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花相思
微妙而詭異的氛圍,跨過太平洋,在東八區(qū)和西五區(qū)之間游蕩。
“我昨天,”許昭意微嘆了口氣,平復(fù)了心情,率先打破了沉寂,“我昨天不是給你發(fā)消息,說我很忙,讓你不要來嗎?”
她真是日天日地的服氣。
“我怎么知道你忙著過來?”梁靖川嗓音懶洋洋的,漫不經(jīng)心又理所當(dāng)然。
許昭意沉默了會兒,總覺得這事蠢到丟人,想抱怨都不知道從哪兒開始,無奈到?jīng)]脾氣,“那現(xiàn)在怎么辦?。俊?br/>
她抬手捂住眼睛,“你過來還是我過去?”
“我還沒出機(jī)場,這就訂機(jī)票回國。”梁靖川嗓音很淡,低冷的聲線聽不出多少起伏,似乎不太在意來回的奔波。
“行。”許昭意情緒復(fù)雜地點點頭,掐斷了電話。
冬日冶艷但光線稀薄,穿透肅殺烈性的寒風(fēng)灑在人身上,覺不出多少溫暖來。學(xué)院電子屏上的訊息無聲滾動著“生態(tài)經(jīng)濟(jì)學(xué)與生態(tài)文明國際會議”報告會的宣傳,一樓大廳空蕩蕩的,沉靜到能聽到腳步聲。
許昭意蹲在地上,環(huán)住雙膝,絕望了好一陣子,才緩過勁來。
她擔(dān)在膝蓋上,歪了歪腦袋,若有所思地盯了會兒屏幕,將原本的備注改掉,從“便宜男朋友”換成了“二貨哥哥”。
她忽然有點想笑。
今天是有點慘,但莫名其妙的,她覺得心里軟了下來。許昭意肩膀抖了抖,低低地笑出了聲。
胡思亂想間,手機(jī)在掌心振動,亮起的屏幕上彈出條新消息。
【你今晚回哪兒?】
許昭意以為他隨便關(guān)心一句,也沒多想,簡單地回了三個字。
【我家吧?!?br/>
許昭意撐著膝蓋從地上起身,在原地輕輕地活動了下,緩了緩蹲到微麻的腳。
她也不著急走,朝著電子屏和公告欄走過去,安安靜靜地看了會兒,從“全國金融與證券投資模擬實訓(xùn)大賽”到“虛擬貨幣交易競賽”,頻繁地掃到他的名字。
像一種小樂趣。
她透過幾行文字,隱約能看到他這半年的細(xì)枝末節(jié),即便她不在他身邊。
在她看得到和看不到的地方,在她參與的時光和錯過的歲月里,她的少年滿懷雪色月明,鮮衣怒馬意氣風(fēng)發(fā),浩蕩百川流。
縱歷山河萬千,獨(dú)他天下奇絕。
一如既往,光芒萬丈。
-
這算是個非常慘淡的平安夜。
許昭意沒興致過節(jié),順道回了趟一中,蹭了老徐一節(jié)課,因為高三忙碌也沒敢深擾。下午去舅媽家,逛了逛街,買了袋蘋果回去。
平安夜的氛圍濃郁,路上的行人都比往日多,店鋪都裝點著雪花、鈴鐺、糖果棒,小禮物更是琳瑯滿目地掛滿了圣誕樹?;腥粽麄€寒意徹骨的冬日,都被拖進(jìn)暖色中洗禮,到處充斥著正在醞釀的驚喜和淡淡的蘋果香。
可惜他不在,所有的熱鬧和浪漫情調(diào)都與她無關(guān)。
當(dāng)晚,許昭意睡得格外早。
沒什么事做,許昭意歪在床頭看了會兒書,抬手關(guān)掉了燈,迷迷糊糊地要睡著。
只是意識剛昏沉下去,露臺位置傳來一聲悶響,像重物落地的聲音。而后是人的腳步聲,從露臺邊緣位置噠噠地往里走,沉悶而平穩(wěn)。
許昭意在黑暗中睜開眼。
有賊?
她微屏住呼吸,還算冷靜。不需要多想,她直接探床頭的水果刀。
室外新月朦朧,蒼白而皎潔的月色從窗簾縫隙里溜進(jìn)來,割破了室內(nèi)的黑暗。那人挑開厚重的窗簾,身形在光線透入時短暫地照亮了瞬,然后重新隱沒在黑暗里。
許昭意平躺著,余光掃到對方愈來愈近的身影,臥室內(nèi)光線太差,只能模模糊糊看到點輪廓。
他朝床邊走來,整個過程像出入家門一樣囂張又放肆。
夠明目張的啊,許昭意暗忖。
在他俯身時,許昭意搭肩鎖住他的肩胛骨,陡然發(fā)力,拉著他下墜。她翻身壓上去的同時,冰冷的水果刀上貼,抵在了他的動脈處。
“別動?!痹S昭意威脅完,隱約察覺到不對勁。
她制服對方的過程毫不費(fèi)力,除了動手出其不意起了效果,最重要的是,對方壓根沒反抗。
“你挺野啊?!绷壕复ㄌ袅讼旅?,“平安夜,就給我這樣的見面禮?”
少年立體而沉郁的五官藏在濃稠的夜色里,嗓音低緩,意態(tài)慵懶又隨意,難以言說的邪氣。他平靜地仰躺著,任由她壓在自己腰上,身上的風(fēng)衣很冷,攜帶著室外的清寒,她腿側(cè)掃到時泛起細(xì)微戰(zhàn)栗。
許昭意稍怔。
還沒來得及挪開刀刃,梁靖川出手如電,鎖住她握刀的手。他鉗制住她的腕骨,拇指壓著她的手背驟然發(fā)力,往身側(cè)一折。卸掉了她力道的同時,他翻身將她壓下。
許昭意只覺一陣天旋地轉(zhuǎn),猝不及防被他壓入薄被里。她微喘著氣,心跳有些加速。
好嘛,采花賊。
位置逆轉(zhuǎn),匕首陡然落地。
梁靖川按開了燈,視線瞬也不瞬地落在她身上,“睡這么早?”
來回折騰,他在飛機(jī)上度過了一天一夜,低而冷的嗓音微啞,勾著點風(fēng)塵仆仆的倦意。
許昭意緩了幾秒,這才想起來罵他。她忍不住“我操”了下,罕見地吐了臟字,“梁靖川你變態(tài)吧,想嚇?biāo)牢覇???br/>
不至于驚魂未定,但挺驚悚。
晚上單獨(dú)一個人睡,已經(jīng)是挑戰(zhàn)她怕黑怕鬼的極限了。大半夜搞這么一出,他是想嚇?biāo)勒l?
梁靖川無聲一哂,沉冷的視線自上而下打量過她,借著幾分月色,將她的怯意和羞赧盡收眼底。
他磁性的嗓音說不出來的性感,“想我嗎,昭昭?”
許昭意不肯遂他的意,不答反問,“你下飛機(jī)后,沒洗澡吧?”
梁靖川不太友善地瞇了瞇眼,“你嫌我臟?”
許昭意想說不是。
她只是覺得他身上的煙味重,尼古丁的味道混在冬日冷杉的木質(zhì)香氣里,凜冽感和侵略性更重。
有點不習(xí)慣,但意外的好聞。
梁靖川眼底眸色沉降,捏住她的下巴俯身而下,“我臟死你。”
許昭意啊地尖叫了聲。
溜進(jìn)來的月色捻成一條線,切割了黑漆漆的地面,落地?zé)舻墓饩€劈落在他身側(cè)。梁靖川箍住她的腰身,埋在她身前柔軟處作亂,冰涼的手指感受她的緊潤。深邃的眉眼和沉冷的五官,始終埋在陰影里。
借著落地?zé)舻墓饩€,許昭意隱約能看清他的輪廓,感受得到他流連著向下,覆蓋在自己身上浮沉。
“好涼啊?!彼偷偷乇г沽司?,忍不住想躲。
“別動?!绷壕复ǖ皖^輕吮她的耳垂,鉗制住她的腕骨翻折按在頭頂,又問她一遍,“有沒有想我?”
“沒空,不想?!痹S昭意偏頸時急喘了下,艱難地掙脫一只手,推了推他的肩膀,“你對翻墻有什么特殊興趣嗎哥?”
她受不住這樣的氛圍,想關(guān)掉那盞燈,卻被他按了回去。
梁靖川眸色沉了沉,狠狠掐住她腿側(cè),看她的眼神有深意,“我只對你有特殊興趣?!?br/>
許昭意還想再說些什么,聲音被他封在唇齒間。
梁靖川半垂著視線,眸色湛黑而疏冷,沒多少情緒,覆蓋住她身前捻磨捏控,喉結(jié)上下滾動,分明寡于在此刻動情。
他自持冷靜,卻迫她深陷。
“你別這樣,梁靖川?!痹S昭意閉著眼睛微啜,眸底全是被他折騰出來的霧氣,軟在他手上。
梁靖川捏住她的下巴,粗礪的指腹覆蓋在她唇上,自左而右碾壓而過,“那你想換種方式?”
許昭意眸底泛著折騰后的霧氣,視線迷瀅,怔怔地看著他利落的五官輪廓。往下是他微滾的喉結(jié),往上是他湛黑沉冷的眼,平靜到漫無邊際,但暗流涌動。
他似笑非笑地審視著她殷紅的唇,視線直白到冒犯。
換種方式的含義,昭然若揭。
“不要。”許昭意接受不來,面容有些失色,一個勁兒地?fù)u頭,聲音都在顫,“我不想,不行不行,絕對不行?!?br/>
梁靖川倏地笑了聲,也不知道什么意味,就壓著她的唇吻下來,也沒再強(qiáng)迫她。
許昭意略松了口氣。
她其實有點怕他是認(rèn)真的。梁靖川這人平時對她千依百順,但在情-事上,從來生不出多少耐性和體諒。就算不能迎合,也最好順服點,任他施為,不然手段只會更加刁鉆,她愈發(fā)生死不能。
而且她現(xiàn)在安全期,其實不必用這樣的方式。
說起來,在她十八歲生日后,已經(jīng)過去半年了。不知道出于什么緣故,明明每次翻著花樣,將她往死里折騰,但他始終點到為止。
胡思亂想間,許昭意只覺腿側(cè)被他冰涼的手指刮了下,閉著眼睛,微啜著氣偏開脖頸。
處境壓根沒好到那兒去,周身冷肅化為一簇簇烈火,牽引著清醒意識沉浮,燒到絞纏。許昭意原本打算問出口的“你為什么不碰我”,變成了輾轉(zhuǎn)討?zhàn)埡碗y以啟齒的綿軟腔調(diào),最后抵住上顎,一個字都問不出口。
許昭意徹底不想搞清楚了。
她怕自己被他搞死在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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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方的冬日有點冷。
灰蒙蒙的天氣將明未明,黎明來得遲,伴隨著鵝毛大雪,鋪天蓋地地簌簌下落,壓在了屋頂樹梢和寬闊的馬路上。圣誕節(jié)的清晨,降下了燕京今冬的第一場雪。
許昭意被他折騰得沒睡好,但受生物鐘的影響,過了五點半準(zhǔn)時醒過來,然后郁悶地抱著薄被在床上滾了滾。
枕邊的溫度很涼,身側(cè)空無一人。
許昭意抬手搭在額頭上,恍惚了好一陣。如果不是她現(xiàn)在不著寸縷,所有衣物都散落在地,身前腿側(cè)全是他進(jìn)犯后的痕跡,她幾乎要認(rèn)為昨晚是在做夢。
她磨蹭了會兒,揉亂了長發(fā),懶洋洋地起身,視線在床頭絆住。
一個正正方方的黑色天鵝絨盒。
許昭意怔了怔,才后知后覺地想起今天圣誕節(jié),是該準(zhǔn)備禮物。
戀愛以來,梁靖川無師自通,大小節(jié)日和紀(jì)念日一個不落,算不過來到底送了她多少東西。有些是新奇的小玩意,有些是創(chuàng)意普通但價格不普通的物件,他總知道如何哄她開心。
外面有腳步聲漸進(jìn),梁靖川推門而入時,許昭意剛拆開禮物盒,抬眸微詫地看向他,啞然失笑。
“你怎么又送我戒指?”
挑開黑色天鵝絨盒子的瞬間,一陣晃眼。這是枚鉑金鉆石戒指,雙層花彩的梨形切割鉆石,戒托和戒環(huán)鏤是刻暗紋的設(shè)計,古典又優(yōu)雅。
相較于其他首飾,更像是一件精致的藝術(shù)品。
比她十七歲那枚,貴重得多。
“好看?!绷壕复ㄐ揲L的手指勾著領(lǐng)口扯了扯,漫不經(jīng)心道,整個人懶洋洋的,恣意又隨性。
許昭意還戴著之前的對戒,將這枚新的套在另一只手上。
她伸開修長纖細(xì)的指骨,瞇著眼觀賞了會兒,一圈圈轉(zhuǎn)動著,摩-挲戒指的紋絡(luò),喜歡的不行。
許昭意心滿意足地摘下來,怕他亂花錢,還是忍不住勸他,“戒指代表唯一的心動,其實送一次就好,你其實不用送這么多次?!?br/>
還沒訂婚,他已經(jīng)送了她三枚戒指了:十七歲定情、十八歲生日、還有現(xiàn)在。
“那就說明我今生每一次心動,都是你。”梁靖川掀了掀眼皮,不以為意。
許昭意睫毛微微一顫。
明明是他隨口敷衍的一句,她卻有點被撩到了,不爭氣地面紅耳熱,心跳不斷加速。
她不好意思地連臉埋下去,在薄被里悶悶地應(yīng)了聲。
許昭意壓不住自己的唇角和心底的小雀躍,本著“獨(dú)樂樂不如眾吃狗糧”的原則,打算發(fā)朋友圈炫耀,低垂著眉眼精心拍照。
她清澈的眼瞳水光瀲滟,微紅的眼尾工筆畫就一般上挑,紅唇明烈而清艷。初醒倦怠感未散,她整個人懶洋洋的,柔若無骨。
梁靖川半垂著視線,抬手摸了摸她的長發(fā),無聲地勾了勾唇。他喜歡她怡然自得的模樣,又乖又安靜,軟得不行。
看著就特別好欺負(fù)。
許昭意沒覺出他的心思,只是今天心情好,扯了扯他的手腕,催他合影,“湊過來點。”
梁靖川低眸晃了眼,微微蹙眉。他抬手去遮攝像頭,眸底的嫌棄都快溢出來了,“你先把這特效關(guān)了?!?br/>
“為什么???”許昭意微詫地抬眸。
“太傻了?!绷壕复ㄑ院喴赓W,偏低的嗓音疏冷而寡淡。
“哪里傻了,明明很可愛好不好?”許昭意忍不住反駁,“我很喜歡這個貼紙?!?br/>
梁靖川挑了下眉,“你不用特意證明自己傻。”
“……”許昭意咝地倒吸了口氣,面無表情地推開他,“你失去了你的小可愛,以后只能求李大找新女友了?!?br/>
“別鬧?!绷壕复ㄊ?,懶懶道。
“李大釗不給找的話,跟王之換個女朋友也行?!痹S昭意來勁了,轉(zhuǎn)身就要走。
梁靖川無聲地彎了下唇角,踏前一步,抬手打掉了她的手機(jī)。他一手?jǐn)n著她的腰身往懷里帶,緊緊箍?。涣硪恢皇址€(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shù)亟幼∠侣涞氖謾C(jī)。
來不及反應(yīng),他的氣息壓了下來,毫無空隙地占滿了她整個人。
畫面在此刻無聲定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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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所有情侶差不多,逛街、看電影、滑雪、游樂場,他牽著她的手走過新雪覆蓋的街道,幾乎把能想到的項目都體驗一遍。
出了滑雪場,梁靖川似乎要取東西,就近去了附近的別墅。
許昭意知道他搬出來許久了。
梁靖川父母離異多年,小時候一直被放在梁老爺子身邊教養(yǎng),幾乎沒回家住過,對自己父母還算恭敬,但跟任何一方都算不上親近,除了客氣再無其他。
他父母本就沒有一個好相與的主兒,始于毫無感情只有利益的聯(lián)姻,終于試探和算計。
后來梁父新娶,繼母是個手腕陰損,很多事情上不了臺面,他連家門都懶得進(jìn)。
許昭意在書房等了會兒,隨手抽出幾本書。
書房內(nèi)僻靜,桌上放置著名貴的硯臺,藤蘿編制的托盤上陳列著嬌黃玲瓏佛手,紫檀架上沉香清燃,裊裊清香在空氣中彌散,混著點淡淡的果品氣息。
時間在寧靜中,被無聲拖長。
許昭意靠在書架邊,百無聊賴地翻了翻,被其中一本,吸引了全部注意力。
是一本情詩集,里面折了頁。
許昭意多少有些好奇。
畢竟按梁靖川的秉性,他不太像會靜心看這些東西的人,被相對論或者資本論之類的書“包場”還算正常。
她漫不經(jīng)心地掃了眼書頁上的詩歌,瀏覽了兩行,視線被絆住——
“這人間情-事恍惚如突然飛過的麻雀兒,而光陰皎潔。
……
如果給你寄一本書,我不會寄給你詩歌,
我要給你一本關(guān)于植物,關(guān)于莊稼的,
告訴你稻子和稗子的區(qū)別,
告訴你一棵稗子,
提心吊膽的春天?!?br/>
許昭意像是被定格了似的,動也不動地站在原地。她視線上挪了幾分,落在了這首詩的書名上。
余秀華的《我愛你》。
許昭意突然想起那份“時間快遞”,想起他放進(jìn)去的那兩本稀奇古怪的書:《4000種觀賞植物原色圖鑒》和《種莊稼的科學(xué)與技術(shù)》。
她當(dāng)時不得要領(lǐng),百思不得其解,只覺得他不用心,不曾想他會用這樣的方式訴說“我愛你”。
原來在細(xì)枝末節(jié)里,藏著這么多隱晦愛意。
恍神間,許昭意沒留意到周圍的腳步聲,直到梁靖川低沉的嗓音從她身后響起,“在看什么?”
“沒事,”許昭意回眸,目光躲閃了下,以一聲輕咳掩飾自己的緊張和慌亂,“我就隨便看看?!?br/>
她拿著書藏在身后,不動聲色地扣合,推回了書架里。
梁靖川意外地挑了下眉。
他覺出她的反應(yīng)異樣,但她不肯說,他也沒細(xì)究。
四下沉靜無聲,隱約能看到細(xì)微的浮沉和燈光撒下來的光暈。少年五官清朗,輪廓線條利落分明,冷白的光線給他鍍了層釉質(zhì)的暈影,緩和的平日的凜冽感。
許昭意直勾勾地凝視著他。
“別這么看著我,”梁靖川冰涼的手指掠過她的臉側(cè),捏住她的下頜,輕輕一哂,意態(tài)疏懶又輕慢,“我會以為你在索吻?!?br/>
許昭意這次沒躲,反而踏前一步,勾住他的脖頸,踮起腳尖吻上他的唇。
梁靖川身形微微頓住。
和以往任何一次都不同,她沒有一觸即離,在唇齒間深入輾轉(zhuǎn),毫無空隙地彼此接觸。
書房內(nèi)沉靜無聲,在果品的清香里,幽淡微涼的沉香鋪陳開來。她纖細(xì)的手指搭上他的紐扣,掠過他優(yōu)越的喉結(jié)和勁瘦緊繃的腰腹。分明是最清心靜氣的地點,在此刻最不能平息興致。
像是漸落的火信子,星點的苗頭迅速燒起來。
一吻即燃,愈演愈烈。
許昭意拉著他搭在自己腰身上的手向上,完全的迎合姿態(tài),順著他的心思愉悅他,任由他進(jìn)犯魚肉,毫無保留。
她很少主動誘他。
但只要她肯,他就回絕不了她。潛藏已久的興致和念頭鋪天蓋地洶涌而至,蠶食了往日的克制和隱忍,再難將息。
梁靖川憑借著僅剩的清明和理智,按住她作亂的手。他無聲地垂了垂眼,眸色暗下來,視線在她身上一滾而過,帶著點余韻不足的意味和不自知的危險。
“帶你去吃飯?”他懶聲道,嗓音啞得嚇人。
這是不打算繼續(xù)的意思。
不知道出于什么緣故,他還是要放過她。
許昭意不肯,依舊柔若無骨地靠在他懷里,微微揚(yáng)起臉頰。她纖細(xì)的手指去勾住他的領(lǐng)口,妖精似的纏著他,媚眼如絲,呵氣如蘭。
“睡嗎,川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