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三十二章 兩王之爭
    溫文爾雅的慶王,第一次如此失態(tài)。
    或許在這一刻,他并非是站在奪嫡皇子的立場上,而是站在朋友的立場上,在質(zhì)問秦源。
    秦源原以為自己這次做的問心無愧,畢竟他這一仗,完全是為了人族而戰(zhàn),他沒有任何利己主義的考慮,甚至他不惜豁出底牌,拼了一把命。
    人族大義、道德乾坤,無論從哪個角度入手,他都能將自己的選擇,解釋得很崇高。
    然而此時此刻,面對慶王的出離憤怒和無盡的悲戚,他卻無法忍心站在道德的制高點,去駁斥他的說法。
    人生就是一場相對論,每一個選擇,在此盈之中,必有彼缺。
    對天下人無愧,但是對于慶王,他認(rèn)為自己確實是有愧的。
    慶王有資格憤怒,因為他是自己的朋友。
    盡管和景王一樣,慶王之所以與自己為友,始終是帶著某種功利性的。
    但無可否認(rèn)的是,拋開功利性以外,慶王對自己仍舊有純粹的友情。
    秦源的確不知道慶王在背后為自己做了那么多,但他料想慶王沒有說謊。
    而作為被慶王認(rèn)真對待的朋友,他卻幫他的對手贏得了一場大勝,這無異于是在慶王身上捅了刀子。
    這沒有一絲夸張,大成國五百年以來,每一場奪嫡大戰(zhàn),失敗的皇子,幾乎只有死路一條。
    這一刀,很可能要了慶王的命,也可能要了他身邊很多人的命。
    盡管,這也并非他的本意,他的本意只是想阻止妖族肆虐罷了。
    秦源知道,此刻與慶王說任何“大義”他都聽不進(jìn)去,畢竟不能以圣人的標(biāo)準(zhǔn),來要求一個二十出頭的少年。
    現(xiàn)在首先要做的,是先平復(fù)他的心情。
    于是沉吟了下,他說道,“殿下,我聽說真正的帝王,有萬劫之雷落下而面不更色的氣度,也有著眼于全局而不迷失于一隅的胸懷。不知道殿下,是怎么看待自己的?”
    這突如其來的靈魂拷問,一下子就打亂了慶王的節(jié)奏。
    文化人被逼急難得一次擼起袖子來找流氓算賬,卻不想流氓竟然換上了長衫,開始講氣度,講胸懷。
    “秦先生,”慶王咬著牙,一臉倔強地說道,“你是不是覺得,景王更有帝王之氣?更有帝王胸懷?”
    直說吧,你就是看上他了!
    “胸不胸的先不說,”秦源擺擺手,又道,“敢問殿下,隴西叛軍總共有多少?”
    慶王怒道,“總共十余萬,其中精兵五萬余,今日已折精銳兩萬!秦兄想說,是你之功么?作為皇子,本王是不是該謝謝你?”
    “殿下說的對,隴西之兵十余萬,精銳已去兩萬,實不足為懼。”秦源微微頷首,隨后又話鋒一轉(zhuǎn),問,“但你去過妖將妖域么?你知道妖域之中,有多少大妖,又有多少小妖?”
    “你去了妖將妖域?”慶王眼中露出一絲驚色。
    “自然去了,歷經(jīng)九死一生,就在一個時辰前才回來。”
    慶王這才恍然大悟,難怪先前一直聯(lián)系不上他......
    不知道為什么,一想到這慶王的心情,頓時就好了不少。
    大約就類似于,他不是故意不接我電話的,他也不是和別的女人在鬼混.....
    慶王是聰明人,他開始意識到,自己先前有些失態(tài)了。
    于是不再言語,轉(zhuǎn)而選擇聽秦源,會說些什么。
    秦源又道,“妖將妖域之中,大妖不計其數(shù),今日之折損,或許只是一部分。至于小妖......你見過密密麻麻的妖么?你知道被群妖困住,殺到連正氣、仙息都不夠用的場景么?”
    “這......”
    “這只是妖將妖域,而南原州兵尚有數(shù)萬!各州綠林亦有十余萬,拜妖會殘余都有上萬!還有,圣學(xué)會有員七八萬!”
    秦源冷聲道,“這些人,你猜會不會跟隴西一起動手?”
    慶王聽罷,臉色漸變,怔怔地看著秦源。
    聰明如他,自是悟到了關(guān)鍵。
    “秦兄,你確定圣學(xué)會也會動手?”
    自問在圣學(xué)會安插了不少眼線,慶王卻是第一次聽聞此事。
    這是自然的,這等機密,連秦源這個圣學(xué)會朱雀殿殿主也是從墨島聽說的,慶王那些個眼線,怎么可能知道?
    但慶王知道,如果圣學(xué)會決定動手,那么拜妖會、墨島......以及大批暗藏在民間的勢力,也很可能會響應(yīng)。
    如此一來,這場戰(zhàn)役就遠(yuǎn)沒想的那么簡單了!
    秦源沒有回答慶王的問題,而是繼續(xù)問道,“所以這一戰(zhàn)算什么?算奠定勝局了么?殿下覺得,以后沒仗可打了,可以班師回朝了?”
    慶王的嘴微微張開,空洞的眼神里,忽然又有了光。
    而那光,都聚焦在他跟前這個比妖更妖的少年的身上。
    “秦兄......”
    秦源見慶王終于平靜下來,這才換了推心置腹的語氣,開始講道理。
    “殿下,此戰(zhàn)我若做壁上觀,程中原今日就要戰(zhàn)死。同樣戰(zhàn)死的,還有鐘家父子、汪州牧。
    朝廷如今有多少高手,你是有數(shù)的。我始終認(rèn)為,殿下雖爭太子位,但絕不會為一己之私而置這些忠臣義士乃至國祚氣運于不顧,不知道我想的是對是錯?”
    吶,你自己說,你是不是無情無義、無理取鬧?
    慶王大驚,連忙說道,“秦兄,我不是那種人,你是知道的!便是爭太子位,我也絕不會有如此下作的想法!”
    討厭,人家才不是那種人!
    秦源嘆了口氣,又說道,“隴西之戰(zhàn)會打很久,而且很可能也不局限于隴西。今日一戰(zhàn),無非是一個開端罷了,殿下要立功,還有的是機會。
    如果殿下需要,我依然會幫殿下。如果殿下要與我割袍斷義,那我亦無話可說。”
    吶,這次被你抓到和他在一起,我只是在出差,例行公事!
    你要是非那么想我也沒辦法!
    但你要是想好好的,那日子就繼續(xù)過!
    慶王怔了足有兩三息,也就是兩三個呼吸的時間。
    他并非仍在質(zhì)疑秦源,只是他自省自己為何如此魯莽,又為何如此失態(tài)?
    “秦兄若是想害我而幫景王,早在灌頂之時便可,何須等到現(xiàn)在?”
    “我與秦兄一路走到現(xiàn)在,此情早已無需證明,我竟還對他無端質(zhì)疑!”
    到底是皇子之尊,又是少年之性,慶王一時間羞愧難當(dāng),抓心撓肝地想為自己辯解幾句,以搏個體面。
    卻怎么也想不到該如何說起。
    只好用了最俗套的辦法,躬身對秦源深深一拜。
    “秦兄,是我錯了!我......”
    “行了,你我之間,還說那些作甚?”
    秦源打斷了慶王,又在心中輕輕一嘆。
    看樣子,自己也只是個普通人,遠(yuǎn)沒有主角那樣,殺伐果斷。
    到現(xiàn)在為止,自己都不知道該幫誰好。
    實在不行,只能兩頭都幫了......剛幫景王立了功,接下去就幫慶王扳回一城吧。
    至于最后皇帝選誰當(dāng)太子那是皇帝的事,不關(guān)自己鳥事!
    好在,不管幫誰,自己都是在幫人族。
    就在這時,只聽門外侍衛(wèi)又來稟告。
    “秦先生,景王殿下來了。”
    慶王眼中立即露出一絲憤恨。
    這廝,竟還不消停?
    他以為秦兄幫過他一次,便可以借機徹底籠絡(luò)了?
    秦源更是無語,心想景王這腹黑男應(yīng)該不至于那么沉不住氣,親自殺過來的啊!
    像他這種的,不是應(yīng)該裝作不知道,然后暗中觀察、旁敲側(cè)擊的么?
    其實秦源猜得也沒錯,原本按照景王的城府,他是斷然不會親自來這一趟的,畢竟這樣一來,多少會顯得他信不過秦源。
    話說回來,按照慶王的城府,原本也不會如此感情用事,特地跑來指責(zé)秦源的。
    兩個太子位競爭的大熱門,若是連這點心性都沒有,怎么可能招攬到那么多門客,吸引那么多朝中勢力,為他們而搏命?
    然而,事實就是如此,無論景王還是慶王,在這一刻突然都拋開了城府。
    原因?
    秦源的重要性,已經(jīng)超出了一切!
    他的存在,足以決定他們的生死,以及很多人的生死!
    沒人愿意冒這個險,讓對手去觸碰,那塊系著自己身家性命、前途命運的籌碼!
    景王像一陣風(fēng)似的,殺進(jìn)了屋里。
    “哈哈,先生,本王來看你了!咦,五十二弟也在?你找先生有事?”
    你這賤人,來找他作甚?
    慶王看著一臉“笑容”的景王,也跟著“熱情”的一笑。
    “十七哥,你怎生也來了?我許久不見秦兄,來與他說會兒體己話。十七哥深夜造訪,可有要事?”
    你個賤人,還不識相點趕緊走?
    景王立即說道,“原來如此!早聞五十二弟與先生私交甚篤了,難得還抽空來與先生敘舊。不過,本王來找先生,卻是有些要事相商。這不,初戰(zhàn)告捷,我還有很多事要請教先生呢,若不然......”
    若不然,你個小婊砸趕緊回家去吧,如果還要點臉的話!
    先生是本王的先生,你就別癡心妄想了!
    景王這話相當(dāng)于直接逐客了。
    慶王冷聲一笑,表示這可是你先撓我臉的!
    “十七哥,不巧的很,我也剛與秦兄聊到隴西戰(zhàn)事,我們才剛剛起的頭,或許還要聊很久。你或許有所不知,我與秦兄常常一聊就是一晚上,聊累了便抵足而眠,你看......”
    你看你是識相點自己滾呢,還是讓秦兄請你出去?
    被“撓臉”的慶王,果斷反擊,“薅”了景王的頭發(fā)。
    景王眼睛微微一瞇,立即又笑道,“是么?巧了,本王也常常與先生探討詩詞歌賦、宇宙人生至深夜。”
    難道本王沒有與先生睡過?
    秦源心里那個郁悶啊!
    你們兩個賤人,能不能給我消停一下?
    累了,不想再愛了......
    沉吟了下,只好說道,“行了,兩位殿下,我有些累了,有什么要事明日再說吧。”
    景王一聽,頓時樂呵呵道,“那好,既然先生累了,那邊早些休息吧!五十二弟,我們好些日子沒見了,去我那喝酒可好?”
    他來此就是為了攪黃慶王勾引......咳咳,招攬先生的企圖的,既然目的達(dá)到,自然見好就收了。
    而慶王,同樣覺得能讓景王收起拉攏秦兄的野心,也求之不得。
    于是毫不猶豫地說道,“好極!正想與十七哥把酒言歡,順便聊一下你我左右二軍,接下去當(dāng)如何合作剿賊呢!”
    毫無疑問,秦源和景王、慶王都過從甚密的事情,不是什么秘密,畢竟宮中到處都是兩王的眼線,想瞞都瞞不住。
    就如同景王知道慶王送過食樓給秦源,慶王也知道景王時不時就找秦源喝酒。
    但在兩人心里,都認(rèn)定秦源跟對方只是“逢場作戲”。
    畢竟,兩人都有無數(shù)“鐵證”,能證明秦源對他們是“真心”的。
    所以,兩人的重點都在于,如何防止秦源被對方所“蠱惑”。
    只要能阻止秦源和對方“私會”,他們都能接受......
    秦源看兩王出門,這才松了口氣。
    這會兒也再沒什么心思去找小妖跟蘇若依了,于是準(zhǔn)備去浴房洗個澡,然后趕緊上床睡覺。
    卻是一打開門,就看到蘇若依站在門口。
    咦?
    秦源頓時改了主意。
    嘿嘿一笑,說道,“長夜漫漫,姑娘也無心睡眠?不如我們一起飲酒談天可好?我可以給你講新故事的喲!”
    “喝你個頭啊!”
    蘇若依一把拉住秦源,將他拽進(jìn)了屋子,然后關(guān)上了門。
    “這么著急嗎?”秦源笑問。
    “你能不能正經(jīng)點啊我問你,小妖姐姐說,你在參與奪嫡之爭,是不是真的?”
    秦源皺了皺眉,問道,“小妖怎么說的?”
    “那就是真有了?”蘇若依急道,“小秦子,你瘋啦?你知道奪嫡之爭意味著什么嗎?如果你輸了......”
    “你等下!”
    秦源黑臉,立即拿出傳音石給小妖傳了音。
    “妖女,過來!”
    沒多久,小妖打著哈欠,施施然來了,穿得特別的清涼。
    “什么事?”
    “你嚇唬依依做什么?沒事干啦?”
    “我就提了那么一嘴而已。”小妖咯咯一笑,“不過,我也為了幫你,防止你選錯人,功德受損呢!”
    “什么意思?”秦源眼睛微微一瞇,問道,“你意思,你知道選誰更好?”
    “我不知道選誰更好,”小妖淡淡道,“但是我覺得景王很危險。”
    “你對他很了解么?”
    “不了解,但此刻,他的手下正在活埋一萬七千投降的南原州兵!高祖說過,投降不殺的!”
    ------題外話------
    最近章評系統(tǒng)好像出了問題,我在作家后臺能看到評論,但是在書中看不到,誰知道是什么問題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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