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長生果批發(fā)商
夜譚城河多,蜀客酒樓就設(shè)在河畔,燈光映著水光,大紅招牌氣勢十足,不愧是江湖第一酒樓,比別的酒家更顯豪華,門口還站著兩個身披綬帶的漂亮姑娘,巧笑迎客,于是多數(shù)路人都不由自主往里面走,帶動生意紅火非常,雅間已經(jīng)滿了,眾人只得在廳上要了三張桌子,與其他客人擠在一處。
好容易吃的兩口蘋果也吐了,雷蕾找地方漱過口,姍姍來遲。
秦流風(fēng)笑:“這可好了,去跟你的小白坐。”
每桌都是按人數(shù)設(shè)的座,公子的左邊坐著風(fēng)彩彩,右邊是席中唯一的空位,雷蕾硬著頭皮過去坐下,越想越不高興,老娘讓你左邊一個右邊一個?輕哼一聲,她伸手拉公子:“起來,換個位置!”
公子莫名。
雷蕾不客氣:“我喜歡吃那邊的黃花魚!”
公子默,果然與她換了座。
坐在二人中間,忽視風(fēng)彩彩的臉色,雷蕾大為舒暢,一只手撐著腦袋,側(cè)臉,笑瞇瞇地看公子:“你想吃什么菜就跟我說,我替你夾。”
俊臉終于忍不住開始泛紅,公子輕輕點了下頭表示回答。
一片咳嗽聲。
秦流風(fēng)喃喃地:“還是人家風(fēng)姑娘最懂事,有規(guī)有矩。”
雷蕾當(dāng)沒聽見。
風(fēng)彩彩有些不好意思,抿嘴一笑,不再計較,低頭吃飯。
“請讓一讓,諸位的烤鴨來了!”跑堂小二不失時機送上香噴噴的烤鴨,活躍了氣氛。
秦流風(fēng)詫異:“我們沒點這菜。”
小二笑著解釋:“最近我們酒樓與蘇素烤鴨店聯(lián)合推出‘迎新年大酬賓活動’,凡每桌消費上十兩,都可獲贈蘇素牌烤鴨一只,今天是上元節(jié),活動最后一天,諸位客官好運氣!”
眾人大悟。
何太平看著公子,回到正事:“賣假長生果的是個女人?”
公子道:“聽說叫小葉。”
何太平皺眉:“不論是真是假,長生果之事剛過,這樣一來只怕又要生出禍端,何況……”
話未說完,一個聲音猛地在耳畔炸開。
“長生果長生果,二百兩一個!酒后一個長生果,延年益壽不上火!新鮮長生果!便宜的好貨!不多了不多了,要的快來!”
被“長生果”刺激,眾人抬頭的抬頭轉(zhuǎn)身的轉(zhuǎn)身,只見一個十七八歲的小姑娘站在何太平旁邊,作男孩兒打扮,一雙機靈的眸子閃閃發(fā)亮。
小姑娘雙手兜著前襟,里面躺著五個青里透黃的蘋果,狡黠地朝何太平笑:“方才聽公子說長生果,可是想買?”
這么快就發(fā)展到大張旗鼓叫賣的地步了,眾人無語。
“長生果”三個字仿佛帶著魔力,一嗓子引得酒樓里所有客人都圍了過來。
“長生果那天不是已經(jīng)叫人買走了么?”
“小丫頭哄人呢!”
“假的!”
“拿出來看看!”
……
眾人爭著要看果子,小姑娘死死護著衣兜,數(shù)落:“你們知道什么,我這當(dāng)然是真的長生果了,只不過還沒熟!”接著拿出個蘋果在眾人眼前晃悠:“看看看看,誰見過這種果子的?這么稀罕的東西,不是長生果是什么!”
從沒見過蘋果,眾人果然安靜下來。
小姑娘得意:“長生果三千年開花,三千年結(jié)果,三千年才成熟,熟的那個拍賣會上叫人買去了,這些沒熟的一樣能延年益壽,我小葉敢打包票,這些絕對是真貨,石先生親自給的貨還會有假不成!”
何太平與公子遞了個眼色,得來全不費工夫,原來她就是小葉!
借了“石先生”大名,有人開始相信了。
“吃了是不是也能增加百年壽命?”
“不能,不過一樣可以延年益壽嘛!”
“怎么賣?”
“便宜,二百兩一個!”小葉高聲叫賣,眼睛卻始終瞟著何太平等人,顯然很懂得選擇買主,知道這桌客人身份不低。
“太貴了太貴了,延年益壽的藥多得是!”沒熟的長生果與成熟的功用相差太遠(yuǎn),誘惑力便大為下降,唏噓聲中,大部分人依依不舍地散去。
小葉急:“喂喂,二百兩已經(jīng)很便宜了,吃了包你們多活二十年!”
話音剛落,忽然有四條人影沖過來:“你個小騙子!不是昨日才賣二百五十兩么,怎的如今只賣二百兩了,誆我兄弟幾個呢?”
這四人雷蕾認(rèn)得,正是客棧里遇上的那四個傻冒。
看清來人,小葉眼珠一轉(zhuǎn),立即堆上滿臉笑:“大哥,此一時彼一時,賣你們的那個是熟了□□成的,當(dāng)然要貴些。”
那四人待要再說,忽然看到公子,頓時像老鼠見了貓,嘀咕兩句就溜。
周圍眾人再笨,鬼話人話還是能分辨,都起哄:“既然是從石先生那兒買的,他人呢?”
小葉支吾:“這……”
眾人大笑,各自散去。
小葉慌:“哎哎……你們別走啊!”
何太平不動聲色,微笑:“這樣的長生果,姑娘還有多少?”
見他終于開口,小葉馬上陪笑:“就剩了這五個,他們那些人不識貨,公子若全要,就給你們打八折,怎么樣?”
何太平懷疑:“果真是石先生給的?”
小葉立即賭咒發(fā)誓:“千真萬確從石先生手上接的貨,小葉若是說謊,叫天打雷劈,爛了這張嘴巴!”
何太平道:“石先生在哪里?”
小葉聽出不對,及時收住話:“找他有些麻煩,要不我給你們打五折?”
秦流風(fēng)拉過她,低聲:“姑娘誤會,我們只是想找石先生問問那真長生果的下落,你若是幫我們找到他,好處少不了。”
小葉看看他,先是臉紅,接著吞吞吐吐:“其實……每次都是石先生找我的,我連他的樣子都沒見過。”
秦流風(fēng)皺眉:“你可知道怎么找他?”
小葉搖頭。
答案早在意料之中,石先生行事周密,哪會這么容易透露行蹤?何太平微笑著擺手:“不急,姑娘若有了他的信,記得告知我們就是。”示意秦流風(fēng):“果子我們?nèi)樟恕!?br/>
“多謝多謝!”小葉歡喜,一邊將兜里的果子擺到桌上,一邊道,“這事也不難,說不定石先生過兩天又要給我送貨,到時候怎么找你們?”
“我姓秦,住在對面那個客棧,”秦流風(fēng)拿出幾張銀票放到她手上,“此事不必告訴石先生,只要你想辦法讓我們見他一面,銀子……”挑眉,意味深長地笑。
小葉連連點頭:“小葉知道,公子放心。”
待她出門,何太平微抬下巴,旁邊桌上兩個人立即起身跟出去。
風(fēng)彩彩道:“跟蹤?”
雷蕾低聲道:“還可以保護她,唯一的線索不能斷了。”
何太平看著她笑了笑,取過一只蘋果細(xì)細(xì)觀察:“這種果子從未見過,來歷不明,如今那石先生大量出售,雖說是假的,但不知吃了對人是否會有害?”
雷蕾也取過一只:“應(yīng)該不會吧。”無激素?zé)o色素,不添加任何防腐劑,純天然綠色食品,多吃只有好處,能有什么害!
眾人都看何太平,等他拿主意。
何太平尋思半日,轉(zhuǎn)向秦流風(fēng):“聽說秦兄弟曾跟著醫(yī)癡卜老先生學(xué)過幾年醫(yī)術(shù),依你看,這果子究竟有沒有問題?”
才學(xué)幾天銀針渡穴而已,秦流風(fēng)咳嗽,示意他看雷蕾:“好說,三個月之內(nèi)她若還好好的,應(yīng)該就沒問題了。”
眾人愣。
公子變色:“你……”
原來雷蕾已經(jīng)偷偷吃掉了半個蘋果,不想被他瞧見,無奈之下只得撤去遮掩的袖子,尷尬地:“沒事沒事,很好吃。”狠狠瞪秦流風(fēng),奶奶的拿我做試驗,怪不得方才沒見你攔!
秦流風(fēng)笑:“雷蕾姑娘倒吃得放心,莫非你認(rèn)識這果子?”
雷蕾終于意識到自己犯了個大錯,強辯:“能延年益壽當(dāng)然要多吃,我哪認(rèn)識!”
何太平沉聲:“事關(guān)江湖,雷蕾姑娘你……”
雷蕾甩開公子的手,默然片刻,道:“我失憶了,只是恍惚中知道它叫蘋果,就是想不起來在哪兒見過。”
此話半真半假,加上表情配合到位,眾人倒也信了,都失望不已。
雷蕾有點兒抱歉,想了想道:“我記得這蘋果樹葉的模樣,只要找到有蘋果樹的地方,可能就會找到石先生。”
眾人展顏。
何太平頷首:“主意不錯。”
雷蕾道:“我回去就畫一張出來。”
一頓飯吃過,眾人在迎賓美女客氣的送別聲中走出大門,只聽得外面街上鑼鼓喧天,原來正有一隊舞獅的帶著游燈隊伍經(jīng)過,引來無數(shù)人追著看,另外還有踩高蹺的、扮笑臉的,街上人流如潮,處處張燈結(jié)彩。
領(lǐng)略到真真切切的古代元宵節(jié)風(fēng)情,雷蕾也算長了見識,覺得很是賞心悅目,冷不防——
“蕭公子去看花燈么?”風(fēng)彩彩的聲音。
公子猶豫:“這……”
秦流風(fēng)沖雷蕾挑眉,曼聲吟道:“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后,如此良辰美景,白辜負(fù)了豈不可惜?”
何太平贊:“秦兄弟總有好句。”
又在盜版!雷蕾懶洋洋地拍了兩下巴掌:“好詞好詞!”
冷醉不屑:“不過是談風(fēng)弄月罷了,格調(diào)也……”很給面子地停住。
秦流風(fēng)不以為然:“久聞夜譚城燈會別有風(fēng)味,冷姑娘何不趁此機會賞玩一番?”
冷醉淡淡道:“多謝秦公子好意,冷醉不喜熱鬧。”
雷蕾“撲哧”笑了,好端端自個兒跑來夜譚城,誰信你是專程來找哥哥的,還不是為了風(fēng)流才子,裝什么裝!
早知她會拒絕,秦流風(fēng)不在意,笑道:“方才聽人說那邊街上設(shè)了許多燈謎,月下賞燈,燈下猜謎,想必風(fēng)雅得很,冷姑娘才情不輸男子,秦某有心比試,莫非冷姑娘不肯賞臉?”
冷醉與普通女子不同,天性好強,且志趣本就在學(xué)問上,如今第一風(fēng)流才子主動提出比試,哪肯服輸,聞言果然沒再拒絕,只看著哥哥,遲疑。
冷圣音是座冰山,但秦流風(fēng)的意思他怎會看不出來,甚至也有心撮合他們兩個,秦流風(fēng)目前的身份多少人想攀附,妹妹若真嫁給他作正室,于南海派有利無害,因此點了下頭,開尊口:“難得過節(jié),出去走走也好,街上人多,有勞秦兄多關(guān)照。”
秦流風(fēng)一笑:“冷姑娘請。”
青年男女結(jié)伴出游在江湖中原本算不得什么,但今日意義實在非同一般,燈影里,俏臉?biāo)坪跻踩旧狭艘粚蛹t暈,冷醉不再說話,跟著他離去。
面前人頭聳動,何太平站在高高的石階上,忍不住負(fù)手微笑,目中盡是欣慰之色:“發(fā)生這么大的事,氣象仍不輸往年,可見百姓對我們還是放心的,家家和樂,歲歲有余,老有所養(yǎng),少有其趣,愿江湖永得這般太平。”
這一刻雷蕾覺得他帥極了:“放心,將來會的。”
何太平意外,看著她點頭:“多謝。”
雷蕾指著街上人流:“盟主不去賞燈猜謎,與民同樂?”
“怎好掃你們年輕人的興,你們?nèi)グ桑揖筒粶悷狒[了。”何太平含笑說完,帶著冷圣音等人走下臺階。
瞧瞧這話,什么叫“你們年輕人”,你也才三十二歲而已,比小白還裝!何盟主!何大叔!雷蕾幾乎吐血,沖他的背影撇嘴:“以小賣老!”
聲音其實不大,可已經(jīng)走出幾米遠(yuǎn)的何太平卻停住了腳步,回眸看她。
雷蕾變臉不及,尷尬地?fù)]手。
何太平似笑非笑,轉(zhuǎn)身走了。
“何兄與冷兄要去查看各處守備,”公子忽然開口,“這里剛出了長生果血案,燈會人多,以防魔教的人又混進來生事。”
雷蕾不說話了,一個盟主□□的社會,盡管這是出自于對私有物的愛護,江湖是他的,百姓是他的,但不可否認(rèn),何太平仍是個好盟主。
現(xiàn)場只剩三個人,風(fēng)彩彩膽子大了些,紅著臉問公子:“我們?nèi)タ礋裘矗俊?br/>
公子為難,看著雷蕾欲言又止。
我攔著你?雷蕾抬腳就走:“我先走了!”
夜已將闌,街上游人反而更多,精彩節(jié)目一一上演,看這架勢是準(zhǔn)備通宵達旦狂歡。
雷蕾隨人流看了會兒燈,又瞧了會兒節(jié)目,覺得特別沒勁,不遠(yuǎn)處幾對青年男女執(zhí)手相偎,竊竊私語,使得她心中的酸意越來越濃,風(fēng)流才子勾引才女猜燈謎去了,何太平盡職盡責(zé)四處查崗,更可氣的,連“小白”都被風(fēng)彩彩搶走了!
早該想到“小白”沒立場,先下手才是硬道理!雷蕾后悔得不得了,決定回客棧睡覺,可不知怎的,總覺得哪里不太對勁……
剛走到客棧門外,忽聽得一陣驚叫聲起,街上人潮猛地倒涌回來。
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雷蕾全無防備,被擠得頭暈眼花,眼看就要摔倒在地,心想完了,這一倒下,不知要被多少人踩踏,夜譚城又多了一場因為擁擠引發(fā)的血案。
幸虧此時,有人伸手?jǐn)堊×怂瑢⑺龓У铰放浴?br/>
看清來人,雷蕾先是喜悅,接著又故意沉下臉。
公子放開她,沉默。
不管怎樣,“小白”記得來找人,到底還是有良心的,雷蕾主動開口:“你一直跟著我?”
“……”問得這么直白,公子不好承認(rèn)也不好否認(rèn),繼續(xù)保持沉默。
雷蕾追問:“你沒跟風(fēng)姑娘去看花燈?”
公子不自在,移開話題:“我聽風(fēng)姑娘說……”說到這里停了停,見她并無生氣的意思,才又放心地接下去:“聽說你們曾被傅樓劫走。”
原來“風(fēng)姑娘說”是指這事!雷蕾不在意:“是啊,那又怎么了?”
“你怎么樣?”
“什么怎么樣?”
“你……沒事吧?”
“有事!”話音剛落,雷蕾倏地轉(zhuǎn)身抱住他,在其胸前蹭來蹭去。
“你……”公子看看四周,想要推開。
雷蕾哪里肯放,可憐巴巴地望著他:“小白,我的手都差點被傅樓打斷了。”
公子果然不再推她,迅速拾起她的手察看。
雷蕾不慌不忙補充:“差點,沒斷,已經(jīng)好了。”
公子松了口氣:“你沒說……”
雷蕾點頭不止:“說了說了,我說是你的……咳咳,你的家人,所以他沒有動我。”
公子微微一笑。
笑容里透著三分邪氣,正是現(xiàn)代女孩子喜歡的那種,雷蕾色心大起,伸手欲去輕薄,誰知無意間卻碰到他胸前一件東西,于是改變方向去摸那里,奇怪:“這是什么?”
公子自懷中取出一本小小的發(fā)黃的冊子:“是家傳鳳鳴刀心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