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時間回溯二
峭壁高聳萬丈, 之前峭壁上住著兇猛猛禽,因為剛才那一場大戰(zhàn),猛禽振翅高飛, 免被殃及。
峭壁上光禿禿, 凸起的石頭最高不超過一半手掌,少數(shù)蕨類植物也相距極遠(yuǎn), 完全杜絕了攀緣的可能性。
魔域靈力稀缺,現(xiàn)在燕霽從山底下抱著云棠縱身一躍,如乘風(fēng)而起,衣角微閃流光。他腳底下無可御之劍,身側(cè)靈力越發(fā)稀少, 還抱著云棠,也毫無阻塞地朝峭壁上的十獄劍而去。
萬丈懸崖,于他來說不過彈指之間。
十獄劍在峭壁最高處,與魔域的天空最接近之處, 峭壁像刀一樣插進(jìn)天空的心臟, 天與山形成極強(qiáng)的壓迫, 在這種逼人的壓迫感之中,十獄劍也像是峭壁上唯一一朵花,天地極意, 不能壓彎它的脊梁。
它才是真正的,插入魔域天空的一柄利劍。
云棠閉著眼, 十獄劍劍主同十獄劍之間存在聯(lián)系, 越往峭壁上方飛, 她周身的劍意也就越強(qiáng)。闊別已久的十獄劍,在用這種方式喚來劍主。
它周圍萬籟俱寂,明明是一柄兇殘嗜殺之劍, 劍身是雪白的刃,薄如蟬翼,一道紅玉似的血色沁在十獄劍最中心,像薄冰中沁透純粹如琉璃的血。
只消一眼,就能看出此劍擅飲血,周圍都是嗜殺之氣。然奇怪的是,它周圍除了濃郁的血?dú)庵猓в虻哪庠箽獍朦c(diǎn)透不進(jìn)去,以它為中心,周遭全是圣潔的殺意。
十獄劍的確是霸道嗜殺之劍,但因為劍意基于問罪,所以,十獄劍只是問罪殺伐的行刑工具,它受劍意所制,不能主動殺人,甚至不能有太多主動的行動,必須要十獄劍主掌握它,才能發(fā)揮它的作用。
這也是十獄劍無法沖破魔域桎梏去尋云棠的原因。它是沉默的利刃,禁錮惡魔的鐵鏈。
現(xiàn)在,云棠必須主動握上十獄劍。
一人一劍的聯(lián)系越發(fā)濃厚,只差兩步,云棠就能夠到自己的劍。然而,剎那間,她煙霞似的眸子陡然睜開,一絲凝重浮上雙眼。
她和十獄劍的聯(lián)系忽然斷了!
劍主和劍的聯(lián)系居然斷裂,云棠的臉色登時冷下來,燕霽身為劍修,也發(fā)現(xiàn)十獄劍和云棠之間的聯(lián)系忽然斷掉,在剛才,他自己的劍安心沉睡于自己的劍府,完全沒在意有主的十獄劍。
現(xiàn)在,他的劍也醒了,明顯是擔(dān)心十獄劍這柄無主之劍會和它爭搶劍主。
燕霽道:“時間回溯。”
十獄劍周圍有時間回溯過的痕跡,現(xiàn)在,十獄劍回溯到認(rèn)主云棠之前,云棠的劍主身份自然不復(fù)存在。
它回溯到正要擇主的時候,這種神兵一旦擇主,動靜比起太虛劍府內(nèi)的劍冢只會大不會小。峭壁高可萬仞,插在峭壁上的十獄劍倏然從石頭上飛起,飛到半空之中,充滿殺氣的劍氣登時涌到全魔域。
神兵擇主,只要放出劍氣,自然會有尋寶之人聞著味兒過來奪寶。
剎那間,不光是燕霽的神識,就連云棠也能感受到潮水般的魔涌過來,只為了獲取神兵。
這次時間回溯的意義在于——十獄劍主可以是任何人,偏偏不能是云棠。
***
溫如風(fēng)半邊身子都被蠶絲吸得血肉模糊,溫和的臉上一片痛楚之色。他知道孤蒼渺派出了花娘魔君,所以在花娘魔君出手前,便乘著猛禽飛走。
可惜花娘魔君的胃口不只在曉的其余高手身上,她還想把溫如風(fēng)也給變成蠶絲的養(yǎng)料,溫如風(fēng)半邊身子都被蠶絲吸住,他費(fèi)盡力氣,幾乎舍了半身血肉,才拖著殘軀回到曉里邊。
曉取晨光破曉之意,意欲在昏暗無邊的魔域之中看到星河曙光。
溫如風(fēng)疼得俊臉蒼白,捂著快破裂的腸肚穿行在曉之內(nèi),他得先把這個事情匯報給孤蒼渺。
孤蒼渺的住處一片血味,血味在魔域之中,是比空氣還要常見的味道。溫如風(fēng)耳邊聽聞女修的鶯聲燕語,他站在孤蒼渺門前,不知要不要敲門。
“吱呀——”一聲,溫如風(fēng)面前的房門驟然打開:“進(jìn)來。”
溫如風(fēng)走進(jìn)去,孤蒼渺的房內(nèi)充斥著鮮血味,地板上躺著一個臉色鐵青的女修,豐潤的肌膚明顯變得干癟,一張青春的臉上布滿皺紋,道基活活潰散。
這是一個靠和人雙.修增長修為的魅修。
地板上還有許多七零八落的黑巖礦,全都神采黯淡,很明顯,里邊的力量已經(jīng)被孤蒼渺吸走。溫如風(fēng)微微皺眉,怎么忽然用了這么多靈力?
隔著昏黃的紗帳,溫如風(fēng)只能看到孤蒼渺的一個剪影,是一個瘦削的成年男子模樣。
溫如風(fēng)趕緊匯報:“大人,我們的計劃失敗了,花娘魔君在和十獄君以及那個男修交手。”
孤蒼渺道:“花娘魔君也不過是個成事不足、敗事有余的東西,”他氣息微喘,聲音有些蒼老,“只憑她……可能只能拖住她一時,她不過是一個拖時間的廢物,她給我們爭取的時間……我已經(jīng)處理了十獄劍。”
他拼著再一次發(fā)動時間回溯,才抹除了十獄劍和云棠的聯(lián)系。
現(xiàn)在的云棠早不是當(dāng)初那個殺人如麻的十獄君,十獄劍這樣的神兵,還會奉她為主?
溫如風(fēng)從孤蒼渺的話中聽出一些猜測,他聰明地沒去問他,同時道:“那我們之后還要撤回對十獄君的追捕嗎?”
追捕十獄君是為了讓十獄君為他們所用,如果不能為他們所用,就阻止她拿到十獄劍。現(xiàn)在十獄劍不認(rèn)主云棠,他們再追捕她,不只花費(fèi)時間物力,還很有可能討不了好。
畢竟,不只有她,她身后還有一個實力強(qiáng)悍的男修。
孤蒼渺一頓,他陷入長久的沉默,半晌才道:“只有十獄君才值得我們付出這么大的精力,她現(xiàn)在不是別人的愛姬?除了床榻之用外還能有什么用處,隨她去吧。”
孤蒼渺道:“你也辛苦了,下去隨便取用傷藥,對了。”孤蒼渺咳嗽幾聲,他目光落在自己手上,這雙手滿是老人的褐斑,這就是孤蒼渺使用時間回溯的代價。
孤蒼渺道:“再叫幾個魅修過來。”
溫如風(fēng)緊緊蹙眉,他清楚孤蒼渺這么短時間內(nèi)發(fā)動兩次時間回溯,身體定然吃不消。他趕緊把頭低下去,溫如風(fēng)只知道孤蒼渺使用了時間回溯之后會疲憊不堪,靈力匱乏,但是每一次孤蒼渺都會緊緊拉住紗帳,不露出真容,想必,還有些孤蒼渺不想讓他知道的后遺癥存在。
溫如風(fēng)不敢去看孤蒼渺現(xiàn)在的樣子,緊緊垂頭:“是。”
他捂著自己的傷,離開去叫魅修。
很快,個個花顏月貌的魅修來到孤蒼渺的門外,一個個進(jìn)去,最先進(jìn)去的那個魅修長了對貓眼,可愛中帶著妖魅,這可是孤蒼渺大人呢……只需和他雙修一次,就能得到不錯的報酬,和不錯的修為增長。
并且,魅修都對自己自己的魅力有著長足自信,如果她能魅惑了孤蒼渺,那之后,可有享不盡的好處。
這個魅修含著勾人的笑進(jìn)入孤蒼渺的房間:“大人……”
一道清朗的男聲響起:“上來。”
魅修低低一笑,剛走到床蔓旁邊,就被一雙手強(qiáng)行拖著拽了進(jìn)去。
“啊!”魅修起初只是故作驚訝地叫了一聲,權(quán)當(dāng)增添情趣,但是等看清楚孤蒼渺的臉后,這種驚恐就成了十成十。孤蒼渺分明是青年的聲音,青年人的體型,但是臉上眼袋浮腫,老人斑布滿整雙手,分明是一個暮氣沉沉的老人模樣。
魅修短暫驚恐,但又很快平復(fù)下來,長相如何不重要,重要的是,這可是孤蒼渺。魅修調(diào)整好狀態(tài),依偎過去,然而,她的手被猛地掐住,一瞬間,一股疲憊感涌上心間。
魅修只覺得一陣眩暈,她搖了搖頭,本不以為然,繼而下一刻,她就尖叫一聲——她的手,從潔白玉手迅速干癟,成了雞皮,引以為豪的青絲也變成鶴發(fā),青春從她的身上快速溜走,只是短暫停留了一瞬。
孤蒼渺拉過這魅修,覆了上去——無論是雞皮鶴發(fā),還是黃褐色的斑,都令孤蒼渺作嘔。但凡是男人,如果沒有愛,難道還會有人喜歡蒼老干癟的身體,不喜歡光潔如玉的身軀?
孤蒼渺心里反胃,但他必須通過這樣的方法吸收修為和青春,才能彌補(bǔ)他發(fā)動時間回溯的虧空。他一臉冷漠,眸子里只有深深的厭惡,然而動作半點(diǎn)也不停歇,直到魅修的聲音越來越小,徹底氣絕。
這一點(diǎn)修為對孤蒼渺來說如同杯水車薪,他還需要更多修為,門口的魅修被他傳喚,紅著臉進(jìn)去。
這一次進(jìn)去的魅修生得嫵媚多情,最妙的是一雙眼睛,如煙霞般籠著絲絲霧氣,看起來嬌弱動人,美而無害。
她剛被孤蒼渺抓入帳中,一吃痛,好像沒反應(yīng)過來,有些呆。
孤蒼渺抬頭看到她的臉,這個魅修的眼睛,像一個人。
魅修反應(yīng)過來,她利用她容貌嫵媚中帶著清純的特點(diǎn),楚楚地道:“大人……”
孤蒼渺掐著她的脖子,毫不留情地扭斷,“咔擦”一聲,那個魅修的眼睛頓時灰敗下去,孤蒼渺看著她還沒散去的修為,他現(xiàn)在手上的褐色斑點(diǎn)已經(jīng)沒有了,他需要修為,一點(diǎn)都不能漏。
孤蒼渺把那個魅修扯過去,神情陰鷙扭曲:“愛姬……”
峭壁上。
云棠狂打了兩個噴嚏,她揉了揉發(fā)紅的眼睛:“一定有人在罵我。”
她半點(diǎn)都不意外,魔域想罵她的還挺多。
她和燕霽站在峭壁上,峭壁下,潮水般的魔朝這里過來,他們?nèi)莵頁屔癖摹?br/>
燕霽垂視著底下的人,手中氣流升起,哪怕是在此刻十獄劍狂放劍氣之時,燕霽也絲毫不受劍氣影響。
想要認(rèn)下十獄劍?
燕霽的氣流刃如降世的寒霜一般,佇立在那些魔的面前,氣流刃無形無色,但透露出森森的絕望之息,只要靠近,就能被空氣壓扁,尸骨無存。
幾個魔放不下對神兵的執(zhí)念,嘗試著用修為包裹手指,小心翼翼伸進(jìn)氣流刃里。
“唔……”他們原本以為最多搭上一根手指,沒想到,隨著手指上的結(jié)界破碎,手指斷裂,他們也被生生吸進(jìn)氣流刃里,大活人瞬間消失,連渣都不剩下。
剩下的人有些退縮,神兵固然吸引人,但是如果沒有去爭的命……
忽然,峭壁底下有一個眼尖的魔,他修為不俗,眼力極強(qiáng):“十獄君!”
他指著云棠,臉上是顯而易見的震驚,云棠現(xiàn)在沒有戴面紗,那張臉露出來,總有認(rèn)得她的人。
她現(xiàn)在穿著燕霽的黑衣服,居高臨下地站在峭壁上邊,讓人想到她之前在魔域之時,只用一劍,便尸山血海,奠定魔君之名。
那魔明顯有些恐懼,十獄君在這里,擇主的又是一柄劍,那么那柄劍是……
他猛然抬頭,看著天空中那柄薄如蟬翼的長劍,被劍身中的一汪血色吸引:“……十獄劍。”
這個魔帶頭后,別的魔也不乏有見過云棠者,見到她后下意識的反應(yīng)都是朝后一退。
“等等!”最開始發(fā)生的那個魔忽然道:“十獄劍重新?lián)裰鳎挠袆χ魑此溃駝ε央x后再選擇原來的劍主的道理?”
一定是十獄劍認(rèn)為十獄君不堪為劍主,那么,這么多人中,誰都有可能得到十獄劍,只有十獄君不可能。
那個魔大聲道:“十獄君,十獄劍重新公然擇主,已經(jīng)和你無關(guān)……你沒有辦法阻止,要是不成全我們,等一會兒別的魔君趕過來了,只怕對你更不好。”
要是被其他魔君拿到十獄劍,其他魔君實力暴漲,誰不會痛打十獄君?
就算是他們,拿到十獄劍后,也絕對不會放過十獄君,誰會讓一個那么了解自己寶劍的人活著?
云棠點(diǎn)頭,當(dāng)他們是放屁:“嗯,十獄劍公然擇主,不就是當(dāng)著你們的面,公然擇我為主的意思?”
她道:“你們不會以為……十獄劍放著本君不跟,喜歡你們?”
那它得多瞎?
底下的魔一噎,這種高高在上的魔君,都已經(jīng)修為倒退了,還敢這么猖獗?她的確是魔域夢靨之一,但不過是過去的輝煌,現(xiàn)在,她沒了劍,沒了修為,還能有什么?
底下那魔陰森森道:“十獄君還是別拖大了,十獄劍叛主,這是不爭的事實,分明是你無法滿足十獄劍的要求。”
這不就是說她不行的意思?
云棠知道自己非常行,燕霽道:“我可以殺了他們。”
讓十獄劍落入別人手中,是孤蒼渺的計劃,無論燕霽出于什么目的,他都不會讓這樣的事發(fā)生。
云棠卻朝他低聲道:“不必。”
她頓了一會兒,還是忍不住,對燕霽道:“他們不就是說我不行?和我搶十獄劍,他們是什么智……慧的化身?”
要是十獄劍這么好得,當(dāng)初就不是她成為十獄劍劍主。
燕霽沉默,云棠剛才是想罵人?
她也不是第一次這么罵人。
云棠最后在燕霽那兒挽回一下自己的形象:“燕霽,你和他們完全不同,他們要是有你一半,今天就不會不長眼賴著不走。”
燕霽再度被夸,他現(xiàn)在忽然自如起來,他心跳加快便加快,只要抓住這個讓他心跳加快的人,那問題就迎刃而解,燕霽對云棠道:“我自然和他們不同,你以后也得一直記得。”
要是記錯了人,燕霽可不會允許。
“嗯!”云棠點(diǎn)頭,緊接著走上前,抽出之前卷刃的劍。
她背對著燕霽,燦如煙霞的眸子陡然冰寒,要是這些人不在,她還不一定能今天就重新收服十獄劍,但現(xiàn)在他們在這里,就是她瞌睡了給她送枕頭。
天空中,十獄劍的劍氣籠罩除了燕霽外的所有人。
十獄劍的考核,正式開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