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6章【流浪兒】
,最快更新妙手醫(yī)仙 !
單逸至今還沒有當(dāng)初自己承諾過周清影的那件事情,看著秦方微微有些錯愕的模樣,單逸笑著拍了拍秦方的肩膀,接著拿起秦方肩膀之上的外套,然后轉(zhuǎn)身,離開。
他從來不是個健忘的家伙,到現(xiàn)在也不是沒有財(cái)力去為周清影置辦一套超大面積的房產(chǎn),但是他一直沒有付諸行動,想想當(dāng)初自己承諾時(shí)的心情,和至今還真是有些天壤之別。
單逸其實(shí)也清楚,從發(fā)生這件事情之后,按照影姐的脾氣,她是死活都不會要這套房子了。
不過影姐要不要是她的事情,而單逸給不給則是他自己的事情了,既然承諾就要去做到,這點(diǎn)兒,單逸一直做得很好。
秦方看著單逸的背影,半晌才一臉茫然的嘆了口氣,按理說他心中其實(shí)應(yīng)該是充滿喜悅的,但是此時(shí)不知道怎么的,心中滿是不可置信的感覺,這樣一個方子,如果被證實(shí),這個軍功讓給朋友……
想到此時(shí),秦方心中就有點(diǎn)兒猶豫了。
他一向不是個猶豫的人,為了朋友可以賠掉自己蒸蒸日上的事業(yè),但是在這一份看起來并不起眼,但是卻極為豐碩的誘惑之前,猶豫了。
東風(fēng)蕭瑟,單逸心情忽然就有些豁然開朗,雖然依照血丹的價(jià)值,他再提什么樣的條件都不過分,但是單逸僅僅只提了這一個條件,或許,這便是心中的一絲執(zhí)念在作祟吧,自己付出了,不求得,只求心安。
穿上外套,然后雙手插兜在公園之中漫步。
冬季的公園,實(shí)在是沒有什么看頭,除了干凈整潔一些,逛公園的人,也很少。
“你給我滾……”
突然一聲夾雜著哭腔的聲音自身側(cè)傳來,單逸微微扭頭,便看到一對情侶模樣的男女,男人穿著臃腫的羽絨服,黑色運(yùn)動鞋還有牛仔褲,約莫二十幾歲。
女人則是靚麗了很多,雙排扣呢子大衣,純白的高幫馬靴還有一條黑色的打底褲,這打扮單逸熟悉,是張薇張大小姐最喜歡的裝扮。
“玲玲,你聽我說,我真的不想的……”
男人拉著女人的手,然后苦苦解釋。
現(xiàn)代版的陳世美?
單逸心中忽然浮現(xiàn)起這樣一個念頭,隨即搖頭失笑一下,自己不也是這樣的人么?吃著碗里瞧著鍋里的,不過不知道為什么,自己也是這樣的人,看到眼前這樣的一個家伙,卻還是不順眼。
那一對兒情侶好像也察覺到單逸的目光,扭頭看了單逸一眼,見到單逸絲毫不避嫌的盯著兩人,那對兒情侶的爭辯就小了很多,男人拉了女人,女人就漸漸抑制住哭泣。
單逸微微笑了笑,然后便向著前走,自己這感情,現(xiàn)在也是一鍋粥,雖然因?yàn)橥駜哼€有女王姐姐的性格關(guān)系她們能相安無事,但是單逸不知道這樣的情況,會持續(xù)到什么時(shí)候。
步出公園,單逸深深吸了口氣,即便有真力護(hù)身,冬季中海的氣溫,也冷入肺腑,吸進(jìn)一口,好像灌了一大口冰水似的。
路上車水馬龍,舉目望去,永遠(yuǎn)都是一副行人匆匆的狀態(tài)。
單逸笑了笑,自己好像對于這個城市,也太悠閑了一點(diǎn)。
公園一旁是星巴克咖啡廳,咖啡廳之前,盡是一對兒一對兒的,單逸瞥了一眼,隨即就是一怔。
自己什么時(shí)侯這么注意這方面的事情了?
苦笑著搖了搖頭,單逸覺得自己現(xiàn)在是有些敏感了,從兜里掏出那部漂亮炫目,即便用了大半年依舊沒有被潮流所淘汰的手機(jī),笑了笑,然后撥通了那個早已經(jīng)熟記于心的號碼。
電話占線。
半晌之后,電話才接通,對面沒有說話,單逸輕輕吸了口氣,然后道:“凝姐。”
“嗯。”
或許是信號的傳遞,洛凝的聲音倒是少了很多冰冷,不過依舊讓人能感覺到其中的一絲冷漠。
“我想你了。”
單逸笑了笑,然后說道。
說實(shí)話,洛凝至今究竟是如何愛上自己的,單逸是一點(diǎn)兒也不清楚,他甚至曾經(jīng)追問過,但是女王姐姐卻一直沒有說。
“哦。”
沒有一點(diǎn)兒驚喜的意味,只不過在單逸沒有看到的聽筒對面,一身黑亮皮衣打扮的女王姐姐,嘴角兒浮現(xiàn)起一絲若有若無的微笑,如雪蓮初綻,清雅動人。
“沒什么,就想說這句話,我掛了啊……”
笑了笑,單逸說道。
“神經(jīng)。”
對面女王姐姐輕輕哼了一聲,然后先一步掛斷了電話。
單逸笑了笑,他和洛凝接觸時(shí)間不算短了,雖然女王姐姐還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樣,但是單逸卻早已經(jīng)熟知了她的性格,是以對于女王姐姐的冷漠,倒是沒有絲毫介意。
舉步前行,只不過剛走了兩步,單逸就頓住了腳步。
微微側(cè)頭看著那個堆了一大堆垃圾的回收站,單逸臉上的笑容,卻是漸漸的消失,轉(zhuǎn)而浮現(xiàn)起一抹意味難明。
一個小小的身體正蹲在那堆垃圾面前,伸著黑黑的小手翻找著,那黑黑的皮膚也不知道多長時(shí)間沒有清洗了,此時(shí)冬季,手背之上完全皸裂,一道道口子,光看著就感覺十分疼痛。
單逸就站在盲人道上,和那個小小的身影不足六步的距離。
或許是感覺到有人注視自己,正在翻找著垃圾的孩子微微一怔,隨即便轉(zhuǎn)過頭來看了單逸一眼。
臉龐臟兮兮的,不過依稀能看這是個頗為漂亮的女孩子,一件已經(jīng)露出棉花的破棉服被一條繩子攔腰系住,一條臃腫的棉褲,蹲在地上,便能看到這個年齡也就是可喻這般大的丫頭,赤腳趿拉著一雙沒有鞋帶的大號運(yùn)動鞋。
穿著令人捧腹,但是出現(xiàn)在這么個年齡的孩子身上,單逸心中,卻是酸溜溜的。
他是頭一次在這個車水馬龍,高度發(fā)達(dá)的城市之中看到流浪兒,尤其對方還是一個和可喻差不多大的女孩兒。
女孩兒梳著兩個羊角辮,只不過頭發(fā)已經(jīng)打綹,臟兮兮的,不用湊前,好似就能感受到那一股難聞的氣味。
小女孩的眸子黑亮黑亮的,好像這個年紀(jì)的孩子,眸子都很是純凈,已經(jīng)沒有成年男人的那種深沉深邃,也沒有成年女人戴美瞳之后千篇一律的亮麗動人,只是很純粹的黑。
見到單逸目光盯著自己,小女孩兒那臟兮兮但卻依舊可愛的臉蛋兒之上,明顯的緊張起來,拿著從一個黑色塑料袋之中翻找出來的蝦殼,然后驚惶的縮到回收站的背墻之后。
片刻之后,那個小小的腦袋探出來,看到那個穿著干凈身材高高的男生依舊站在那兒盯著自己,小女孩兒突然就被嚇哭了,抹著眼淚縮到背墻后面。
單逸也被嚇到了,他不知道自己僅僅是駐足打量了這個年齡僅僅也就八九歲的流浪兒一眼就把她嚇哭,心揪的厲害。
良久之后,那個梳著凌亂羊角辮的小腦袋小心翼翼的探出來,不過隨即就被眼前的身影嚇了一跳。
不知何時(shí),那個身材高大的男生,已經(jīng)站到了自己面前。
手忙腳亂的退到墻角,受傷小狗般的縮著身子,連頭都不敢抬起來。
穿著橘紅色的環(huán)衛(wèi)工是個大娘,推著一輛手推車走了過來,熟練的倒了垃圾,然后看到單逸和那個墻角的身影,大娘微微一愣,隨即扔下車子,摘下手套走了過來。
“作孽呦……”
大娘一口濃重的地方話,有些怒意的看著單逸:“起開起開……”
看到攔在身前的大娘,單逸微微一怔,隨即笑了笑。
猶豫了一下,單逸看著那個小小的身影,然后才轉(zhuǎn)身離開。
心中極不是滋味兒。
深深的舒了口氣,抬頭看了一眼冬季里灰蒙蒙的天空,單逸才忍不住低罵一聲:“賊老天。”
擦了擦眼睛,不知怎么的,眼眶子有些發(fā)濕。
回收站之前,那個穿著橘紅色環(huán)衛(wèi)工作服的大娘看著眼前縮成一團(tuán)的孩子,猶豫了一下,然后嘆了口氣,推著車子離開了。
四處無人,小小的身影依舊縮成一團(tuán),那雙黑得發(fā)亮的眼睛看著地面上散落的蝦殼,饑腸轆轆。
半晌之后,那只皸裂的臟兮兮的小手伸了出去。
只不過突然出現(xiàn)的一只腳,卻讓的那只手又突然縮了回去。
單逸看著明顯被自己嚇了一跳的孩子,露出一個微笑,然后蹲下身子來,拎著手上兩屜熱騰騰的小包子,往前遞了遞。
縮在角落里,目光從那熱騰騰的包子上流連了一會兒,那雙烏黑發(fā)亮的眸子便轉(zhuǎn)到了單逸的臉上。
單逸依舊是面帶微笑,只不過那雙眼睛,依稀可見微紅。
單逸從小到大只哭過一回,是一群孩子圍住單逸罵他野種,沒爹疼沒娘愛,那回估計(jì)比可喻的年齡小不了多少,哭得撕心裂肺。
是那個虹膜略大,看起來傻里傻氣的德栓,拉著單逸一個人就把那十來個孩子打的哭鼻子,比單逸年紀(jì)僅僅大三歲的德栓,也是在那時(shí)候和單逸無話不談,成為要好朋友的。
一大一小兩個身影就那么對峙著,單逸也不說話,把包子放到小女孩兒面前,然后后退了兩步繼續(xù)蹲著,就好像一個陰*頗有警戒心的小貓一樣。
環(huán)衛(wèi)大娘推車過來,看到眼前的情境,明顯一怔,單逸回過頭來看了大娘一眼,微微一笑,然后便轉(zhuǎn)過頭去,繼續(xù)看著面前那個小小的身影。
大娘輕輕哈了口氣,手中拎著個塑料袋,里面兩個燒餅。
“娃子,剛剛大娘錯怪你了……”
單逸那微紅的眼睛,讓的這個五十出頭的環(huán)衛(wèi)大娘心中有些歉意,走到單逸的身邊,然說道。
單逸笑著搖了搖頭。
大娘把燒餅遞給單逸,然后才嘆了口氣:“這娃娃好幾天了都在這兒,你給她東西她不要的,我都是給她放下就走的……”
大娘嘆了口氣,然后指了指垃圾堆。
單逸和大娘頓了半晌,那個小小的身影獨(dú)自咕嚕嚕的,但是包子已經(jīng)微涼,卻依舊不見她有絲毫的動作。
大娘無奈起身,然后才道:“我們走吧,在這兒她不會吃的,可憐喲,這才多大的娃娃……”
作為一個見慣了世情冷暖的環(huán)衛(wèi)工,大娘也只能出于自己的同情心小小的幫助一下,收養(yǎng)流浪兒,讓她一個五十多歲還出來掃大街,起早貪黑每月只有幾百塊的環(huán)衛(wèi)工來講,太不現(xiàn)實(shí)了。
大娘推車走了。
單逸依舊蹲在女孩兒對面。
“你沒爸媽吧?”
良久之后,單逸才出聲問道。
小女孩兒黑溜溜的眸子看著單逸,只不過眸子之中的緊張,卻已經(jīng)消失了很多。
人都是適應(yīng)力極強(qiáng)的動物,只要是熟悉了,便不會恐懼,單逸天生就有那種常人難以比擬的親和力,就那么微微笑著,就讓這個明顯就很抗拒陌生人的小女孩兒,漸漸放松下來。
對于單逸的問題,女孩兒只是睜著那雙漆黑如墨的眼睛看著單逸,沒有說話。
很多流浪兒或者流浪漢因?yàn)殚L時(shí)間不與人溝通已經(jīng)喪失了最基本的交際能力,眼前這個小女孩兒,好像也是這個樣子了。
單逸見狀也不說話,只是微微笑著看著她。
單逸心里從來都沒有這么難受過,或許老頭子躺在墳包里的時(shí)候心情沉重,但是卻不像現(xiàn)在這難受。
看到她,不知道怎么的,就想起了可喻,也想起了自己小時(shí)候。
單逸從那個巴掌大的屯子里長大,雖然都不富裕,但是最起碼也有寒衣遮體,也有熱湯熱菜,地方隨窮,但是單逸從小在吃食上,卻也從沒有受過什么苦。
來到中海,這也是第一次見到衣不蔽體在垃圾里找東西吃的流浪兒,而且還是個和可喻年紀(jì)差不多的女孩兒。
包子已經(jīng)涼透,蜷著的女孩兒獨(dú)自咕嚕嚕的,卻始終不曾伸出手來。
單逸輕輕吸了口氣,絲毫不在意旁邊垃圾堆還有面前女孩兒身上那散發(fā)著的異味。
路人行步匆匆,但是還有幾個注意到了這邊的情況,不過隨即看到單逸面前的包子,輕輕嘆息一聲,然后轉(zhuǎn)身離開。
不知過了多久,那個小小的身影,輕輕點(diǎn)了點(diǎn)頭。
單逸微微一怔,隨即就笑了起來,牙齒潔白,笑的極為開心。
“我也沒爸媽。”
單逸笑了笑,然后說道。
如果不是此情此景,笑著說這句話的單逸,一定會被人當(dāng)成沒心沒肺的玩意兒。
小女孩兒微微一愣,不過接下來卻沒有什么動作,只是把目光從單逸的臉上,漸漸的移到面前已經(jīng)涼透的包子之上。
單逸心中微微嘆了口氣,有些心酸,也有些喜悅,這個女孩兒不在驚慌的盯著自己,明顯是對自己少了很多懼意,看她的目光饑渴中猶自帶著一絲恐懼,單逸心中酸溜溜的。
良久之后,那只皸裂的小手,終于伸了出去。
摸住塑料袋,小心翼翼的看了單逸一眼,單逸還是一臉微笑,沒有說話。
驀地一下子拎過包子,幾乎是撕扯般的撕開塑料袋,然后抓起包子就往嘴里塞,生怕單逸反悔似的。
只不過第一個包子就被噎住了。
長期沒有流質(zhì)食物,再狼吞虎咽,很容易傷到的。
女孩兒捂著喉嚨,眼淚都出來了。
單逸連忙從身后摸出一瓶水來,女孩兒也不害怕了,連忙接過來喝了兩口,終于把喉嚨當(dāng)中的食物送了下去。
見到單逸擔(dān)心的望著自己,那小小的身影捏著手里的包子,反倒是不再狼吞虎咽了,小口小口的吃著,但是即便如此,整整兩屜包子,片刻也下了肚。
單逸笑了笑,陪著這個丫頭蹲了足足有一個小時(shí)。
起身,單逸猶豫了一下,然后摸出一百來,遞到小女孩兒面前。
一百塊,在中海來說,實(shí)在是算不得大鈔了。
但是對于一個流浪兒來說,這就是個天文數(shù)字。
看這個女孩兒的性格,單逸絲毫不懷疑她即便餓的昏厥,也絕對沒有勇氣拿錢買東西,百元大鈔的作用對她來說,或許還不如兩個燒餅的作用大。
但是人畢竟是適應(yīng)動物,在被逼的無路可走的時(shí)候,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來的,這一百,全當(dāng)是給這個女孩兒,一條僅有的后路吧。
這回單逸沒繼續(xù)蹲著,只是笑了笑,然后才起身,然后離開。
“謝謝……”
聲如蚊吶,但是卻很清晰的兩個字,從背后傳入單逸的耳中。
單逸身子一僵。
然后回過頭來看著那個低下頭,把那張百元大鈔捏在手中的女孩兒,心中,突然浮現(xiàn)起一股錯愕的感覺。
原本以為這個丫頭已經(jīng)完全失去了和人交流溝通的能力,僅僅聽到她那兩個清晰的謝謝,單逸就清楚,她不是沒有能力和人溝通,而是懼怕防備著任何人。
突然之間就想到了可喻。
單逸看著那臟兮兮的小臉兒,怔怔的發(fā)了好久的呆。
小女孩兒面前還有兩個燒餅,手里捏著一個塑料袋還有一個已經(jīng)空了的礦泉水瓶。
被單逸直直的注視著,小女孩兒忍受不住,低下了頭,剛剛已經(jīng)消失的局促,又漸漸的出現(xiàn)。
深深吸了口氣,單逸良久之后,才問道:“跟我走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