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園驚夢
蔓延的氛圍其實不適合繼續(xù)沉默,但許昭意腦子一片漿糊,靠著床頭沒有說話。她的視線落在輸液滴斗上,一整個下午凌亂的小心思終于有了轉(zhuǎn)移。
“你先別回家了?!绷壕复ɑ瘟搜蹠r間。
“……那我應(yīng)該去哪兒?”許昭意難以置信地抬眸。
我去,這話說的。
不回我家難道去你家嗎?
今晚出去開個房嗎?
她錯愕的模樣像是對他理直氣壯的態(tài)度和得寸進尺的作派有了全新的認識。
梁靖川想說她會錯了意。
但許昭意復雜地打量了眼他,忍不住涼涼道,“我現(xiàn)在只是沒力氣懶得動,你別逼我拖著病體抽你。”
“我的意思是,現(xiàn)在也不是很晚,吃完晚飯再送你回去?!绷壕复ㄉひ魷販氐?聽著特無可奈何,“你整天都胡思亂想什么呢?”
許昭意一手拉著薄毯邊緣,縮了縮腦袋,低低地哦了聲。
“你們學霸想象力是不是一直挺豐富?”梁靖川要笑不笑地瞥了她一眼,沒打算放過她。
學霸這倆字聽著就特戲謔。
“那你們校霸說話是不是一直挺欠抽?”許昭意不爽地在蹬了兩下薄毯,反唇相譏,“欸,不對啊,你分不是比我高嗎?”
她瞪著他,“非在我身上找成就感,你變態(tài)吧梁靖川?”
“錯了錯了,”梁靖川緊緊抓著她的手,忍著笑低聲道,“你想吃什么?”
送佛送到西,還算有修養(yǎng)。
但許昭意此刻沒胃口,難得對美食興致缺缺,“算了吧,我好像也不是很餓?!?br/>
“是我餓?!绷壕复ㄏ屏讼蒲燮?。
許昭意愣了一下,反應(yīng)過來他跟自己待在醫(yī)務(wù)室一下午,很自覺也很干脆地問他,“那我請你吃飯?”
“不用你請,你陪我就行。”梁靖川唇角彎了一下。
主動買單的行為的確令人感動,但“陪”這個字真的不好,怎么聽都微妙。
許昭意懶得再糾正他一遍。
其實去的是她喜歡的店,點的是她喜歡的菜。哪里是她陪他啊,大抵是他怕她生病了沒胃口,才找了這么一個聽上去還算順理成章的借口,看著她吃完。
梁靖川什么用意,許昭意就算是個傻子,現(xiàn)下也門清兒了。
她低聲說了句謝謝,他好脾氣地答了句不客氣。
回去時濃重的夜色攏上來,別墅區(qū)燈火通明,四周靜悄悄的,密影疏人心。
許昭意摸了摸自己的額頭,懶洋洋地靠在門廳換鞋子,聽到一聲斷喝。
“堂下何人,報上名來。”
“我發(fā)燒,把你給燒傻了?”她一言難盡地抬眸。
“我代表組織,現(xiàn)在給你個坦白從寬的機會。”鐘婷清了清嗓子,將手機遞過去,“你睡覺那會兒我可都看到了,沒想到你倆貓膩不少啊?!?br/>
帖子標題典型UC體,《驚,大佬為愛吃路邊攤!》主樓寫得也不負眾望:
【沒別的意思,發(fā)出來就是想讓大家看看,“強扭的瓜”和“白菜主動拱人”的區(qū)別。】
許昭意晃了眼屏幕,無言地看著前十幾層齊刷刷地“哇”和感嘆號。
有事沒?
這是要跟狗仔搶飯碗?。?br/>
其實自從上次,她偶爾也會翻翻校園線上,內(nèi)容大多是那種沒營養(yǎng)的調(diào)侃。這次也不例外,吃瓜愣是有閑工夫站隊battle,互懟出好幾頁的高樓。
“我有一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鐘婷戳了戳她的手臂,語氣意味深長。
“知道不該講,那就不要講了?!痹S昭意懶得理她。
“不行,我必須要問!你倆咋回事兒?。磕悻F(xiàn)在居然背著我有小秘密了,”鐘婷幽怨地看了她一眼,“我們不是姐妹了嗎?”
“表的?!痹S昭意無動于衷。
鐘婷滿不在意地輕哼了聲,笑得不懷好意,“不管你怎么說,反正我覺得,丘比特之箭要降臨了?!?br/>
許昭意將手機丟還給鐘婷,微微一笑,“你再不刪帖,‘教導處一條龍服務(wù)’怕是要先行降臨了?!?br/>
“嘖,沒勁?!辩婃迷谒砗蟾袊@。
沒她在鐘婷面前表現(xiàn)的淡定平靜,掛點滴又睡到飽和,許昭意輾轉(zhuǎn)反側(cè)了一夜。
下午一路昏昏沉沉的,她招架不住梁靖川的套路,好多時候根本沒去思考“該不該”、“對不對”。但現(xiàn)在閑下來了,零碎的細節(jié)和亂七八糟的想法,就開始無法遏制地從腦袋里冒出來。
壁咚、公主抱、十指相扣,她這一天仿佛被漫畫女主角靈魂附體,進度開了幾百倍速——似乎還沒摸清狀況,她就有一只腳晃晃悠悠地,踏上了他的賊船。
但是很奇怪。
他沒步步緊逼,她擔心的尷尬和僵局都沒有發(fā)生,似乎一切自然而然。
在失眠這種節(jié)骨眼上,許昭意甚至開始神奇地想:他是不是要追她???
她可能真被燒傻了。
-
周末返校時發(fā)燒好的差不多了,許昭意還沒進教室,走廊里就盤旋著二十班鬧哄哄的聲音,聽著像在聚眾斗地主。
“跳遠、跳高、標槍、鉛球、接力賽,”體委摸出五張獲獎證書,中氣十足地拍在講臺上,“連順?!?br/>
徐洋嘖了聲,十分配合,“要不起,過?!?br/>
“一對長跑冠軍?!?br/>
“道德文明風尚獎,炸了?!毙煅笈纳弦粡埌嗉壀劆?。
“你倆夠無聊的?!痹S昭意搖搖頭,她對這個班的娛樂精神有了新的認識。
體委抬頭看看她,又瞅瞅后腳進來的梁靖川,笑瞇瞇地翻了翻獲獎證書,“我的一對長跑冠軍來了?!?br/>
“一對”倆字,實在沒有存在的必要。
沒給許昭意提出反對的機會,老徐抱著課本,踩著晚自習的鈴聲進來教室,“今年運動會,咱們班的成績格外突出。班主任是有獎金的,我也不貪你們的便宜,周末帶大家聚餐,算是這學期最后一次活動?!?br/>
底下的歡呼聲剛一掀起,老徐不溫不涼的打擊緊隨而至。
“但是,還有不到一個月就期末考了。既然運動會結(jié)束了就該收收心,千萬別等到出了成績,樂極生悲。”老徐推了推眼鏡,溫吞吞地開始了例行教育,“我剛進教室的時候,有些同學還在復制粘貼別人的答案,你們這種……”
許昭意默不作聲地低了下頭,在桌洞里窸窸窣窣摸索了會兒,拿出不知何時搞來的三根香,“來,同桌,提前祭奠一下咱倆養(yǎng)了好幾個月,但即將死去的小火苗?!?br/>
梁靖川靠著墻翹著腿,偏過頭時,轉(zhuǎn)筆的手微微一頓,“什么玩意兒?”
“你知道Q-Q堅持聊天可以養(yǎng)火苗嗎?”許昭意一本正經(jīng)地凝視著他,“我覺得跟你同桌這么久,多少是有些情分的,所以咱倆也有友誼的小火花?!?br/>
梁靖川無動于衷。
她這口吻怎么聽都像是在鋪墊,不出意外的話,后面會緊跟著個轉(zhuǎn)折。
果不其然,許昭意斂回笑意,“但是,很快就要期末了。”
她將課桌拉開一條縫,態(tài)度很堅決,“好不容易養(yǎng)起來的小火苗,估計又要因為考試成績熄滅了?!?br/>
“你這是對自己成績不自信?還搞分桌那一套。”梁靖川晃了眼桌子之間那條縫兒,不爽地笑了聲。
“我這是提醒你,認清我們之間的競爭關(guān)系?!痹S昭意面無表情地抬眸,“考場如戰(zhàn)場,嚴格意義來說,你是我的敵人?!?br/>
“……”
看這勢頭,出成績后許昭意要是不如意,分桌怕是要升級成絕交了。
梁靖川懷疑“感情是要循序漸進”的論點并不靠譜。
他承受不了公布成績后,進度條再次清零的打擊。
許昭意低頭繼續(xù)寫卷子,總覺得梁靖川的視線如影隨形,有些不自在。但她沒按套路出牌,沒頭沒尾地問了句,“怎么,看到這一幕,你是不是覺得很感動?”
梁靖川低著眸,手臂閑散地搭在桌面上,看她繼續(xù)表演。
“你的同桌小許同學,剛與病魔頑強斗爭,又要專注復習備考,與黑惡勢力對抗,”許昭意不負他望,驕傲得像只小孔雀,輕著聲眉飛色舞道,“這是怎樣的拼搏精神??!”
梁靖川微微一哂,往后靠時長腿一撂,姿態(tài)懶散,“精神不精神我沒看出來,不過戲精我看出來了?!?br/>
不等她反唇相譏,他忽然傾身靠近她,手背貼上她的額頭,探了探溫度。
許昭意后背筆直地僵硬了。
她聲音全卡在喉管里,那股活蹦亂跳的精神勁兒,似乎都被他順手的動作驚沒了。
“好利索了?”梁靖川湛黑的眼眸一瞬不瞬地凝視著她,嗓音格外勾耳,“這么伶牙俐齒,嗯?”
“閉嘴吧您,”許昭意蹭地拍掉他的手,拖著座椅挪了挪,“梁靖川你別老做這種、這種不正經(jīng)的事行不行?”
“那你喜歡我怎么做?”梁靖川挑挑眉,從善如流。
“我喜歡你離我遠——”許昭意后知后覺地反應(yīng)過來,沒好氣地踹了他一下,“又占我便宜?”
她是真沒想到他這人,隨便說句話都能這么下三路,讓人浮想聯(lián)翩。
-
本來以為班級聚餐是去吃烤魚烤肉,或者海底撈之類的,結(jié)果老徐帶著大家直奔私房菜。
四合院外懸掛著兩盞大紅燈籠,撥開了濃重的夜色。翠屏胡同本身就是寸土寸金的地段,私密性和服務(wù)性都沒得挑。修葺完善的小院放著不少古屋,猛一看還以為是文化保護單位,挺有格調(diào)的銷金之地。就是消費價格可能并不美妙。
許昭意頓住了腳步。
“怎么了?”梁靖川偏頭。
“我就是在想,”許昭意扯了下他的袖子,“吃完這頓,我會不會被老徐押在這兒洗盤子?”
梁靖川愣了愣,有點好笑,“你整天在想什么?當然不會?!?br/>
“那就只能押你了。”許昭意晃了他一眼,喃喃自語完就心安理得地踏進院子里。
“……”
趙觀良嘖了聲,同樣忍不住質(zhì)疑,“說真的,老徐穿得那么樸素,天天捧著個又土又丑的破杯子,看著就挺摳門。沒想到真敢下血本,班主任那點獎金不夠吧?”
“庸俗,以貌取人要不得,”宋野湊過去,勾著趙觀良肩膀,叭叭地一頓科普,“老徐家財萬貫,自己家里就三進四合院,有跑車的好吧?”
“扯呢吧?他今天還騎著輛破自行車。”小胖子何帆難以置信,唇角的肉都在抖,“不對,他天天騎著自行車?!?br/>
“真事兒。老徐兒子也特出息,哈佛MBA華爾街精英。要不他也不會天天說,‘你們是我?guī)н^的最垃圾的一屆’?!毙煅笄謇实匦α诵Γ安恍拍銈儐柎ǜ?,老徐好像還跟他一個別墅區(qū)。”
梁靖川眼皮都沒掀,懶懶散散地應(yīng)了聲。
許昭意略微詫異。
二十班學生默默地扭過頭,朝后面的清風瘦骨的老徐,行了個注目禮。
“怎么了?”老徐推了推眼鏡,抱著他泡著枸杞的小水杯,一路小跑過來。
“沒事兒老師,我們唱歌呢。”宋野左手勾著趙觀良,右手搭著徐洋,清了清嗓子,“我左手一只雞,右手一只鴨,身后跟著個胖□□。”
身后的小胖子何帆先怒了,“別逼我在大喜的日子抽你。”
宋野“嗷”地一聲,改了口,“說錯了,是背詩、背詩——老夫聊發(fā)少年狂,左牽黃,右擒蒼?!?br/>
“宋野你今日命喪于此?!壁w觀良和徐洋捏了捏拳頭。
一路嘻哈打鬧,飯局沒開始氣氛就熱烈起來。
酒一上桌,體委先倒了個滿杯,“意姐,不管您能不能喝酒,這杯我得先敬你?!?br/>
沒料到會被點名,許昭意抬眸。
“不止為了運動會救急,主要為了你?!斌w委端起酒杯,“我真沒見過哪個姑娘在長得漂亮、學習好的情況下,還能在體育舞蹈打架一系列碾壓別人,你的人格魅力徹底征服了我?!?br/>
這彩虹屁聽著很爽,但“為了你”這句,怎么就那么像表白?
一桌人陷入沉寂,像看烈士一樣地看著體委。
后者撓了撓頭,忽然反應(yīng)過來,忙著擺手驚恐地看向梁靖川,“不不不,我不是跟您搶啊。我就是想說——就是想說,我從小到大還真沒這么佩服過一個女的,意姐絕對是頭一位?!?br/>
“我沒怎么沾過酒,不過這一杯,我陪你喝?!痹S昭意微微笑了笑,也沒拿喬,很干脆地倒了一杯,“也借著這杯酒敬你們,不管打籃球替我出氣,還是后來護著我,還有——”
她略微頓了頓,視線短暫地掠過梁靖川,飛快地切了話題,“我都記著呢,我在這里的幾個月很開心?!?br/>
梁靖川半垂著視線,無聲地勾了勾唇,倒也沒攔她這一杯。
飯局上的人都很動容,一學期的相處,有目共睹。
酒杯撞在一起。
“那我得敬川哥,您真的跟我想得不一樣,”小胖子何帆酒杯又被滿上,“本來大家挺怕你的——當然現(xiàn)在我也有點怕,不過感謝您運動會解圍?!?br/>
“我覺得你窩心話說早了,梁老板當時指不定為著誰?!壁w觀良嘖了聲,忍不住拆臺。
周遭傳來一陣哄笑。
“光喝酒多沒勁?玩真心話大冒險吧?”宋野抽過一打指令牌,“我看這邊好像還有KTV和私人影院?!?br/>
每逢飯局必有酒,每逢喝酒必有轉(zhuǎn)酒瓶、真心話大冒險一類的庸俗游戲。高中男生大多都能喝,老徐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囑咐了句也沒管。許昭意手氣還算不錯,基本上輪不到她,抽中她的時候桌上都中過一圈。
大冒險內(nèi)容也老套得很,向左手邊第一位真情告白一分鐘。
許昭意晃了眼手寫告白卡片:
“川哥的臉不是臉,是芳心縱火的加冕;
川哥的腰不是腰,是銷魂奪命刮骨刀;
川哥的腿不是腿,是萊茵河畔的春水;
……”
這告白小論文真他媽對仗工整、韻腳分明,一看就是熟悉的味道,熟悉的配方。最主要是——卡片是早就寫好的,怎么推測出是她中的?
許昭意不用猜都知道是哪個王八羔子干的。
“宋野你過來,這亂七八糟的玩意兒,是不是又你寫的?是不是又憋著壞想餿主意呢?”
“意姐冷靜點?!彼我氨淮虺鰲l件反射,爬起來邊跑邊矢口否認,“怎么一有壞事就想到我呢,這樣不好?!?br/>
“我今天非得讓你知道知道,”許昭意微笑著挽了挽袖子,“你的頭也可以不是頭,是巴塞羅那的足球。”
“欸,愿賭服輸啊,玩不起就要喝酒。”趙觀良看熱鬧不嫌事大,起哄道。
“點到為止,”梁靖川漫不經(jīng)心地挪走許昭意的酒杯,“她不能喝酒?!?br/>
他話說得很淡,甚至輕描淡寫,但酒桌上沒人再繼續(xù)調(diào)侃,許昭意面前的酒被換成了易拉罐裝的飲料。
飯桌上重新熱絡(luò)起來。
快散場時,有幾個男生喝高了,徐洋拿著花名冊清人數(shù),安排人幾個一組安全送回去。
許昭意撐著下巴,安安靜靜地坐在椅子上。
“困了?”梁靖川撐著她身后的椅背俯身,低了低嗓音。
許昭意敷衍地嗯了聲,不想挪動。
徐洋眼尖,晃一眼就看出了問題,“許妹喝的是飲料吧,我怎么看著像醉了?”
梁靖川微微蹙眉。
他拿起易拉罐轉(zhuǎn)了轉(zhuǎn),掃了眼上面的日語,再晃了眼桌上空掉的四五個罐子,眉心突突地跳,“趙觀良你沒看到上面有酒精度數(shù)?”
47%Vol。
比威士忌都要烈,但是味道甜,才容易貪杯。
趙觀良“我操”了下,“我這可真不是故意的,包裝挺粉紅少女心,挺像飲料啊?!?br/>
“意意,我們得回去了。”同宿舍的女生過來叫她,許昭意悶聲說了句什么,抱著椅子不肯撒手。
“她喝醉了?”舍友愕然。
“這就說來話長了,失誤失誤?!壁w觀良干笑了兩聲。
梁靖川薄唇緊抿成一條線,單膝蹲在許昭意面前,“該回去了,等到了車上再睡?”
“可是好困啊,我不想走路?!痹S昭意揉了揉眼睛,再次摟緊了椅子。
梁靖川拿她沒轍,正考慮要不要直接把椅子一并搬走拉倒,她忽然朝他伸出雙手,像是在索要一個擁抱。
梁靖川身形微頓。
“你要背著昭昭走嗎?”許昭意小聲說,聲音清軟得像是在撒嬌,“昭昭不想走路。”
梁靖川深邃的眼眸暗色沉降下來,“好?!?br/>
他轉(zhuǎn)頭看了眼她舍友,淡聲道,“你先走吧,我送她回去,讓鐘婷等著她回去?!?br/>
舍友猶豫了下,看到號碼真的撥給了鐘婷,這才安心走人。
許昭意像只小貓一樣,乖巧地趴在他的后背上,心滿意足地摟住他。她縮了縮小腦袋,把臉埋在了他的肩頸間。
“我們回家吧?”
梁靖川心底似乎有一角情緒塌陷,軟得一塌糊涂。
許昭意其實很老實,不哭不鬧、不撒酒瘋,甚至吐字都很清晰,除了邏輯思路似乎有點奇怪。不得不說,醉酒后的她真的十分特別。
特別的可愛。
如果她沒仗著不省人事就隨便撩-撥勾引,并且未來可能不負責的話,那就更可愛了。
這一路上,她就沒停過手。
“好軟啊?!痹S昭意摸了摸他的頭發(fā),似乎很驚喜,在他頸肩處輕輕蹭了蹭,嘴里還念念有詞,“比我想象中的軟欸?!?br/>
“你別亂動?!绷壕复v不出手制止她,微微嘆了口氣。
“為什么?”許昭意迷惑地抬眸,下巴擔在他的肩膀上,“為什么不可以?”
她對他說的話,倒是比往常多了許多。
梁靖川沒回答她莫名其妙的問題,只是問她,“許昭意,你還知道自己是誰嗎?”
“當然知道啊,你不要告訴別人哦?!痹S昭意一手摟著他的脖頸,一手興奮地揮了揮,“我是賣女孩的小火柴?!?br/>
“……”
醉酒后她的思路過于離譜。
大約是他的沉默讓她意識到說錯話了,許昭意改口道,“不對,昭昭不是人販子,昭昭是一個心地善良的小女孩?!?br/>
她興高采烈地一舉手臂,“我是賣火柴的小女孩。”
“……”
還是很離譜。
梁靖川感到十分無力,在她的手摸向自己的臉時,他順著她的思路問了句,“那你這是在擦火柴嗎,小女孩?”
“對哦,你是我的小火柴,”許昭意趴在他肩頭,歪了歪腦袋,“我可以開始許愿了嗎,火柴先生?”
梁靖川沉默了。
“怎么沒反應(yīng)???再點一根嗎?”許昭意喃喃自語,手指順著他的下頜線條一路下劃,落在了他的喉結(jié)上,指腹輕輕勾了下。
很輕,也很癢。
梁靖川身形微頓,喉結(jié)上下微滾,嗓音啞得厲害,在夜色暈染下帶著不自知的危險。
“你不知道男人的喉結(jié)不能亂摸的嗎?”
沒有小女孩,也沒有火柴,但她已經(jīng)成功把他點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