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7章 新官上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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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7章 新官上任
秦時竹果然又熬了個通宵才看完那些公文,雖然內閣還沒有正式得到議會的批準,各部總長、次長都還是處于有權無職的地位,但他們迸發(fā)出來的工作積極性讓秦時竹很是欣慰,這幫人還是有兩把刷子的。
翻開卷宗首先是周學熙的對策,秦時竹心中暗笑,周學熙花10萬元放焰火是能耐,現在提出條陳也挺能耐,套用一句俗話就是――既會做人也會辦事。周在條陳中指出:“今日理財,須以培養(yǎng)稅源為第一義,而培養(yǎng)稅源,須以保護產業(yè)為第一義”。“財政問題乃一綱要大網,除財政設施外,舉凡工業(yè)之提倡、金融之調劑、農村之復興、都市之發(fā)展、貿易之推進無一不在考慮之內……若單純以財政論財政,不敢與聞。”從工商總長的身分出發(fā),他還主張對民營企業(yè)采取“提倡保護獎勵補助”政策――“余總結20年來所見企業(yè)之失敗,椎原其故,無國家之助緣故也”。
這些正對秦時竹的胃口,周學熙的看法和他一樣,財政問題固然有其特殊原因,但根本不外乎“開源節(jié)流”四字,周學熙身為工商總長,自然該擔負起開源重任,仔細觀察后,周的思路也挺清晰:
1、鼓勵提倡發(fā)明創(chuàng)造,扶植保護幼稚工商業(yè)(和現今保護幼稚產業(yè)幾乎一模一樣,可見前人之精明)。要求規(guī)定“工藝上之物品及方法首先發(fā)明及改良者,得呈請專利”,要求明確廢除晚清的設廠專利壟斷權,使中小資本獲得在各業(yè)各地自由設廠的條件。秦時竹批示:《專利法》勢在必行(以下省略諸如“創(chuàng)新是一個民族進步的動力……”之類的話1000余字),競爭有助于產業(yè)發(fā)展(再次省略“市場要在資源配置中起基礎作用……”之類的話800余字)
2、鼓勵提倡設立公司、規(guī)范運作,這同時也是張謇的觀點。倆人都強調,創(chuàng)設公司需要法律指導、保護。有法可依(沿用至今),呈請注冊亦需明確條件和手續(xù),使公司得以順利興辦。周學熙感嘆道:“自晚清興辦公司20年來,所見諸多企業(yè)之失敗,蓋不可以卒數,推原其故,則由創(chuàng)立之始,乃至于業(yè)務進行。在在皆伏有致敗之釁,卻無法律之導也。將敗之際,無法以糾正之,既敗之后,又無法以制裁之”。
當時一般商人呈請注冊,往往受到地方官、胥役、劣紳等種種苛勒和留難,張謇雖然貴為狀元,亦經其苦痛(周學熙父親周馥曾任兩江總督。周學熙早先經營官辦企業(yè),又得袁世凱援助,因而在這層感受上不如張謇深刻),故而寫來格外有感情,秦時竹看了。唏噓不已,北方實業(yè)地壯大條件倒是比張謇要好,首先有官督商辦這個大“紅帽”,后來秦時竹又深得幾任總督的信任。官場炙手可熱,哪個敢來太歲頭上動土?再后來兄弟數人各掌軍權,足以威懾不法。秦時竹立即批示:《公司法》、《合同法》和《破產法》作為企業(yè)運轉、經濟交往之關鍵法律,一定要早日擬定。
3、策勵采礦事業(yè)。周學熙認為:晚清農工商部核議的礦務章程,太過重地主之權,“……準業(yè)主盡先開采,如業(yè)主無力開辦,準其以地作股與礦商合股開辦”的做法使得業(yè)主占有優(yōu)先權。而欲開礦者難以下手,在利潤分配上“……金銀鋼鐵煤等礦所得凈利,業(yè)主應得十成之二五,國家酌提十成之二五”的分配之法使得礦商凈利一半皆為政府和地主占有,欲投資開礦者往往為此裹足不前。今欲興礦業(yè),必先修正條例:首先要輕地主之權,照顧礦商利益。如開采第一類金銀鋼鐵煤等礦,無論地面業(yè)主與非地面業(yè)主。凡呈請采礦權在先者。有優(yōu)先取得礦業(yè)權之資格,第二類水晶、石棉、石膏、大理石等礦。地面業(yè)主雖有優(yōu)先取得礦業(yè)權之權,但地面業(yè)主聲明不愿取得礦業(yè)權,或他人提出申請而地主一年以后尚未開工者,得另準他人取得其礦業(yè)權;礦區(qū)若占用他人之土地,只需給予相當之賠償金。其次為鼓勵開礦,應廢除向政府報效之金,代之以合理的礦區(qū)稅和礦產稅,其中礦產稅由原來的3%、5%、10%,降為按產地平均市價的2%(逢百抽二),礦區(qū)稅乃開發(fā)國有土地所屬礦產之稅。秦時竹刷刷補上一句:礦區(qū)稅主要體現為對國家資源地有償開采,可采取按年租賃形式,將開采之權作價讓渡與開采者,因礦產主要為地下財產,純屬國家所有,與地面業(yè)主關系不大,故無論國有、私有之土地,均需交納礦區(qū)稅。若干國防干系重大之礦,如鎢、銻、銅之類,得由政府專營,或必須按照官價賣于政府。
卷宗第二,卻是張謇的條陳,雖然因為要進行組閣疏通,秦時竹并沒有要求張謇準備建議,但國務總理在商場摸爬滾打多年,也有非同尋常之經驗,按捺不住之下也是洋洋灑灑地提出了比較具有針對性的方案:
1、開放門戶,引用外資。張謇表示:“振興實業(yè),尤其是開礦,非用開放主義,無可措手。但使條約正當,權限分明,既藉以發(fā)展地質之蘊藏,又可瞻貧民之生活。其由鋼鐵而生之機械鐵工廠,亦可聽歐美人建設,于工業(yè)可省遠運之資,于工學尤得實習之地,計所獲益,良非淺鮮”。又擬就引用外資的具體辦法,主張采用合資、借款、代辦三種形式,規(guī)定外商投資必須遵守中國法律,并按照公司條例,呈驗資本,以杜掮客之流冒稱虛偽之弊。他的看法是相當先進的,敏銳地看出引入外資對于中國產業(yè)升級的必要意義,既可以通過興辦實業(yè)而掌握經驗又可以解決實業(yè)問題。秦時竹興奮地批示道:“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外資流入中國,自然為發(fā)財而來,若果真能確保主權在我。我等與外資分享利權,有何不可?”
2、提倡國貨,減免若干土貨稅收。張謇作為企業(yè)家自然明白產品銷路對企業(yè)意味著什么,在人民提倡國貨、抵制洋貨的愛國熱情推動下,不趁勢倡導使用國貨地方針實屬不智。但他也指出,土貨“逢關納稅,遇卡抽厘,行銷愈遠。則應納厘稅愈多……若運至二三千里以外,所納稅厘,有值百抽十余至二十者,其不能與洋貨競爭,至明且顯”。張謇還特意提到,北疆各省減免厘金后,商品銷路越發(fā)廣泛而政府財政不見少,江浙等省與北疆簽訂稅收饒讓協(xié)議后。國貨踴躍暢銷,事實已經證明可取,那么就要在全國范圍內推行。秦時竹高興地批示道:“季老之意與吾不謀而同,新政府不僅要解決財政問題,而且更要減稅。降低民眾負擔……”
等到看完全部卷宗并批閱完畢后,東方已露出了魚肚白,秦時竹揉揉惺松的睡眼,心里倒也踏實了幾分。
“總統(tǒng)。您真的一夜無眠?”一大清早,左雨農便來秦時竹的辦公室。
“沒有辦法,萬事開頭難嘛。”秦時竹看了看自己地日程表,苦笑著說,“待會議會還要投票表決內閣名單,我簽發(fā)了總統(tǒng)令,自然要出席。不但要出席,還要發(fā)表講話。今天估計要慘。”
“唉,可是您這身體?”左雨農勸道,“要多注意休息,不然夫人回來,我們非遭她痛斥不可。”
想起沈蓉,秦時竹心里一陣甜蜜,他當選地消息剛剛傳出,考察團就發(fā)來了賀電。此時此刻他也尤為記掛遠在萬里在外的妻子。
“雨農。你不知道,我登上這個位置。有很多人等著看我的笑話呢。袁世凱好與不好咱們姑且不論,他能每天六時起床,批閱公文16個鐘頭,證明還是勤政的,我也應該做到。”秦時竹揮揮手,“我洗把臉,你去備車,然后上議會大廳。”
在議會大廳發(fā)表完了講話,秦時竹緊繃地情緒才得到放松,張謇看著秦時竹從臺上下來時已經熬紅的雙眼和搖搖晃晃的步子,關切地說:“復生,天下大事,千頭萬緒,你可千萬要注意身體。”
臺上一個個內閣成員上去向議會眾人介紹自己,秦時竹沒有聽清,對張謇地話也是含含糊糊地回答道:“季老放心,昨天又熬夜看了公文,對身體無甚大礙……”口里說是無甚大礙,頭卻一歪,在椅子上睡著了,直到雷鳴般的掌聲響起,議會以七成多數通過整個內閣名單時,秦時竹才被驚醒,不得不又照例走上前臺發(fā)表講話。
開會的時候,內閣人員倒是齊整了(除去在國外的眾人),可是大家看秦時竹這副樣子,都有些于心不忍,紛紛勸秦時竹要多加休息,會議可以臨時改期。所幸左雨農知道秦時竹的脾氣,再加上沈蓉也不在身邊,對于總統(tǒng)地起居格外留了心眼,已經命人準備了參湯。秦時竹接過鑲著精致金邊的小碗后一飲而盡,笑道:“方才還困倦無比,現在一看到諸位神采奕奕的模樣,我似乎又有了無窮地樂趣和精力。”
眾人大笑。
“不是我不愛惜自己身體,實在是國事煩心,不得不廢寢忘食,今日內閣既已全員通過,我們執(zhí)政便名正言順,我作為大總統(tǒng)有了你們做幫手,自然會輕松許多。”
眾人自然是一一表態(tài),大都是“鞠躬盡瘁死而後已”的做派。
“昨夜,時竹已將各位的條陳一一過目,對于改革時弊也多少有了心眼,今天的主要目的是討論財政,看看財政究竟惡化到了什么地步,這個賬要是不清楚,我們就如瞎子騎馬,危險之極。”秦時竹開始點梁士怡地將,“請燕孫兄對我們一一詳述,毋須諱言,這次會議重在解決問題,不是要打誰板子。“
“革命以來,各地紛紛獨立,雖然名義上擁護中央,但在前清時期規(guī)定地解款卻遲遲未到……”梁士怡用他略帶廣東口音的話語進行開場白。
秦時竹打斷了他:“所謂截款自用、不納中央,以北疆各省為最甚!”
聽得秦時竹如此說,眾人都是大笑,梁士怡也笑了,秦時竹地表態(tài)給他們減了壓,既然前北疆巡閱使、現大總統(tǒng)都承認自己不把款項上繳中央,大家就放心肯定沒有自己地過錯。
“我要重申一點,以前不納中央,是因為我覺得袁世凱居心不良再加上北疆建設千頭萬緒也要用錢,所以如此之為,現在形勢發(fā)生變動,北疆特殊體制也已經相應撤銷,一切都應該回到正常軌道上來。”
吃了秦時竹給的定心丸后,梁士怡心里有數了,當下又抑揚頓挫地說起來:“政府財政,主要有兩個來源,一是國家稅收,二是內外借款。
國家稅收中,以田賦最為大頭。田賦歷來是政府主要稅源,所謂‘有土斯有財’。前清田賦凌亂無章,弊端百出,民國后基本承襲舊制。田賦包括地丁、漕糧、租課、附加四大類共九種,其中以地丁、漕糧為主要稅目。田賦收入一般占歲入的l/4上下,去年收入7070萬元,占25%,今年估計為8100萬,可占24%
田賦除正額外,還有各種附加,既包括中央也包括地方。由于有‘永不加賦’之言,故田賦主體不動,附加節(jié)節(jié)升高。前清以來,凡是舉辦什么事情財政緊張,一般都是利用田賦附加籌措抵充的,故而目前附加是正稅的幾倍,十幾倍,甚至幾十倍。”
眾人都搖頭,這怎么能行呢,財政困難就加稅,何時是個盡頭?
梁士怡解釋道:“采用這種附加稅的辦法,政府也有苦衷。首先它征收方便,附正帶征,不必另起爐灶;其次是易于估計,因田賦有應征額等數字之存在,只要一定稅率,即可決定征收稅額;而最要者則為我國以農立本,除土地外實無其他主要財產足資為課稅之目的物,政府也知不可常為卻不得不飲鴆止渴。”
張謇插話道:“此節(jié)都是實情,田賦附加一項,江蘇現有105種,而鄰省浙江,我聽說還要多出四倍不止。”
梁士怡笑道:“附加最少的,大概只有北疆了,不過秉三兄以前對我講,別看大總統(tǒng)那時大刀闊斧砍削北疆附加稅,其實北疆都是在赤字狀態(tài)下運行,他這個財政主任天天急得睡不著覺,偏大總統(tǒng)還特愛打仗。”
聽得熊希齡如此損他,秦時竹倒也不惱,反而調侃梁士怡:“燕孫兄,以后這種苦處,你也會嘗到地,現在后悔還不晚。”
梁士怡故作嚴肅:“我是舍命陪君子。”眾人又是竊笑不已,會議的氣氛倒是放松下來。