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3 章 第 73 章
茭白懷疑自己被調(diào)酒師坑了,他喝的那杯時間越長越上頭,胃里火燒火燎,身上出了很多汗,t恤都是潮的。</br> 有了那么點凡人誤吞洗髓丹,即將脫胎換骨,飛身修真界的味道。</br> 茭白吃完涼面,漱了口,喝了蜂蜜水,還是難受,他躺在車后座,腦門上滲著很密集的汗珠,抹了又有。</br> “白白,你喝的酒里不會有藥吧?”章枕擔(dān)憂地說,“干脆去醫(yī)院抽血化驗,檢查一下。”</br> 他已經(jīng)改起了導(dǎo)航,妥妥的行動派。</br> “不用。”茭白的腦袋歪著,貼在皮椅上的那一邊濕乎乎的,“我自己的情況我清楚,就是喝醉了。”</br> 章枕欲要勸說,后座響起一道略疲的聲音,“酒飲里加了點興奮劑類型的小玩意,大腦皮層比較活躍,新陳代謝也有點亂,多補水,吃水果。”</br> “三哥碰過的東西多,”章枕這回踏實了不少,“白白,咱聽三哥的,回去多喝水,多吃水果。”</br> 茭白往旁邊斜眼。</br> 戚以潦揉額角“年輕時嘗的。”</br> 茭白嘖嘖,老變態(tài),你打了籠子還敢興奮,不怕哐哐哐撞死啊?</br> 難道說,</br> 年輕時候沒有鎖起來?放養(yǎng)的?</br> “一個人的性情不是一成不變的,它會隨著年齡和閱歷改變,叔叔還沒你這么大的時候,有段時間比較瘋,享受所有欲|望被喚醒,又在瞬息間扼住的窒息快|感。”戚以潦在茭白耳邊輕嘆。</br> “……”茭白腦補豪門貴公子穿白襯衣坐在書桌上面,唇邊含根煙,指尖挑枚小鑰匙,他背對著一片金燦燦的日光,腿踩在桌面上,半瞇著眼后仰頭,恣意卻不失優(yōu)雅地吸口煙。在那煙霧飄起來之際,他打開金屬籠子,把籠中雀抽醒,等它想飛時就鎖上,再打開,鎖上,自虐自殘瘋瘋癲癲的畫面。</br> 鼻子一熱,茭白趕緊捂住,蹭了蹭。</br> 戚以潦的目光里有一點裹著縱容外皮的嫌棄。他坐回去,手臂橫在椅背上面,姿態(tài)慵懶“不論是折磨,痛苦,還是其他的罪,當你扛過去以后,它們都是你的財富,能讓你得到教訓(xùn),長個記性,警惕自己不再大意。”</br> 皮鞋不輕不重地碰一下年輕人的運動鞋“懂?”</br> “懂,我以后不喝酒了。”茭白意識到話不能說太滿,一滿就要漏,他便改口,“盡量少喝。”</br> 茭白擰開礦泉水瓶,咕嚕咕嚕灌下去幾大口。情感的閘門像是被酒精炸開了,原本被他關(guān)在里面的東西都想往外跑。包括他在舅媽的陰影下活了多久,他死了,再生,做玩家,賺活躍度,對命運對助手,對古早狗血的吐槽……所有都快要壓制不住。</br> 茭白的神智都燒起來了,他昏昏沉沉,沒注意到章枕往后視鏡看的眼神。</br> 章枕又要看。</br> 一道目光掃過來,他凝神,專心開車。</br> 過了會,章枕的心思再次分散,三哥跟白白之間的氛圍有點……粘啊。</br> 以前他怎么沒發(fā)現(xiàn)呢。</br> 章枕搭在方向盤上的手扣了扣,半年了,時間也不算短,或許他早就在某個時候發(fā)現(xiàn)了,沒多想。他跟著導(dǎo)航前往機場,路況漸漸堵了起來。</br> 車停下來,章枕擦了把掌心的汗,無聲嘆氣。三哥讓白白常住蘭墨府,可以說是考慮到他跟白白的兄弟情誼,照顧照顧。</br> 那三哥今年都沒換過人呢?這罕見現(xiàn)象背后的含義,多明顯。</br> 今晚那含義更是直接攤在了明面上。</br> 三哥趕過來給白白出頭,為他和沈寄交手……</br> 夠了,足夠了。</br> 足夠證明,三哥不僅是把白白當一個嗓子不錯,誦讀的也不錯,能多用一用的小輩,他的心思壓根就沒隱藏。</br> 三哥出的這道題難也不難,他都把答案寫在旁邊了,還透露了一小部分解題過程。</br> 就差對著茭白的耳朵,一個字一個字地,親口講出來了。</br> 章枕腦細胞費了一把,車還堵著,他掩蓋內(nèi)心的震驚跟復(fù)雜,朝后座扭頭“白白,這路很堵,要不你別去機場了,我讓人去接郁家兄弟。”</br> “還是去吧,我都答應(yīng)了。”茭白撈起t恤,露出白滾滾的肚皮,空調(diào)的冷氣瞬間就撲了上來。他打了個抖,舒坦地伸了伸腿。</br> 戚以潦在看手機,眼皮不抬“阿枕,關(guān)空調(diào)。”</br> “關(guān)空調(diào)?”茭白坐起來,“那不得熱死!”</br> 章枕關(guān)了空調(diào),聲音夾在導(dǎo)航音里,穩(wěn)重又柔和“你汗流多了,還掀衣服,不能吹空調(diào),就吹自然風(fēng)吧。等車開起來了,就有風(fēng)了。”</br> 茭白要頂嘴,后頸忽然多了一絲涼意,他本能地往后靠,將那點涼意留在了他的皮|肉跟座椅之間。</br> 戚以潦捻了捻年輕人的頸皮,滑膩膩的,像一塊煮過的豆腐,熟透了,嫩白色。</br> 不多時,他的指尖染熱了,被嫌了,就撤出來。</br> 舉止間沒有半點高位者的施舍和居高臨下,只有自然與隨意。</br> 就像是吃飯喝水似的。</br> 駕駛座上的章枕面色漆黑,他是粗神經(jīng),平時不太能觀察日常中的小細節(jié),往往都是大腦自動屏蔽,自動忽略,這會兒他有目的地查看。</br> 就……</br> 沒眼看。</br> 不是,是他想給三哥一拳。</br> 但給不了,那是以下犯上。更何況,要是他跟三哥動拳腳,白白站哪一邊?</br> 白白會難做。</br> 章枕一路糾結(jié)到了機場,他下了車,一邊等郁家兄弟,一邊進群里,找兄弟們說事。</br> 正事說完,就打探他們有沒有發(fā)現(xiàn)他三哥跟白白的粘度。</br> 結(jié)果收到了省略號刷屏。</br> 章?</br> 枕哥,我們等你問,等的都想抽你了。</br> 哎,枕哥教我明白一個道理,等待是人世間最苦逼的事。</br> 我都怕枕哥一輩子眼瞎。</br> 誰不是呢,我佛都拜上了。</br> 枕哥上半年睜開了眼睛,我壓贏了,各位,我就要出發(fā)去南城干一票大的,事多。話不多說,該轉(zhuǎn)賬的自覺點。</br> 草,我壓的下半年,七月就是了,還差十來天。</br> ……</br> 是不是只有我一個人壓的三年后?</br> 只有你。</br> 只有你,小傻帽。</br> ……</br> 章枕刷聊天記錄,臉黑成鍋底,原來大家都知道,還瞞著他打賭,賭他這個睜眼瞎什么時候醒。</br> 不對,他不是最后一個睜眼瞎,還有白白。白白也是。</br> 章枕的腦中浮現(xiàn)出三哥碰白白時,白白的態(tài)度,他又不確定了。</br> 陸續(xù)有乘客路過,帶來帶走一片嘈雜。一道道驚艷的視線往車門邊的男人那瞥。</br> 當事人卻在偷瞥車后座的窗戶,里面兩位是他生命里最重要的人,不知道在干嘛,他什么都看不見,就容易多想。</br> 章枕皮相好,練家子,人不亂來,也有身份,他在西城的金貴單身漢排行榜上有名,上流社會的男男女女都有向他示好,可他沒接受過任何一份好感。</br> 沒吃過豬肉,只是在兄弟們看豬跑的時候,被按著頭看了一點。</br> 關(guān)于愛情。</br> 現(xiàn)在基本可以確定,三哥喜歡白白,但是,</br> ――喜歡跟愛是有距離的,愛與摯愛更是隔著山川日月。</br> 差遠了。</br> 章枕決定先不打草驚蛇,他要觀望一番,確定白白的反應(yīng)再做反應(yīng)。</br> 假設(shè)啊,</br> 假設(shè)三哥跟白白是雙箭頭,那他豈不是……</br> 群里在艾特章枕。</br> 枕哥呢?章,采訪一下,我弟成了我三嫂,什么感覺?</br> 章枕大腦當機,什么感覺?沒法說。</br> 心疼枕哥,枕哥好無辜一男的。</br> 還是個光棍,就坐在了狗糧的山上。</br> 別說了。</br> 群里的老光棍們集體沉默。</br> 章枕抹把臉,警告他們別拿這件事開玩笑,還沒譜呢。</br> 枕哥,你當我們傻啊。</br> 聊天記錄都是要清空的好吧。</br> 戚爺?shù)墓希憬栉覀兡懀覀円仓桓以谌豪锪饕涣鞴樱桓艺娉浴?lt;/br> 章枕聽見騷動,他將視線從手機屏上移往那個方位,手在車后座的窗戶上敲敲,“白白,郁家兄弟出來了。”</br> 茭白在誦經(jīng)。</br> 這個時候,他從里到外,從上到下都要熱化了,老變態(tài)還要他干這個事,</br> 我佛慈悲,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媽了個粑粑……</br> “不誦了!”茭白來脾氣了,說不誦就不誦,嘴還緊緊閉著,被興奮劑燒紅的眼睛瞪圓。</br> “小山貓,”戚以潦屈指,輕彈他汗?jié)竦念~頭,“下去吧。”</br> 茭白還瞪著他。</br> “傻了。”戚以潦將他那邊的車門打開,“去吧,去見你的朋友。”</br> 茭白昏頭昏腦地下車,他忘了彎腰,頭要撞上車頂?shù)那耙豢蹋恢皇终粕w上來,扣住他的后腦勺,將他輕輕往車外一推。</br> 腳著地,茭白呼吸著燥悶的空氣,手往后腦勺上抓了一下,又抓一下,指尖抄了進去,擦著頭皮抓住了一把頭發(fā)。</br> “瓜瓜――”</br> 不遠處,郁響甩開他哥和一伙打量他們的乘客,朝著茭白飛奔而來。</br> 香軟的小身板像是要飛起來,化成一只歸家的雁。</br> 郁響奔跑過去,眼里激動的光消失了。瓜瓜怎么臉跟脖子都是紅的,眼睛還那么濕,t恤也皺巴巴的。眼神更是有些游離。</br> 是不是那輛車后座的人干的?</br> 郁響咬起了指甲。</br> 肩上快滑下來的背包被托起來,伴隨一聲低沉的話聲“他喝了酒。”</br> 郁響的眼睛又亮起來,就要接著跑,被他哥抓住了。</br> “小響,你腳上的傷還沒好全,好好走路。”郁嶺一手拉著行李箱,一手拎著他的衣領(lǐng),任由他撲騰掙扎,都掙脫不開。</br> 郁響的呼吸急促了起來“不要你管,我就要去找瓜瓜!”</br> “他就在前面。”郁嶺說,“你再跑,明天腳傷嚴重,你就只能在酒店待著,哪都去不了。”</br> 郁響立馬就安分了。</br> 郁家兄弟合體,出現(xiàn)在了茭白面前。身為一個打工人,他的第一反應(yīng)是,上次被他們綁走時,他的八個好友一個都沒進組,這次已經(jīng)進了兩個,剩下六個也都快了。</br> 茭白無比清楚地認知到一點,任務(wù)是他的第一要事,剛進來時是這樣,現(xiàn)在也是如此。</br> 其他的都排在后面。</br> 因為,</br> 活著是一切的根本。沒有命,什么就都不會有。</br> 好友上線的提醒來了。</br> 螞蟻頭像亮了起來,活躍度是397。</br> 章枕跟禮玨,沈而銨都停在49到4999之間,等一個破50的機會。</br> 至于岑景末,去年在車里第一次見就是20出頭,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知不覺間嫁接到了2888。</br> 只有戚以潦的最低。</br> 茭白站著的身子往后一靠,有著舊傷的尾椎壓在了后座車窗上面。</br> 老變態(tài)啊老變態(tài),給我活躍度啊,讓我做完任務(wù)先。</br> 做完了,我才能……</br> 茭白冷不防地想起去年在醫(yī)院,他的靈魂離開身體,趁機和小助手談判,以玩家身份索要的那個條件,臉色就變得難以形容。</br> “小助手,我先前提的那條件,有作廢的選項不?”</br> 無。</br> 茭白“……”</br> 怎么他媽的有種搬石頭砸自己腳的感覺。</br> 去年他哪知道今年……前方的路上多了個小種子,都不知道能不能發(fā)芽,發(fā)芽了能不能長大,長大了開出什么花結(jié)什么果,果子是什么味道,有沒有毒。好麻煩,太麻煩了。</br> 算了。</br> 茭白的尾椎不再依靠車窗,他慢慢地,一點一點站直,站好了,眼神堅定。</br> 先做任務(wù)吧,他要活下去。</br> “瓜瓜,這是去年小年夜后,我們的第一次再見。”</br> 茭白聽著郁響的委屈,看他扁起嘴巴,不由得翻了個白眼“又是大電話又是開視頻的。”</br> “那都不算。”郁響抽鼻子,他哥說的沒錯,瓜瓜確實喝了酒,身上有酒味,他黏黏糊糊地說,“我想抱抱你。”</br> 茭白還沒說話,章枕就插一句“先上車吧。”</br> 郁響用要殺死他的眼神瞪過去。</br> 章枕無視,他看向郁家老大,頗有點英雄相惜的心境,想切磋切磋,交個朋友,可惜他們各有主子,利益不相交時還能像現(xiàn)在這樣,點個頭打招呼。</br> 一旦雙方的主子在利益上起了沖突,他們就是敵人。</br> 商場瞬息萬變。</br> 那個圈子里的任何一條鏈接,都不是恒固的。</br> 章枕問道“郁先生,你們也去我們住的酒店?”</br> 郁嶺點頭。</br> 茭白瞥螞蟻,它支起上半身,細長的腿彎曲著撐地,兩只大螯豎在半空。</br> 這讓茭白一頭霧水,目前的氣氛不是挺好的嗎,怎么螞蟻切入了戰(zhàn)斗模式?</br> 郁嶺從章枕身上感受到了威脅?</br> 茭白用余光看郁嶺,發(fā)現(xiàn)對方的視線是往他身后去的。他扭了扭頭,后座的車窗降下來一截,戚以潦的輪廓露了出來。</br> 前一刻還和諧的氛圍變了樣。</br> 車門旁的茭白站開點,讓郁嶺看個夠。</br> 郁嶺卻已經(jīng)撤回了視線,看向他。</br> 茭白的思維被酒精跟興奮劑泡發(fā),半天才想起來一個事。郁嶺說他年輕時候跟戚以潦打過幾次交道,戚以潦了解他的路數(shù)。</br> 所以說,戚以潦當過兵?</br> “你們兩個以前認識?”茭白湊到車窗前明知故問,他想聽戚以潦在郁嶺的基礎(chǔ)上加以擴充。</br> “算也不算。”戚以潦似乎陷入那段回憶里,眉梢輕動,“叔叔年少時身體不好,被家里送去接受一些特殊訓(xùn)練,在那遇到了郁先生,之后以特助的身份參與了幾場任務(wù)。”</br> 茭白嘀咕“你一個經(jīng)商的,會的還蠻多。”不過這也是狗血漫里的攻的共性,能文能武。</br> “等你到了我這個年紀,你會的只多不少。”戚以潦拍兩下他搭在車窗上的手。</br> 茭白咧咧嘴,屁,他只會是一名出色的醫(yī)生。</br> 后面點的郁響恨鐵不成鋼地瞪他哥,你怎么不對瓜瓜解釋,看看,這波好感讓別人搶走了!</br> 郁嶺沉而緩地吐了一口氣。</br> 茭白沒回頭,他不知道郁響在鞭策郁嶺,只看見兩個好友的頭像都在變化。</br> 螞蟻的身子完全直立,腹部有一點稀稀拉拉的,一根根支棱著的小毛,它通體泛褐色,光澤透亮,兇猛。</br> 像是從多場廝殺中活下來的蟻王。</br> 貓的身子壓低,頭垂下去,破爛的脖子被細鐵絲后扯,它的一雙金瞳微微瞇著,像是在俯視螞蟻,十分輕蔑。</br> 但它的爪子已經(jīng)全露了出來,尾巴又平又直。</br> 一貓一蟻猶如兩隊的將軍,隔空對陣,它們身后沒有小兵,就它們倆,生死一瞬。</br> 茭白作為唯一的觀眾,有點尷尬。</br> 待會兩方要是待在一個逼仄的空間,那他的尷尬會10。</br> 好在郁家兄弟坐的戚家保鏢的車,他們和茭白等人前后去的酒店。郁家兄弟開了個房間,在四樓。</br> 郁響都沒去四樓,他一直在茭白的一樓房間里待著,直到后半夜才走。</br> 要不是郁嶺來喊他,并給了他什么威脅警告,再加上茭白很差的心情寫在了臉上,他怕是要撒潑打滾地留下來過夜。</br> 茭白送走郁家兄弟,躺在地毯上不動,興奮劑稀釋了很多,他無精打采,甚至抑郁。</br> 這是副作用。</br> 茭白看著頭頂?shù)牡鯚簦樕珣脩玫模谐饒蟪穑卸鬟€恩。一筆筆糾葛都在本子上,都是要還或者討回來的。仇跟恩都是雙倍,三倍的討還。</br> 但他抽了沈老狗兩耳光,討了一筆賬也就這樣。</br> 果然,對付屎最好的辦法就是遠離。</br> 沈寄比他舅媽惡心多了。</br> 他對付舅媽的時候,是“你讓我受一份罪,我還你一份”的拉鋸戰(zhàn),一來一回。那方法放在沈寄頭上,就沒意思。</br> 太費時間。</br> 畢竟上輩子他只要對舅媽討債就行,不著急,慢慢來,而他這輩子讓他受罪的人不止一個,他哪有那閑工夫慢慢磨。</br> 茭白側(cè)身臥著,手腳蜷縮了起來。</br> 他本來還想著找機會討下跪的賬呢,現(xiàn)在他改變主意了,還是等沈寄走上漫畫的結(jié)局再說吧。</br> 到那時候,哪天天氣晴朗,他心情好,說不定可以親自上門,搬個小凳子坐一邊,給沈寄讀南城的局勢,讀沈氏的風(fēng)光。</br> 這也有個問題,</br> 那時他說不定都忘了沈寄是哪個了,誰他媽會記一坨屎那么長時間。</br> 茭白好像真的聞到了臭味,他一陣反胃。</br> 沈寄那個老黃瓜,竟然連老東西的死都算到他頭上。</br> 什么不離開南城來這找他,就不會連他媽最后一面都見不到,還要報復(fù)他,搞死他。笑死個人,自己舔著臉來北城的,被老子罵成那樣都要來,更是砸戚以潦院子,叫一伙地痞攔戚以潦的路,又是帶人又是帶槍闖酒吧,搞那么大陣仗,生怕別人不知道南沈西戚對上了。還怪老子,簡直是個叼跟腦子錯位的奇葩。</br> 老子就他媽無辜。</br> 沈寄對他的仇恨,就跟齊子摯那傻比把齊霜的死,齊家的倒塌全都當成他的錯一模一樣。</br> 茭白心里的負面情緒沖到了嗓子眼,他做了幾個深呼吸。</br> 那兩個都是死人了。燒個紙吧。</br> 茭白給章枕打電話。不一會,火盆跟紙錢就被送到了他面前,他將紙錢抖開,一張張地?zé)辏@才舒服了點。</br> 活人不跟死人計較。</br> 茭白蹲在火盆前,跳躍的火光照出他眼底的陰郁。</br> “白白,你這是……”章枕守半天了,忍不住問,“給誰燒紙呢。”</br> “兩個陰間人。”茭白對著火盆搓搓手,大夏天的,他骨子里都泛冷,“哥,戚沈兩家的利益牽扯深不深?”</br> 章枕搖頭“不深。”</br> 見茭白還在等后續(xù),他就多說了兩句“上一代深,這一代主要是給外界看的,三哥也習(xí)慣了。”</br> “兩家這十年沒什么合作的項目,戚家不需要依仗沈家,三哥更不會留把柄給沈寄找。”章枕以為茭白擔(dān)心戚家被沈家打垮,安撫著說,“放心吧。”</br> 茭白笑了下,那就好。</br> 其實想想也對。</br> 《斷翅》里,沈而銨篡位,沈氏出事,戚家就沒受什么影響,只是沒和沈而銨爭。</br> 茭白沒怎么睡,天就亮了。</br> 郁響拉著郁嶺來喊他吃早飯,還嚷嚷著白天去北城哪玩,要他當導(dǎo)游。</br> 茭白坐在酒店餐廳,嘴里咬著半個蒸餃,聲音模糊“我來這一直下雨,就昨天才放晴,沒出去玩過。”</br> “那正好,我們一起去!”郁響興高采烈。</br> 茭白瞄邊上的戚以潦。</br> 戚以潦吃得差不多了,他拿紙巾擦了擦唇,又把茭白桌前的碎雞蛋殼西瓜汁之類清理掉,末了笑道“小白,叔叔要回西城處理一些事,你就留在這跟他們玩。”</br> 茭白挑眉“行。”</br> 戚以潦拉開椅子起身,他抬起一條手臂,幾根手指捏住年輕人翹起來的頭發(fā),往下順了順“玩夠了就回來。”</br> 茭白被蒸餃噎到了一樣,咳了幾聲,他揮了揮手,不耐煩的樣子“走吧走吧。”</br> 完了又小聲說“小心點,注意安全,該退就退,不要戀戰(zhàn),電話聯(lián)系。”</br> 戚以潦失笑“嗦的小孩子……”</br> “不討人喜歡是吧,知道知道。”茭白接了一句。</br> 戚以潦頓了下,大手在年輕人的發(fā)頂揉了揉,帶走他的一點溫度與味道。</br> 茭白目送戚以潦離開,期間對匆匆趕到餐廳門口的章枕來了番眼神交流,等他回過頭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桌上很安靜。</br> 郁響把指甲啃得亂七八糟。郁嶺端正坐著。</br> 螞蟻垂頭喪氣,小細腿都蔫噠噠的。</br> 茭白|精神不佳,沒打算把現(xiàn)場的氣氛炒熱起來。</br> 戚以潦留下了一隊人照看茭白,都是跟過來的精英,其中還有他的熟人,戚二。</br> 茭白和郁家兄弟游玩北城,基本都是室內(nèi)的景點,室外的他不參加,就找個地方待著。</br> 休息的時候,茭白刷刷新聞。互聯(lián)網(wǎng)時代,天王老子都不能只手遮天。</br> 沈家老夫人去世的消息泄露出去了,沈氏動蕩。</br> 大平臺上不敢報,犄角旮旯的小平臺敢。茭白搜到了一些討論的風(fēng)向。</br> ―南沈西戚兩位家住為了爭一個稀世美人,在酒吧拼酒,誰最后是站著的,就能抱得美人歸。沈家那位輸不起,酒吧血流成河。</br> 辣眼睛。</br> 茭白翻了翻,看到了熱度最高的分析帝。</br> ―兩家交好多年,始終維持一種令其他家族羨慕,卻又不能打破的平衡。如今平衡不在了,這節(jié)點在老夫人。她的死跟戚家有關(guān)。</br> 后面是十個自以為的證據(jù)。</br> 茭白沒看,人人都以為看電視看小說漫畫,就能了解豪門的那些事。</br> 殊不知,那只是冰山一角。</br> 茭白接過郁響給的冰綠茶,一口剛喝到嘴里就噴了出去。</br> 岑景末的活躍度漲了!直逼郁嶺的數(shù)字!</br> 茭白心里的臥槽在刷屏。他嚴重懷疑,岑景末是吃瓜吃出來的興趣度。</br> 不僅是郁嶺對他的態(tài)度,沈戚兩家在某種意義上因為他對立決裂,也會導(dǎo)致岑景末對他來興趣。</br> 茭白一言難盡,岑景末跟禮玨對他的活躍度,都是嫁接的。他倆一個模式,肯定要走原著的路線吧,這都沒緣就說不過去了。</br> “瓜瓜,綠茶不好喝?”郁響把汗涔涔的腦袋湊過來。</br> “好喝啊。”茭白說著就喝了一大口,胃里涼絲絲的,“我剛才想事呢。”</br> 一瓶綠茶遞過來,頭頂響起低語“這是常溫的。”</br> 茭白抬眼。</br> 郁嶺將那瓶綠茶放進他懷里,剛硬的下巴上有點胡渣,唇略微干燥“冰的不要喝太多。”</br> “對對對,”郁響忙不迭,“瓜瓜,你喝我哥給你的吧。”</br> 茭白沒回應(yīng),他掃了眼郁嶺小臂上的刀傷。</br> 那是去年他被郁響下藥,郁嶺一次又一次劃破|皮|肉,喂他喝血留下的傷口。</br> 歲月讓它變成了一條蜈蚣。</br> 茭白的嘴里仿佛還有那股子滾熱的血液,鼻腔里都是鐵銹味道,他把手伸進衣領(lǐng)里,勾出項鏈,摸索半天摸索不到接口“耳朵,你幫我把它摘下來。”</br> 郁響手里晃了好一會的飲料掉到地上,噗呲噗呲往外噴,他從石頭凳上站起來,尖叫“不摘!”</br> “我知道這是“天星”a附件,相當于你們兄弟倆的生命線,主件在你哥那。”茭白沒看郁嶺,他拉住郁響,將其拉到自己身邊,“去年多虧了它,我才能被找到,不然茫茫深海,我早被魚啃爛了。”</br> 郁響急忙說“那你就繼續(xù)戴著啊,下回還能……”</br> “呸,你肯定不會再遭災(zāi)了。”郁響改口,“你大難不死,以后絕對平平安安,大富大貴。”</br> 茭白第二回聽到這話了,還是受用,他調(diào)侃道“所以我留著也沒用了啊。”</br> 郁響“……”</br> 送出去的禮物被退還,郁響很不開心,他想發(fā)火,可他發(fā)了火,瓜瓜就不開心了。</br> 郁響察覺到朋友的決心,他嗚嗚“我又用不到。”</br> 茭白背過身“摘吧。”</br> 郁嶺在為岑家做事,郁響自然就被牽扯進去,指不定什么時候就會遇到危險。這“天星”a附件還是還給他們好。</br> 有手指碰上他的脖子,指節(jié)粗糙有力,不是郁響,是郁嶺。</br> 螞蟻在對他表演的“愛的魔力轉(zhuǎn)圈圈”。</br> 海洋館的石凳太冰,茭白把防曬服穿上,堆在下巴上的口罩也撈了上去。</br> 他做完這些動作,項鏈還沒摘下來。</br> 速度太慢,磨蹭。</br> 茭白沒回頭,他抓住后頸的一只手,警告地在對方腕部敲了敲。</br> 觸及的不是皮膚,而是一塊緊繃的布料,有一點潮。</br> 那是繃帶。</br> 茭白記起了對應(yīng)的片段,他看了看羞澀捂臉的螞蟻,無話可說。</br> 那“天星”a附件在茭白脖子上掛了半年多,終究還是回到了郁響身上。</br> 郁家兄弟的牽絆得以恢復(fù)。</br> 茭白三人在海洋館熬時間,愣是把美人魚表演跟海豚表演看完才走。</br> 當時天已經(jīng)黑了,他們?nèi)バ〕越至镞_,遇見了小辣椒姜焉――沒戴長假發(fā),也沒穿紅裙跟高跟鞋,而是簡單的t恤短褲,腳上踩著人字拖,手里拿著一根雪糕,邊走邊吃,晃晃悠悠。</br> 茭白拿著一串烤平菇,跟姜焉迎面相對。</br> 姜焉丟下一聲“我靠”就跑。</br> 小吃街雞飛狗跳,人仰馬翻,一地抱怨跟叫罵。</br> “瓜瓜,那誰啊?”郁響咬著羊肉串,滿嘴都是油,他瞪大眼往茭白看的方向瞅,一臉孩子氣的好奇。</br> 茭白恍惚“不知道。”</br> 幻覺?</br> 半個多小時后,茭白肚子圓了,他的幻覺再次出現(xiàn)。</br> 不過這次是小辣椒本椒,裝備齊全。</br> “老公~”姜焉上來就給了茭白一個擁抱,加“吧唧”一口。</br> 郁響要叫,茭白及時用羊肉串堵住了他的嘴吧,并給郁嶺一個眼神提醒,大街上的,別讓你弟失控。</br> 郁嶺將郁響帶到其他地方去了,強行帶走的。</br> 茭白用手擦掉臉上的紅唇印“你那會跑什么?”</br> “素顏沒臉見人。”姜焉搭上他的肩,笑得妖艷又爽朗。</br> 茭白“……”</br> 調(diào)酒師說的事,茭白沒想跟姜焉提一個字,這沒有深聊的必要。</br> 除非姜焉主動跟他分享。</br> 街上人多,都往姜焉那看,他太耀眼。</br> 還有些男的有意無意地蹭一下。</br> 茭白把不在意的姜焉拉到一處角落,問他吃不吃平菇。</br> “我不吃素。”姜焉將耳邊的長發(fā)繞住,在指間纏幾圈再松開,他的紅唇一挑,“但你的我必須吃。”</br> “我還要一口一口,慢慢的吃。”姜焉舔唇。</br> “吃吧,別騷了。”茭白將平菇丟給他。</br> 姜焉大笑著靠在茭白身上,叼住一個平菇咬下來“跟著你的那糙漢呢?”</br> 茭白毫不意外姜焉打聽郁嶺“看上了?”</br> “嗯哼。”姜焉大方承認,“他好an,身材也非常好,我的很多制服他都能駕馭,我想跟他玩制|服|誘|惑。”</br> 茭白手指了指“那呢。”</br> “等著。”姜焉吃掉一串平菇去了,又頂著“遇到一客人,但是個秒”的臭臉回來了,說是沒勾搭上。</br> “根據(jù)我越男無數(shù)的經(jīng)驗,那種一身從死人堆殺戮場活下來的男人,情感上反而單純,就喜歡能讓他激發(fā)保護欲的小動物。”姜焉拋了個媚眼,意有所指。</br> 茭白沒搭話,這曖|昧他不想要。</br> 每個好友的活躍度都是興趣度,卻還是有區(qū)別,會在接觸過程中滋生其他東西。像郁嶺,他滋生的是好感。</br> “茭小白,你借我的那兩百萬,我現(xiàn)在還不了。”姜焉忽然說。</br> “那就以后。”茭白笑笑。</br> 姜焉直勾勾地看著他“親愛的,我們?nèi)ラ_房吧。”</br> 準備走出角落,去剛才那攤位多買點烤串的茭白“……”</br> “試試啊,反正你又不虧。”姜焉摟住他的腰,“你這個年紀就該多嘗試。”</br> 茭白瞥到什么,回絕的話倏地拐了個彎,他笑起來“好啊,那試試。”</br> 陰影處,戚二迅速打電話的手都在抖,聲音更是抖得厲害“枕,枕哥,白少要和姜焉試試。”</br> 章枕站在會議室外面的走廊上,三哥已經(jīng)開幾小時會了,還沒完,他頭昏腦脹“試什么?”</br> “那個。”戚二留意茭白那小主子的情況。</br> 章枕捏了捏發(fā)酸的脖子,骨頭咔咔響“那個是哪個?”</br> 戚二“……”枕哥怎么就這么純情!急死人了!</br> 他咬咬牙,現(xiàn)場來了一段bbox。“嘶,嗯,咕嘰,噗,噗噗,咚,唔,咕嘰咕嘰咕嘰,噗哧啪……”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