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看運動會上有沒有一個男生喜歡的妹子,就得看他的場上表現(xiàn)?！彼我胺治龅妙^頭是道，“你看看川哥，都快把校園會搞成奧運會馬拉松的水準(zhǔn)了,說他沒情況誰信啊？”
    宋野堪比CP粉里的泥石流。
    除去表白墻，校園貼吧論壇里的CP貼和產(chǎn)糧大多是耽美。原因很簡單，萬一傳老師耳朵里，男男會視為玩笑,男女可能當(dāng)早戀。
    再加上學(xué)習(xí)生涯過于無聊，明明梁靖川和隔壁班顏宴半毛錢關(guān)系都沒有,就因為各方面匹配，校內(nèi)“驚艷CP”穩(wěn)居第一。結(jié)果宋野垂直入坑北極圈。
    “嘖,沒用，他喜歡的妹子也在場上，”班內(nèi)同學(xué)半開玩笑的接了句,“說不定許妹也有本事把校運會當(dāng)馬拉松玩?！?br/>     隨口胡扯,但一語中的。
    女子100m預(yù)備中,看臺席上的人才從加油稿事件換過來,注意力拉回到場上。
    老徐在看臺圍欄附近,抱著土里土氣的水杯,跟5班班主任閑聊，無奈地笑笑，“我們班女同學(xué)好像不太積極,沒多少體育精神,估計要墊底?！?br/>     5班是體育特長生和藝術(shù)生聚集地,全然不需要擔(dān)心此類問題。班主任笑瞇瞇地謙虛到,“哎,這話說的,你們班階段考成績這么出眾，哪需要在這方面浪費時間？”
    “平常心，平常心?！崩闲煨χ攘丝阼坭讲瑁鹣档孟駛€老大爺。
    說話間，發(fā)令槍已響。
    “我去，什么情況，許妹好快??！那是許妹吧？”
    “這他媽是要第一的節(jié)——啊啊啊啊真的沖線了？！”
    身后的質(zhì)疑聲突然揚高到變調(diào)，拐了一百八十度變成驚嘆。
    老徐慢悠悠地抬頭，扶了扶眼鏡，后知后覺地望了眼場上，“跑完了？”
    “第一，10秒23，”徐洋從終點線計時處一路跑回來，“咱們班許昭意真絕了，差一點破紀(jì)錄了，居然比5班——”
    興奮過了頭，這才反應(yīng)過來五班班主任在旁邊，徐洋緊急改口，“老師好?！?br/>     冠軍爆了冷門。
    短短十來秒，場下還沒反應(yīng)過來，場上許昭意已經(jīng)沖線了，足夠輕而易舉，也跌破全場人的眼鏡。
    “假的吧我操，梁哥我不意外，許妹柔柔弱弱的，居然這么快？”
    “實不相瞞，我還沒開始看，就已經(jīng)結(jié)束了?！?br/>     按理說，運動會是特長班大放光彩的場子，偏偏今年撞上梁靖川和許昭意，沖刺階段被他倆絕殺了。
    還是doublekill。
    老徐像個老父親指著許昭意，跟五班班主任繼續(xù)說，“就是那個95號，我們班許昭意，平時看不出來，原來小姑娘還挺能跑的?！?br/>     平時也沒人能想到，年級第一和第二，體育項目也拿第一。
    會心一擊。
    5班班主任面子上其實有點掛不住，但他愛才，越看越覺得惋惜——可惜了成績這么好，十有八-九挖不走。
    等到他一走，二十班內(nèi)的歡呼放肆了許多。
    “我覺得5班班主任的背影，一瞬間滄桑了許多。”
    “咱們班這樣不太好吧，萬一其他獎項也包圓了，5班得多尷尬啊。”有同學(xué)搖了搖頭。
    “拉倒吧，裝什么善解人意？我都看到你發(fā)朋友圈炫耀了?！毙煅笮αR了句，順手轉(zhuǎn)發(fā)照片加標(biāo)題。
    [廿班出征，寸草不生。
    對手不死，圣戰(zhàn)不止。]
    “雖然5班平時囂張跋扈不是人，但你們班是真的狗?！备舯诎嗾Z氣微酸，“妹子怎么沒分給我們？”
    比起班里同學(xué)的興奮，許昭意對結(jié)果沒多少反應(yīng)。她現(xiàn)在滿腦子都是該死的加油稿，都快在她耳邊單曲循環(huán)了。
    “之前誰干的？出來聊聊吧?！?br/>     看臺上的一票人看熱鬧不嫌事大，笑個沒完，“我舉報，是宋野。丫換做不敢認(rèn)，早沒影兒了?！?br/>     宋野能作能浪，敢在作死的邊緣蹦迪，不代表他會站在原地挨打。被人拆穿后，他就拎著包串別的班看臺里，遠(yuǎn)遠(yuǎn)躲開了。
    “那就勸他別回來了，”許昭意拎著瓶水靠在圍欄上，微微一笑，“不然我這里有張?zhí)焯脝纬唐保欢ńo他個近距離接觸馬克思和普朗克的機(jī)會?！?br/>     坐在隔壁班的鐘婷本來都止了笑了，一見到許昭意又忍不住笑出聲，“講真，姐，你加油稿比百米沖刺還秀?！?br/>     在如此高壓狀態(tài)下，鐘婷哪壺不開提哪壺的本事還是登峰造極。
    “鐘婷你以后有事別求我?！痹S昭意面無表情地抬眸。
    鐘婷一邊說“錯了”一邊繞過看臺跑過來，眼見地掃到座位上的紙袋，“欸，袋子有點眼熟啊?！?br/>     “許妹送梁老板的，是不是覺得比加油稿更打動人？”趙觀良嘖嘖連聲。
    “我昨天陪你逛街，還以為你買給自己的，意意，”鐘婷意味深長地哦了聲，“我的心好痛。”
    “還個禮，至于嗎？”許昭意一言難盡地看著鐘婷，“難道你平時少坑我錢了嗎？”
    “不過寓意不太好吧，送鞋子潛臺詞是讓對方離自己遠(yuǎn)一點?！辩婃萌粲兴嫉?。
    “……有這種說法嗎？”許昭意稍稍怔住。
    “你真不知道?。俊辩婃煤闷娴乜粗?，繼續(xù)科普道，“還有一種說法是，送鞋子的情侶最后會分離，反正就是不太好?！?br/>     “靠，你們女生講究真多，不要給我啊?！壁w觀良快無語了，“找個地方扔了，我去撿?！?br/>     許昭意其實沒想那么多。她只是還個禮，事先根本不了解這種封建迷信的講究，更沒什么亂七八糟的念頭。
    “當(dāng)然，反正你倆沒在一起，也沒什么好介意的?！辩婃冒参康馈?br/>     許昭意介意。
    說不清道不明，明明她覺得自己對梁靖川沒別的意思，但她心底卻像忽然梗了一根刺，介意到難以忽略，介意到……她想要回來。
    恍神間，許昭意手中一空。
    梁靖川抽走了她手中的礦泉水，在她眼前擺了下手，“想什么呢？”
    許昭意抬眸凝視著他，沉默了兩秒，挪開了視線，“沒事?！?br/>     如果直接要回來，大概會被當(dāng)神經(jīng)病吧？偏偏她心底又梗得慌，莫名其妙生出點燥意來，沒辦法裝作不知道。
    許昭意低了低聲音，悶悶地又含糊不清地暗示了句，“我聽說，送那什么，不太好。”
    “嗯？”梁靖川抬眼。
    “就是送鞋子不太好?！痹S昭意咬了下唇，聲音越來越低，細(xì)弱蚊蠅。
    她忍不住去看他的反應(yīng)，怕他調(diào)侃自己，不過梁靖川沒太當(dāng)回事，只微微一哂，“能有什么不太好？”
    “就是——”
    正不知從何說起，梁靖川眸底暗色沉降，他刻意低了低嗓音，似笑非笑道，“難道送鞋子的意思，不應(yīng)該是‘我想陪你走過余生’嗎？”
    許昭意腦海里轟的一聲，像是有什么東西在耳邊炸開了，她怔住了。
    梁靖川擰開瓶蓋，照舊懶懶幽幽，意態(tài)輕慢，仿佛剛剛出言撩-撥人的不是他一樣。
    旋即許昭意反應(yīng)過來，扭頭詫異地看過去，視線劃過他精致的側(cè)臉，緊繃的下頜線條，一直到他骨節(jié)分明的手。
    “哥，你喝的是我的水?！?br/>     “不就是喝個水嘛，又不是接個吻?！绷壕复ㄌ籼裘迹斑@你也要計較？”
    “閉嘴吧梁靖川！”許昭意咝地倒吸了口氣，腳尖輕輕地踢了踢他，“你還能不能好好說話了？”
    梁靖川也沒躲，垂眸時低聲笑了笑，喉結(jié)微滾了下。
    “你笑什么？”許昭意莫名。
    “我在想，剛剛的加油稿?！绷壕复☉袘猩⑸⒌模p手交錯搭在圍欄上。
    “梁靖川！”許昭意瞪了他一眼，像被踩到了尾巴的貓，差點要炸。
    “開個玩笑?！绷壕复ü戳讼麓?，“你現(xiàn)在熱嗎？”
    沒頭沒尾的一句。
    “還好。”許昭意忍不住好奇，“怎么了？”
    梁靖川手臂隨意地搭在圍欄上，微微傾身靠近她，微潤的額發(fā)下，湛黑的眼眸攫住了她。
    “我在想，如果不是因為熱的，”他的嗓音低而沉，“那你現(xiàn)在真的臉紅了。”
    許昭意大腦宕機(jī)了幾秒，猛然后退了幾步，別開了視線，低著聲沒好氣地罵了他一句。
    要命。
    她就不該待在這兒跟他瞎扯。
    回應(yīng)她的，是身側(cè)他的一聲輕笑。
    -
    奪冠容易，但破短跑紀(jì)錄并不容易，畢竟術(shù)業(yè)有專攻，創(chuàng)記錄的學(xué)長學(xué)姐也不是吃素的。所以許昭意跟梁靖川打賭默認(rèn)的，是第二日的1500m、3000m和5000m。
    檢錄結(jié)束，許昭意跟鐘婷往起跑線走。正說著話，忽然有人冒冒失失撞了她一下。
    許昭意眼疾手快地扶了把欄桿，膝蓋還是隨著慣性一彎，磕到了一角，低呼了聲。
    “小心！”
    梁靖川撥開聚在周圍的人，握住許昭意的手肘，將她轉(zhuǎn)過來，“撞到哪兒了？”
    許昭意的膝蓋青了一塊。
    她的皮膚白皙，修長的腿上半點瑕疵都沒有，膝蓋上的痕跡雖然小，但被襯得越發(fā)明顯，觸目驚心。
    梁靖川的視線在她膝蓋處停留了幾秒，微微蹙眉。
    一旁的鐘婷率先炸了，幾步上前扯住對方，“你有病吧！不會走路嗎？”
    “對不起。”罪魁禍?zhǔn)资莻€穿78號的女生，不情不愿地?fù)]開手，語氣有些不善，“我也不是故意的，這么嬌氣嗎？”
    “嬌氣你大爺！我撞你一下，也賠你一句‘對不起’怎么樣？”鐘婷冷笑了聲，擋住了她的去路，“你什么態(tài)度？”
    那女的還想回嘴，聲音突然卡在了喉管里。
    梁靖川掀了掀眼皮，無聲地睨了她一眼。他的眸色可以說是平靜的，卻讓人無端地生出一種刺骨的冷意來。
    那女的到底犯怵，視線剛一接觸就挪開，態(tài)度下意識地好了不少，心虛地再次道歉。
    “對不起，比賽結(jié)束了我?guī)メt(yī)院行嗎，同學(xué)？”
    話音剛落，廣播通知1500米準(zhǔn)備，裁判員和發(fā)令員已經(jīng)到位，那女的趕緊走了人。
    “那個78號是何芊芊的朋友，天天混一塊，輸不起吧這么low。”鐘婷翻了個白眼，“果然物以類聚，真讓人無語?！?br/>     “等比賽結(jié)束了再說?！痹S昭意踢踢腿，活動了下，“好像也沒太大事，就是看著唬人?！?br/>     “還能跑嗎？”梁靖川眉梢微攏，面色有些沉。
    “當(dāng)然?！痹S昭意嗓音平靜，“從小到大，只有我碾壓別人的時候，就算是輸，也沒有別人讓我狼狽的份兒?！?br/>     只要她認(rèn)定了，她總會有本事做到。不止讓人輸，搞不好對方還得哭。
    梁靖川無聲地勾了勾唇，手抄進(jìn)外套里，站在原地未動。
    許昭意略微訝異地瞟了她一眼，忽然猜到了他的心思。
    他大概是想陪跑。
    “事先說明，我用不著你可憐，更不需要人陪跑?！彼崃讼履X袋，輕笑了聲，“你不如省點力氣，想想怎么贏我吧。輸了豈不是很難看？”
    跑道上開始清人，他們錯開身，梁靖川微微挑了下眉。
    “拭目以待?！?br/>     發(fā)令槍響，信號煙飄了出來，跑道上的運動員瞬間沖出起跑線。
    夏風(fēng)掠過耳畔，他低沉的嗓音淹沒在場上喧囂的聲音里。
    “我在終點等你。”
    不知道她是否聽見。
    也不知道她是否回答。
    -
    第2圈時，就出了點小插曲。
    長跑過程一直很順利，許昭意沒料到這人沒完沒了，身側(cè)有人有意無意地往她身上靠。
    又想故技重施。
    許昭意微微抿了下唇，心底欲燃欲滅的火星，被徹底撩撥起來。
    她避開得容易，但她閃躲的同時，78號借機(jī)超了過去。
    看臺上看不清，也不會太計較這樣的小動作，不過留神的人能看出貓膩。
    “我操，什么毛?。啃」媚镌趺催@么不要臉？”趙觀良罵了句。
    梁靖川眸色沉了沉，驀地起了身。
    其實他不太想摻和這種破事，放在往常，他也不跟女的計較。畢竟印象里，小女生為了點雞毛蒜皮的小事彎彎繞繞一大堆，似乎稀松平常。
    但他現(xiàn)在特想把這女的扯過來，按著她頭給許昭意道歉。
    他跟許昭意待一塊時的好脾性，似乎被一把銼刀銼得起了刺，毛毛躁躁的。
    “許妹提速了！”
    “我操，我頭回見女生這么秀?！斌w委突然拔高了嗓音，大吼了聲，“意姐賽高！意姐牛逼！”
    二十班的男生突然跟打了雞血磕了藥似的，激動得要命。
    之前各項目在梁靖川和許昭意手底下接連冠軍，他們都沒這反應(yīng)。
    許昭意的外表極具欺騙性，她長得漂亮，勾人的那種漂亮。但她就是能給人一種單純的感覺，特能勾起人的保護(hù)欲。
    還有什么是比看嬌軟妹子賽場發(fā)飆，吊打別人更刺激的呢？
    那可能只剩妹子打架了。
    長跑考驗的是耐力和持久力，中途就加速并非明智之舉，但她的狀態(tài)出人意料的好。
    臺上徹底亢奮了。
    事實證明，許昭意不是為了賭一時之氣。78號跟她的差距，從她第1圈剛過就提速開始，再也沒追回來，甚至越來越大。
    微熱的夏風(fēng)掠過耳畔，許昭意的呼吸微促，她不斷地調(diào)節(jié)呼吸和狀態(tài)，速度也在不斷提快。
    原本沒打算這么拼命，不過有些人真的讓她不爽。
    她捏了下掌心，腳下像生了風(fēng)，沖向終點。
    4分8秒36，快了記錄5秒。
    場上的尖叫聲、歡呼聲、道賀聲連成一片，直往耳朵里灌。急劇奔跑后的放松，極易讓人脫力，許昭意微啜著氣，酸意從腳下侵襲。
    她低罵了句，帶著點微促的氣音，“本來沒想跑這么快的?！?br/>     “別急著坐，站著緩會兒?！绷壕复ㄝp輕拍了拍她的后背。
    圍上來的人很多，梁靖川伸手?jǐn)堖^來時，許昭意并沒多想。她嗯了聲，拽著梁靖川的衣角，扶住了他的手臂。
    分寸感十足，曖昧卻暗流涌動。
    “我沒事了?！逼讨?，許昭意撥開梁靖川，揚聲對78號道，“第一給你吧?！?br/>     “什么？”
    那女的敵意未減，因為輸了臉色并不好看。但她又沒反應(yīng)過來許昭意的意思，還有些詫異。
    “你不是想贏我嗎？那我可以讓你贏?！痹S昭意彎了彎唇，笑吟吟地說道。
    那女的臉色又難看了三分，“不必了?！?br/>     礙于旁邊人多，她強(qiáng)忍著，才沒氣急敗壞地沖上來罵她。
    如果真的想成全別人，許昭意怎么會贏得這么漂亮，這么不留余地；又怎么會在出盡風(fēng)頭后，才輕描淡寫地讓獎項。
    這無異于施舍和羞辱，也不亞于一記耳光。
    許昭意本來就不是善茬。她沒加倍奉還就不錯了，更何況以德報怨，想都不用想。
    見對方急著要走，她溫聲叫住她，“哦，對了，忘記跟你說?！?br/>     那女的扭過頭來，臉上青白交加，視線中的敵意掩飾不住。
    “你有句話說得挺對的，某些時候，我就是愛出風(fēng)頭，就是喜歡勝人一籌?！痹S昭意歪了下腦袋，薄唇輕淡地掉落一句話，“你也記好了，離我遠(yuǎn)點，少招惹我。”
    在對方實在稱不上好看的視線里，許昭意勾唇笑了笑。
    “我這人不喜歡平分秋色，只樂意獨占鰲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