師徒關(guān)系?！?br/>     他低聲道“抱歉?！?br/>     黎箏沒有得理不饒人，但也不存在原不原諒，反正都是不相干的人了，她出于禮貌，回了句“都過去了?！?br/>     兩人相顧無言片刻。
    傅成凜讓她等一下，他去汽車后備箱搬下來三箱東西。
    等他走近了，黎箏才看清他抱著的是貓罐頭。
    傅成凜“你小叔買的，我?guī)湍闼蜕先??！?br/>     原來小叔說要給她送東西，是送貓罐頭。
    也好。
    總比零食強。
    路對過，蔣城聿邊說電話邊走了過來，還裝模作樣對著手機說稍等片刻。這話是說給黎箏聽的。
    傅成凜在蔣城聿說話前搶先說道“以后你要給黎箏買貓罐頭，直接買了寄到她這邊，省得來回搬。”
    蔣城聿“”
    他只好認領(lǐng)這些貓罐頭是他買的。
    蔣城聿把手機拿遠，壓低聲音跟黎箏說“事情還有點麻煩，你先上樓，等結(jié)束了我給你打電話。”
    黎箏敷衍地跟他揮了下手，上樓去。
    傅成凜抱著貓罐頭走在她后面，沒有刻意跟她搭話。
    還是像上次那樣，傅成凜沒有進屋，站在門口，把幾箱貓罐頭放在門里邊靠墻的空地方。
    客廳小，堆了一箱箱零食。
    茶幾上是，折疊小餐桌也擺滿了。
    剛才靳o拎了一大袋回家，應(yīng)該就是這些零食。
    黎箏肯定不會送給他，但應(yīng)該會給蔣城聿。
    傅成凜臨走之前委婉問她“有沒有什么讓我捎給你小叔？”
    黎箏搖頭，很確定“沒有。”
    道了再見，她直接關(guān)上門。
    傅成凜在門口站了幾秒，抬步離開。
    樓下，蔣城聿終于能掛電話了，舉著手機不少時間，胳膊發(fā)酸。
    見傅成凜兩手空空下來，他揶揄道“沒回贈你禮物??？”
    傅成凜沒愛搭腔。
    蔣城聿言歸正傳“箏箏這邊，我能幫你的不多，她不許我在她跟前提你，我要多說了，多帶你過來，適得其反，以后你自己多想辦法?！?br/>     他下巴往路口一揚，“走過去吧，我到便利店買根老冰棒吃?！?br/>     剛才看到靳o吃，他突然也想吃。
    傅成凜睨他“你家里沒有？”
    “還真沒有?！?br/>     棠棠不在那住，黎箏基本不到他別墅去，管家就沒備冷飲和零食。
    兩人就著剛才的話題繼續(xù)，蔣城聿給傅成凜分析侄女現(xiàn)在的心理狀態(tài)，“她認真了堅持了那么多年的記者工作，直接被我們給無視否定，不認可她工作就算了，最后還把她新聞給壓下來。”
    他也是說給自己聽，“這可不是一句道歉她就能原諒?！彼谋粡氐讉浮?br/>     傅成凜何嘗不知。
    太掃興的話，蔣城聿沒說，點到為止。
    他聊起最近要投資的生物科技領(lǐng)域，“關(guān)梓園家的公司，你投還是不投？”
    傅成凜“條件談妥了就投。”跟關(guān)力生物公司管理層約了明天見面，他給的條件苛刻，他們?nèi)绻敢猓涂紤]。
    “要是接下來他們把重心放在研發(fā)上，也不是沒有投資價值。”
    半夜，黎箏還沒睡。
    她趴在床上，盯著枕頭的一角發(fā)了會兒怔。
    江小楠不在家，吃瓜都沒人討論瓜甜不甜。
    今天還是沒能做到在閑下來時不想傅成凜。
    又是失敗的一天。
    黎箏扒拉過手機，開始編輯心情日記。
    今天的日記里沒提傅成凜，選了黑塞的兩段話送給自己。
    如今，我不再如醉如癡，也不想再將遠方的美及自己的快樂和愛的人分享我比當(dāng)年更內(nèi)斂，更深刻，更洗練，更心存感激。我孤獨，但不為寂寞所困。
    doyouronthg
    ――于凌晨十一分
    凌晨一刻，東四環(huán)的麻辣燙店里，靳o去而復(fù)返。
    他下車后，對著店招牌拍了張。
    這個點來吃宵夜的年輕人絡(luò)繹不絕，不乏小情侶，穿著睡衣，趿拉著拖鞋，邊吃邊討論剛才排位賽的戰(zhàn)績。
    小店每天營業(yè)到凌晨兩點，第二天上午十點半開門。
    何熠還沒走，忙了一晚，他才得空吃飯。
    靳o拎著幾包土特產(chǎn)進來，讓店里伙計分了吃。
    他對零食沒多大興致，當(dāng)時拿回來也是給江小楠制造個機會。
    何熠沒注意看包裝袋，不知道那是土特產(chǎn)“怎么還客氣了，來就行了，哪用得著帶東西?！?br/>     “江小楠父母帶來的，我把我那份拿來了。”說著，靳o走向冷柜那邊，開始挑菜。
    何熠瞅著靳o，看不懂了。
    他笑著，“大老遠的，你一晚上跑兩趟，這是看上我家小店，打算收購？”
    “晚上吃的東西消化差不多，又餓了?！?br/>     靳o把每樣菜都拿了一點，特色牛肉丸多夾了幾個，“何伯，要甜辣味，偏甜?！?br/>     “好咧?！?br/>     靳o開了一瓶汽水，坐在何熠對面，“陪黎箏一直走到家，她又要給小貓買玩具，轉(zhuǎn)了一大圈，現(xiàn)在餓得不行，不吃點肯定睡不著覺?！?br/>     他跟何熠說起租房子的事，想在黎箏和江小楠出租房附近租，最好在同一棟樓，以后方便大家過去聚聚。
    何熠一點都不奇怪，他打趣道“真的只是為了我們方便聚？”
    靳o反問“不然呢？”
    何熠笑而不語，低頭吃自己的。
    靳o瞧著何熠，“你什么表情？”
    何熠咽下嘴里的菜，“你自己清楚?！?br/>     靳o“我不清楚?！?br/>     其實他知道何熠在笑什么，“你想多了。”
    他喝了幾口汽水，“我喜歡過趙秘書。”
    何熠微微一怔，這個完全沒想到。
    看靳o表情，不會拿這事兒開玩笑。
    不過就像靳o說的，喜歡過，那就是過去了。
    何熠“我還愛過馮璨呢。那么多年。”
    現(xiàn)在再提起來，好像也沒什么。
    他跟馮璨大學(xué)就在一起，后來畢業(yè)了一起到電視臺，分在一個欄目組。馮璨不喜歡吃麻辣燙，愛吃燒烤，他就經(jīng)常陪她去自助燒烤。
    馮璨跟他分手后，他消沉了好一段時間。
    每天上班抬頭不見低頭見，后來她跟她未婚夫訂婚，他失眠了好幾夜。
    現(xiàn)在，已經(jīng)快想不起來那種痛苦。
    何熠看了靳o一眼，“你喜歡過趙秘書跟你現(xiàn)在喜歡黎箏，不沖突啊。就是雇的保鏢也沒有你盡心盡責(zé)，事必躬親。你自己看看你朋友圈，你哪天不發(fā)跟黎箏相關(guān)的？”
    靳o心不在焉喝著汽水，橘子味，酸酸甜甜。
    何熠平時話不多，也向來不喜歡摻和別人感情的事。
    今天他多說了幾句“你為什么什么都跟我說？因為黎箏信任我尊重我，所以你就沒拿我當(dāng)外人，不然你這樣的身份，我跟徐暢哪有那個榮幸跟你做朋友。搭著梯子也夠不到你們那個圈子?！?br/>     靳o笑笑，岔開話題，問店里這么忙，他平時上班怎么辦。
    “不再多雇個人？”
    何熠“人手夠了，我來也幫不了多少忙，主要是陪我爸說說話?！?br/>     小店凌晨兩點半關(guān)門，除了周末，晚上十點一過，店員下班，就只有父親一人在店里。
    他讓父親早點關(guān)門，父親說，回家也捱時間，睡不著。
    還不如在店里忙忙，人來人往的，熱鬧些。
    他知道父親心里苦，便隨著父親的心意來。
    怕父親來回跑著累，他就給父親在門面店樓上租了套小居室房子，晚上關(guān)了店門就能上樓休息。
    自從母親走了，父親變得很沉默。
    只要休息，他就來陪陪父親。
    靳o怕觸及何熠傷心事，下一秒，畫風(fēng)陡變，“這個麻辣燙店應(yīng)該很賺錢吧？”
    何熠笑了，“還行，比我上班賺錢。”
    靳o點點頭，“難怪你能踏踏實實做個民生記者，你也是個富二代啊?！?br/>     何熠笑著搖頭，發(fā)現(xiàn)靳o跟他第一次見到時，判若兩人。
    靳o拿出手機給生活秘書發(fā)了封郵件，讓生活秘書明天給他租房子，把黎箏租住的那棟樓的樓號順手發(fā)給秘書。
    最好在同一棟樓，租邊戶。
    邊戶是大套，一百一十平左右，客廳和餐廳要寬敞些。
    生活秘書是個夜貓子，現(xiàn)在還沒睡，格外敬業(yè)，很快回過來靳總，能方便問一下，黎小姐租的房子在哪層嗎？
    靳o三樓。
    生活秘書我會盡快辦好。
    麻辣燙端上來了，特有的香氣撲鼻。
    靳o打開定位，對著熱氣騰騰的麻辣燙拍了兩張，發(fā)朋友圈
    （）麻辣燙。
    很快，朋友留言，給那個括號里填上了合適的詞。
    心有靈犀般，清一色都是
    皇家
    皇家
    皇家麻辣燙。
    凌晨二十八分。
    傅成凜剛洗了澡，他每天睡前才會看眼朋友圈，刷到了靳o那條。
    既然被稱為皇家，自然是黎箏打過卡的。
    傅成凜點了個贊，放下手機。
    書房桌上躺著一包煙，上次煙癮上來去樓下便利店買的，只抽了一根。
    他倒出一支，點上。
    戒煙很難。
    傅成凜這次只抽了兩口，拿杯子里的水把煙淋濕。
    他到書架上找出琴譜，拿著去了隔壁琴房。
    琴房做過隔音處理，關(guān)上門，仿佛與世隔絕。
    鋼琴是他從小的一個愛好，這些年也沒扔下來，累了時會彈幾首放松，不過從來沒特意彈給誰聽過。
    除了家人和蔣城聿還有向舒，很少有人知道他會彈鋼琴。
    今晚要彈的這首曲子，他好幾年都沒碰過，生疏了。
    傅成凜練了幾遍，找到感覺后，他打開手機對著鋼琴錄視頻。
    前后錄了四遍，最后一遍才滿意。
    他登錄微博，這個微博號早就注冊，平時只用來看新聞，從來不轉(zhuǎn)發(fā)不點贊，也沒有一條自己的動態(tài)。
    上面的所有信息都是隨手一填，跟他沒關(guān)系，上面出生日期還是個00后。
    傅成凜搜索到‘橫看是少年側(cè)看是我’這個微博號，五分鐘前，黎箏剛更新了微博動態(tài)。
    他把剛才錄的最后一遍發(fā)過去。
    留言投稿，希望我喜歡的人能聽到。謝謝博主。
    黎箏正好在看網(wǎng)友給她的私信，這條私信進來時，她順手點開。
    視頻是靜態(tài)，對著一架黑色三角鋼琴拍，沒拍到演奏者的手。
    隨后，動人心弦的旋律傳來。
    她聽出是什么曲子，《秋日私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