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好哥哥壞哥哥
莊外不遠(yuǎn)處的山崖邊,有個僅容十來人的小亭子,亭旁長著棵十多米高的百年老松,盤根錯節(jié),虬枝橫生,冠蓋如云,“古松亭”因此得名。
雷蕾匆匆趕來時,上官秋月正斜坐在高高的樹枝上,隨山風(fēng)蕩漾,墨綠的松色間嵌著一片雪白,宛若白雪壓枝未融,又如皓月掛梢頭。
見到她,上官秋月微笑著招手:“上來。”
除了沒事喜歡挖人眼珠玩玩,美人哥哥其實魅力無窮啊!雷蕾望著他發(fā)呆,面前忽然一道白光劃過,隨即腰間一緊,人就離地而起了。
“這兒好不好?”一只漂亮的手在面前晃。
風(fēng)刮過,身下松枝起伏,雷蕾總算反應(yīng)過來,發(fā)現(xiàn)下面就是深深懸崖,嚇得煞白了臉,死死閉上眼,雙手緊扣樹干,嚎叫:“掉下去了!要掉下去了!救命救命!”
上官秋月饒有興味地瞧她。
不見動靜,雷蕾驚駭萬分,睜眼盯著他:“哥!你做什么!”
上官秋月伸手將她拎到懷里,嘆氣:“怕什么,有哥哥在。”
雷蕾這才踏實了,怒:“你怎么嚇我!”
上官秋月含笑道:“不是嚇你,是你不放心哥哥。”
被他一語道破心事,雷蕾呆了半晌,緩緩將目光從他臉上移開,喃喃道:“我什么都不記得,所以……”
“所以擔(dān)心哥哥騙你,”上官秋月低頭,氣息在她頸間,“你是我妹妹,我怎會害你?” 右手滑向她胸前:“除了我,還有誰會知道你這兒的胎記?”
發(fā)覺不對勁,雷蕾差點跳起來,飛快推開那手:“你你……”
上官秋月奇怪:“怎么?”
俊美的臉溫雅至極,根本找不出一絲猥褻的表情,雷蕾也覺得自己反應(yīng)過大,紅著臉干笑:“沒什么,就是……不習(xí)慣有人亂摸。”
“自己哥哥怕什么,”上官秋月不在意,“你喜歡輕薄哥哥,哥哥就不能輕薄你?”
自己搬石頭砸自己的腳,雷蕾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雖然被美男輕薄不是件討厭的事,可此人是有血緣關(guān)系的哥哥!而且這位美人哥哥還超有個性,不顧世俗眼光,我行我素,兄妹兩個再輕薄來輕薄去,將來不就發(fā)展成那個什么倫了嗎!
上官秋月看了她半晌,忽然道:“也罷,不論你是否相信,只須記著哥哥對你好,就夠了。”
雷蕾擦額頭:“記得,記得的。”
冬日寒風(fēng)徹骨,馨香的懷抱卻非常舒適,腳底懸空,晃晃悠悠如在云中。
雷蕾不敢再有半點色心,例行問候:“這兩個月你還好吧?”
上官秋月微笑:“擔(dān)心我?”
雷蕾諂媚地:“當(dāng)然了。”
上官秋月捏捏她的鼻子,寵溺地:“好妹妹。”
發(fā)現(xiàn)曖昧,雷蕾一看壞了,忙移開話題:“我進過那間書房了。”
上官秋月不語。
雷蕾仔細(xì)掂量了一下,其實那屋子就是用來搞迷信活動的,也沒什么別的大秘密,于是毫不隱瞞,將所見到的都細(xì)細(xì)講了出來。
上官秋月靜靜聽著,視線始終沒離開她的臉。
末了,雷蕾作出泄氣的樣子:“心法應(yīng)該不在那兒。”
上官秋月忽然搖頭:“在不在有什么要緊。”停了停,他又低聲笑:“蕭白對你好象還不錯,我們有的是時間。”
“是啊,”雷蕾小心地笑,接著自言自語,“當(dāng)年蕭岷寫那幾行字是什么意思,難道他對不起誰?”又懷疑地看他:“是你給蕭原老莊主下的毒,他為什么會拒絕醫(yī)治?”
“因為他做過虧心事,把柄落在了我手上,”上官秋月愜意地,“蕭白連這些也說了,想是對你十分信任,你有多少把握拿到心法?”
“他祖?zhèn)鞯臇|西,哪能那么容易讓我拿到,”雷蕾作出為難的樣子,“除非像你手下那些月仆,用美人計……”兩眼發(fā)光,想入非非,對“小白”用美人計會是什么效果?
上官秋月也為難:“你認(rèn)為你有多美?”
雷蕾橫他一眼:“你長得像爹還是像娘?”
目光微冷,上官秋月笑得古怪:“怎么?”
雷蕾沒注意:“我們明明是兄妹,可我就看不出來哪點跟你像,好的都讓你遺傳到了,害得我現(xiàn)在美人計也用不出來!”
上官秋月抬眉:“我很好看?”
別引誘我,雷蕾哀怨地瞧著那張臉,恨不得扒下來貼自己臉上:“比女人還好看,你不知道?”
上官秋月笑而不語。
雷蕾轉(zhuǎn)轉(zhuǎn)眼睛,忽然示意:“你看那邊!”
上官秋月轉(zhuǎn)臉。
雷蕾迅速扯過他的袖子,大笑:“我要看你的多情練了!”
上官秋月明白過來,輕哼了聲,伸手一推。
哇,就是想看下你的武器,不用這么狠吧!謀殺親妹妹!身體不受控制直直朝懸崖墜落,雷蕾嚇得尖叫。
腰間一緊,下墜之勢停住。
雷蕾頭下腳上倒掛在半空,隨風(fēng)飄蕩,活像個鈴鐺,一道白練裹在腰間,質(zhì)地很奇怪,冰涼的感覺透過衣服,鉆入肌膚。
“哥!你你……”
“還想不想看?”
“不看了!看到了!”
上官秋月飄飄落下,站在離她最近的樹枝上,目中猶有促狹之色:“還敢不敢騙我?”
雷蕾氣得:“別開玩笑,快放我下來!”
上官秋月不理會,探手拍拍她的臉,微笑:“還敢不敢騙哥哥?”
溫暖的笑容竟帶上了三分邪惡,雷蕾心中一驚,后悔不已,一直以來只顧著認(rèn)哥哥,自恃身份就得寸進尺,在他跟前放肆,以至于忘記了此人的真正身份,而一個名震江湖、挖人眼睛卻面不改色的魔頭,對妹妹的疼愛容忍也是有底限的吧。
見他盯著自己,雷蕾見風(fēng)使舵的本事已經(jīng)爐火純青,連忙搖頭:“不敢了,不敢了!”
上官秋月笑:“這才乖。”
身體再次騰空,落定時,人已經(jīng)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站在了地面上,雷蕾嚇得沒丟了幾條魂,手心全是冷汗。
上官秋月看看天色:“先回去,我有空再來找你。”
雷蕾忙道:“你別來了,過兩天我們要出門的。”
上官秋月目光微動:“出門?”
雷蕾衡量了下,半真半假:“好象……今年過年,小白和秦公子要奉命去夜譚城慰民。”其實中途會改道碧水城,哼哼,敢這樣對老娘,老娘不告訴你。
上官秋月若有所思。
雷蕾對方才的事始終有點介懷,不理他,轉(zhuǎn)身就走:“我先回去了。”
回莊匆忙準(zhǔn)備,轉(zhuǎn)眼便到了出發(fā)的日子,百勝山莊除去公子與雷蕾,還有趙管家、王從、張前三人跟著,秦府的隊伍一大清早就停在山莊門前,三名手下騎著馬,腰間皆佩著長劍,另有兩輛馬車,除了秦流風(fēng)自己,還多了兩個人同行,兩個女人共乘一輛車。
冷醉依舊是男兒裝束,舉止落落大方,絲毫不顯矜持,頗有幾分男子的灑脫氣質(zhì),與公子打過招呼之后,便自回車內(nèi)休息去了;
另一名女子與她年紀(jì)相仿,卻是白邊的黑衣,典型的西沙派緊身裝束,干凈利落,神情溫和,文靜賢淑,眉宇間帶著一絲愁色,下了馬車便主動跟著秦流風(fēng)上來,客氣地與公子行禮,舉止比冷醉要拘謹(jǐn)許多,言辭卻十分得當(dāng),略顯羞澀,又不失大家氣度。
這次行動的真正目的地是碧水城,碧水城是南海派地盤,冷大才女要回家,同行也不奇怪,雷蕾意外的是,另外那個……那不是西沙派的溫姑娘么!
溫姑娘很快也看見了她,先是意外,隨即釋然。
雷蕾招手。
溫姑娘遲疑片刻,丟下公子與秦流風(fēng),走過來:“你……”
雷蕾自我介紹:“我叫雷蕾,你怎么來了?”
溫姑娘有些不自在:“前日家父一位故交老友私下來訪,說有人要在碧水城拍賣長生果,時候地點都說得極其詳盡,正巧被我聽見,想著此事干系重大,該稟報何盟主才是,想不到他老人家竟沒回來,聽說去八仙府見卜二先生了,所以……”
雷蕾明白了:“所以只好來找他們兩個?”
溫姑娘點頭:“總是長生果惹出的禍?zhǔn)拢Φ美洳笩o辜慘死,家父與南海派結(jié)怨,長生果如今既落在那人手上,或許他就是殺害卜老先生的兇手,所以想求何盟主徹查,還家父清白。”
小太平早有對策了!雷蕾當(dāng)然不會說出來,問:“你來報信,你爹知不知道?”
溫姑娘不語。
見她這樣,雷蕾馬上明白了,原來美女私自跑出來的,估計溫庭根本沒打算稟報,她看看四周,輕聲:“冷前掌門那事……該不是溫掌門做的吧?”
溫姑娘咬唇:“姑娘也信那些人胡說?家父與冷伯父一向交好,長生果事發(fā),人人都懷疑冷伯父,他二人起爭執(zhí)是有的,但要說家父因此害人性命,絕無可能。”
雷蕾點頭,嘴上不再說什么,心里卻懷疑得很,在利益面前,凡事都有例外,何況是長生果這么神奇的寶貝,而且事情擺在面前,溫掌門明明已得知碧水城拍賣長生果的消息,卻遲遲不肯上報,顯然對長生果真有企圖,究竟冷影是不是他殺的,很難說。
溫姑娘忽然紅了臉,低聲:“那日……多謝你。”
雷蕾愣了下,立刻明白她是指當(dāng)初客棧中救冷圣音的事,不由發(fā)笑,殺父之仇不共戴天,她一心想證明父親清白,也是因為冰山美男冷圣音吧。
“你現(xiàn)在要回去?”
溫姑娘搖頭:“秦公子讓我跟著,說自有安排。”
安排你一起去碧水城見冰山美男呢,雷蕾安慰:“天網(wǎng)恢恢,疏而不漏,兇手遲早會落網(wǎng),若真不是你爹做的,何盟主一定會還他公道,你放心。”
溫姑娘微笑:“多謝,你說得對,我先上車了。”
見她鉆進車廂,坐在窗邊發(fā)呆,雷蕾摸摸下巴,搖頭,西沙派獨門掌力是鐵證,對長生果有企圖這點又足以構(gòu)成殺人動機,所有嫌疑明顯都指向溫庭,萬一到時候查出冷影真是她爹殺的,她和冷圣音就真沒戲了。
正在沉思,腦門忽然被人重重敲了一下:“小丫頭,發(fā)什么呆!”
看清來人,雷蕾怒目:“你……”
秦流風(fēng)似笑非笑:“你怎會認(rèn)識溫姑娘?”
雷蕾想起一事,顧不上跟他計較:“她叫什么名字?”
“你們說了這么久,還不知道她的名字?”秦流風(fēng)看著馬車,向往,“姓溫名香,溫香,想來所謂的‘溫香軟玉’也不過如此,小冷掌門好福氣!”
色情!雷蕾道:“你羨慕?”
秦流風(fēng)挑眉,斜斜瞟著她:“聽蕭兄弟說,雷蕾姑娘十分愛詩,急欲見秦某?”
雷蕾詫異:“我什么時候要見你了?”
秦流風(fēng)忍笑:“不是時常問秦某幾時來么,莫非是蕭兄弟說錯?”
“小白”說的?雷蕾總算知道了緣故,原來她對秦流風(fēng)搶走“床前明月光”的事一直耿耿于懷,時刻不忘提醒自己,今后要先下手為強,再與秦流風(fēng)一決高下,因此時常念叨“秦流風(fēng)什么時候再來”,而公子,明顯對此話進行了錯誤理解。
她立即轉(zhuǎn)臉看公子。
公子原本正看著這邊,忽與她視線相對,立即不動聲色移開目光,轉(zhuǎn)身上車了。
秦流風(fēng)顯然會錯意:“你不必怪蕭兄弟……”
自作多情!雷蕾鼻子沒氣歪,咬牙切齒打斷他:“你肯定聽錯了,我從來沒問過你的事。”
“果真?”
“當(dāng)然,你不來才更好。”
秦流風(fēng)咳嗽一聲,摸摸鼻子,低聲笑:“如此,想是秦某真的不慎聽錯了,雷蕾姑娘何必生氣,我們先上車再說?”
雷蕾轉(zhuǎn)身就走:“多謝,我要跟小白坐一輛車!”
秦流風(fēng)看著她發(fā)笑。
澗底水聲小了許多,水流也平緩許多,水面還浮著不少碎冰,高高的月華臺上又升起重重白紗幔,風(fēng)寒被擋去不少,上官秋月獨自立于欄桿邊,雪色衣袍幾乎與白紗帳融為一體,他定定地看著對面的冰谷,似在沉思。
身后紗幔被掀起,黑衣的顧晚走出來:“屬下參見尊主。”
上官秋月不動:“蕭白與秦流風(fēng)要動身去夜譚城慰民,你何不替他們放放消息。”
顧晚愣:“尊主的意思……”
上官秋月笑了聲:“知道他們的行蹤,別人就可以放心去參加碧水城長生果的拍賣會了,舉辦的人想必也不會太笨。”
顧晚答應(yīng)著,想了想道:“離長生果拍賣的日子也近了,我們……”
上官秋月毫不猶豫:“要去,當(dāng)然要去,一場熱鬧怎好白白錯過,我自有安排。”
顧晚不再多問,告退。
上官秋月想起什么,轉(zhuǎn)臉叫住他,皺眉:“我那個妹妹也要跟去,有些不該見的人,你最好派幾個人去叮囑一聲,讓他們聽話些。”
顧晚領(lǐng)會:“屬下明白。”
上官秋月點頭。
見無吩咐,顧晚退下。
沉默。
上官秋月忽然嘆了口氣,抬眼微笑,喃喃自語:“夜譚城慰民,這次慰民還果真特別得很,繞了這么大個圈子,何太平,你到底不笨,但也不怎么聰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