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八十一章 別了,乾西宮!
    重返乾西宮,秦源感慨萬千。
    這里是他的發(fā)家之地,有過太多或溫馨或有趣的回憶,現(xiàn)在想想,哪怕是那些驚心動魄的場面,也是美好的。
    鳳床底下的幾位好朋友可以作證,他住在這里有多快活。
    眼下,乾西宮的改造工程,也已經(jīng)基本竣工了。
    借著月光可以看到,院子里亭臺水榭、小橋回廊一應俱全,理想中的陽光房、秋千,甚至大大的游泳池,也已經(jīng)全部到位。
    除了花草樹木還沒有完全種完,無法營造出“曲徑通幽”的感覺,其他的都完工了。
    秦源想起在建造之初,自己還幻想著在這里與幾位老婆快樂地嬉戲......現(xiàn)在看來嬉戲是難了,戲水更不可能——泳池和人工小溪里一滴水都沒有。
    理想是豐滿的,現(xiàn)實是骨感的,人生總是充滿了不確定性。
    有人說缺憾也是一種美,比如維納斯的斷臂,可是說這話的人又不肯讓自己斷臂,足可見只是說說而已。
    院子里竟然還守著兩個監(jiān)工的太監(jiān),看到秦源,立即驚喜地跑了過來。
    “秦公公好!”
    “恭迎秦公公凱旋回宮!”
    “哎喲,有日子沒見公公,公公愈加英姿勃發(fā)了呢!”
    秦源沖兩人微微一笑,說道,“這段日子,你們就一直守在這?”
    其中一個太監(jiān)小雞啄米似的點頭道,“是啊是啊,咱們這不就怕有不懂事擅闖乾西宮,弄壞剛修繕好的這些么,所以總管魏公公就派咱們來這守著!”
    另一個接話道,“沒錯兒!魏爺爺發(fā)話啦,說乾西宮要是出了半點岔子,就把咱們的屁股打開花。秦公公,總管后宮的幾位爺,甭管是秉筆還是掌印,可都惦記您呢!”
    秦源點點頭,然后摸出兩張銀票,都是一千兩一張的,分別塞兩人手里。
    說道,“錢拿好,以后別來了。還有,你跟幾個總管說一下,要是想安度晚年,趁今晚還來得及,趕緊卷鋪蓋跑吧......”
    過了今晚哥就是反賊了,你們趕緊收收,別再舔了啊!
    那哥倆一聽這話,頓時都傻了眼,連看銀票面額的心思都沒了。
    連忙跪了下來。
    一個說道,“秦公公,啊不對,秦爺爺,您何出此言啊?是咱哥倆哪里讓你不開心了嗎?您打我們罵我們都沒事,可千萬別把賬掛幾位總管爺爺頭上啊!”
    另一個跟著說道,“對啊對啊,要不然咱們兩個,非被打死不可!”
    秦源一臉的無奈,只好說道,“行了,都起來吧。我對你們沒意見,對幾位總管也沒意見。總之......算了,你們就告訴他們月有陰晴圓缺,人有旦夕禍福吧。能理解理解,不能理解就算了。”
    說完,丟下面面相覷的兩人,直接進了屋子。
    一開門,灰塵的紛紛揚揚地從上頭掉下來。
    看來這段日子確實沒人進來過。
    其實是他想多了,他這寢宮說實在的,就算開著門,也沒人愿意進來。
    沒看門口那兩個守夜的小太監(jiān),寧愿縮在屋檐下,也不愿意進任何地方去睡嗎?
    為啥?
    不為啥,兩人總覺得這乾西宮陰森森的,太恐怖了!
    要不是總管太監(jiān)有令,他們才不肯來呢。
    具體什么原因,倒是沒人深究,可能是秦公公太強了,強到不合常理,所以才會有這種“錯覺”?
    秦源走進屋里,點亮蠟燭,坐在風床上,懷念地看了下四周。
    那被自己當成飯桌的長案,那做成燒烤爐子的裝滿了鵝卵石的花盆,以及那屏風后頭,承載著自己“驕奢淫逸”夢想的浴桶......
    一切的一切,就仿若發(fā)生在昨天。
    感慨許久,秦源又心念一動,揮了揮衣袖,將布滿屋子的機關,盡數(shù)撤下,裝回到納石之中。
    別了,乾西宮!
    不知道來此的下一任主人,又會是誰呢?
    他還會不會發(fā)現(xiàn),自己沒有發(fā)現(xiàn)過的秘密?
    秦源苦笑一聲,走出殿門,又一頭扎入了夜色之中。
    來到了成華宮。
    秦源徑直越過圍墻,推開寢殿大門,走入敏妃房間。
    一路上非常祥和,因為看到他的侍衛(wèi)和當值太監(jiān),在看到他的一瞬間,就倒下昏睡了過去。
    當然,沒看到但有可能看到的,也都睡了過去。
    侍衛(wèi):當時我就看到一道銳利光像銳利的劍,然后我就不省人事了!
    太監(jiān):我啥都沒看見,就是感覺有一道空氣打了下我的后腦勺,我認為宮里可能出了一種新型的妖精!
    敏妃的房間里,充斥著淡淡的幽香。
    淡黃色的紗帳下,敏妃蓋著繡著金絲鳳線的薄被,香肩小露著,一條腿露在薄被外邊。
    偶爾,藕白的腳趾會微微動一下。
    好像在做夢?
    秦源靜靜地看著敏妃,那是他心中的白月光。
    那天與敏妃道別,他設想過很多與她再見面時的劇本,無一不是得勝歸來牛逼哄哄的場面,絕不是像現(xiàn)在這樣如同一個試圖寢qu的癡漢。
    敏妃翻了個身,臉朝右對著秦源,褻衣有點滑落,睡夢中的敏妃似乎在潛意識中覺察到了,于是用修長白皙的手遮蓋了下。
    所以她到底是睡著還是沒睡著?
    秦源很想叫醒敏妃,跟她好好道個別。
    他知道,把敏妃帶走是不可能的,因為她不會走。
    除非把她強行扛走,那是可以辦到的,可他終究不是采花大盜,不屑于這么做。
    秦源安靜地看了敏妃一會兒,然后拿出剛到隴西時,在集市買好的一個蝴蝶結頭繩,輕輕地放在了她的枕邊。
    并不是說他只會給女生買頭繩,畢竟送給敏妃的頭繩上的蝴蝶結,是紅色的,和蘇若依的完全不同。
    “姜敏兒,如果我有一天殺進皇城,有一半是為你。”
    看著敏妃恬靜的睡容,秦源輕聲說道。
    隨后,便轉(zhuǎn)身,悄然出門。
    敏妃閉著眼,直到秦源徹底消失在門口,才緩緩睜開眼。
    輕輕地攥住枕邊的頭繩,將它捂在自己的胸口,她的肩膀微微顫動了兩下,隨后一滴晶瑩的淚珠緩緩淌落。
    她知道秦源在說什么,她甚至能猜出,睡前大哥往這邊加派侍衛(wèi)時,跟她說的那位擅闖京城結界的人是誰。
    都說秦源在隴西殺百里暮云、殺妖將,如果說天下有人能、有人敢硬闖京城結界而不被發(fā)現(xiàn)的,除了他還能有誰?
    而如果他要擅闖結界,那就說明,他已經(jīng)皇帝、劍廟勢不兩立了。
    她那么聰明,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但即便她再聰明,也有不知道的事情。
    比如,下一次再見到他,他還能否活著?
    而他這一去,這天下又將會如何?
    姜家,若是遇到他和他的大軍,該何去何從?
    但無論如何,這等事情并不是她一個弱女子可以決定的,也不是她可以介入的。
    所以,她明知道他來了,卻只能裝作沉睡。
    雖貴為準皇后,可在這亂世,誰又不是浮萍一般呢?
    ......
    秦源出了敏妃寢宮,又來到了蘇秦秦住的偏房。
    門是反鎖的,秦源不想毀掉門,于是讓阿大老練地從門縫進去,打開了門栓。
    身為敏妃身邊的高級宮女,蘇秦秦住的是單間。
    秦源這次沒有刻意輕手輕腳,于是小妮子在迷迷糊糊中,看到了一個黑影闖進了自己的屋里。
    “啊!”
    蘇秦秦嚇得尖叫了起來,抓著被子縮到了床角,大喊道,“你、你別過來!我未來夫君是秦源,殺妖將的秦源,你你你=,你要是傷我一根頭發(fā),他都不會饒過你的!”
    嗯,這些日子秦源殺妖將和百里暮云的事情在宮里都傳遍了,她怎么會不知道呢?
    不光如此,現(xiàn)在整個成華宮的太監(jiān)和宮女,都在夸她眼光好呢!
    現(xiàn)在已經(jīng)沒人在意蘇秦秦看上一個“太監(jiān)”了,恰恰相反,所有人都羨慕蘇秦秦,羨慕她如此慧眼識珠,竟然一早就看出了小秦子的潛力,早早地就“倒貼”人家了!
    現(xiàn)在的秦源,遠遠不是總管太監(jiān)之類的能比的,誰不認為他將站在皇城之巔?——當然,除了皇上和劍奴。
    蘇秦秦才不告訴他們,小秦子其實還是個真正的男兒身呢!
    她當然也不會告訴他們,她其實已經(jīng)跟小秦子私下里定好終身了,小秦子也沒有反對呢!
    所以當遇到危險的時候,她當然要第一時間拿出她的“未婚夫”,來嚇唬下對方了。
    果然,她這么一說,那“黑影”就再也不敢動了。
    只是,完全清醒過來的蘇秦秦發(fā)現(xiàn),那黑影怎么有點熟悉?
    就在這時,只聽黑影淡淡一笑,說道,“你未來的夫君,真的這么了不起嗎?”
    “當......”
    蘇秦秦剛剛才吐出一個字,就猛地反應過來,這不就是小秦子的聲音嗎?
    于是她立即哽咽道,“小秦子,是你嗎?”
    秦源輕輕一揮手,屋子里的蠟燭就燃燒了起來。
    蘇秦秦看著那張俊美而熟悉的臉龐,頓時忍不住起身撲了過去。
    想揍他,可是小粉拳還沒揮動,就先趴在他的肩膀上,“哇”地一聲哭了出來。
    “大騙子,你干什么呀!嚇我一跳!嗚嗚嗚~~~回來也不說一聲!我每天都擔心你......你、你大晚上闖人家房間,不知羞!我、我清白沒了,你、你賠不賠啊?”
    秦源輕輕地摸了摸蘇秦秦的頭,柔聲道,“你要我怎么賠啊?”
    蘇秦秦抽泣了幾下,“我、我哪知道?反正你要賠,不賠以后我就、我就天天去乾西宮找你、煩你!”
    “乾西宮,是不用去了。”
    秦源苦笑了下,輕輕地給蘇秦秦擦了擦眼淚,又說道,“丫頭,我問你,你愿不愿意跟我走?”
    蘇秦秦一臉茫然道,“走?去哪?現(xiàn)在嗎?”
    秦源點點頭,“對,就現(xiàn)在。如果現(xiàn)在不走,以后就沒辦法走了。”
    他自然要帶蘇秦秦出宮去。
    畢竟蘇秦秦和他的關系,整個后宮的人都知道,而她又不是敏妃,有“準皇后”的身份傍身,一旦皇帝要徹底清洗后宮與他有關的“余黨”,那么蘇秦秦肯定難逃一劫!
    蘇秦秦見秦源不像是在開玩笑,頓時慌了,忙問,“怎么回事啊?為什么這么說?你不是打了大勝仗,現(xiàn)在是平定隴西的大功臣了嗎?”
    秦源平靜道,“沒錯,但是鳥盡弓藏的道理你知道嗎?現(xiàn)在朝廷不需要我了,而我又過于強大,比如可以隨時闖進你的房間,你說朝廷會放心我嗎?”
    怕蘇秦秦理解不了,所以他選擇了用最簡單的方式,告訴她原因。
    “朝廷,朝廷怎么可以這樣?“蘇秦秦瞪著雙眸,難以置信地說道。
    但顯然,她終歸是聽懂了。
    “我再問你,你愿不愿意跟我走?先說好,這一走,你可就什么都沒了,而且很可能會隨時遭遇朝廷的追殺。”秦源認真地問道。
    卻不想,蘇秦秦沒有一點猶豫,“我、我既然已經(jīng)與你定過終身了,那當然......是你去哪我去哪了!只是,能否容我點時間,與敏妃道個別?”
    秦源點點頭,“那你要快,不要驚動其他人。我先出去下,很快就回來。”
    蘇秦秦剛說出一個“好”字,卻見秦源已經(jīng)消失不見。
    她緊張地咽了口唾沫,然后立即下床,整理好自己的衣服,又從床下挖出自己攢了很多年的嫁妝——一百多兩銀子呢!
    匆匆忙忙將它們裝到一個大包袱里,她又跑去了敏妃的寢宮。
    這邊,秦源出了成華宮,立即去了清風樓,找到了喜子。
    “立即出宮!一會兒宮外新盛茶樓見!”
    拋下一句后,他旋即消失。
    喜子從床上驚坐起來,然后毫不猶豫地開始收拾起家當。
    秦源想了想,又來到了楚宴修的藥鋪。
    卻見藥鋪之中,已空無一人。
    料想這廝入后宮行醫(yī)的期限已到,可能已經(jīng)出宮了,于是也就不再管他。
    一切停當,當他再回成華宮時,看到蘇秦秦已經(jīng)雙目淚濕地站在寢殿門口等她了。
    “和敏妃告別了嗎?”秦源問她。
    蘇秦秦哭著點頭,然后把一塊精致的白色玉佩,遞給秦源。
    “這是敏妃娘娘送給你的。她說,她說......但愿人長久......”
    秦源接過玉佩,上面還帶著敏妃的體溫,和一絲馨香。
    “沒有后半句嗎?”
    蘇秦秦搖搖頭,“沒有后半句......”
    秦源不再多說,“知道了。”
    召喚出意劍,便帶著蘇秦秦進去。
    皇城之上,彎月之下,一道劍影飛速劃過,無人可擋。
    而不遠處,那赤紅的劍廟,一如五百年來那般,依舊屹立在皇城的最高處。
    和這天下一樣,未來誰主這至高之地,無人知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