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不一樣？”夏至問田氏，同時(shí)對田氏那種無所謂的態(tài)度特別無語。
    “你五嬸說了，這回劉掌柜是和他娘子商量好了，他娘子點(diǎn)了頭，答應(yīng)讓他娶二房。你小孩子家家的哪里懂得這個。他娘子早就不能生了，他們兩個都五十多，再沒個兒子，那么大的一個家業(yè)就沒人承繼，那可咋辦？”
    田氏挑眉，仿佛這句話是問夏至的。
    不過不等夏至說什么，田氏又繼續(xù)說道：“要是劉掌柜能看上你大丫姐，也不讓你大丫姐去伺候他娘子。劉掌柜說了，另外準(zhǔn)備一所宅子單獨(dú)給二房娘子住。等二房娘子生下了兒子，再搬回本宅一塊兒住著?！?br/>     “有兒子的二房娘子和沒兒子的大房娘子，那大房娘子也得退后一步。到最后，全部家產(chǎn)都是二房娘子和她兒子的！”
    這么說著，田氏的臉上就露出笑意來，仿佛是大丫已經(jīng)給劉胖子生了兒子，壓過了劉胖子的原配。
    將來劉胖子的家財(cái)都?xì)w了大丫和大丫生的兒子，那田家就更加不用擔(dān)心沒人照看了。
    “所以我說這是大好事?！弊詈?，田氏還有些得意地說道。
    夏至嘆氣：“娘，那都是五嬸說的吧，五嬸的話你應(yīng)該打個折扣聽?！?br/>     “十六，你才多大？”田氏挑眉看著夏至，“這些事是你懂的多，還是我懂的多。你這孩子，也太愛管閑事了。我以前咋就沒看出來，你跟你~爺是一個脾氣，恨不得天下的事兒都?xì)w你管了！”
    也不知道田氏是哪里來的一股子邪火，這句話中似乎包含了她對夏至的很多怨念。
    “那你也得問問我大丫姐愿意不愿意??？”夏至就看向大丫。
    大丫原本垂著頭，聽到夏至叫她的名字，她才緩緩地抬起頭來。
    “大丫姐，你自己愿意不？你要不愿意，我娘也不能勉強(qiáng)你?！毕闹辆蛯Υ笱菊f道。
    “我……”大丫的臉上露出一絲苦笑，“十六，這事有我愿意不愿意的份兒嗎！”
    “這話怎么說的？”夏至嘴上這么說，心中卻也是一沉。
    大丫的情況和孫蘭兒還不一樣。孫蘭兒主要是她后娘容不下她了。可大丫的情況卻是她一大家子都盼著她能多賣出幾兩銀子來。
    “十六，我沒的選?！贝笱绢D了頓，又開口說道，然后她還咧嘴笑了。不過那笑容可是比哭還難看。
    “啥有的選沒的選的。”田氏就有些不滿，她看著大丫說道，“大丫，你不是也說樂意嗎？姑跟你說啥來著，你可別有樣學(xué)樣，別跟夏至學(xué)?！?br/>     當(dāng)著夏至的面，田氏就把這話給說出來了。
    其實(shí)她背地里更是沒少說，有兩次夏至都聽見了。或許也是因?yàn)檫@樣，田氏干脆就不瞞著夏至了。
    “姑，我都聽你的?！贝笱军c(diǎn)點(diǎn)頭，很順從地對田氏說道，“不管咋地，這也比讓人領(lǐng)進(jìn)大山溝里再也出不來強(qiáng)?！?br/>     她這句話說出來，田氏的臉上就微微變了顏色。
    田氏有個姐姐就是被田老頭給賣去偏遠(yuǎn)的窮山溝了。據(jù)說那個地方的人，一家?guī)仔值?，只能湊錢給一個定媳婦，其他的兄弟都得打光棍。而那地方的人，尤其是女人，一般都活不長。
    大丫并沒有注意到田氏的表情變化，因?yàn)樗f完話之后就低下了頭，也不知道是在想什么。
    夏至無奈了。
    或許大丫說的不錯，在沒有選擇的前提下，跟著劉胖子，總比被賣進(jìn)深山老林，一輩子都出不來，再也見不到親人朋友要強(qiáng)的多了。
    “娘，我不同意你做這樣的事。”即便如此，夏至還是跟田氏說道。
    “你不同意的事兒多了。這件事還輪不到你做主。你姥爺都催好幾回了，好不容易有這個機(jī)會。夏至，你要是敢使壞，我可跟你沒完?！碧锸铣蛄讼闹烈谎?，然后站起身招呼大家伙，“天不早了，趕緊都歇著吧。明天還有正事兒呢?！?br/>     夏至和孫蘭兒回到西屋，兩個小姑娘收拾好了，躺在炕上的時(shí)候，夏至的心緒還是沒有平靜下來。
    “這世上的事兒真沒法說。”孫蘭兒也頗多感慨，“十六，你看我和大丫差不多吧。以前我還覺得大丫比我命好，起碼有親娘護(hù)著?？涩F(xiàn)在再看看，她比我命苦。”
    “我娘要賣我，你能找人給攔下來?？纱笱舅?，是她一家子都要賣了她?！?br/>     “是這樣的?！毕闹羾@了一口氣。
    “十六，你也別唉聲嘆氣的了。這世上的事，你總不能都攬?jiān)谏砩瞎芰恕＿@件事我看出來了，你是管不了的?！?br/>     而且即便是夏至強(qiáng)出頭管了，最后大丫恐怕還是愿意跟著劉胖子的。因?yàn)樗揪蜎]有別的出路。
    ……
    第二天，田氏早早地起來，就把大丫給打扮起來了。大丫到了這，還是夏至給買的布做了一套新衣裳。這套新衣裳她平時(shí)都不舍得穿，今天也被田氏安排著穿上了。
    田氏還給大丫傅粉、描眉、用了胭脂和腮紅。
    大丫到了夏家，一直好吃好喝，這些日子過下來，臉上身上都多了一些肉，臉色也水靈多了，就連頭發(fā)也比過去順滑黑亮。
    畢竟是豆蔻年華的少女，這番打扮下來，大丫也是個清秀的小姑娘了。
    田氏站在大丫面前上下打量，還是有點(diǎn)兒不滿意。大丫渾身上下，一個草刺兒的裝飾都沒有。
    “夏至啊，”田氏心情都很好的樣子，就招呼從一邊走過的夏至，“我看你那排草梳你自己也不戴，給你大丫姐吧?！?br/>     夏至從心里并不愿意聽田氏的安排。但是她看了看大丫，就又有些心軟。如果今天劉胖子真看上了大丫，那么這次就是大丫的人生大事了。
    不會有什么三媒六證，也不會有迎娶的禮節(jié)，也不會有婚宴。
    夏至沒看田氏，也沒說話，扭身回屋將自己的排草梳取了來，另外還拿了兩條紅頭繩，都放在了大丫的面前。
    這些東西，是她愿意給大丫的，跟田氏沒關(guān)系。
    “十六，不、不用……”大丫忙就擺手說道。
    “大丫姐，給你你就拿著吧。”夏至說完就走了，此情此景，她看不下去。
    “夏至這丫頭是要上天，總跟我甩臉子，我是白養(yǎng)活她了?！碧锸现老闹恋暮谀樖菦_著她，一面跟大丫嘮叨著，一面就給大丫換上了紅頭繩，還將排草梳插在了鬢邊?！按笱?，你可不能學(xué)夏至。你以后可得顧娘家，知道不？”
    “好，好?！比缓?，田氏打量著大丫，臉上就露出了滿意的笑容。“人靠衣裝，佛靠金裝，這話就是有道理?！?br/>     大丫也在鏡子里看了自己一眼，然后就微微的愣了愣。
    這應(yīng)該是她這十幾年中最漂亮的時(shí)候了吧?？上А?br/>     大丫就覺得眼眶有些發(fā)酸，不過她硬是將眼淚給憋回去了。她不能哭，如果把妝給哭花了，會惹田氏不高興。而且如果她的樣子看著丑，人家劉掌柜肯定就看不上她了。
    孫蘭兒往孫四兒家去了，夏至因?yàn)樵谇霸河X得心里憋悶，就往后院來。
    夏老爺子正要出門，看見夏至臉色不好，就沒有立刻走。夏至就將大丫的事情跟夏老爺子、夏老太太，還有李夏等眾人說了。
    夏老爺子深深皺眉：“這叫啥事！”
    “十六，你想管這件事？”李夏則是問夏至。
    “想管也管不了?！毕闹翐u頭。
    “是管不了?！毕睦咸珖@氣，“老田家那個門風(fēng)，托生在他家里的閨女，最后都是這個命?！背四切┥聛砭捅蝗由綔侠镂估堑模缓笠簿褪翘锸线@個例外了。剩下的那些一比較，大丫要是能跟著劉胖子，還算是一條不錯的出路呢。
    這樣的比較，這樣不錯的出路，可真是太可憐可笑了。
    大家聚集在一起商量了半天，最后的結(jié)論都是沒辦法。他們或許能攔下這一次，但能攔下下一次嗎。他們能給大丫做主，讓她正常嫁人嗎？
    這確實(shí)是跟孫蘭兒的事不一樣啊。
    夏老爺子也覺得氣悶，他也不在家里待了，背著手就去串門。
    “十六，咱也玩去，省的你憋氣。”小黑魚兒很是善解人意，就要和李夏一起帶夏至去外面散心。
    “老叔那你和李夏去玩吧。我今天先不去了?！毕闹恋囊馑迹€是想看看大丫的事情究竟是怎么個結(jié)果。
    夏至說不去，小黑魚兒和李夏商量了一下，就決定都在家里陪著夏至了。
    夏至心情不好，他們在跟前，總能讓夏至開心一些。
    夏至早就囑咐了小樹兒，讓他一有什么消息就過來告訴她。將近晌午的時(shí)候，小樹兒就飛跑過來告訴夏至，說劉胖子來了，在孫老五家。
    劉胖子是來接孫蘭兒的，現(xiàn)在要將孫蘭兒換成大丫，孫王氏少不得要廢一番口舌的。也不知道這件事說成說不成。
    夏至這么想著，就站起身出來。
    她先到自己家，田氏、大丫和二丫都不在。夏橋在。
    “哥，咱娘呢？”夏至就問夏橋。
    “……帶著大丫和二丫上隔壁了?！毕臉蛲鶎O老五家指了指，“說是人家想相看相看大丫。”
    “啊，這么會工夫就給說成了？”夏至微微有些吃驚。
    “孫五嬸那張嘴，也不是一般人能比的了的?！毕臉蚓驼f。
    “這倒是?！毕闹咙c(diǎn)頭。孫王氏能說會道，尤其擅長忽悠男人。她還和劉胖子有些交情，應(yīng)該就更容易說話了。
    而且，看劉胖子的樣子，也是真著急要買女人生兒子。
    不過大丫才十四歲啊。
    夏至就往孫老五家來，她還沒進(jìn)孫老五家的門口，就看見田氏領(lǐng)著大丫和二丫回來了。
    “娘？”夏至不解。
    “回家說?！碧锸暇偷溃樕峡床怀鍪窍才瓉?。
    夏至就往孫家的院子里看了一眼，只看見大毛和二毛，再沒別人。她只好跟著田氏回來。
    田氏回到家中，就在炕沿上坐了。她告訴夏至，劉掌柜已經(jīng)相看過大丫，當(dāng)場沒有說定，孫王氏讓她們先回去，她一會過來送消息。
    “且等著你五嬸的好消息吧?！碧锸线@么說著話，心里面其實(shí)是沒底的。
    有些事情，田氏自己很清楚。大丫沒有孫蘭兒白凈，也沒有孫蘭兒豐滿。她還是有些擔(dān)心劉胖子看不上大丫的。
    如果這件事不成，再要給大丫找個合適的婆家，那可就太難了，她根本就一點(diǎn)兒頭緒都沒有。
    大丫也在炕沿上坐下，頗有些惴惴不安的意思。二丫就坐在大丫身邊，特別的沉默。
    過了半晌，孫王氏才從隔壁走過來。
    田氏哪里坐的住，趕忙就迎了上去。“她五嬸，劉掌柜咋說？”
    “哎呦，說的我這舌頭都快硬了。嫂子，趕緊給我碗水喝?！睂O王氏就說道，然后才瞧見夏至和李夏都在。
    孫王氏忙就收斂了自己，規(guī)規(guī)矩矩地跟著田氏進(jìn)屋，也不說要水喝了，還客客氣氣地跟夏至和李夏打招呼。
    田氏就讓大丫給孫王氏倒水，然后又催問了孫王氏一句。
    孫王氏沒立刻答話，而是將眼神往夏至和李夏的方向瞟了瞟。
    李夏就站起身帶著小黑魚兒出去了。這種事，他也確實(shí)不方便在場。但是夏至坐在那里可沒動地方。
    “你說吧，夏至在也沒事。這事兒輪不到她說啥。”田氏就對孫王氏說道。
    “嫂子，這事兒可是你求著我的。我可都是為了你?！睂O王氏立刻又說道，然后還用有些可憐的眼神看了夏至一眼。
    夏至知道孫王氏這是表演給她看的，就微微一笑：“五嬸，你跟我娘說吧，就是別哄我娘就行了。”
    “肯定不能，我就實(shí)話實(shí)說?！睂O王氏立刻就討好地對夏至說道。
    田氏不耐煩地催孫王氏：“快點(diǎn)兒說吧，劉掌柜究竟同意了沒有？”
    “嫂子，”孫王氏這才轉(zhuǎn)向田氏，“我這嘴皮子差點(diǎn)兒就磨破了……”
    按照孫王氏的說法，劉胖子本來是不愿意換人的，但被她勸了半天，又看著她的面子，才答應(yīng)相看相看大丫。
    而看過了大丫之后，劉胖子是不大愿意的。
    劉胖子嫌大丫身材瘦小，而且皮膚也沒有孫蘭兒的白凈。(未完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