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二章 反感
不過,夏橋只看了田氏一眼,就立刻又低下了頭。田氏頓時(shí)松了一口氣,她又提高了聲音數(shù)落夏橋:“看你以后還敢不敢這樣。你姥爺和你大舅不怪你,我可饒不了你?!?br/>
這個(gè)時(shí)候,田大舅和江氏都走過來勸田氏。田大舅的話還說的很好聽:“就是進(jìn)山找一趟,也沒啥。大橋沒走遠(yuǎn)。再說了,大橋他不是別人,是我親外甥。我這個(gè)做舅的可有啥說的,嘿嘿?!?br/>
田氏就還說是夏橋的不是,一面偷偷又往上房的方向看。田老頭的身影還印在窗戶上,不過這次不是后背沖著窗戶了,而且半扭過身子來。
田王氏這個(gè)時(shí)候也走過來:“都回來了就好,這要出點(diǎn)兒啥事,老夏家還得怪我們?!比缓笥肿尨蠹一锒歼M(jìn)屋。“都別站在院子里了,進(jìn)屋說話?!?br/>
說完了這些,她還特意走到夏橋身邊:“大橋,你~娘也是為你好。你~娘將來就指望你了。咋樣,你~娘沒打疼你吧,快點(diǎn)兒讓姥看看。”
“我沒事?!毕臉蚨汩_了田王氏的手。
“娘,你別管他。他有點(diǎn)兒越活越回去了?!碧锸暇吞岣呗曇粽f道。
夏橋一聲不吭,可把夏至和小樹兒都給氣的夠嗆。夏至心中冷笑,面上卻做出最純真的笑容來,她替夏橋解釋:“姥,我哥不是故意跑山里去的。他是聽說靠山屯兒這有人把剛生下來的孩子扔進(jìn)山里喂狼,他好奇,才跑進(jìn)山里去想看看?!?br/>
這個(gè)時(shí)候,他們都已經(jīng)走進(jìn)上房了。夏至的話音落地,屋子里的氣氛一下子就凝滯了。夏至恍若未覺,一雙眼睛卻飛快地在眾人的臉上掃過。
嗯,很好,看來田家扔女嬰進(jìn)山喂狼這件事,田家的人都是知道的,自然也包括田氏。在場唯一一個(gè)還不知情的人,應(yīng)該就是夏秀才了。
無知有時(shí)候是福。夏至第一次完全理解了這句話的含義。
看著田家眾人臉上或僵硬或陰沉或恐懼的表情,夏至的心里就舒服了不少。
江氏第一個(gè)有了動(dòng)作。她捂著臉,低著頭就跑了出去。大丫和二丫略遲疑了一下,都隨后追了出去。
田老頭和田王氏面色陰沉地看著江氏的背影,然后又將目光轉(zhuǎn)到了夏至的身上。夏至還是一副完全無辜的表情。
“咋啦,我說錯(cuò)啥話了嗎。外面的人都在說啊,你們難道不知道?”夏至還故意攤了攤手。
夏橋默不作聲地走到夏至的身前,用自己的身子阻斷了田老頭和田王氏的目光。
田氏這個(gè)時(shí)候也回過神來,卻尖聲地?cái)?shù)落夏至:“讓你上外面去亂跑,亂聽啥人嚼舌頭了。這回我就不該帶你來?!眳s最終并沒有上前來抓夏至,也沒有要打夏至的動(dòng)作。
“得了,鬧騰一天,都早點(diǎn)兒歇了吧?!碧锢项^在炕上低聲的說道。
他這一聲令下,大家誰都不再說話,只有田王氏走到外屋的門口朝外面喊了一嗓子,是讓江氏帶大丫和二丫回來掃炕鋪設(shè)被褥,大家好早點(diǎn)兒睡覺。
田家東屋和西屋各兩間,東屋是田老頭和田王氏帶著大孫子田大寶住,西屋是田大舅和江氏帶著大丫和二丫兩個(gè)閨女住。
夏秀才一家來了,就都住在田老頭這屋子里頭。
田家沒那么多被褥,他們也沒出去借。好在是夏天,沒有足夠的被褥也能湊合。田老頭帶著田大寶躺在最炕頭,然后就是田王氏。
田氏挨著田王氏,然后是夏秀才。夏至在最炕梢,挨著兄弟小樹兒。
一炕的人,中間也不隔閘板,也不放簾子。以前,大家就是這么湊合住的。今天,夏至還沒說什么夏橋就皺起了眉頭。
夏橋跟田王氏說,要隔個(gè)閘板,要不然就掛張簾子?!拔液托鋬号闶诳簧?。”
田王氏就看田氏。田氏剛才狠狠數(shù)落了夏橋,又打了夏橋,夏橋的反應(yīng)有些奇怪,她雖然心里對(duì)大兒子有把握,但終究還是有些心虛的。所以田王氏看過來的時(shí)候,田氏就假裝沒瞧見。
田王氏只能自己面對(duì)夏橋:“大橋啊,姥家條件不向你們家啥都有。就這么住著有啥啊,以前咱們不都這么住嗎?!睂?duì)著夏橋說話,田王氏好聲好氣的,還面帶笑容。
若是以往,夏橋也就什么都不說了,但是今天夏橋特別的堅(jiān)持。
“沒有閘板,也沒簾子,那就隨便拿塊啥布也行?!毕臉蚋锿跏仙塘?。
“哎,你這孩子,每回沒這樣啊,這回咋這么多挑兒?”田王氏不解地看著夏橋。
田氏和夏秀才都不說話。
田老頭突然開口了:“給他找一塊?!?br/>
田王氏奇怪地看了一眼田老頭,見他說的不是反話,這才嘀嘀咕咕地從柜子里面找出兩塊布來。夏橋素來心靈手巧,他也不人幫忙,很快就在炕當(dāng)間掛起了簾子。
簾子那邊,是田老頭、田大寶、田王氏,還有夏秀才和田氏幾個(gè)。簾子這邊,就是夏橋、小樹兒和夏至了。
夏橋話不多,但卻自己掃炕,又給夏至鋪褥子。兄妹三人只分到一條褥子,就給夏至了,夏橋和小樹兒就睡在席子上面。夏橋還把炕梢仔細(xì)地檢查了一遍,然后才讓夏至躺下。
“好好歇歇,哥今天晚上不睡覺?!毕臉虻吐暩闹琳f。
夏至覺得夏橋的情緒還是不對(duì)勁兒,但這個(gè)時(shí)候又不好問。她只得跟夏橋說,讓他不要過分擔(dān)心?!吧妒露疾粫?huì)有?!?br/>
夏橋只哼了一聲。
夏至就不再說什么了。那邊熄滅了蠟燭,大家都躺下了。夏橋才低低的聲音說了一句:“我就是想睡,也睡不著?!?br/>
“哥,都是過去的事兒了?!毕闹林荒軇窳讼臉蛞痪?。
這一夜,夏橋果然沒睡。夏至睡的也不安穩(wěn)。就算是她心理素質(zhì)過硬,但栓柱奶奶那些話還是對(duì)她產(chǎn)生了不小的影響。
住在田家這大瓦房里,她不舒服。
第二天,兄妹三個(gè)都早早地起來。田家其他人也起的挺早,只有田大寶還躺在炕上呼呼大睡。他智力上有缺陷,身體卻似乎很好,特別的能吃能睡,沒有一點(diǎn)兒心事。
田老頭一起來,就把田氏叫到后院去說話了。他是避開夏秀才和夏至幾個(gè)這么做的,但卻被機(jī)靈的小樹兒給看見了。
小樹兒就跑來說給了夏至聽。
夏至猜測,田老頭一定是有什么隱秘的任務(wù)布置給田氏,那肯定是跟他們休戚相關(guān)的。夏至問明白了地方,就帶著小樹兒悄兒沒聲地摸了過去。
田老頭和田氏就站在后院的緊墻根下面說話,夏至帶著小樹兒摸過去,就藏在最近的豆角架后面。穿過密密麻麻的豆角葉子夏至幾乎可以看清田老頭和田氏的臉。
田老頭的面色陰沉似水,自打夏至看到他,他似乎就沒有被的表情。不過夏至知道,田老頭也有高興和笑的時(shí)候,不過只有面對(duì)田大舅和田大寶的時(shí)候,面對(duì)其他人,田老頭都是板著臉。
田氏站在田老頭的對(duì)面,很是俯首帖耳、惴惴不安的樣子。
雖然躲到了這里,但是田老頭似乎還是怕有人聽到了他們的話,所以每句話都是壓低了聲音說的。但是夏至離的近,耳朵又尖,還是聽見了田老頭和田氏的話。
田老頭正在訓(xùn)斥田氏。
“你日子是咋過的?心思都用啥上了?你看看你那幾個(gè)崽子,到了這就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的,好像我欠了他們千八百萬的銀子沒還!根本就沒把我和你~娘放在眼睛里頭。你平時(shí)都是咋教的!一個(gè)個(gè),都是白眼狼,白眼狼!”
“爹……”田氏囁喏著,根本就說不出辯解的話來。
“到底咋回事?”田老頭發(fā)泄~了一通之后,情緒似乎稍微平靜了一些,語氣也跟著緩和了下來,但依舊是陰冷了,他問田氏知不知道幾個(gè)孩子變化的緣故?!跋闹聊切⊙踞套邮侨舜笮拇?,以前蔫吧的,咱都沒看出來。老夏家的種,要往高處爬,咱們不稀罕。咱們大寶定個(gè)比她好一千倍一萬倍的。”
夏至暗自抿了抿嘴。田老頭說話的意思,是徹底放棄她了,覺得她已經(jīng)無藥可醫(yī)。她可真要從心里感激田老頭了,沒有他惦記著,她以后的呼吸都能順暢不少。
田老頭那邊說完了夏至,又提到了夏橋和小樹兒。
“大橋和小樹兒都是咋回事?小樹兒那孩子還小,沒定性。大橋呢,大橋以前可不是這樣。這回是咋地啦?好好的孩子,你咋就讓他長歪了!”
“爹,我也不知道是咋回事。夏至也就一兩年就嫁人了,往后我也不管她。小樹兒一陣一陣的,也沒啥。大橋,大橋就是耳朵根子有點(diǎn)兒軟,對(duì)我,對(duì)咱家,他可沒啥說頭。”
“還沒啥說頭呢?你看看他昨天鬧的那一出一出的,還上山找啥死孩子,還要閘板要掛簾子,他那都是磕磣誰呢?”田老頭惡狠狠地斥問田氏。
田氏心里也正迷惑著呢。她只能一邊思索一邊跟田老頭說:“是不是昨天出去聽見屯子里誰說啥了?我聽他舅媽說,昨天是在廟頭找著的幾個(gè)孩子,五嬸還有屯子了好些人跟他們在一塊,嘮的還挺高興。”
“田老五婆娘那碎嘴子!”田老頭恨恨地朝地上吐了一口痰,“她能安啥好心眼,還不定跟大橋他們說啥了呢。我因?yàn)樯恫蛔尲依锏暮⒆觽兩贤忸^亂跑,就是怕這個(gè)。那些人看著咱家過好了,他們眼紅。他們心里恨啊,他們啥話說不出來!”
“你回去跟大橋說道說道,讓他別聽外面那群人胡說八道!”
“爹,我回去肯定跟大橋說?!碧锸享槒牡卮饝?yīng)著。
“妮子,爹得教給你。夏至那丫崽子是個(gè)白眼狼,她現(xiàn)在看不起我們,也就是看不起你。我看你說話她一點(diǎn)兒都不聽。不大的丫崽子,臉皮還挺厚實(shí),就敢往我這頭臉上抓撓了。你也別等著她大姑提親啥的,看著有人要她,你就把她定出去!”
“老夏家也不缺那幾個(gè)彩禮錢,你給她找個(gè)硬氣的漢子,厲害的婆婆,就把她拿住了。早點(diǎn)兒把她打發(fā)出門,也省的她把大橋和小樹兒都給帶壞了。我看,大橋和小樹兒都是她給帶壞的?!?br/>
“小樹兒不聽我的話,現(xiàn)在就跟夏至親。大橋也護(hù)著夏至?!碧锸嫌X得田老頭說的很對(duì),她的兩個(gè)兒子相繼跟她離心,說到底都是夏至的緣故。
“你自己也明白了吧。那還等啥,回頭你就把她聘了。別怕你們后院那些人,她是你肚子里掉下來的,你讓她死她就得死,這是天定的規(guī)矩,你怕她啥?;仡^我看看有沒有人家要她,給人家做媳婦,我看她還能猖狂的起來!”
田老頭那邊氣狠狠的說,夏至這邊也忍不住咬牙。這田老頭是真恨她,也是真狠。怪不得靠山屯兒的同族都不愿意跟他來往呢。
那邊的田老頭罵了一頓夏至,又吩咐田氏。“往后你主要還是得靠大橋。你這大兒子聽你的,他爹都不能這樣,就更別說他爺還有那些別的亂七八糟的人。你把大橋攏住了,你這輩子都有靠,明白沒?”
“爹,我明白了?!碧锸线B連點(diǎn)頭。
“大寶的事,你有多大力就使多大力,憑你的良心。大丫和二丫的事你~娘都跟你說了,我就不多囑咐你。大丫年底你把她聘出去,人家出越多的彩禮越好。大寶定媳婦,就靠這些錢。往后大寶還得靠她們姐倆拉扯……”
“爹,我一定盡力?!?br/>
“妮子,你可不能喪了良心,嘴頭子上答應(yīng)的好好的,背轉(zhuǎn)身你就變了?!?br/>
“爹,我不能。這次的事,那也實(shí)在是沒辦法了?!?br/>
“還不是當(dāng)年你不聽我和你~娘的話,非得跟了窮念書的。要是你樂意跟著金大老爺,現(xiàn)在家里還能犯難成這樣!”田老頭又訓(xùn)斥田氏。
田氏低下頭,聲音仿佛是蚊子嗡嗡一樣?!澳莻€(gè)金大老爺,聽說年前剛沒的。”
“人沒了錢不是還有嗎。一個(gè)窮念書的,多虧還考中了個(gè)秀才,要不然就年輕長的俏,有啥用!你給大丫和二丫尋婆家,別再犯傻!”
“我明白了,爹?!碧锸显谔锢项^面前,簡直就像是應(yīng)聲蟲一般。
(未完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