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得枯荷聽雨聲
卷舒過后,只留一片枯荷。
又下起了雨。
寒氣逼人。秦茗冷得哆哆嗦嗦,感覺生的火完全沒有用,抱著湯婆子,裹得厚厚的。饒是如此,還是感冒了。
秦力心疼得不行,但秦茗每年冬天都要感冒,沒辦法,只能年年喝藥。
荷花精那天和秦茗聊了許久,后來就纏上了秦茗,叫秦茗和她玩,給她起個名字。秦茗也挺不走心,讓人家跟了自己的姓,就叫秦荷。
秦荷見秦茗感冒以后每天都病懨懨躺在床上,也很著急,最后趁秦力不在家,在自己身上取了蓮子,給秦茗煮了兩碗粥。蓮子粥十分香甜,軟糯可口,蓮子入口,又有一種清新的感覺。
往年必要反復(fù)一兩個月的感冒,秦茗喝了蓮子粥,修養(yǎng)幾天,竟然好了。秦力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高興得很。
日子就這么過,可也不能只這么過,又過了兩個月,當(dāng)?shù)匾呀?jīng)開始入春。鎮(zhèn)子外的油菜花已經(jīng)零零星星開了,遠遠看去,嫩黃色一道接著一道,在綠色中央飄蕩,煞是好看。
秦茗不敢讓秦荷到處出來亂竄,讓秦力看見都不好解釋。于是秦荷只好委屈巴巴地待在小池塘里。
秦茗也覺得她很委屈,便補償般的,天天和她混在一處。
秦力發(fā)現(xiàn)了女兒的心不在焉,以為是看上哪家小伙子了,想問出來,被秦茗哭笑不得地斷了念頭。
然而秦力有這個想法,也是因為已經(jīng)過了年,秦茗又虛大了一歲,不僅沒出嫁,而且連個中意的人家都沒有。他難免有些著急了。
秦茗卻不急,因為秦茗完全沒有嫁人的想法。
她反過來勸秦力。
但這次沒什么用了,再過幾個月,秦茗就十八周歲了。
秦力又找媒人張羅起來。
秦茗覺得有些尷尬,但看父親的模樣,不忍心說,只好尷尬地應(yīng)付媒婆。但秦茗心里確實不想就這么嫁出去,一來確實不放心秦力,二來要嫁給一個只了解生辰八字、甚至見都沒見過的男人,她實在是不愿意。
秦力當(dāng)年和妻子感情很好,成親以前就認識,有交情。秦茗可沒什么過多來往的、還在鎮(zhèn)子上的友人。
大家都出去了。
一拖再拖,幾家都沒說成。媒婆們最后也不賺這點錢了,給秦力說了些模棱兩可的話,走了。
秦力喝酒嘆氣。
秦茗就在一旁照顧他、安撫他。
秦力酒后吐真言,覺得實在是自己拖累了姑娘,又沒能耐給姑娘多么好的嫁妝,明明自己女兒不差。
秦茗隨口說了一句:“鎮(zhèn)子上么,都是這樣,嬌嬌他們幾個,不都嫁出去、娶出去了么。”
就是這句話,給院里池塘中那片荷花埋下了禍根。
她說完,秦力沒有再說話。秦茗給秦力端了醒酒湯,收拾妥當(dāng)了才去睡。在床上躺了半晌,秦茗才睡,不知想了什么。
那天后秦力更賣力去做事,街坊四鄰偶爾會說說他,讓他別累著,秦茗也說他。但秦力也只是左耳朵聽,休息一會兒,右耳朵出,繼續(xù)干活。
秦茗擔(dān)心秦力這么下去會把自己的身體累垮,語氣頗重地說了他兩句。秦力調(diào)侃地笑道:“老了老了,閨女大了,知道教訓(xùn)爹了。”
“我娘在,也會這么教訓(xùn)你。”秦茗板著臉,“爹,你不能繼續(xù)這樣了。我天天在家里總是會很擔(dān)心,害怕你出事兒。”
“爹不對,叫我閨女擔(dān)心了。”秦力糙手摟過秦茗,親昵地拍拍她的頭。
秦茗嘆了口氣。
“爹,你是不是有什么打算?”秦茗問。
“瞞不過我閨女。”秦力說,“其實呢,我打算攢攢錢,咱們搬去城里,把這院兒賣了,城里買個小院,等你出嫁了,爹就自己住也沒事,城里事情也多,不會閑得沒事兒干。”
“……”
秦茗聽了秦力的打算,失語片刻:“……搬走?”
“嗯。舍不得?”
秦茗點點頭。不過其實她第一反應(yīng)是秦荷怎么辦,畢竟她人走方便,然而秦荷要是想走,則勢必很麻煩。
秦茗心想抽空去問問秦荷。她覺得秦力這次是下定決心了,可能真的被她還沒嫁人刺激到了?說實話,秦茗不怎么在乎,以前覺得爹娘也都不在乎,現(xiàn)在才發(fā)現(xiàn)其實秦力只是把事情都憋到心里了。
唉。
第二天秦茗就和秦荷說了這件事。
秦荷的臉色立馬就不好了:“我會很想你的,秦茗。我很喜歡你,你走了留下我,我一個人很孤獨,很難過。”
秦茗拍拍她的腦袋:“我知道,我也舍不得你。”
“你一定要走嗎?”
秦茗點點頭:“我爹已經(jīng)決定了,看他的樣子,沒得談,所以可能說不定什么時候他覺得錢攢夠了,或者在城里找到了合適的院子,就會走了。他這段時間去城里的次數(shù)變多了,我之前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現(xiàn)在知道了。”
秦荷癟嘴:“好吧,其實非要走的話,可以帶走我的。”
“嗯?真的?”秦茗覺得自己挺開心的,又覺得不能這樣,“可畢竟會對你有所傷害吧?要怎么帶走你?拔出你的根還是截斷你,移栽到城里?到城里路很遠,你會受傷。”
秦荷擺擺手:“我畢竟不是普通人,沒關(guān)系的,到時候你只需要把我最主要的一枝拿上,你爹也不會覺得有什么的。好不好?”
秦茗點點頭,答應(yīng)了。
她也很高興,語氣輕松了許多:“那我讓我爸找個有池塘的院子。”
秦荷擺擺手:“不用不用,你就把我養(yǎng)在缸里,放你房間里。我就想和你說話,再說,我聽說城里很亂的,要是被別人發(fā)現(xiàn)了我,我會被打死的,還會把我的荷花都燒了。太可怕了。還好你不會。”
“好吧,我會照顧好你的。”
兩個人做好了約定。
秦力回家的時候,秦茗忘了和他說荷花的事兒。
等想起來的時候,又覺得沒什么,也就沒說。過了一段時間,秦茗回家,一走進院子,呆了,看了看正忙活的秦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