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血色遼陽(6)
,國勢 !
第157章 血色遼陽(6)
面對河內號的重創(chuàng),開戰(zhàn)以來迭遭敗績,而無絲毫成績可言的日本海軍的士氣,陡然又為之降低幾分。
不得不說,日本人是極端注重武士道精神的,當馮邵云以血肉之軀化為致命一擊后,不惟國防軍和中國民眾間同仇敵愾、對日的仇恨上升到一個新的高度,便在日海軍內部,亦激起了一層層的波瀾。
第一層波瀾是反思??兆鲬?zhàn)的戰(zhàn)術。雖然日本海軍內部還沒有人持有“以空制?!睉?zhàn)略思想的理論,但空中力量對海軍尤其是戰(zhàn)列艦這種海上王者的制約,只要不是瞎子,已經都看在眼里了。以山本五十六等為代表的一批思維活躍、見解開明、具有前瞻性目光的青壯參謀軍官,在日軍內部檢討戰(zhàn)事相關情況的會議上,不止一次地疾呼,要建立日本自己的浮空部隊。
山本五十六言辭激烈地表示:“若宮丸水上母艦被輕易擊沉,不是說航空兵器的出發(fā)基地不堪一擊,恰恰相反,說明了敵人對艦載航空兵力的高度重視,使得他們在第一次打擊時,千方百計地將首要目標對準我艦載基地。這一次支那軍用幾十架飛機組成編隊對我艦隊進行空襲,造成的戰(zhàn)果雖然因為飛行員的英勇無畏而充斥著很大的僥幸成分,但并不能掩飾我們對航空作戰(zhàn)的無力?!?br/>
他列舉了戰(zhàn)后的統(tǒng)計數據說明:“這次我軍用了幾萬發(fā)的對空機槍子彈和上千發(fā)氣球炮炮彈,不管下面匯報有多少多少的命中率,沒有能夠打下一架卻毫無疑問。相反,除了河內號的損失以外,其余各艦只遭到了支那軍飛機機槍的掃射,傷亡人數卻有數十個,這就告訴我們。不但要選擇合適的對空防御武器,更要探索行之有效的對空防御戰(zhàn)術。”
空射魚雷地出現(xiàn)同樣極大地震撼了日軍,好幾個參謀在形容時都表示:“簡直不可思議!支那軍是如何做到的?對支那在航空技術和武器技術上取得的新進展,有必要保持高度的重視與跟蹤,最起碼,大日本帝國海軍也要研究航空和空射魚雷?!?br/>
第二層反思的波瀾出現(xiàn)在高級軍官對于本次支援作戰(zhàn)使命的價值懷疑上。河內號自然不必說,其余各主力艦艦長對河內的下場都心有余悸,質疑道:“拿昂貴的戰(zhàn)列艦執(zhí)行這種最低級地封鎖任務。同時還要冒如此巨大的風險,究竟是不是一種合適的行為?”
“戰(zhàn)列艦的價值在于進行艦隊決戰(zhàn),爭奪制海權,如果把有限的、寶貴的資源耗費在這里,誰能對帝國負責?各主力艦要保養(yǎng),要維護,要補充煤水,要補充軍械。往返一趟國內港口,費時費力,旅大港已經擁擠得不行,為了給戰(zhàn)事提供足夠的使用空間,商船停泊位已削減到了最低限度??墒?。由于中日開戰(zhàn),中國全面停止供給日本煤炭,現(xiàn)在,港口內存煤持續(xù)下降。連軍艦維持動力的煤都要從本土運來。一方面是不斷加大地運輸需要,一方面是越來越緊張的港口吞吐,時間一長,供應鏈必然繃斷?,F(xiàn)在,陸軍戰(zhàn)事還沒有大規(guī)模展開,一旦展開,便會帶來作戰(zhàn)物資成倍的上升,到時候究竟是滿足陸軍的補給需求還是滿足海軍的補給需求?”
“在廣闊地南洋。散布著大量的德占島嶼,目前根本沒有任何防御力量?,F(xiàn)在我們已經與德國宣戰(zhàn),不利用這個合適的機會去搶占,有可能會喪失這種千載難逢的機會。一旦美國投入對德作戰(zhàn),出動太平洋艦隊并依托菲律賓進行搶占,帝國就是撿了芝麻丟了西瓜,到那時,不但我們會喪失與美國人叫板地本錢。便連帝國向南方海洋發(fā)展的通道都會被米國關上大門……”
第三層反思卻是在少數幾個指揮官之間悄然進行。對于整個中日戰(zhàn)局特別是遼東戰(zhàn)局發(fā)展到現(xiàn)在的情況有著不同以往的認識。
加藤憂心忡忡地表示:“戰(zhàn)事進行到現(xiàn)在,老實說。我看不到半點勝券在握的跡象。這不是20年前的日清之戰(zhàn),那個時候,清國的北洋水師是和我們旗鼓相當的對手,甚至在清國人地心目中,他們的艦隊還要勝出我們一籌,但現(xiàn)在的支那海軍,不過就是我們的一支分艦隊力量。可就是這樣微不足道的力量,到目前為止給我們造成的損失居然遠遠大于日清戰(zhàn)爭時期,無論怎樣的借口,都不能掩飾?!?br/>
他在給山本首相和齋藤海相的密電中,特意強調了海軍目前面臨地尷尬局面:倘若陸軍獲得了勝利,則他們便擁有了壓倒海軍地聲望乃至于權勢,會在陛下和國民心目中留下深刻的影響,愈發(fā)反襯海軍地頹勢;……萬一的萬一,陸軍也遭到了挫敗,則海軍現(xiàn)在所作的,完全就是徒勞無益的努力,甚至于前面付出的代價亦成為毫無價值的白白犧牲。
現(xiàn)在最大的困難便是,縱然能夠完全毀滅支那海軍,也挽回不了海軍連遭挫折的聲望,更不必提根本毀滅不了支那海軍。
唯一的辦法,加藤沒有說出口的是——如果陸軍遭到了比海軍更慘重的失敗,那么……這些問題便迎刃而解了——當然,這不是一個帝*人應該去想的話題——這不但是非國民的,而且根本不是一個軍人的理念。哪怕海軍對陸軍有再大的意見,也不能眼睜睜地盼著對方打敗仗吧。
可是,他相信自己文電內的意思,山本和齋藤實都是能夠體會得到的——這種腹語的精妙之處與曖昧程度是日本人最善于把握的,越是高明的政客,越善于說些怎么理解都不會錯的言語。
在一層又一層的波瀾之下,日海軍的心思忽然悄悄地起了變化,一方面將列裝高射機槍和氣球炮作為各艦艇的當務之急——甚至不惜占用原本劃歸陸軍的份額,而陸軍因為要海軍維持物資供給,也就捏著鼻子認了——氣球炮對陸軍來說,不但運輸困難,而且短時期內還找不到足夠的人手操作。與其束手束腳地帶著這個累贅,還不如讓海軍去消化。
另一方面,對于整個戰(zhàn)局乃至于對中*力的認識,都有了一個全新的調整。這場戰(zhàn)事,從裝備到士氣,從戰(zhàn)術到戰(zhàn)略,日本因為固執(zhí)和驕傲自大付出了極大的代價,急需調整,否則在將來會付出更大的代價。
可是,這些反思放在山本的層面上,還是不值得一提的小節(jié),更讓他觸目驚心的是日本國內愈演愈烈的經濟局面。
大藏相雖然因為岡市的游說和山本的授意最終放行了對華進行報復的方案,但日本國內的經濟狀況并不會因為思想上的“認同”而產生煥然一新的面貌,反而因為這種認同而帶來更大的壓力。
歐戰(zhàn)開始以后,由于戰(zhàn)爭消耗的加劇和各國貨幣不可避免的貶值,各類大宗物資的價格開始節(jié)節(jié)上漲。不獨糧食、鋼鐵、銅和各類有色金屬、棉紗、油料、燃料等直接可用物資上漲了一倍以上,便是相關的周邊物資——譬如礦石,都有了接近一倍的漲幅,這對于嚴重依賴進口原料的日本是一個沉重的打擊。
本來還有望從中國市場獲取日本所需要的各類原料,但中日開戰(zhàn)后,這種物資輸入便成為不可能,即便有個別漢奸走狗要把物資賣給日本人,也是杯水車薪無濟于事。
南洋殖民地原來也可以供給日本所需的很大一部分,但現(xiàn)在歐洲各宗主國激戰(zhàn)熾烈,所有的殖民地都把物資聚攏起來輸完母國,哪怕日本愿意出高價購買都是一種奢望。
本來還可以指望美國能夠分擔一部分供應壓力,但出于對日本擴張在華勢力的警惕,特別是反對日本對中國大打出手,美國雖然還不至于根據交戰(zhàn)法則明文規(guī)定不得向戰(zhàn)事雙方輸入各種戰(zhàn)爭物資,但在具體操作上,明顯加強了限制。大藏相已經接到了八磻鋼鐵所的好幾份報告,說美國收緊了廢鋼鐵的供應,要么說貨源不足,要么要價明顯高出市價水平,造成了持續(xù)生產的壓力。
在市場銷路上,雖然商品市場現(xiàn)在處于供不應求的局面,中國市場抵制日貨的努力不會給日本造成太大的壓力,可向其他各國輸入,都需要海運力量,更讓人愁眉不展地是,那些賣得出好價錢的商品,恰恰也是日本為了維持戰(zhàn)事最需要的物資,藏相敏銳地嗅到了其中的危機,卻又無力改變。
雖然在逼近遼陽后日本的證券價格和匯率有所回升,可在商品市場上卻是蕭條地一塌糊涂,一個嚴重以來外來原料輸入的國家一夜間被卡住了脖子,這口氣透得果然十分艱難。
這真是一個令人頭疼的話題!
山本看著一封封怎么都不讓他省心的情況報告,無奈地搖搖頭。
藏相的警告言之鑿鑿地回響在耳畔:“這場戰(zhàn)事,帝國每天付出的代價是140萬日元,多拖一天,便是140萬日元的付出,加之目前有利的商業(yè)機會不能利用,實際損失可能在200萬之巨……”
“唉……”山本拿起又放下,陸軍的戰(zhàn)報映入眼簾:
我軍全面發(fā)起對遼陽的進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